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佳昕一下公车就打开伞。出门前雨势还不大,现在却下得如水柱,她知道她的白色凉鞋势必得遭殃了,躲在勉强遮身的伞下,她无奈地穿梭于熙攘的人群之中,正庆幸公司近在眼前时,却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
如果真有因果,那今天她一定是得到报应了。老天爷一定是在惩罚她的谎言,才会在她两天的“病假”结束时,给她来一场小小的浩劫。
那一跌弄得她一身狼狈,不但身上的白色前扣背心、白长裙湿透,连衣服也脏了,短发湿漉漉地黏在头皮上,全身都是水。
“佳昕,你怎么了?”张克铭把一束白玫瑰花放在她的桌上,见到她进到办公室,斯文的脸上立刻浮出着急与关怀。
“克铭,你又送花?不是已经答应不送了?”颜佳昕看见桌上的花,淌着水滴的容颜更为不悦。
那天他送她和儿子回去时,他们已经达成协议了,她答应他先当朋友,不过不准他再送花到办公室。想到她休息这两天,他又买了玩具给双胞胎,她的心情更乱,他这种行为哪像“只是朋友”会做的。
“我保证今天是最后一次送到办公室来,有始有终嘛。好了,别说这些,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毫不犹豫的脱下西装披在她湿淋淋的衣服上,并且掏手帕帮她擦拭脸上、颈项的水渍。
“跟人擦撞了一下,不小心跌倒了。”颜佳昕心里哀叹着自己的歹运,没留意两人之间的“无距离”。
“这样子不行,你会感冒的,干脆我送你回去换一套衣服。”他握着她冰冷的手,痴痴望着她依然美丽的容颜。
“不用了——”
“你们在干什么?”闻人斯少心里起了莫名的愤怒,看见前妻和别人“亲亲我我”,胸口一下子紧缩起来。
颜佳昕看见他,心头莫名地掠过一阵心虚,随着他的视线发觉自己的手在张克铭的掌握之中,为了避嫌似的,她很快把手抽回来。
张克铭也有一刻的不安,他追求的佳人毕竟是老板的前妻,尤其在闻人斯少几近苛责的注视下,他更像做错了事一般。他赶紧提醒自己该要光明正大以对,于是转头对上司说明,“总裁,我想送佳昕回去换衣服,她不小心跌倒,全身都湿了。”
闻人斯少来回看向两人,最后视线落在前妻身上那件过大的西装外套上,脸色立刻沉下来。
“张经理,现在是上班时间了吧?你可以回去了。”他走过去,把佳昕身上的外套拉下来丢回给他。
张克铭愣了一下,“可是佳昕——”
“请你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闻人斯少双眸一道冷锋射向他。
“克铭,你回办公室去吧,我自己可以处理。”颜佳昕轻轻推了他一把。
张克铭因着闻人斯少的盛怒而有一丝畏惧和疑惑,他犹豫了一下,故意握握颜佳昕的手,告诉她,“下班我送你回去。”说完就离开了。
颜佳昕回头看一眼闻人斯少,压下心中无端的不安,依着过去的模式打招呼,“早安,总裁。这两天是郑姊代理我的工作的吧?等一下我会过去把今天的行事表拿过来。”
她搁下皮包,打算到化妆室先把身上清理干净,才一转身,闻人斯少便拉住她湿又冰冷的手。
她怔了一下,只得回头,带着一丝狐疑望着他,“还有事吗?”
闻人斯少并没有放开她的手,他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湿透的白色衣料完全贴在身上、几近透明,就连她的胸衣都看得清清楚楚。
以他的角度,连她低胸背心下的乳沟都不会错过;而他的距离,则可以把那副撩人的身材一览无遗,更不用说张克铭也一定看到了。他火大地紧紧蹙起浓眉。
颜佳昕不自在地转开身体,抽回了手,在他的注视下,她就好象赤裸一般,尤其她知道自己现在几乎衣不蔽体,神情变得更加难堪。
瞥了她一眼,闻人斯少暂时压下不断在胸口扩张的愤怒,抑郁地开口:“我的房间还有衣服,你先把这身湿衣服换下来,免得又生病了。”
最后一句话,让颜佳昕心虚地一时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跟我进来。”他拉起她的手,进入他的办公室。
颜佳昕这才知道在一个档案柜后面,原来还有一间套房。
闻人斯少在衣橱里找出了一件深蓝的丝质衬衫,边说:“这里有浴室,你去冲一下比较好。”
“不……不用了,给我一条毛巾和吹风机就可以了。”她四下张望,想找吹风机。
闻人斯少把衬衫丢到床上,好整以暇地抱着胸膛睇视她,“如果需要我帮你脱衣服,你尽管可以开口……反正我也不是没做过。”
颜佳昕一下子涨红了脸,被他的嘲弄气得咬牙切齿,“你……你无耻!”
她气得转身欲离。
闻人斯少比她快一步关上门,“我说错了吗?有谁会比我更清楚你身上的每一个部位……或者,那个张克铭也是?”
想象到有此可能性,强烈的妒火几乎吞噬了他,他愤怒而用力地掐紧她的手臂。
颜佳昕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内心受到的震惊远比肌肉的疼痛来得更激烈。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不要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可以没有节操的生活,我和克铭没有你那么不知廉耻!”
她的怒骂更挑起他的怒火,尤其那一声“克铭”更是让他怒不可遏地绷断了理性。
“那我倒要看看,你跟他是不是真如你所说的清白!”他气愤地一拉,扯开了颜佳昕的背心,胸前一排钮扣掉了一地。
“闻人斯少你疯了?!”她惊骇而慌乱地想遮掩胸前一片春光。
亲眼看到其它男人在垂涎他心里唯一的女人,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更无法忍受看到她对其他男人示好,这简直是在折磨他!
只要一想到她刚才和张克铭亲热的拉在一起,一把狂热的妒火就烧起,他抓住她的手,不顾她的气愤反抗,压住了她的唇瓣。
“闻——”颜佳昕瞪圆了怒眸,愣了一下才愤而挣扎。她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对她,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粗暴的人。
他轻易地抓着她细瘦的手腕,压着她贴在墙面,他扯掉领带,熟练的脱掉她的胸罩,解下那件湿透的白色长裙。他熟知她身体的每一部分,每一个敏感处,即使经过七年,他依然记得她喜欢的方式,深知怎么撩拨她的热情。
当他的蛮横转为她所熟悉的温柔,他的每一个触摸、每一个湿热的吻,都在挑逗着她每一根想反抗却又脆弱无比的神经,她的愤怒和耻辱,随着身体被一阵狂风热浪似的横扫而远去,身体对他的记忆被唤醒,反应出来的是一份每每因他的爱抚而燃起的狂潮。
他放开她的手时,她的手臂已经自然地环绕上他的颈项攀附,支撑自己虚若无骨的身躯。
“闻人……”她因他的深吻而战栗、呻吟,手指深入他柔软的发间。
闻人斯少的眸中燃着激情的欲火,他抱起了她,在一阵热烈的拥吻之中将她放到床上,在他的抚慰之下,她全身的肌肤由冰冷转为灼热。不知何时,他已经褪尽了两人的衣衫……“佳昕,你好美……”
他吻住她,仿佛时间不曾将他们隔离了七年,仿佛他们仍是当年那对恩爱夫妻,需索着彼此……窗外一场狂然大雨悄悄地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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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昕?”
郑主秘拿行事表上来,见颜佳昕不在位置上,桌上却搁着皮包和白玫瑰,心想这不像她的作风,她应该不会就这么放着的。于是她先到化妆室找了一下,看不到人,又拿着行事表去敲总裁室的大门,却连着几声都无人响应。
她心里觉得奇怪,刚才在楼下看到司机小韩了,不可能总裁还没到呀。犹豫了一下,她再次在门上敲了两声,等了一会儿依然无人响应,这才打开门。
她探头进去呼唤一声,“总裁?”
看不见里面有人,郑主秘只好把行事表搁下,带着满腹疑惑离开。
听到高跟鞋远去的声音,颜佳昕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才平息下来。
她这一辈子还没有如此羞愤欲死、见不得人过。
好恨她居然毫无反抗的任他摆布,甚至身体还渴求他……她怎么会这么不知耻,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颜佳昕紧密地里着被单,直想一头撞死算了。她第一次这么厌恶自己。
闻人斯少皱着眉,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也出乎他的意料,他承认自己或许多情了些,却绝不会做出如此强人所难、连他自己都不齿的行为。望着她曲膝懊恼地坐在床角,他依然有一股要她的冲动。
“佳昕……”他低哑地唤了一声。
颜佳昕恨恨地瞪向他,“你想说什么!是你逼我的!我……我根本……不想……”她张着大眼,晶莹的泪水不争气地落下,对着他的那份防卫性的气焰霎时崩溃。她无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根本没有阻止他,她根本也要他,她怎么有脸一味地责怪他。
她吸着鼻子,别开脸去。
见她自责甚深的模样,闻人斯少心疼起来,“佳昕,别哭好吗?是我不对,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他轻轻搂抱她,为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痕,她却推开了他,拉着被单下床。
“你可以嘲笑我跟你一样没有节操,但我还不至于那么不可理喻。”身体背叛她已经够可怜了,要她再做一个“敢做不敢当”、推卸责任的女人,说什么她都不愿意的。
“你还是不相信我跟那些女人没有瓜葛?”闻人斯少又再一次陷入过去百口莫辩的困境之中,那是导致他们婚姻终结的主因。
不过这一次有了些微的转变,他不再为这个问题那么不耐烦了。过去他一直认为是她歇斯底里的不信任他,从来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为她多设想,然而今天只因为目睹一个男人握了她的手,他就气得毫无理性,比起过去他给她的不安和疑虑,她显然比他要来得包容多了。想到这里,他开始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也才明白她对他来说还是特别的。
“你所有的事都跟我毫无关系,当然我相不相信对你来说也不重要。”她捡起那件遭他撕裂的背心,脸上的冷漠转为心疼。她睇他一眼,清楚明快的跟他算起帐来,“既然是你撕破的,我想你会负起责任帮我找一件衣服来吧?”
他在床上找到那件本来要拿给她,如今已经皱成一团的蓝色衬衫,表情很是无辜地递向她,“这件你大概不想穿了,衣橱里面还有,你尽管拿。”
颜佳昕静默了三秒钟,她忍着不发脾气,开口对他说:“我没有你的幽默感,也请你不要把幽默表现在这个时候。我要一件衣服,一件可以穿得出去的衣服。”
“我的衬衫你可以穿出去。”他“慷慨”地扬起嘴角。
瞅着他,颜佳昕突然觉得自己好疲惫,“闻人斯少,你明知道我的意思,还要我说明白吗?我只想能够平静的过日子,我一点都不想成为你绯闻中的女主角。难道你还认为你的花边新闻不够多吗?”
他和过去那些助理的风风雨雨,她不是没有听过,但是想到自己居然也无可避免的成为其中一员,她就更加的唾弃自己。
面对她一脸阴郁,闻人斯少敛起笑容。承诺下班要接她回家的张克铭,是否就是她所谓“平静日子”里的一员?
“你跟张克铭在交往吗?”光想到他们之间有一点点的可能性,闻人斯少就无法压下那股醋劲。任何妄想染指佳昕的男人,除非过得了他这一关。
说到哪里去了?颜佳昕狐疑地瞅着他,“我们不是在谈衣服吗?”
“你先回答我?”
他的口气蛮横无理,颜佳昕本来可以不理他的,不过连她也不解的是,她居然认真地思索着。
“我跟他只是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可以很肯定和张克铭只会是朋友,不管目前或未来,显然她早在心底给他一个定位,只是不自知罢了。是闻人斯少让她认清了这项事实。
他想也是如此,多半是张克铭自作多情,这就不足为虑了。闻人斯少重新挂起自信的笑容,“我打个电话叫人帮你送一套衣服来。”
“叫谁?”颜佳昕才问出口,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和闻人斯少同时说道——“少玢!”
“杨晋。”
他们对看一眼,虽然两人说的不是同一人,却是同一家精品店,倒也是挺有默契了。
“你跟马少玢还有联络?”他没听杨晋说起。
“嗯……”她心虚地低下头。
闻人斯少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目光锁住她,“你的衣服也是在那里买的?”
颜佳昕抬起头,“是的,你问这做什么?”
闻人斯少皱起眉头,心底忿恨地咒骂那对存心不良的夫妇,杨晋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他打完电话后,颜佳昕看着他,想了想还是说:“今天……完全是意外,就把它当作不曾发生过,你同意吧?”
不曾发生过,那是表示不会有下一次了?他怎么会同意这种蠢事。闻人斯少凝视着她,他的嘴唇还留着那张略染了霞色的粉颊的余温,还有樱唇的触感,那曼妙身体的每一吋肌肤几乎还握有实感,渴望再一次拥抱她的感觉强烈得他必须小心压抑……不错,今天或许是一场意外,但他绝对不会把它当作是人生中的一场插曲,他决定要让它成为一个重新的开始,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一个重要秘密。
闻人斯少扬起嘴角。
颜佳昕狐疑而小心地瞅着他,他在想什么?不管他想什么,总之她当他的沉默就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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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克铭那小子已不足为惧了。但闻人斯少也不容许让那小子有机可乘,想送颜佳昕下班?问问他这个前夫兼老板准不准再说吧。
于公、于私,他都没有什么权利禁止,不过就凭他是老板,还能放着“特权”不享吗?
当天,张克铭被派陪总经理前往香港“洽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算是“受到重用”了,离副总经理的位置为期不远了。
平常张经理的卓越表现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会儿“有机会”,大伙都知道他是凭实力得来的,说得明一点,就是他们英明的总裁果然“知人善用”,这让公司里无人不振奋的想争出一片天地,没有“张克铭第二”,抢个“第三”也好。现在员工各个士气高昂,对闻人斯少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一举数得的事了。
也难怪他可以在下班的时候,安安心心地来到俱乐部喝酒。
“恭喜啊。”杨晋举杯。
闻人斯少睇向他,嘴角虽是一派迷人的笑意,神情也潇洒依然,眼底却隐着一丝戒备,对他这一声“恭喜”不解。
“恭喜什么?”
“你和佳昕的复合啊。”杨晋一饮而尽,摆明“就是这么回事,你赖不掉”的态度。
闻人斯少狐疑地瞅着他,匪夷所思地说:“你这么早就作梦?”
“大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复合是好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杨晋才不理会他那副“故弄玄虚”的调调。
“对啊,如果真有此事,我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闻人斯少扬着嘴角,不承认亦不否认的口气实在教人摸不着底细。他反问:“倒是我不知道你们夫妻俩什么时候开始跟佳昕有联络了,没听你提过呀?”
杨晋一听就转出他的不怀好意,这家伙八成已经知道颜佳昕最近的变装是出于他和马少玢之手了。
“是少玢先见到她的,你也知道她们过去的交情。”这种时候不出卖老婆,要待何时。
闻人斯少扬着嘴角睇视他良久,故意不对他的撇清做任何响应,半晌才回头喝酒。
“她们很好我知道,就像我知道你们两夫妻感情好得无话不谈一样……”
他又看向他,用眼神征求同意。
杨晋警觉他还有后话,所以话最好不要说得太满。
他笑道:“我对少玢是如你所说的没错,不过少玢是否对我也毫无保留,我就不敢确定了。”
这滑头!闻人斯少笑意更浓厚,拍拍他的肩膀,“起码她会告诉你佳昕的事,我只是想知道佳昕这几年的生活状况,怎么样?”
原来想套他的话,这时候如果告诉他双胞胎的事……杨晋考虑了一会儿,缓缓扬起嘴角。
“她是你的前妻,现在又在你公司,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吧?何况你们现在重修旧情了。”杨晋调侃道。他眸光一闪,转了个话题,“对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跟少玢最近认了干儿子和女儿,名字是小奕和婷婷,我这对干儿女是双胞胎哦,可爱极了,你如果看到他们,我保证一定会‘大吃一惊’。”
闻人斯少瞅着他,“杨晋,我只想知道佳昕的事。”
他是在告诉他啊,是他不想听的。杨晋叹了口气,“你也真是奇怪,那么想知道她的状况,去她家一趟不就什么都晓得了。”
闻人斯少瞇起眼,仿佛从杨晋透露出的语意里看见一丝曙光。对啊,他何不去她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