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着心跳声,方茜羿努力想压下心中的紧张,但她做不到,而且相反的,她的心跳越来越大声了。
在她身旁的肯得基呜呜低鸣着,一颗大大的脑袋转来转去的,像是在找什么一样,要不是它的小主人紧拉着它的皮带,只怕它早四处探险去了。
「别吵啦,肯得基,姐姐已经很紧张了,你就别再制造紧张了。」方茜羿拍拍它,制止它的蠢蠢欲动。
可惜肯得基没理她,仍不住地蠢动,而且是锁定了目标,直对着办公室里附设的盥洗室低咆着,像是里头有什么东西似的。
直觉认定它是不适应新环境才会这样,方茜羿只得抓住它,将它固定在脚边,省得它越来越躁动不安,要是一个不注意弄坏这办公室里的什么,她就糗大了。
「笨蛋,那间是厕所啦!虽然它的木门看起来很漂亮,但就是一个厕所而已,你在兴奋个什么劲儿啊?大老板的办公室就是这样,都会附设一间厕所的,你不要这样大惊小怪。」拍拍它,她随口安抚了两句。
因为她的话,肯得基收敛了一些,但还是虎视耽耽的。
「放松,你放轻松一点啦!姐姐带你来是要加强我的信心、壮胆用的,不是带你来扯姐姐的后腿,你不要让我更加紧张好不好?」它的反应让她更加紧张,方茜羿忍不住地又念了它两句。
小主人的不悦终于让肯得基不再躁动,原本四处张望的大头颅很无辜地对上同样毛躁不安的小主人,要不是它的长毛遮住了它的眼睛,一定能看见它那无辜的眼神。
「真是的,我已经很紧张了,你不要因为一间厕所弄得我紧张兮兮好不好?」她嘀咕着,想想没事就索性对着爱犬说话。「怎么办?好可怕喔,我越想越觉得可怕。」
注意力被拉回主人身上,肯得基朝她的手上舔了两下,其是给予一点安慰。
「谢谢你的安慰,姐姐好过多了。」她拍拍它,开始自言自语。「唉,有时候我也真怀疑我的勇气是哪里来的,有哪个少女……你那什么态度?」
捧住肯得基低垂的脑袋,方茜羿抗议道:「虽然姐姐已经二十三岁了,但这是我的初恋,听到没?是第一次,第一次耶!这是心境上的问题,任何一个女人的初恋,不管她是几岁,她都有资格说她自己是少女,所以姐姐可以大声地说自己是少女,这样你懂了吗?」
屈于她的恶势力,肯得基只得低咆一声,当做认同。
「嗯,很好,那我刚说到哪里了?」满意它合作的态度,她想了想,继续说道:「你想想,有哪个少女能像我这么勇敢,为了能如愿踏上恋爱之路而这么拼的?」
「汪!」肯得基咆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唉,这一切都是为了爱,为了爱啊!」她像演舞台剧一样,用悲壮的语气说着。
「在听了老妈说的那些往事后,你说,要我怎么能不更加地爱他呢?」
不再咆叫,肯得基呜呜了两声,像是怀疑她的话。
「笨蛋,你怎么可以怀疑姐姐的话?姐姐是真的越来越喜欢阿卓了,简直就是满腔热血,只恨无处发泄啊!」她提高了声调。
肯得基还是呜呜了两声,明显地感到质疑。
「哎呀,你那是什么态度啊?拖了这么多天才行动,姐姐又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我得好好想一想嘛!既然现在知道阿卓的内心曾受过创伤,我们当然得先想好对策啊;如果贸贸然就行动,那肯定会出师不利,像上次那样被赶走的。」
她分析。
为了怕它不信,她继续说道:「是真的,对阿卓这种情感受过创伤的人呢,要跟他谈感情是绝对急不来的,不然一定会吓跑地,所以姐姐才会特地停下来,这样可以给阿卓一个缓冲的空间,而姐姐也可以思考一下,该怎么样做,才能够不吓到他地接近他,然后拉近我跟他之间的距离。」
她停了下,又接着跟它分享她最新的战略。「喏,经过这彼此不闻不问的几天后,我现在就当从零开始,至于先前的事呢,我全当没发生过,然后呢,我每天来送使当,用这种有点关心,又不会太关心的事来慢慢接近阿卓的内心。你说,姐姐是不是天才啊?」
「汪!」肯得基吠了一声,算是附和她的得意洋洋。
「你也觉得姐姐这个办法不错吧?不过我们做人绝对不能太自满,这计划还不能说是完美的,毕竟,阿卓还是可以拒绝我的啊,不光是便当,还包括我的人,因为如果他不像我喜欢他那样的喜欢我,话说回来,他根本就讨厌我这个人的话,那我怎么办?」
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被拒绝,她的脸垮了下来。
「怎么办?要是阿卓他其实是讨厌我,那我这样积极又主动的,不就像花疑一样了吗?到时候一定很丢脸。」她哭丧着脸,但没一会儿,她又整个地振作了起来。「不行!我不能这样垂头丧气的,就像老妈说的,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我不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汪!」肯得基吠了一声,原因不明,但方茜羿当那是它的支持。
「你也觉得我要积极一点的对不对?」她高兴地捧着它的头说道。「就像我以前跟你说的,人是步向死亡的存有,那既然生下来就是要死,我可不想到死的时候才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尝试过。」
很简单的道理,但因为她先前的胆怯,她可是想了快一个礼拜才想通这个道理--不全然是刚刚说得那么好听,说是要给彼此冷寂、缓冲的时间,会隔了这么久才又开始行动,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她退却。
「哎呀,我知道我没用啦!」她自首。「竟然想了一个礼拜才想通这么简单的道理,但没办法啊!先前他赶我走的样子真是乱绝情一把的,虽然后来老妈已经说过了,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而我虽然在听了之后,为他感到心疼跟不舍,但想到还要再主动,我总是觉得怕怕的嘛!」
煞有其事地,她对着肯得基哈哈干笑着,就像它真的听得懂一样,而紧接着,她干笑的小脸一敛,又认真了起来。
「不过现在不同了。」她说,对它分析她的心态。「我已经想通了,为了不在要死的时候后悔,我要大胆地放手一搏,主动给阿卓很多很多的爱,我相信他最后一定可以感觉到,而且说不定会大受感动,到时我爱他,他也爱我,这样不是很美好的吗?」
肯得基安静地听她发表言论,看着傻笑中的她,觉得她真的离疯狂不远了。
「决定了,就是这样,我要给阿卓很多很多的爱,而在达到目的前,我要坚强、我要自立,我要庄敬自强、处变不惊,娃娃万岁,万万岁!」她鼓励自己,大声地喊着口
号。
就在她忘情地挥舞双拳的同一时间,大门突然打开,时间在这一瞬间流止--僵若化石的她对上卓然一到看到尼斯湖水怪的表情噢哦!这下糗大了。
卓然没想到一进门会碰上这样的场面,他看着她,除了那一副像看到尼斯湖水怪一样的表情外,没人能解读出他正在想的。
至于前一种还高兴地喊着口号的方茜羿,则是呆滞地对着他,她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背到这个地步。
「汪汪!」肯得基吠了两声,打破这一室的沉默,很愉快地迎接着门口处的卓然,跟它那一脸尴尬的小主人形成一种更可笑的对比。
刚刚一瞬间停滞的时间又开始动了起来,方茜羿哈哈。
哈哈地干笑着,讷讷地收回刚刚挥舞的拳头,在心中哭泣自己的坏运气。
呜呜,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为了博得他的好感才来这一趟的,可是没想到一个礼拜不见,她跟他的再次相见竟会是在这么荒谬的场面中!她刚刚干么那么激动?喊什么鬼口号嘛!呜呜……「你怎么会在这里?」卓然皱着眉问,完全不似她的僵直与呆滞。
其实卓然是讶异的,也有过一瞬间的闪神,但那是因为方才与她的父亲方晋元才刚结束一段有关于她的对话,他正想着关于她的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会在办公室里看见她。不过在最初的惊讶后,他很快地就收回了所有讶异的情绪。
「那个……我是来送便当的!」她勿匆地翻出身边的布包,露出里头的可爱便当盒讨好地说道,心中却是叫苦连天:惨了,他皱眉耶,这是不是一个不好的开始啊?
「便当?」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对啊,就是便当。」她硬撑住脸上的笑容,心里头哭泣得更厉害:呜呜,他的脸越皱越厉害耶,怎么办?
「为什么?」他不懂,在他上回那样赶走她之后,她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什么『为什么』?」她觉得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卓然问道,脸色有些难看。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替你送个便当过来。」
他的话让她难受极了,但她压抑下那份难受的感觉,勇敢地走到他的面前。
「喏,给你!」她说,把带来的爱心便当递到他的面前。
卓然只是看着她,并没接过手来。
「放心,不是我做的,这一点自知之明我还有,我没有毒死你的打算。」她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解释道:「这个便当是我请我妈做的,我听赵伯伯说最近你一直忙于工作,作息很不正常,所以请我妈做一点比较营养的东西送来给你吃。」
藏在不安表情下的关心软化了卓然最后一点点的坚持,在能反应过来前,他已经伸手接过她递来的便当。
他的接受给了她无比的信心跟希望,原本难看的笑容霎时阴霾尽扫,灿烂到让人觉得刺眼。
「那你慢慢吃,我不打扰你了。」就像是怕他反悔一样,他快速地说着,然后拖着肯得基就往门边走去。「对了,吃完你把使当盒带回来,我明天再带便当来给你吃,Bye⌒bye.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她快乐地跟他道别,完全一扫适才那一时的沉重心情,而是带着一种跨出一小步的愉悦感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卓然无法成言,就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直到大门闭上,他的视线转移向手中有着可笑图案的大便当。
有种无力感,那是一种功亏一篑的感觉。
谁能想像得到呢?他努力地让自己忙碌到没时间去想起她,就连刚刚听她父亲提及她,他一度也很成功地压抑下来,让自己不去想关于她的任何一件事,但偏偏……她出现了!就这样没预警地、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让他全然措手不及,也成功地破坏了他所有的努力。而也是到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对她的想念;他先前所做的等于白费,其实她的身影已无时无刻出现在他的心底,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不行!他怎能有这样的情绪?
心中警铃大响,像是烫火山芋般,卓然直觉想要丢开手中的大便当,但她关心的小脸浮现眼前,一股他也弄不清的力量出现让他丢不下手。于是乎,他陷入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矛盾中。
「可恶!」他低咒一声,语气完全翻自好友律堂。
「倒是难得看到你还出这个表情,还骂人呢!」带笑的男声突如其来地响起,中止卓然所有的迷思与不悦的情绪。
谁?卓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回过神来,直到看清由盥洗室里走出的男人后,他脸上的表情才又恢复成平日的温文贵公子模样,而适才那一度出现的阴狠表情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似的。
「原来是你。」看着传说中让全球政商界大老敬若神明的J先生,也就是好友那勒斯。杰洛斯,卓然松懈下所有的警备。
那勒斯。杰洛斯从附设的盥洗室里走出,动作尊贵优雅得有如一头骄傲的黑豹一般,彷佛走出来的地方不是一个用决生理需求的厕所,而是琉璃搭成的水晶宫殿。
「怎么有空来?我还以为你正忙着搞垮哪一国的经济。」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杰洛斯什么也没听见,但他仍若无其事地问着,像是刚刚所发生过的一切全不存在似的。
「你不吃吗?那个爱心便当闻起来似乎挺香的。」杰洛斯可没打算放过他。
「要是让人知道,鼎鼎大名的J先生为了一个小女孩而躲进厕所,不知道各国的政商大老会怎么想?」卓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二十三岁,不是小女孩了。」杰洛斯纠正道,透露出他什么都听见了的讯息,而且他一点也没有换话题的意愿。
「杰洛斯。」卓然瞪着他。「你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讨论这问题吧,」
因为他反常的反应,杰洛斯难得地回出一抹笑。「本来不是,但现在看来……谈谈也无妨。」
「我不想跟你谈这种问题。」自然断然拒绝,即使对像是杰洛斯,他也没兴趣分享他的内心世界。
「卓,你该知道,我一直认为你比律更聪明。」杰洛斯突然提起律堂。
「承蒙你看得起。」卓然不以为然,心里头跟杰洛斯一样地明白,律堂他只有个弱点--只要不牵扯上他的乔若,律堂不论是聪明才智,抑或任何一方面,都是个不容小观的对手。
「是啊,律他够狠、够绝,也够冷静,只可惜这些一碰上他的乔若就全都不管用了。」杰洛斯说出卓然心里所想的,但还另外追加了句。「不过这不是我要告诉你的。」
卓然不想答腔,知道他会再接着说,果不其然!
「我会认为你比律堂聪明,是因为你比他内敛,擅于将你的冷、你的绝伪装起来,用这一副温吞老好人的模样来欺瞒世人。」杰洛斯明白地分析。「而且若要仔细比较,律堂他外冷内热,就像一团包着冰的火焰;至于你,则是完全相反,对所有的人皆是有礼温和的样子,事实上是外热内冷,你就像是燃着火焰的一块冰。」
「完美的分析。」卓然鼓掌,一脸的嘲弄。「还有没有?要不要连你也一块儿说说。」
「我!」杰洛斯轻扯嘴角,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实则是流泻出一股教人不忍的哀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没血没泪,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一具。「「杰洛斯。」知道自己提及他的痛楚,卓然感到抱歉。
「算了,不谈我,现在是要谈你的事。」杰洛斯挥了下手,带回主题。
「我不想谈。」卓然别过头,有些像闹脾气的孩子般。
杰洛斯不理会他,继续说道:「记得吗?因为我,也因为有律做的坏典范,你为了不让自己有弱点,也为了不想尝我正在尝的苦,你会扬言这一生将要拒情拒爱,我跟律因为没有立场,是以从没跟你说过什么,但这并不表示你这样做是对的。」
「我不认为我哪里做错了。」
「是吗?」杰洛斯不加以反驳,但不以为然的语气十分明显。
「你还真是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卓然轻哼一声,因为是在他的面前,所以也省了装斯文儒雅的功夫,态度甚是不驯。
「她很有趣,是个好女孩。」杰洛斯只这么回答他。
对此,卓然沉默,脑海中浮现的是她白净水嫩的可爱模样。
「卓,你是个聪明人,一向就知道你要的是什么,这一回目标这么样地明显;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没有感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卓然装死。
「是吗?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杰洛斯的眼中写满了明了。
卓然略显狼狈地别开脸,不愿被看得这么透彻。
「卓,或者你会怪我多事,但我只是不希望你像我一样错过了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人事。」杰洛斯一睑凝重。「我已经永远地失去了那颗心之明珠,这辈子只有痛苦能伴着我,但你不同,你有的是机会,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去把握而且,千万别学我,跟我尝一样的苦。」
知道他所谓的苦,所以卓然听进去了,但这并不表示眼前的他愿意想,或是跟人谈这件事。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不愿再谈下去,卓然带开话题。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听过去了,杰洛斯才说道:「当然不是这一趟来,是来卖人情的。」
「哦?」
「跟律说一声,他手上那件并购案为他带来麻烦了,对方跟黑手党搭上了线,近期内可能会行动,要他小心一点。」
杰洛斯说着来源可靠的消息;他一向有办法得到旁人所不知道的情报。
「黑手党?」卓然扬眉。
「只是一些党内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我已经让人通知了义大利本部,相信很快会派人过来处理,届时你多注意一些。」杰洛斯交代道。
「不用让他们派人来了,这余兴节目来得正好,我跟律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好好活动一下筋骨了。」卓然揉着拳头,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原本斯文俊逸的脸上显示一抹鲜少示人的嗜血表情,看样子是想自己解决这件事。
「算了吧,你跟律平过了逞凶斗狠的年纪,尤其是律的最大弱点正在他的身边,事情能简化就简化,还是让他们黑手党自己处理掉这件事。」杰洛斯看得透彻。
「这倒是,有乔若在,为了避免牵连到她,事情不能闹大。」卓然皱眉,一脸的扫砍
「如果闹大,会牵连到的人何止是她。」杰洛斯意有所抬地看着他手上的大便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卓然口是心非,但心里头再明白也不过,杰洛斯想说的是:事情若是闹大,刚刚送便当来的可人儿也极有可能受到牵连。
「知不知道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杰洛斯不以为意,再奉送上第二个情报。「还有,不止律那边,你自己这边也小心一些。」
「哦?」
「若不事先防范,我想,你这边将会发生跟律一样的事情。」
卓然面容一整,心领神会。「谢了,我知道了。」
「就如同律那边的状况,你这一边……多注意点便当妹的安全。」杰洛斯提醒他。
便当妹?
卓然失笑,没想到杰洛斯会替方茜羿取个这么怪的外号。
「拿去。」不等卓然反应,杰洛斯朝他丢出一物。
卓然接住了,但看清手中的东西后还出一脸的无奈。
「你该知道这里不比美国,在台湾,拥有枪枝是绝对犯法的。」
「那你也该知道,所谓的犯法,只有被抓到才算犯法。」
杰洛斯反应奇佳地回了他一句,言下之急是:没人知道就算了。
「还有,虽然看起来像是枪,但那不是枪,只是刚研发出来的麻醉枪,喏……」杰洛斯又丢出一物。「包装里有六管的注射药剂,你留着傍身,若有什么意外可以拿来应急。」
「谢了。
「若真想讲我,就好好把握住便当妹吧!她可是扬言要给你很多很多爱,这一片深情真是让人感动呢!」杰洛斯故意又提起这事。
爱?
卓然无言,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他能说什么。
杰洛斯的话带来了效应、虽然表面上不提,日子仍是一样地照常过下去,但卓然心中的天秤却早失去了原有的平衡,逐渐倾向了他所不乐见的那一边。
他努力过了,这些日子对她的冷落是最好的证明,但成效一直不彰,心底的那座天秤一日又一日地倾向于她,让他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
好比此刻,十二点零五分;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时间的流逝上而无法集中在公文上头--因为平常的这时候;五分钟前她早该进到办公室来,然后朝他献宝似地送上她特地为他带来的爱心便当。
他不自觉地注意着时间,然后一边厌恶着这样的行为。
他很不想这样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虽然他已经极力地避免跟她谈话,或有所接触,但仅仅每日收下她的便当这个举动,即使是以不说话的形式进行,但这固定的模式就已足够让他开始惦记、在意起她。
他并不喜欢这种不受意识支配便自行衍生的感觉,但即使他嘲笑着自己,还是控制不了。
十二点零七分。奇怪,还是不见人影?
怎么回事,难道说她终于放弃、不来了吗?
就在卓然进行各种猜想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不过进来的并不是他所想见到的人,是他的秘书,而她的身边跟着方家的爱犬--肯得基。
「怎么回事?」看秘书那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卓然主动问。
「不清楚,刚刚这只大狗跑了进来,绕来绕去的,我等了一下,但没等到平常带它来的方小姐,所以做主先带它进来。」秘书解释着。她每天中午看着方茜羿出入已成习惯,连带着对肯得基这头漂亮的大狗也不陌生。
在秘书说话的同时,肯得基绕着卓然团团转,有种不寻常的急切。
「你说方小姐没来?」卓然确认。
「我等了一下,都没看到人。」秘书肯定。
卓然蹲了下来,抓住一直毛躁不安的肯得基。「娃娃呢?」
「汪!」肯得基吠了一声,算是回答他。
「带我去找她。」卓然权威十足地下令。
「汪汪!」肯得基领命,拔足领前而去。
卓然跟在它的后头,万分焦虑地揣测着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目前唯一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事--娃娃出事了!
方茜羿视而不见地瞪视着前方,不敢相信她的人生会悲剧到这个地步。
她,方茜羿,是没加入什么日行一善的童子军,人也确实是懒散了点,但好歹她也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国民;一不偷、二不抢,最最重要的是,她过马路是走斑马线,而且是等绿灯亮了才行走。
像她这样的好公民,到哪里找?
结果她出车祸了,就在绿灯亮起后,她这样走在路中间都会让车给撞了,试问,这世界还有什么无理可言吗?
其实是没什么重大的伤害,因为那辆摩托车在撞上她前急急地煞了车,而她,只是因为惊吓而重重地向后跌了一大跤,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外伤。但她的自尊受伤了,屁股上传来的疼痛重重地伤害了她的自尊心!
不止是疼痛的部位让人难堪,再加上她的爱犬肯得基竟然在她跌倒后丢下她,一溜烟地跑了个不见狗影后,她的自尊心更是遭受到空前的重大打击。
让好心的路人扶到路边休息后,对着路中间,那本来让她好好放在便当盒里的饭菜,如今它们正让一部部的车子给辗得不成菜形,尤其是那根她亲自尝试、认为是完美之作的卤鸡腿,它现在已经变成一块扁平烂糊糊的东西了,哪还看得出几分钟之前,它是一根色香味十足的卤鸡腿呢?
浓浓的挫折感淹没了她,不光是为了跌倒;不光是为了屁股上的疼痛;也不光是为了她的心血变成白费,一个好好的便当现在只剩下便当盒……在她能反应过来之前,豆大的泪珠儿已经从她圆滚滚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赌气地用手背狠狠地把它抹去,但新的眼泪随即滑落,她越是擦它,它流得越快。
她不懂,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做,他都是冷漠以待呢?
每天每天的,她这么认真又大老远地送便当过来给他,结果他什么话也没对她说,连个谢字也没,总是默默地接过她的便当,然后留她一个人尴尬地自言自语,最后自讨没趣地自动离开。
这什么跟什么啊?!她是这么样、这么样地努力要博取他的好感,只是因为想不到还能做什么,所以目前就只能送送便当而已,但他也不能这样漠视她的努力啊!
连个说话的机会也不给她,这样她即使有满满的爱想要倾注于他,又能有什么搞头?每天光是失望就够了,哪想得出更进一步的、能拉近彼此距离的好办法啊?
可恶!她忿忿地、再一次地抹去脸上的眼泪,强烈地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有什么了不起的嘛!就算他童年受了什么创伤,那又不是她造成的,更何况,她也没想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啊,她只不过是想给他很多很多她的爱而已,这样都不行吗,再说,她从没想过要勉强他爱她,或是一定要他接受她的爱,但至少他也别这样,既不正面肯定,也不表示任何反对之意,就是一迳地用冷脸来回应她的热络,让她一直处于不确定的状态中;想要死心嘛又舍不得,不死心的话嘛,又厌倦了这种单方面的付出。
可恶,可恶!像是咒骂上了瘾,她在心里一再地低咒着。
不然他也给她个痛快,直接说出他想怎么样嘛,干么这样不上不下地悬着她的、心呢?
也不想想,她是女孩子耶,这样的主动还不够吗?那他到底还要她怎么样嘛,竟然这样玩弄她那宛如少女一样纯真的芳心,尤其是看他对其他人都是一贯的斯文儒雅,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摆出受理不理的冷淡模样……越想越觉得难过,方茜羿的眼泪也就越掉越凶。
尤其是她心里明白,这事并不能怪任何人,全都得怪她自己,谁要地谁不喜欢,就偏偏在第一眼见到他时,便许上了一颗芳心……「娃娃!」
远处传来第一次的呼唤时,她因为哭得专心,所以没听见。
「娃娃?」瞧见路边哭得稀沥哗啦的她,卓然的心揪得死紧,跟着肯得基快速地跑向她。
这一回,她听见了,但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所以没多费神理会,还是继续用力地哭着。
首先靠近她的是肯得基,它大大的头颅贴近她、蹭蹭她的手臂,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紧接着靠近她的是卓然,他蹲在她的身边,快速地审视她的情况。
「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是看见了她的完好无缺,但她的眼泪让他放心不下,所以他直接问她,担心是看不见的地方受了伤。
他的碰触让她相信了不是幻觉,她快速地擦去眼泪,想确认眼前的人真的是他。
「怎么了?」他看着她,漆黑如夏夜的瞳眸中不掩他的关怀。
没有了爱理不理的样子,那是她想见到的他,也就是初相遇时,会逗着她、跟她说话、用着男人看女人的态度来对她的他……看着这样的他,小嘴儿一扁、脸儿一皱,哇一声地--她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