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那迎风飘逸的身影都走远了,小兄弟还是不停的对地点头,都把额头磨破了还满心感激不停止。蒙面的无名女菩萨,早在三年前就救过自己一命,今日还救了祖母一命哪!真正是女菩萨呀……
如柳赶紧走,她再不走快一点,都要留下来帮那小兄弟治那磕破的额头了。都说了她不是女菩萨,怎麽总是说不听呢?碍於师父的交代,她又不能说出驭石的秘密,唉,她只不过是一个年二十三的断掌女,就连她娘,也在她六岁时被她克死……
终於走出那户人家的视线,她终於站不住坐了下来,她喘吁吁,面纱底下一张脸儿苍白如纸,额冒冷汗,「老毛病」又发作了……一想到那承袭了沈婆的本事的师弟又要叨念不休,她不觉柳眉深颦。
仰天一瞥,满天灰云舞动,仿佛随时都会下起大雨来,一连几日,在过午就会开始下雨,一直到傍晚雨势才歇,她低头瞅著衣袖上的血迹,微微叹一口气,到傍晚,师弟就会出来找她了,她还是先将血迹洗乾净,趁著下雨前,赶紧避雨去。
前面不远处有条河,去那儿洗洗。
她取下面纱,瀑布声愈来愈近,她的步伐却快不起来,每走一步都像拖著,好不容易靠近河了,眼前的景色却晃了起来……糟了……糟糕……她得在昏迷前先把血迹洗去啊……否则师弟寻著她时就惨了……
※ ※ ※
流水潺潺,青木围绕,三年前染遍此地的血迹与惨况,早已在岁月里洗净……一双深沉孤独的黑瞳,注视著远方不知名的地方,动也不动,已经有两个时辰了。三年了,父亲与一云镖局的一票兄弟惨死在此,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寻找仇人、布局、下手,终於在昨日逮住犯人,为他们报了仇……黄泉有知,可以安息了。
他捧水洗了把脸,抹去疼痛与哀伤。回去後,他还得管理整个「过云庄」,他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软弱。
直起身,回过头来,云天駻看上去高大勇猛,粗壮威武,剽悍的表情给那张过於好看的脸添了几分不善的戾气,要吓人,是够了,只是可惜了一张难得的上天之作。
有人!
云天駻眼光瞟去,准确扫向发出微弱声音的方位,一跃而飞上高树远望,一个白色丁点,仔细一看,是穿白衣的身影……女子?——倒了!
他立时飞纵而下,几个迅速移步,登时来到女子身旁。
低头凝睇动也不动的身子,浓眉蹙起,此女子一头长发遮去容颜,这身月白衣裳的质料上等,不该是附近村姑的打扮……
疑有诈,他立在一旁查看了会儿,出其不意点住她穴道,令她即使耍诈也动弹不得,这才扶起她——
他猛然一惊……好轻的身子……姑娘家都这麽轻?
拨开她的头发,他的目光停在她的脸,更深的惊讶——不,该是惊艳,他的神色不自觉流露深深的惊颤,为这麽美的一张脸儿赞叹……雪白如透的肌肤,精致如雕的五官,柔美的小脸儿还不到他一个巴掌大,黑亮的长发如丝,纤细的肩膀、柔软的身子,仿佛他稍一用力即会将她掐碎似的……
……是师弟来了吗?如柳努力掀开眼皮,却只能勉强撑开一条缝,她集中目光……不是!不是师弟……这人……不曾见过……
他眯眼,瞅著她眼露惊恐,似要挣扎却动弹不得,芙蓉脸儿上出现更深的慌乱和惊怕……她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不似有假,他抓起她的手……纤细柔荑,柔若无骨,果然不是练家子;他摸向她的身……她身上除了一块玉珮,就只有一个白色小瓷瓶,里面只有一颗褐色丸子……他暂时收起那颗药丸。
若她是个用毒之人,这也许就是他的解药了。希望她不是他的仇家派来的杀手,她的腰可真细,他这粗枝大叶一不小心,当真就会将她折断了……真不可思议!
他在她的身上点了两下,解开穴道,「姑娘,你哪里不舒服?」
不许……不许碰她的身子……他……他是谁?不是这附近的人……师弟,师弟……
「血……血……得洗去……」她的意识模糊,不知自己说了什麽,她的师弟来之前……
血?他这才注意到她衣袖上有血迹,眉头一扯,马上拉高衣袖一瞧她的伤势……纤瘦无瑕的手宛如白玉……没伤?那她这血哪来的——
「姑娘!」她的身子一软,倒在他的怀里。
一个昏迷的女子已经是麻烦,却又在这时下起了滂沱大雨,又添了一桩麻烦,他赶紧抱起她,前面不远就有山洞可以避雨。
她可真轻,抱在手里没什麽重量,比他腰际系的劈天剑轻得多了,真不可思议!
※ ※ ※
雨势极大,躲进山洞里,两人的衣服早已湿了。
这里乾燥而且乾净,看起来有人整理过,大概是附近居民上山工作时遮风避雨的地方,他将她放在一张石床上。瞧外头这阵雨,短时刻内是停不了了,和她势必得在此耗上些时候。
他脱下湿透的青色布衫,就连里面那件交领汗衫也脱了,赤裸上身,他忽然才想起人家姑娘……
虽是过午而已,但深秋薄凉,山上雨水冷,昏迷的她,更仿佛随时会断气的模样,裹著一身湿衣服,怕死得更容易了。
天可见,他云天駻绝无轻薄之意,他只是不忍见如此纤细女子在他眼前绝了气,才必须为她宽衣解带……大不了他娶了她就是了。
他忽然扬起嘴角,娶她的念头居然不让他觉得排斥,这心情可真奇特。
刚才随手一摸,就知她衣服穿得单薄了,大概和他一样,只有里外两件衣服而已,他是习武之人,自然不畏这一点寒意,她一个弱女子,穿这麽点衣服太容易著凉了,更何况衣服都湿了。
他笨手笨脚,帮她把外衣卸下,剩下单衣湿贴著肚兜,他把那件湿衣服也脱了——
随即进入他眼里的,是一片令人怦然心动的无边春色,仅剩的淡粉色肚兜外,她赤裸的肌肤白细柔绵,心口胸波起伏,她撩人的曲线毕露,美丽不可言语……
他一怔,从短暂难堪的失神中猛然回过神智,发现她气息微弱,全身冰冷!
石洞里无任何可遮寒蔽体之物,况且石床冰冷,只怕会令她体温降得更快,他略一犹豫,终於还是将她冰冷的身子扶起,抱进怀里……
他不自觉深吸一口气,吸入她身上不知名的清香,他眉间的纹路更深,为了弄热她的身子,却还是得将她搂在怀里,他是救人为要,顾不得礼节,绝非有意轻薄她,天可怜见。
他运起内力,将生热的手掌贴住她的胸口,护住了她一丝气脉後,才将手掌离开她。
他瞅著她依然昏迷,眼光移到一旁的衣服……她的衣著打扮虽然简单,但质料上等,应该是贵户人家的女儿,但若是千金之躯,又为何只身走此山道?
他瞥一眼那件沾了血的衣服,脑海里尽是三年前那一场他缺了席的杀戮……怀里紧抱著娇弱的身子,他的脸色不自觉间更为紧绷。
※ ※ ※
热……好热……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挤在一个热炕中动弹不得……她缓缓掀起眼帘……这是……什麽……光线相当微弱,好像被什麽挡著,她的脸、她的唇都被迫紧贴著一片温热,太靠近了,她看不出她接触著什麽……
她……对了,她记得在昏迷之前用了驭石的能力,难怪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她昏迷几天了呢……以那位老人家的病情推算,大约有超过七日了吧……
「你醒了?」一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有细微的动作,云天駻松开了她,低头瞅著那一双终於张开的眼儿。
她微张著口,茫然的眼里映著一个男人的影子他……是谁?她刚才……难道一直都——
她本来无神的双瞳对著他圆睁,瞪大了,一张小嘴儿惊讶得只会抖动,连一点声音都出不来。云天駻缓缓扯起眉头……他没对她横眉竖目吧?
她想起来了!在她昏迷之前——就是他!他在她的身上……她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环紧自己,却在这一刻脸色更苍白!她缓缓低头,看见自己身上仅剩下贴身内衣,还躺在一个赤裸男人的怀里!
她脸上就连一点血色都没有,饱受惊吓的眼里满满是慌乱、恐惧、无地自容!
「别……别碰……」她别开脸,撑尽力气想逃,却连翻身都困难。
「别怕。」他握住她的手,下了石床,轻轻地把她平放,将一旁还湿著的衣服盖在她身上,「姑娘昏迷之後下了一场大雷雨,我抱姑娘到石洞里避雨,却见你气息微弱,浑身冰冷,我是唯恐姑娘浸在一身湿衣里早晚送了性命,才冒犯姑娘。」
他低沉平稳的声音里透著一股正气,放下了她之後,也转过身去……她听到雨声,他为她遮身的衣服都还湿著,他确实是为了救她的命……她惊慌的气息缓和下来,心里有忧虑,脸上却平缓。
「……多谢公子。」这麽说,她昏迷不久?……难怪她使不出一点力气,她能够在这麽短的时辰里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
云天駻一怔,料不到这姑娘如此明理好说话,天底下哪个女子不把自身清誉看做性命;无论他是不是为了救她,他脱去她的衣服,看了她的身子,他到底确实毁了她清白了,如果她要求他负起责任,他也只好娶她为妻,她却连一句要他负责的话都不说吗?
他转过身来,低头凝视她一双清眸,心里更狐疑,「你不怪我鲁莽多事,毁你清白?」
她正为自己无法动弹著恼,他的话,分了她的心思,她眼光对上他,这时候,她才仔细看了他,他长相英挺,眉宇间正气凛然,一双深眸足以吓走四方小鬼,她莫名地脸热了,虚弱的心跳跟著活络了些……她羞答答的眼儿从他赤裸的上身避开了。
「我明白……公子情非得已……」知他绝无轻薄之意,她又岂能责怪他?只是今日之事,若被师父知道,该如何是好?师弟也应该出来找她了——她变了脸色,急著撑起身子,却只是一个动作,脸上就冷汗涔涔,她还是咬牙撑起。
他本避著男女授受不亲,担心一上前又吓著她,但她面色苍白,连嘴唇都变了色,看得他终於忍不住过去扶助她,「你还不能起身,起来做什麽?」他轻斥,语气里有忧虑和不悦。
「我……得赶紧穿上衣服……万一师弟找来,恐怕连累公子了……」她那性情急躁的师弟,怕不问青红皂白就砍了人家。她紧紧抓著滑落身上的衣服,羞红了脸。
瞧她连说个话都还喘著气,纤瘦的身子还得依靠他一手撑著,更别提她能自己把衣服穿回去了……她都自顾不暇,还为了他如此慌忙……他一阵心热,瞅著她的美貌,看进她心地里的温柔和善良,他下了决定。
「你不必担心,我未娶亲,定为你清白负责。」他缓了口气,凝望著她细汗不断的小脸儿,微微心疼。对她,他承认是一见倾心,他想知道她为何孤身在此,又为何衣袖沾血,一连串的疑问想问,却怕急了吓著她。
而他的话还是吓著了她,她绝无意要求他负责,更甚者,她这一辈子不曾想过嫁人这一回事……
她望住他好一晌,心思百转,从她的身世、她的断掌、和他素昧平生、彼此的一无所知……她一惊,一思妄念急急打断,很快转开了脸儿,呼吸紊乱,「雨小了,您还是快走吧……今日之事,就当未发生过。」
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他就认定她是他的人了,在她又昏迷之前,他急於探知她的名和姓,「我姓云,你呢?」
她?……她的姓……仿佛一根黑暗的针深深扎进心底,捏紧衣襟的手心微微出汗,「我没有姓……」怕他以为她不愿意说,她才告诉恩人,「我只有名字,叫如柳。」
没有姓……他一怔,脑海里一下子闪过她多种不幸的身世,她平静而温柔的神色更带给他心疼和怜惜,他更执意了,「我给你姓,以後你跟著我姓云,你叫云如柳。」
云——如柳……她震惊地望著他,心底一下子莫名地滚烫得暖热!无论如何,她知道这一句话她会记得一辈子,她永远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人说要给她姓氏,她叫如柳,云如柳……她缓缓扬起嘴角,唇色更白,本来不必这麽做,但他不肯离去,还坚决娶她……她倚靠他的手臂,摊开紧抓著衣服的手,把一双断纹的手掌给他看,「……你快走吧,我师弟就快到了。」
他的眼光从她摊平的手心移到她忧心忡忡的苍白容颜,脸上不解,「这是做什麽?」
她有一些急了,为他的安危犯急,只是这一急,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面色由白泛青,嘴唇青紫,她把头靠著他,一手抓著衣襟,一只掌心勉强撑著摊平在他面前,「你看清……楚……这断掌……曾……克死……全……」
「够了!」他打断了她,从恍然到深深的怜惜,一个刺疼,他紧紧握住她又发冷的手,一双深眉紧锁,「我们暂时不谈这些,你病得很严重,我带你下山找大夫。」
他瞧外头雨停了,放下她,回头把衣服穿上——
「师姊,你在吗?」一名少年从洞口闯了进来!
云天駻眼角一瞟,一个惊讶闪过,更快的把拾起的衣服仍向少年的眼睛,闪身回到石床前,动作迅速地遮好她的身子。
「谁!可恶——」
「师弟……」她躺在石床上,瞥向那声音的主人。
「师姊?」少年扔掉衣服,一眼看见如柳,兴奋地一步上前,看见居然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在师姊身侧,不堪的想像窜念,眼底随即喷出怒火,杀气腾腾举起大刀砍过来——「无耻之徒!我杀了你!」
「师弟——」如柳来不及阻止,那把裂地刀已经砍下来!她的脸色乍白。
云天駻抄起劈天剑向他的刀砍了回去,使用内力,一举就把少年的刀震飞了,他目光不悦地瞪起,「你这猛烈的性子还没磨圆吗?这麽『盛情款待』你三年不见的亲人?」严峻的脸上有咬牙的痕迹。
少年愣住,听见熟悉的声音,定眼一看,从那把再熟不过的劈天剑到一张熟悉的脸……「大哥!」
少年的脸庞顿时生亮,眼底杀意尽敛,泛出热络光彩,兴奋地笑了,往前一步……可是大哥怎麽会在此,还赤身裸体在师姊身旁——这、这、这……笑容转为错愕和难以置信!他最尊敬的大哥居然做出这等事!想不到连他最崇拜的大哥,都抵挡不了师姊天香国色的美貌诱惑——
「停止你脑袋里面的蠢念!」云天駻额际暴起青筋,一双怒眼瞪著尽想些肮脏事的蠢弟。
「可是……可是……」云天柱举棋不定的神色望向大哥,又看向师姊,就算他深信大哥的为人,但他亲眼所见……他师姊清白……这、这、这……他回去要如何向师父和沈婆交代?
「师弟……别误会……云公子……他……只是为救我……」她闭眼,捏住一丝神智维持清醒……想不到,他和师弟居然是手足……原来他就是师弟一直挂在嘴上,他最仰慕的大哥云天駻……那她就放心了……
她一句话,马上安抚了少年的焦虑,他登时明白过来,赶到石床旁,「师姊!你又瞒著我和师父——」他师姊张开了眼,只一眼,就打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他扯起眉头,赶紧从怀里掏了一颗药丸塞进师姊嘴里。
「你给她吃什麽?」云天駻看见那颗药丸眼熟,忽然想起刚才在路上,从她怀里搜出的白色瓶子,里面就有一颗一样的药丸……
「这个是师姊的——」他师姊紧紧握住他的手,又是要他不说,他只好转口,「这是师姊的药,她最近染上风寒,师父开了这药给师姊服用。师姊,你不应该瞒著我和师父又……出来,我知道你这阵子在屋里关得烦了,但你出来透透气,也不应该走得这麽远,师父过两天就要闭关了,他把照顾你的重责大任交给我,我责任重大,不能令师父不放心,师姊……以後就算出来走走,也应该『量力而为』,否则太令人操心了。」
「是、是……」面对著师弟的爱唠叨,她总是微笑应著……她的笑容缓缓褪去,眉心的纠结缓缓平抚,安然地昏沉睡下。
「唉,总是不把我的话听进去。」云天柱深深地蹙起眉头,只能望著一张疲惫的倦容抱怨。她一点都不体谅他和师父的心情,她为人治病,是要和自己拚命的,万一对方病情、伤势过重,她一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虞,就像当年为了救他,她险些送了自己的命,她一点都不懂斟酌自己的能力,害得她一出门,他都要提心吊胆四处寻找,为了保护她,他三年来连家都不敢回,对大哥实在有愧……他回头——「大哥怎麽了?」
云天駻狐疑地用异样的眼光瞅著亲弟,不敢置信这个嘴巴叨念个不停,跟个妇人似的少年会是他三年不见出手足……他紧抿著嘴不说话,生冷的眼底有著不悦。
当年那场杀戮,天柱是唯一生还的人,当时他醒来後,满眼血丝,全身僵硬,激动愤世,自责甚深,冷雿虔提议为了他著想,最好抹去他的部分记忆,他不知道冷雿虔如何能做到,但他同意了,所以现在的天柱完全没有那场杀戮的记忆,他只以为是他一个人在山上遇劫匪,负伤被救。
「带我去见你师父,我要带你回去。」大仇已报,他也不必留在山上了。
「回去?」云天柱马上回头望著师姊,又是一脸不放心,「不行,我答应过师父要保护师姊,我不能下山。」
云天駻瞅著那张苍白沉睡的容颜,眼角瞥见那件衣袖沾了血的外衣,「天柱,你说她是染了风寒,那这血是哪来的?」
「血?」他的目光落在大哥捡起的衣服,一丝微讶,随即把眉头深皱,忧心更深,不自觉脱口而出,「真是的!那是别人的血,师姊真是——」他猛然在大哥面前住了口。
云天駻疑惑地瞅著他,「别人的血?」
云天柱先是为难地搔了搔头,才困扰地说:「这附近只要有人受了伤,我师姊就会……去照顾——真是的!她老是不顾自己的身子,真伤脑筋!」
「原来如此。」云天駻这才释怀,把话题带回,「天柱,你师姊我会带著,你也一并下山。」
「——大哥?」带著他师姊?不行啊!师父一定不会同意的!他大哥果然、果然还是沉迷於师姊的绝色容颜了……
※ ※ ※
高山泉冷,云烟缥缈,「故居」在此。
这「故居」,就是冷雿虔避世的地方,打从在此结庐而居,十多年来他就未曾下山了。
他两手反背在身後,神色严肃,瞅著云天駻好半晌不说话。
这孩子深黑的目光炯炯,轮廓分明,线条刚硬,英气逼人,早在三年前,他就看出云天駻的确是难得人才……
看得出他是下定决心了,不带著柳儿一起走,他势必不肯离去,不过……
「天柱你可以带回,柳儿……不行。」冷雿虔转过身去,一句话回绝了他。
「冷前辈,晚辈感激您当年救舍弟一命,这份恩情永世不忘。但是柳儿,我一定得带走。」
冷雿虔深深看了他一眼,当年柳儿救了那孩子以後,就昏迷不醒,他为了不添麻烦,没有对云天駻说明,他以为是他救了天柱……他还不知道柳儿体内有驭石。
「……你爱上柳儿了?」冷雿虔眯眼,一提起如柳,云天駻坚决的神色和他眼里火热的光芒,就像当年,他提起他的爱人一模一样……
「是!还望前辈成全。」
他乾净俐落的回答,就连眼神里一点都不遮掩他对柳儿的著迷……但是冷雿虔还是不能放心,如果他迷恋的只是柳儿的外貌,那他就不是柳儿能依靠终身的男人。
「柳儿尚在病中,这事等柳儿醒来再说。」他还不知道柳儿的意愿,但就算柳儿也对他有意,在他没有确定云天駻对柳儿的真正心意前,他绝对不会把柳儿给他。
「柳儿的身子,一向不好吗?」提起她的病,他心里泛著丝丝疼惜,若不是遇著他,她岂非昏迷在山道上,命在旦夕?
他果真一无所知……冷雿虔若有所思,缓缓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如果她的身体一直都很不好,必须要小心谨慎的照料,你还要她吗?」
「这正是晚辈挂心的地方,若是柳儿不能随晚辈回去,晚辈担心,哪一天她可能又昏倒在无人之处,身陷危境……希望,前辈能尽快允许晚辈带柳儿回到城里,我会给柳儿妥善的照顾。」
他这是在责备他这做师父的,未能妥善照顾柳儿?这口气狂妄的小子,已经把柳儿视做他的所有物了!冷雿虔瞥他一眼,他可还未答应把柳儿许配给他……
「柳儿身子好得很!不用你来照顾。」和云天柱一同进来的一名老妇人拄著拐杖,弯著身子,满头白发,却眼光锐利,声音高亢。她正不悦地瞪视这个想把柳儿带下山的臭小子!
云天駻疑惑地瞅著她。
「大哥,这位是沈婆婆,她是——」
「我是柳儿她母亲的奶娘,她娘过世後,我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你救了柳儿,又是天柱小子的手足,我本该答谢你,但是你若敢把主意打到柳儿身上,我可不会放过你!」
「婆婆,我大哥不是那种人,他——」
砰!她把拐杖往地上一撞,打住了云天柱的声音。
「我不管他是哪一种人!除非柳儿点了头,否则谁都休想拐走我的柳儿!」她就不信柳儿会看上这莽夫!
云天駻却笃定的说了:「我会让柳儿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