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声重击在她的耳边响起,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老天!是他!”众人的低语惊呼声传了开来。
“快快将华少爷扶起!把那个人给我赶出去!”
“是,主子。”几个保镖忙轰人,几个保镖忙抬人,会场顿时一片混乱。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吵?
还有,他们刚刚说要扶什么华少爷?是华熙吗?
虽然害怕还是缓缓地睁开眼睛,陆黎儿见到的正是吴萧冲到口吐鲜血的华熙身边的那一幕。
“少爷!你怎么样了?还好吗?”吴萧这回心脏当真要停止跳动了,担忧得泪都快掉下。
“我没事。”华熙俊雅的面容上轻扯出一抹笑,眸子掠过吴萧往后头挂着一脸泪的陆黎儿扫去,“黎儿,你没事吧?”
陆黎儿摇着头,盯着他嘴角的血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华熙见状要起身,吴萧却拉住了他,“少爷,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华熙笑着拍拍他,走到陆黎儿身边,
“你吓坏了?还是吓傻了?”
“你流血了。”她想也不想的便伸出小手替他将唇角的血迹拭去。华熙温柔的笑着,抓住了在他脸上忙得不可开交的小手,
“没关系,总比那一掌打在你身上好。”
“痛不痛啊?”
华熙摇头,“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好吗?”
他不痛,她的心却好痛!
且她怎么可能不再生他的气呢?她的初吻耶!莫名的被他给夺了,还得看着他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
一想便气闷,陆黎儿使力推开他,把手给收了回来。
“痛!”华熙痛呼出声,顺着她推他的力道跌向一旁。
“少爷!”吴萧忙不迭上前将他给扶起,气得忍不住瞪陆黎儿一眼,“你着了什么魔?少爷为你受了伤,你还这样忘恩负义?”
“他……活该!”谁叫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这丫头——”
“好了,吴总管,她高兴就好。”
“什么?”吴萧一愕,不敢相信的瞪着华熙,“少爷,你刚刚说了什么?她高兴就好?你怎么可以这么宠她?”
要是少爷都这样宠她,当真是没天没地了!那他吴萧在府里还有得混吗?不被那丫头踩在地上当球踢才奇怪!
“你不宠她?十万两买一块玉,嗯?”
啧,一语中的,说中了他吴萧心中的痛与心虚,苍白的脸像是生了病。真是无语问苍天啊!他又不知道这丫头会是这样的玩法。“华少爷,您的伤势——”拍卖会的主人关心的上前询问,就怕华府当家的华熙有个闪失。
“无碍,倒是敝府的人给您添了麻烦,真是过意不去。”华熙抱歉的笑了笑,“这被砸坏的桌椅华府全会负责,请贵庄找人算算,直接跟吴总管讨去,也算是在下弥补贵庄的损失。”
“华少爷可千万别这么说,在下担当不起啊,敝庄管理不周才会让您受了伤,千算万算也该算在敌人的头上,岂有要华少爷负责之理?”主人躬身谢绝,转身呼喝,“来人!快给华少爷请大夫!”这华熙面子里子全给他顾全了,怎有还要他掏腰包之理?更何况,华府可是他在长安城内的大金主,光是刚刚那块喊价十万两的玉,便足以让他荷包赚得满出来,万万得给人个好印象才行。
华熙见主人打心眼里要这么样才舒爽,便也不再推辞,微微一笑,“您就继续拍卖会吧,别为在下耽误了,我可不想挡人财路。”两人又客套几句,主人才回到台前继续主持方才被打断的拍卖大会。“吴总管,你过去陪陪黎儿,顺便挑点好东西。”再让那丫头一个人在那头自责,她可能会难过得三天三夜睡不好觉。
“我过去?那少爷你呢?”
“我一个人无所谓。”
吴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左右为难,“少爷,依我看,还是叫黎儿过来吧?”
华熙一笑,“她不会过来的,她还在生我的气呢。”
这一言,让吴萧想起前些时候陆黎儿一个人在房里哭得双眼肿肿的模样,不由得问道:“少爷究竟哪里得罪她了?前些天这丫头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里哭得很伤心呢,难得的却一个字也没提。”黎儿哭了?哭得很伤心?
华熙的心一震,思绪无端地杂杳起来。
他以为她只是在生气而已,没想到他却让她伤心……
想来,那句“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的话,只不过是为了深藏起她的脆弱罢了吧?
* * *
广州
“什么?你说那块紫玉被华府买走了?”陆家庄新任庄主林炎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是饭桶吗?叫你们上洛阳是为了彰显陆家庄的声威与气势,结果你们连一块紫玉都买不到?”
“都怪那臭娘们!她根本是来搅局的!买一块紫玉竟然喊价喊到十万两,庄主,这不能怪我们啊!你总不能叫我们把身上所有的家当就拿去买那块不起眼的紫玉吧?我看那根本不值几个钱——”
“你看?你懂个屁啊!”林炎祺气得口出恶言,失了他平日斯文的书生气质。
失去紫玉让他大为光火,明明唾手可得的东西却失了手?去!他怎么就尽养一群饭桶?
该死的!
“庄主——”
“你刚刚说什么娘们?华府找个娘们去挑货?有没有搞错?”
“没错没错,而且还是个看来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她能懂什么货?说到底只是华府有几个臭钱,想用钱砸死人而已!”
“华府是长安城内有头有脸的商号,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找个娘们去挑货?你们动点大脑行不行?”何况,她还偏偏挑上那块看似不起眼的紫玉。
花了十万两只为买那块紫玉……
不对!难道是……
“那姑娘生得何等模样?”林炎祺有种预感,他找到他想要找的人了。“美是美,就是没什么姑娘味,嗓门不小,声音却挺好听,手叉起腰来教训人的模样活像是个母夜叉,只不过真要一掌挥下去时她便吓得像个娃儿,哭得淅沥哗啦地——”
白总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炎棋一把扯住衣领给揪到面前来,“你说什么?你打她?”
“我——”
“你什么你?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打了她?”
“我……没打成啊,华府的少爷突然跑过来,我那一掌就打在华家少爷身上了,他被我打得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要人搀扶呢。”后头自己被几个保镖扛出去的糗事就不必提了。
衣领终于被松开了,白总管吓得背部早已汗湿一片。
“可知道那姑娘的姓名?”
“呃……没注意。”
“去给我全查清楚!包括她在华府干什么、住哪里,全都给我查明白!听见了吗?”
“是,庄主,我马上去办。”说完,白总管忙不迭逃之天天。
* * *
华府这几天为着自洛阳返家的主子华熙受伤的事,整个府里鸡飞狗跳,岳如筝亲自督促厨子为他准备伙食,吃的穿的用的,她皆一手张罗,任何人求见她都不允,担心的在他床前守了三天三夜,终是体力不支而累倒。
荷风居突然间整个安静下来,没有岳如筝在一旁担忧,没有来来去去的丫鬟奴仆,岳如筝一回到琴轩,华熙马上下令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荷风居,只剩清风明月。
他身穿一件白袍,手上的扇子轻轻地揭着,缓缓踱至外头的庭圈,挺拔俊雅的背影在夜风中只显清逸而不让人觉得孤独。
“下盘棋吧,我闷得慌呢。”因白天求见不得,改以轻功潜入府探访的沈奕跟在他后头,好半晌后,见他根本不打算搭理他,只好自行开口。华熙头也没回,语调中却带着笑意,“你这人不请自来,闷死活该。”
“啧,你这人从哪学来那些粗鄙之言?”
闻言,华熙一愕,心上闪过陆黎儿那天气嘟着嘴儿骂他活该的模样,唇角不由得逸出一抹苦笑。
已好几天没见到她了,不知她还在生他的气吗?还在伤心吗?华熙与沈奕走到凉亭的石桌前对坐,又半晌没话。
“喂,就算我是不请自来,好歹也请人送上杯热茶吧?这寒冬可不比春日,坐在外头也挺冷的。”
“沈兄是强人所难,明着这荷风居一个下人也没有,叫我找谁替你这贵客倒热茶?难不成要我这病人去?”
“病人?”沈奕好笑的睨了华熙一眼,“你有着出自少林寺的一身好武艺,陆家庄总管那一掌真能伤你?可笑!”
华熙摇头微笑着,“沈兄不知,那一掌真打得华某口吐鲜血,几日胸口气闷,回府还躺上好些天呢。”
“谁叫你硬是要英雄救美又要装书生呢?在府里躺这几天怕也躺得你腰酸背痛,全身不自在了吧?”这普天之下要真能伤得了华熙的大概屈指可数,他沈奕当然是其中之——。
“全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唬得了任何人,怎么可能骗得了这师兄弟的一双眼。
沈奕对他的了解可是非常透彻地,说是关心,他倒宁可把它解读为防患末然。今日待他如兄弟,他日可能是敌人。
知已知彼,百战百胜。一向是沈奕的座右铭。
“你就甭再说了,奉上一杯热茶就是。”
“我说了这荷风居里没下人。”
“上头那个丫头不是下人难不成是小姐?”沈奕似笑非笑的抬抬下巴,往亭顶上看了一眼。
“丫头?”华熙一愕,已然飞身上亭顶把那人给揪下来:
“啊!你……放开我!”陆黎儿早已在上头冻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怕自荷风居出来的华熙发现她在上头,她也不用憋得那么辛苦,不敢动,不敢大口呼吸,希望他赶快进去便是。
岂料,他一出来就是半个时辰……
“华少爷,我说你的耳力真是越来越差了,人在上头那么久,我看她发上都带露水了呢,你竟然一点都没发现?”沈奕拼命摇头,练武之人竟会想事情想得浑然忘我到这程度,真是不可思议。华熙看了沈奕—眼,没解释自己早发现亭顶上有人,只不过对方没杀意也没杀气,那人吹他的风,他赏他的月,他根不无意也犯不着搭理。
只不过,沈奕一开口说丫头,他的心便告诉他上头的那个“丫头”应该就是陆黎儿。
只有她会想到在这个时候爬到上头吹风,不是吗?
“你怎么上去的?”要是他知道亭顶上的人是她,早八百年就把她给拉下来,也不会让她的小手儿冻成这样。
华熙拉着她的手没放,又见她身子抖得厉害,二话不说便把人往自己的荷风居里带,忘了没人招待的沈奕。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陆黎儿冰冷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温暖的感觉一点一滴的传进她心底。
她不想听他话的张嘴嚷着,一双小腿儿却乖乖的跟他走进房,不一会,厚厚的毛毯子披上她的肩,再一会儿,刚泡好的热茶旋风似的搁在她的掌心里。
“快喝下,暖暖身子。”
华熙就在跟前俯身看着她,陆黎儿捧着热茶一口接一口的喝下肚。人世间的幸福莫过于此吧?
一杯暖呼呼的热茶,一块可以把人包得热呼呼的毛毯子,一双关心着自己,也是热呼呼的眼神……
嗄?热呼呼的眼神?
陆黎儿吓得差点掉了手上的杯子,慌得一张脸红通通地,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逃开。
“外头冷,你又想上哪去?”华熙很快伸手抓住了她,这一回干脆直接把她抓进怀里抱着。
“我要回房里去,你……做什么?”他抱得那么牢,让她一颗心好几次都差点跳出来。
“很晚了,今夜你就先睡这儿吧。”从荷风居走到她住的房间,也得走上好一阵子。
“才不要!睡你这一夜,我的脸可得肿上好几天,怎么算都不划算!我宁可爬回去也不要睡你这里!”
她被他心上人打,可没见他心疼过!现在却一副对她关心不已的模样,真是见鬼了!
“黎儿,我真的很抱歉,我保证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了,好吗?”华熙温柔的承诺道。
他没忘,她为了肿起来的脸还戴着面纱,被他赶出府严重受了寒的所有事。
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当初忽略了她,忙着呵护脆弱不已的表妹,她也不会因为他这么伤心。
她的泪,揪痛了他的心。
她闷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难过,更让他心疼不已。
他很想否认,否认自己的一颗心这么轻易的便被她俘掳,但,很难,不是吗?连不见她的时候脑海里都转着她的一颦—笑……见着她的此刻,他只想把她拥进怀里。
不想再放开……
“你保证?”陆黎儿抬起头来幽幽地望着他的眼。
那深情与眷恋……是她错看了吧?
“我保证。”
他缓缓地俯低头,性感的唇瓣热切的吻上她……
窗外一抹身影闪过,像风掠去。
华熙眸光闪动,装作未见,任那狂风掠过,不着痕迹。
* * *
“你说什么?你看见陆黎儿从少爷房里走出来?身上还披着我买给少爷的那件披风?”
“是啊,这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早上小姐不是要我特地送一碗参汤过去给少爷吗?就是那时候见着的,而且我还看见他们有说有笑的……”妙秋见岳如筝突然抚着心口一副快晕过去的模样,吓得忙搁下碗奔上前去,“小姐,你还好吧?要不要我请大夫去?”
“不必,你快告诉我,表哥跟她有说有笑的,然后呢?”岳如筝喘得厉害,胸口闷得像快要透不上气来。
“呃……没什么啦,小姐,我想黎儿可能只是替少爷送药过去吧,你也知道少爷一向对人好,也许看天冷才会拿披风给她穿,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妙秋忙着拍拍岳如筝的背帮她顺气,一会又忙着去倒茶给她润喉,就怕岳如筝不小心就这样给气上天了。
“阿弥陀佛,佛祖万万保佑……”
“你在瞎念个什么劲?扶我起来,我要去见陆黎儿。”说着,岳如筝便忍痛要下榻。
“小姐,陆黎儿只不过是个丫鬟,你要见她,我叫她来就是了,何必劳动你的身子骨呢?”
“也是。”
“快躺下,我去找她过来。”
“快去快回,我没耐性等。”
“知道了,小姐。”妙秋答应着,快步奔出了琴轩。
* * *
陆黎儿一进门,朝躺在床上的岳如筝望去,见她冷着一张脸,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不由得走近床边,心里对她的反感稍稍减缓了些。“你生病了?”
陆黎儿关心的伸出手探向岳如筝的额头,却让岳如筝给一手挥开,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脸颊已受上热辣辣的一掌。
“你、你又打我?”陆黎儿简直不敢相信天下间有如此不可理喻的人!抚着烧痛的脸,泪在眼眶里转着。
岳如筝美丽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憎恶与怨恨,“怎么?我不能打你?今天我不仅要打你,还要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去勾引少爷!妙秋,给我打!”
“嗄?小姐……”妙秋害怕的退了两步。
“我叫你给我打,听见没有!”
“奴婢听见了,可是……”
“可是什么?我的话你不听了?”
“不是的,小姐。”妙秋怯怯地应着,往陆黎儿走了去。
“你够了吧?以为自己是个小姐就可以这样无理取闹?丫鬟也是人,也有良心,不像你,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心却歹毒——”陆黎儿话才说到一半,又见岳如筝的小手挥来,忙不迭伸手抓住她的手。
“放开!”
“放开让你打我?我又不是呆子!”
“我叫你放开!”
岳如筝使力要抽回手,陆黎儿却死也不放,一拉一扯之间,竟把岳如筝从床榻上给拉下来。
“啊!痛!”岳如筝摔下床,额角撞上了地板,血汩汩地流了出来;陆黎儿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声怒斥已从门边传来,华熙像风一般的扫进。
“该死的!你对如筝做了什么?”他奔向岳如筝一把抱起她,见到她头破血流的模样,凌厉的眼神不由得射向陆黎儿。
这一眼,便定了她的罪。
她又不是故意的。陆黎儿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表哥……我……她……”岳如筝疼得眼泪直流,楚楚动人的模样令人忍不住心疼。“别说了,我都看见了。”华熙沉痛地道,回头不看陆黎儿,反而转向一旁的妙秋,“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请大夫!”
“是,是,少爷。”妙秋吓傻了,愣了半晌才匆匆地奔了出去。
陆黎儿想上前看看她的伤,脚才一动,就听见华熙冷冷的嗓音飘了过来——“滚出去!”
“嗄?你……说什么?”陆黎儿瞪大了眼。
不敢相信他竟又再一次叫她滚?
那么,昨夜的浓情蜜意算什么?
他说过他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的,现在才过了一夜啊!
该死的!他的保证是个屁吗?
“滚!”这一喝,陆黎儿终是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