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固定的起居时间,已经将她训练得比日升日落还要准确。
起身张望了一下,发现自己在一顶巨大的营帐内,而她昨晚身上穿的那袭沾满尘上的粗布儒衫已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玄色丝袍,襟口袖口及腰带上都以金线绣着摄政王的王徽,而长袍下摆处有着大幅度剪裁过的痕迹,显然是为了修改成适合她的尺寸而连夜裁缝的。
这是海棠旋的衣裳吧?
咬着粉唇,她轻轻的笑了。
穿着他的衣裳有种特别的感觉,就像——就像是被他独特的男性气息所包围一般。
想到这儿,她的俏颜涨得通红,像扑了层胭脂似的。
“陛下,您醒了?”
营帐的帘幕被掀开,春日破晓的晨光迤逦而人。桂儿笑嘻嘻的端着清水与毛巾进来,开始伺候主子梳洗。
“桂儿,昨天的战况如何?”虽说已胜券在握,但她还是要亲耳听见凯旋的捷报才肯放心。
“当然是大获全胜啦!今儿个一早月苑国使着就送来降书,以后每年都会向琅琊国称臣纳贡呢!”桂儿叽叽喳喳的说着,完全忘记了昨晚落入敌军手中的恐怖。
心系着深爱的男子,琅琊静不由得追问:“海棠旋呢?”
“王爷在尉副将的营帐里,他昨夜也是在那儿歇下。”桂儿机伶的呈报上主子可能想知道的小道消息。
这么说,昨天他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儿罗?琅琊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为了见他不顾一切的跑到战区来,这样的心意还不够明显吗?而他却连陪她一夜都不肯,怎不让她的心受伤?
“我要去见他!”她一定要当面问问他,他究竟了不了解她的心!
桂儿在她身后叫着,“陛下。您还没梳发呢!”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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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校尉,用过午膳后拔营,打点粮秣,准备启程返回京都、”
“是!”
“伍管统,清点人数核阅名册,功过簿务求详尽翔实,还有,月苑求和的贡品一并列成清册,不可疏漏。”
“是。”
“尉副将,命军工部在响午前造一辆马车,不需太大,但要轻,避免颠簸。”
“是,末将马上吩咐下去。”
海棠旋还要继续交代回程事宜,一抹玄黑的身影便如风一般吹了进来。她看着高踞首位的主帅——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俊雅男子。
海棠旋微挑起眉,回视着增闯进来的琅琊静。
“参见陛下!”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异口同声的高喊着。
“平身。爱卿们辛苦了,你们先出去吧!”
她一来就摒退了闲杂人等,因为,她要与海棠旋独处。
“遵旨,臣告退!”
所有人都退出去了,偌大的营帐中,只有他与她两人寂然相对。
他离座站起,缓缓踱到她的面前,“睡得好吗?”
再度见到她,依然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曾经是个十岁即冲龄践作的小小女皇,如今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两年不见,她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完全是个女人的模样了,可是她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变多少,一样的任性率真,可是,却又多了一份娇桑妩媚,令他更加无法抗拒、难以招架。
“不好。”想起他的不解风情,心里还是有气。她微嘟起红唇,“床好硬,睡得我的腰都疼了。”
其实,她昨夜一觉到天亮,好眠得很,口是心非的真正原因是他不在她的身边。
海棠旋无奈的笑叹一声,“从小就被众人娇宠着,什么都是用最好的,难怪睡不惯行军床了。要不要让军医来给你推拿一下?”
她往床榻一躺,骄蛮地道:“我要你帮我推拿。”
都十六岁了,怎么还是这么任性呢?”
他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呵责,但他还是在床沿坐下,大手抚上她柔若无骨、不盈一握的腰际。
触碰到她的瞬间,海棠旋立刻发现这对自己而言是件考验着理智的苦差事,为了让自己分心,他只好将视线调到别处。
“昨晚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她娇声埋怨着。
“我还要和副将商议月苑国清晨受降的事宜。” 而且……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与她一夜相安无事。
他淡漠的回答令她不自觉的又咬紧了下唇,委屈的眼泪凝在长长的羽睫上,摇摇欲坠。
她的沉默让海棠旋得奇怪,仔细一看,才发现她正在落泪。
“静儿。”他将她翻过身,面对她梨花带雨的泪颜。
老天!她的眼泪与两年前一样具有致命的杀伤力!
“为什么哭?”他关切的问着。
她挥开他的手,觉得自己好不争气。
“不要管我!”她孩子气的嚷着。
海棠旋干脆把她整个人抱到自己腿上,就如同她孩提时一般将她珍惜的搂在怀里。
“我怎么能不管?我关心你啊!”他拭着她的泪轻叹着。
“你才不关心我,全天下就只有你最不在乎我!”她哽咽着,“昨天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了面,你却连多陪我一下也不肯,宁可委屈自己睡副将的营帐,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你是君,我是臣,我怎么能与你共处一夜?”他的回答制式得有如循规蹈矩的臣子。
琅琊静顿时怒不可遏。
直到现在,他还在用“君臣关系”与她划清界限!
她用力的推他,想离开他的怀抱,但是,他不肯松手。
她气红了眼圈,“放开我!如果你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轻装简从的来战区找你,那么你就不要靠近我!”
海棠旋的自制动摇了。
“静儿!”
“不要叫我!”她负气的别开小脸。
但,下一瞬他便转回她的小脸,一个灼热而绵长的吻旋即印上了她的。
这一个吻,非比寻常的缠绵热烈,仿佛要将他今生所有的浓情蜜意,全都借由这一吻传达。
琅琊静心跳如擂鼓,理智全烧成一堆焦土。
她从来就不知道吻是这样的!如此狂烈如火、如此温柔如水,两人唇齿相抵,舌瓣交红,亲密的拥有着对方、掌握着对方甜蜜的气息。
许久许久,他离开了她的唇,凝视着她幽柔如梦的盈然双眸。
“我怎么会不明白你到这儿来见我的心意?虽然我气你竟然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但是,当我知道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见我,我如何能够无动于衷?”他虽贵为监国摄政王,也只不过是个拥有七情六欲的平凡男人而已!
“我以为……你并不想认真的面对我的感情……” 她追他追得好辛苦、好辛苦啊!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怜爱的抚摸着她乌瀑般的黑发,低语道:“你贵为女皇,这么年轻、这么美好,你应该得到全天下最出色的男人,我大老了,不适合作。”
他将近三十岁了,几乎是她年龄的两倍,若要天长地久的相守,他能陪她多久?他不能不为她着想。
“天底下最出色的男人,我已经找到了。”
她分开修长的腿儿,跨坐在他身上,双手环住他的颈项,杏眸中那状似无邪的邪气足以诱惑天下所有的男人。
“就是你呀!旋,你就是我等待着的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她热烈的凝视着他俊秀的容颜,说出了她埋藏在心中将近六年的爱意。
海棠旋狠狠一震。她赤裸裸的告白,在那一刻穿透了他冷静自持的面具,使他再也无法维持理智。
“静儿……”他哑声低唤着她的名,辛辛苦苦筑起的武装防御,在这一刻濒临瓦解的边缘。
琅琊静看出了他的动摇,知道现在的他心防接近溃决边缘,如果不趁此机会乘虚而人,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挪动着坐姿作为挑衅,纤纤小手变本加厉的探进他的衣襟。好奇地探索着……
他的胸膛宛如热铁,而他的心跳与她的频率一样急促,显示他并非如他的表情一般无动于衷……这令她感到很满意。
“静儿,快停止!你在玩火。”他抓住她一双雪白皓腕,咬牙低吼,喘息加重也加速了。
“我不要。”她挣脱他的箝制,毫不考虑的拒绝。任何人—一包括他,都不能将她拉离他的身边,没得商量。
琅琊静抬眼看着海棠旋那双向来冷静睿智的眼眸,如今仿佛变成一簇跳跃的黑色火焰,蛊惑着她这只美丽的飞蛾投入其中。
心一横,她仰起纤秀的颈项,仿照着他方才吻她的方式回吻着他。
她感觉到他体内的震颤,那是极力抗拒着欲望的紧绷。琅琊静顽皮的笑了,她探出了香小舌,撩拨着他已经薄弱得不堪一击的自制力,执意要得到他的回应……
一个男人所能忍受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海棠旋发出一声低吼,夺走了她的主导权,全权掌握住两入、的心跳与呼吸。
是的,他想要她。不管他怎么欺骗自己,甚至为了忘却她而逃到这蛮荒边境来,也无法阻止来自心灵最深处的渴求。
她在他的爱抚与亲吻下发出娇慵的嘤咛,也引发了他深埋的欲望。
海棠旋知道自己最后的防线已然全面溃决,他已被她所蛊惑,忘却了她的任性与可恶,在磨人的理智与情感拉锯战中全盘皆输。
他的大手缓缓的滑到她的腰间,解开玄色的束带,那件绣有他的王徽的丝袍在轻抚中滑落,露出雪白如凝脂的丰盈,以及两朵羞涩而粉嫩的蓓蕾。
裹在黑袍中的雪肤柔滑莹白,黑与白的对比是如此惊心动魄,海棠旋的喉头送出一声叹息,这一刻,他彻底成为她的裙下臣。
“静儿……”他吟哦着,掌握住她的丰盈,指上粗糙的薄茧摩挲着那敏感的顶端,带来酥麻的快感。
她抽息着,感觉到他的昂扬正抵住自己最私密的那一处,那撼人的悸动令她羞红了脸。
他揉捻着她的温润,撩拨着她未经人事的欲望。
“怕吗?”他问着。
如果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刻依然可以撤退。
琅琊静摇摇头。“……不怕。”
她知道,他会是她今生唯一的爱恋。
他俯下头再次吻住她的唇,捧起她的粉臀,以一记有力的冲刺进人了她。
“痛……”她含泪痛呼。
“对不起。”海棠旋怜惜地吻着她,他无法代她疼痛,只能尽力转移她的注意力,使她不再这么难受。
渐渐的,痛楚的感觉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乎令人炫惑的甜蜜。
他在她的身下长驱直入,挺进她灵魂的最深处,在那神魂俱醉的欢愉中,彻底拥有了彼此。
琅琊静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攀附着他,在他的气息中彻底迷醉,任由他带领她驰骋上辽阔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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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静慵懒的倚在海棠旋的胸膛上,在热气蒸腾的浴桶中共浴。
海棠旋环抱着她,与她细致而微湿的脸儿相贴。
她轻扬唇角间:“怎么了?”
“我犯了罪。”他低吟着。
“什么罪?”
“占有了女皇。”他轻吻着她柔细的发鬓,“在琅琊国,擅动女皇者,杀无赦。”
琅琊静低低的笑了。“琅琊律例中有没有说,如果女皇夺去了摄政王的清白,又该如何?”
他微蹙起眉,“这倒没有。”
她慧黠的看着他,“那么,要是有人问起,就让我来担这个罪名吧!”
“顽皮!”他搂紧了她,无法不爱这任性妄为的小女人。
琅琊静轻笑着转过身子偎进他宽阔的胸怀中,将雪白的双臂缠上他的颈项,淘气的开始啃吻他的下巴。
海棠旋带笑的双眼在她益发过火的逗弄下逐渐转深。
“不要诱惑我,静儿。”
她眨着纯洁无辜的盈然大眼瞧着他,明知故问,“我有吗?”
“没有吗?”他轻哼,惩罚似的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这么明显的事实,她竟然还不承认。
她微噘起红唇,对于自己的功败垂成有些不甘心。
“女皇情挑摄政王,是无罪的!”她抗辩道。
他爱怜的抚摸着她柔嫩如花瓣的嫣红粉颊,“这是你的第一次,我不希望你承受贪欢的苦果。”
他的呵护令她的心头大暖,她埋进他的胸前,满足的轻叹一口气,“旋,我多幸福呵!我何其有幸,能够成为你的女人,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不再轻言别离。”
“静儿……”他的笑容转为淡淡的苦涩,而沉浸在幸福中的琅琊静,却没有发现他异样的神色。
她抚摸着他结合了力与美的肌肤,无意中抚摸到他手臂上新添的疤痕。
“这是什么?”她震惊地问。
他看了一眼,“刀伤。”
“这是什么时候的伤?”
“几个月前,在绝命石谷误中了敌人的反扑,这个疤痕就是当时所留下的刀伤。”
海棠旋说得云淡风轻,而琅琊静却听得惊心动魄。
“怎么会这样呢?你怎么让自己伤成这样?” 她泪光盈盈,小心翼翼的轻触那道疤痕,“还痛吗?”
“别担心,已经不痛了。”
“你受了伤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一直以为他平安无事,却没想到他的生命曾经悬在生死一线间。
“只是一点小伤,何必让你担心?”
“还有吗?你还有哪儿受伤是我不知情的吗?” 琅琊静心急的查看着,果然发现在他后肩上又有一个怵目惊心的伤口。
“天哪……”她捂住颤抖的红唇,眼泪立刻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别哭,”他搂住她瑟瑟发抖的娇躯,柔声轻哄着,“静儿,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这是……箭伤吧?什么时候的事?”她颤抖地问。
“一年多前,你十五岁及笄大典的前几天。” 当时他不断发着高烧,以至于连一封祝贺信都无法写给她。
“所以……你才没有办法回来?”
天哪!她为什么没有发现事情不对劲?十五岁生辰当晚,她还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就因为他没有回来。
“我当时失去了意识,等我清醒过来,已经是你及笄大典后两天的事了。”他错过了她一生一次的成年礼,这个遗憾至今仍一直盘踞在他的心头。
她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下次不许你请缨出征了!绝对不许!”她环抱着他,像是害怕再次失去。
“静儿……”他喟然而叹。
“我简直不敢想像,要是你的体温变得冰冷,你的双眼再也不能睁开,或者……你再也无法回到我的身边,我该怎么办才好?我不要离开你,旋,我不要……”
“不会了,我不会再出征了。”琅琊与月苑已订定了和平条约,相安无事的局面势必会持续几十年。
“真的?你发誓?”她执意要听见他的保证。
他在她的唇上一吻,搂紧了她,“我发誓。”
在他强而有力的怀抱中,琅琊静终于安了心。
“旋。”她轻唤。
“嗯?”他低低应着。
“我们一起回宫吧!”战场使她本能的感到心惊,只有皇宫那个安全的堡垒才是她安稳的栖息处。
凝视着她的泪颜,他允诺,“好,我们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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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六岁那一年,我成为一个女人,海棠旋的女人。
从十岁那年开始,我爱上了海棠旋,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没有他,我的心就不再完整,拥有他的那一刻,我感到一种恒久而安心的幸福。
对于很多人而言,权力、地位,甚至于财富,是穷尽一生去追寻的目标。然而对我而言,我需要的是“爱情”,我信仰真爱,而且信仰得非常虔诚,但是,我却忽咯了我的帝师的教诲。
凤允韶曾告诉过我,“爱情是美丽的,也是野蛮的。它会使一个人变了样,变得善妒、易怒、在乎、不可理喻、强取豪夺,甚至尝到此生最甜蜜的清楚。”
是的,我已尝到了甜蜜,而痛楚,也伴随而来。但我并不知道,那样的痛楚竟然是如此强烈,强烈得几乎令我昏厥。
不管我对海棠旋而言有多么重要,在他心中,我永远只能排在第二个位置,第一个位置,是一个叫做“责任感”的东西,为了成就他对责任感的执着,他甚至可以无情的伤害我的心。
我所爱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