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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爱我一百遍 第七章

  已经两、三天了,她和纪宽加起来讲不到五句话,不是两人失之交臂,就是总有一方来去匆匆。原来,同在一个屋檐下,也可能用对待陌生人的方式对待彼此。  

  各取所需,互不相干——这原是她对这桩婚姻的假想情况,如今不过是回到预设的轨道,她何必闷闷然,觉得生活若有所失?!  

  下意识地,绕珍将怀里的JoJo抱得更紧了些。此时此刻,她需要那种柔软而充实的感觉来填满空虚。  

  “幸福”这两个字真可怕,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拥有时,觉得那不过是个流俗的笑话,但只要曾在心里轻轻一个晃闪,“幸福”就成了无论如何也抛不开的渴望,除了任由这种瘾头主宰喜乐与哀愁外,别无他法。  

  绕珍叉了块巧克力戚风蛋糕往自己嘴里送。  

  唔,这蛋糕太甜了点,甜得会让她想起从前喜欢巴在面包店窗外张望出炉点心的自己。  

  父母去世得早,对于他们,她的记忆已经淡得所剩无几。印象比较深的,反而是之后和姊姊相依为命的日子。在叔叔伯伯姑姑阿姨舅舅的家里来来去去,总不小心会听到“穷鬼”、“拖油瓶”之类的词汇,她是年幼,但并非无知,她晓得大人指的是她们姊妹俩。  

  最后,姊姊毅然决定放弃高中学业,一肩扛起开销,就两个人独立生活。  

  当时,姊姊十七岁,而她才八岁。  

  日子过得是很拮据,但姊姊从没让她冷着、饿着,比起先前反而快乐多了。她最喜欢在巷口面包店出炉的时候跑去当第一个客人,一条热腾腾的法国面包,可以让她享受快乐的两餐哪。直到她国二那年——  

  刚开始,她以为姊姊是胃出问题,才会时时干呕,后来是姊姊被她问得烦了,才总算松了口。姊姊说,她怀孕了。  

  宝宝在十二月底诞生,赶在她的期末考前。她知道姊姊开心,可是,宝宝的爸爸始终没出现,而这她不敢问。  

  就这样,一个女人、一个女孩和一个女娃娃组成了新的家庭。生活更忙碌、更混乱、更清苦,但同时也增添了不少乐趣。  

  可是,她没想到,宝宝在生日前夕不见了。  

  “姊,宝宝呢?”她问。  

  姊姊想挤出笑容,最后却是泪水滑落,像把戏变失败的魔术师,满脸净是很苦很苦的颓丧。  

  “宝宝回家了。”  

  “家?宝宝的家不就在这里?”她不解。  

  姊姊还是淡淡地笑起了,只是那笑,轻轻的,进了她的心底,却是又酸又沈。  

  姊姊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小珍,以后,你一定要很有钱、很有钱!”  

  “为什么?现在这样不好吗?”她急急辩解。“我并没有想要什么漂亮、衣服或是文具呀,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傻瓜,谁说有钱只是为了买东西。”姊姊柔斥。“有钱,才能作梦,才能完成很多心愿哪!你就可以去学编织、学做蛋糕,还有更多你有兴趣的东西,我知道你喜欢这些!”姊姊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像我这样,梦再多再大再漂亮,也永远只是梦。”  

  她听着听着,眼眶湿透了。她知道姊姊牺牲很大,但立到现在才明了,姊姊最惋惜的,是失去作梦的权利。  

  “以后,你要过得很好,要能想做什么就去做。”姊姊眸光炯炯地盯着她看。“答应我,小珍!”  

  姊姊极其严肃的态度,让她迟疑了会儿。最后,她还是点头了。“我知道了,姊,我答应你。”她想看姊姊笑,更想替姊姊弥补这个遗憾。  

  “那就好。”姊姊幽幽地吐了口长气。“你幸福,那就好。”  

  那天以后,宝宝成了她和姊姊禁绝的话题,因为那会痛,即使她不知道实际缘由,但她清楚地知道,宝宝的离开是姊姊怎么都愈合不了的伤口。  

  在宝宝离开后两年,姊姊也走了,那是永远无法再见的别离。  

  很多她来不及弄明白的事情,都跟随姊姊一并埋葬了。她想,或许姊姊根本就不希望她去了解这些隐微,既然这样,她咽得下所有问号。  

  十七岁,跟当年决定独立抚养她的姊姊一样,就站在这个年龄上,她——舒绕珍也下定了决心,她要完成当初对姊姊的承诺。  

  绝对要完成!  

  回忆“啪”地一声,到这里断了线。那是她久未想起的过去,如今猛然拾回,还是酸得她泪水几欲决堤。  

  飞快地,舒绕珍叉了块巧克力戚风蛋糕往自己嘴里送,大口大口嚼着,也不管形像是否优雅,就对着自己用力地说起话来。  

  “好吃、好吃,Vicky,你真是太强了!太强了!太强了!太强了!”  

  现在的她,算是完成对姊姊的承诺了吗?有钱、能学自已有兴趣的东西、实现许多长久以来的愿望,照理来说,她应该要很高兴、很高兴的,可为什么她一点幸福快乐的感觉都没有?  

  怀里的熊宝宝很实在,心底却是空茫的。“JoJo,你说,要怎么样才能得到幸福?好难,真的好难哪”  

  瞅着眼前已经切好的巧克力戚风蛋糕,舒绕珍决定了,她要将它们全部送掉。  

  全、部。  

  难得玻璃窗外的冬阳明晃晃,暖了这几天的冷空气,总经理专属的会客室内,气氛却是一片沈凝。  

  棠已经请假三天了,自从那晚之后  

  纪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当时受到的震慑,那不是一场会谈,而是存心羞辱。  

  当他看着由发到衣都沾了尿液的棠,怔怔地僵在座位上,除了立刻拿起纸巾替她拭净外,纪宽更觉得后悔,深深的后悔。  

  他应该跟棠连袂进去的,如果是他们两个一起面对那位邱太太,或许她的怨慰能少些,也就不会对棠施以这么可怕的报复。  

  或许。  

  是他太不经心了。对棠,他真的觉得内疚。  

  在那之后,纪宽立刻送她回家。棠进浴室洗去一身秽臭,他就坐在客厅陪等。  

  那地方,是他十分熟悉的。在当兵期间,一有假他就住这里跑,为的是见她。甚至,连退伍前两人分手的那场肥皂剧都是在这里上演的——  

  “个性不合?这就是你的理由?”他不可思议地咆哮。  

  “这个理由就够了。”她处之泰然。  

  “如果在一起只有短短几个月,你这么说我还相信。可是,棠,我们在一起三年了,难道这三年都是玩假的?”  

  “就是相处三年,我才更确定我们个性不合,勉强在一起只是让两个人都互相妥协得很痛苦。”她理性而冷静。  

  “是这样,还是因为你另结新欢了?”他沈痛地说。“我知道,你跟一位姓邱的医生走得很近。”早有朋友看到她和一名中年男子亲昵地相偕逛街,并告知他。  

  “你知道?”她讶异又尴尬地顿在当场,几经思量,最后索性把话挑明了讲。“邱医师虽年纪大了点,但我就是喜欢他。”  

  他直指。“他结婚了。”  

  “我知道,但我就是喜欢他。”  

  棠再三强调的话,他无从分辨其假,但确实如利刃般狠地狠划破了他的心。“当人家的外遇,难道你会好过?棠,别傻了!”  

  “就算不好过,那也是我的选择。”她说得斩钉截铁。  

  他沈默许久,下巴绷得紧。“真的不可能挽回了吗?”  

  她微微笑,美丽却残酷。“纪宽,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那晚,他坐在那里,回忆就这么汹涌袭来。这些,原是他尘封多年未曾翻阅的过去;而今,大概是地点相同的关系,触了景,就难免对旧事兴了感伤。  

  他和棠茉齐分手后,一度保持联络。往往都是她在新感情里遭遇什么挫折时,打电话向他求援。是基于习惯,或真的眷恋犹存,总之,他和她还是维持暖昧的关系,直到他退伍,父亲要他前往美国拿学位,这才彻底切断音讯。  

  当晚,纪宽忆起了当时的自己,心头仿佛上了铅似地,沈重莫名。那种疲惫感,比之于工作上的忙碌更让人无力承受。  

  于是,在棠茉齐还没出现之前,他留下纸条,先走了。  

  他必须离开那里,离开久远的过去,离开如此不堪的自己  

  叩、叩、叩——  

  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了纪宽的思绪,教他瞬间回到当下。  

  “请进。”暗暗地吸口气,纪宽轻扬了一抹笑,如常地。  

  “嗨,纪宽。”  

  出乎纪宽意料之外,进来的人竟然是她,棠茉齐。更教他想不透的,是她双颊丰润、笑容灿烂,浅栗色系的衣着,让她看起来优雅极了。  

  这样的棠,有可能吗?在当众遭到这么大的羞辱之后  

  “你不是今天请假?”按下情绪,纪竟噙笑轻问。  

  “是棠经理请假,不是我。”扬挑起眉头,茉齐说得理所当然。“我是来访友,不是来面见老板的。”  

  “现在是上班时间。”以眼神指向墙钟。  

  “但不久就是午休了。”她笑吟吟地道。“老朋友叙个旧?”  

  眼前的棠茉齐和他印象中的她——不管是多年前,还是重逢后的——似乎都不大一样,那种自信的光彩,让原本就亮丽的她显得益发耀眼。  

  “别这样看我,纪宽。”茉齐稍稍敛了笑。“我知道你只是困惑,不是对我有兴趣,所以别这样看我。如果你愿意,请给我友情,但就是别同情我。”  

  纪宽和棠茉齐找了附近一家有隔间包厢的茶艺馆用餐。  

  “你比我想像的情况好很多。”纪宽说得直接。  

  “你以为我会狂瘦个三、五公斤,然后成天摆张怨妇脸,在家跟镜子里的自已大眼瞪小眼?”棠茉齐顺着他的话自我调侃。  

  “差不多吧。”纪宽扯了扯唇角,想到这几天他的内疚,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她笑得清畅。“当我满身尿骚味地坐在邱太太对面,我也以为已经承接了一次天崩地裂,但那天晚上,我一边冲洗这身恶臭,一边觉得心里好像有个灰暗角落终于见了光。”  

  纪宽将热水注进茶壶,静静地聆听。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大概了解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个反应了,”棠茉齐说。“我终于放下掩埋多年的内疚了。在那段任性的爱情,其实,我伤害了很多人,你当然是,还有就是从没见过面的这位邱太太。是那一壶尿泼醒了我,或者说,我终于愿意去正视自己曾经犯了这样的错。”  

  “一切都过去了,棠。”笑意淡淡,纪宽道。  

  “我知道,但这声迟了许多年的抱歉还是得说。我由衷希望它没成为你生命里修不好的BUG。”她的态度从容大方。“或许是我多虑吧。毕竟,你上次对我拒绝得很彻底、很有魄力。”  

  “你这么说,存心要我内疚。”  

  “拒绝我,你会内疚?不,我不觉得。”茉齐眯眼弯弯。“会让你内疚的,我想,只有那天在蒙地卡罗发生的事吧。”  

  “这么了解我?”纪宽用温润的茶水洗杯,同时笑问。  

  深深瞅他,眉头微微蹙起,沈吟两秒,茉齐才正色说道:“唔我说的话,可能不是很中听,你确定要听吗?”  

  “说吧。”他重新加进热水。  

  “纪宽,你没有发现吗?你始终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每件事情。”她说。“至于,我的心情到底受到哪个打击比较大,其实,你并没那么在意。”  

  类似的话,他好像在哪儿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茉齐继续道:“对我,那还无妨,反正我们现在只是朋友而已,但如果你对Vicky也是这样,那么,她肯定很寂寞、很寂寞吧。”  

  提到绕珍,纪宽心里一震,蓦地想起曾对他这么说过的,就是她,在两个人吵架的时候——“你呀,就是那种出生后从没吃过苦、从没用自己步伐走过的纨?子弟。聪明是聪明,但是,你的心里从没有在意过其他人,从来没有!”  

  茉齐看到他的表情似乎有点僵硬,连忙问:“怎么了?我说中了吗?”  

  “不,绕珍也这么说过。”纪宽温柔地笑了。“看来,她说得没错,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茉齐将沏好的茶,分注两杯,微微动了唇角,结了朵幽幽的笑。轻轻地,她说道:“那是因为她爱你。”  

  举杯的动作忽地一停,她的话像是魔咒般,教他瞬间静止。  

  “没有爱,就没有了解。难道,你忘记了,你就是用这句话彻底打败我的。”  

  不,纪宽没忘,只是他从来没有去好好解读舒绕珍的这句话,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说出这句话无疑泄漏了天机,毕竟那是在两人热吵时说的啊。  

  茉齐啜了口茶,甘香在舌底渐渐晕开。她慢条斯理地落井下石。“纪宽,关于相爱的学问,你这么懒惰不行,总得付出点努力。否则,小心会被死当呀!”  

  哼哼,她是抱定主意与他不相往来了。  

  不去想屋檐下的男个人如何,只要专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么,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很多。尤其,她现在又有个兼职的工作机会。  

  下午三点半,她与雷韧约好了,第一次上他家去见见那孩子。  

  “现在,孩子是由菲佣顾着,但我不放心,所以想请个短期家教。”  

  “说什么家教,就保母喽。”绕珍笑开。“对了,既然是短期,那以后呢?”  

  “等孩子的妈从医院回来。这次,大概要两个星期。”  

  在电梯里,绕珍先对目前状况进行了解,她发现,雷韧冷是冷了点,但似乎不若之前她以为的那样不近人情。  

  进屋后,她才真的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雷韧的家,未免太太  

  太可爱了吧!  

  苹果绿的壁纸和瓷砖,搭配白色系的家具,整个家显得明朗开阔,与雷韧刚沈的个人风格实在很不相融。说真的,她还以为,雷韧家的装演会走黑旋风路线,所有物品则采现代化的金属设计然而,此刻,他却站在这样一个地方。噢,根本就像是一个该打包丢出去的垃圾。  

  “雷叔叔,你来啦!”  

  她的震惊还没消化完毕,一抹小身影从房间快速窜了出,贴上雷韧就紧紧地抱着不放,同时,带给她第二个震撼——雷、叔、叔?  

  雷韧不是说是他的孩子吗?  

  “悠悠,我带你的老师来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希望有人陪你玩吗?”  

  小女孩转过身来,抬首看她,并且主动伸出手。“我叫楚悠悠,楚国的楚,悠悠哉哉的悠悠,今年六岁了,我念的是华智幼稚园大蓝班。”  

  “悠悠好,我是舒绕珍。舒服的舒,月球绕地球的绕,珍宝的珍,现在要来当悠悠的老师还有玩伴。”绕珍将软绵绵的小手收在掌中,微微施力一握。她心想,这个小家伙可真不简单哪,讲起话来字正腔圆不说,还条理分明咧!  

  悠悠抓着她的手摇了摇,还朝她猛眨眼睛。“舒老师,你是不是雷叔叔的女朋友?”  

  “不是喔。”绕珍忍不住笑了,现在的小朋友真早熟啊。“我是雷叔叔的朋友,我是雷叔叔的普通朋友。”  

  嗯哼,她现在不想用“弟媳”这个称呼法,她要跟纪宽脱离名义关系(金钱供需关系么,当然还要留着)。  

  “噢,那就好,我要当雷叔叔的新娘,当然不准他交其他的女朋友。”孩子心思单纯,一听她这么说,立刻就回以灿烂笑容。  

  大手抚着悠悠的发顶。“要当雷叔叔的新娘,可得先乖乖听舒老师的话。”  

  “没问题!”孩子轻易就答应了,并且转头问她:“舒老师,你陪我画画,好不好?”  

  “当然好啊!”她当然不能断送孩子表示“乖乖听话”的机会。  

  就这样,悠悠拉着她的手,便直直往里头走。  

  临进房门前,舒绕珍匆匆瞥了雷韧一眼,她无法用生物的方式来鉴定他和悠悠的关系,但从他对悠悠的眸神及态度,她会说——他们是父女,不折不扣的父女。  

  雷韧在外忙了一天,回来已经是晚间十点,悠悠早就等不及先睡了。他嘱咐菲佣顾着家里,然后开车送舒绕珍回去。  

  “今天跟悠悠相处得怎么样?”在车上,他问。  

  “悠悠被教得很好,不管是生活习惯或应对进退,我实在很难想像六岁的小家伙可以表现得那么好。”绕珍由衷地说。“我想,应该是家庭教育的关系吧,我不相信那个华智幼稚园大蓝班有这么厉害。”  

  雷韧淡淡地道:“嗯,没错,是她妈妈教得好。”  

  “你和悠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说她是你女儿,但她姓楚,又喊你雷叔叔。”这是她心底最大的疑问。“对了,我有发问的自由,你就有要不要回答的自由。”  

  对她的补充说明,他扯了扯嘴角。“她是我女儿,但我没说是亲生的。”  

  嗟,耍什么神秘!真不愧是纪镇岩的儿子、纪宽的哥哥。  

  “悠悠的妈呢?不会也是”  

  “不,沈茜是她亲生母亲。”雷韧答,眸底滑过一片温柔。  

  舒绕珍点了点头,明白此时该收起好奇心,再问下去就触及他的个人隐私了。  

  “你跟悠悠相处得很好。”他说。  

  绕珍抿唇轻笑。“唔,因为我喜欢小孩子。”  

  “很难跟你的形象凑在一起。”雷韧没什么表情。“你这么一个时髦的都会女子竟然会喜欢小孩子。”  

  “我又不是一生下来就是时髦的都会女子。”她打趣道。“何况,彼此彼此,我也不知道你在小孩子面前会是这样一副好爸爸的脸孔。”  

  雷韧不置可否。  

  总是这样的,生命里遭逢的每个人都像一个神秘礼物,你可以决定要不要动手拆开一看究竟,但绝大多数的时间,我们选择用外面的模样来认识它、理解它,以最简单也最敷衍的方式,建立起一桩又一桩的关系。只有少数的特殊因缘,才会促使我们冒险拆看那包装底下的真面日——瞧一瞧,所谓的“真实”,到底是披着羊皮的狼,还是外覆尖刺的玫瑰。  

  意外认识了这样的雷韧,她觉得很开心。  

  “谢了。”  

  “晚安,明天见。”  

  “晚安喽!”她朝雷韧点头致意,然后下了车。  

  进门前,舒绕珍又朝驶向马路的轿车挥了挥手,谁知,一转身,她的右臂就被人狠狠地扣住了。  

  “玩得还开心吗?”冷冷的声音,出自纪宽。  

  “你、你、你干么躲在这里吓人哪!”她真的受到了惊吓。  

  纪宽的视线如同冰刀雪刃,既寒且利。他只低低撂了一句。“在电梯口吵架太难看了,还是回去再说。”  

  吵架?他说的是吵架?他要找她吵架?  

  莫名其妙被他这样一搅乱,现在,她的心情就好像天外飞来一坨鸟大便不偏不倚落在新买的衣裳上。  

  要吵是吧?好!Who怕Who!  

  “是Ray吧?载你回来的是Ray。”纪宽率先出招。  

  绕珍挑眉。“那又怎么样?我不能私下跟他有往来吗?”  

  “如果你是未婚小姐,那会是一桩绯闻,现在你是有夫之妇,倘若被媒体披露出来,那可就是丑闻了。”  

  心底有种莫名的悲哀蔓延着,于是外表只能摆出更强悍的态势。绕珍也开火。“我行得正、坐得直,除非全天下都是好事之徒,都戴着不干不净、不三不四的眼镜在看我们,否则,现在几点?十点四十分。十点四十分,他送我回来这有什么不对吗?这样不是为了我的安全吗?”  

  “你到底跟他有什么往来?”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把话问清楚。  

  “这是我私人的事,与你无关。”她是吃了秤铊铁了心,就是不教他如意。  

  “与我无关?”纪宽恼火了。“你还记得你是纪太太吗?”  

  纪太太?绕珍失笑。“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责任在哪里?当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家里有个‘纪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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