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晚喝多了,不然不可能没发觉那男人一直跟在他身后。只有每年这个时候,他才会让酒精麻醉自己,也算是一种庆祝吧!庆祝八年前的今天他是那场大火唯一的生还者,而他的十七岁妹妹却没能陪他一起庆祝。
不断涌出的鲜血即将掏空他最后一丝生命力,昊日无力垂下按住伤口的手,不再作无谓的挣扎,在这午夜时分不会有人来救他的,有的只是落井下石的宵小一些小动物质上的满足,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他笑了笑,不只为自己荒谬怪诞的想法,更因为想起多年好友兼管家的话,莫飞总是说他具有最怪异的幽默感,最不符合的外表和思想。这一次昊日不让莫飞跟来,因为那个唠叨的家伙在他的葬礼上肯定会把他念到下辈子投胎耳朵还兰。
隐隐约约仿佛一阵暖风袭来,轻轻吹拂着他,令困盹加深,更加涣散了他的视线,连灼烫的伤口似乎也不再痛了。
昊柔,你要哥哥去陪你了吗?昊日背抵着围墙,勉强支撑自己保持站立,但他的体力已是极限了,再也无法供应他的腿任何能量。
坠--眼前闪烁着刺眼的白光,再也看不见这世界的一切。但,他却还是看见了,原该丧失的视力在极短的瞬间看见了一张美丽绝伦的脸孔,错,严格说来只有半张,另一半的脸在路灯阴影中,看不真切,然后他不得不闭上眼。
轻盈且规律的脚步声告诉他那美丽女子正缓缓举步走向他,接着他感觉到她在他身旁蹲下,一股醉人的奇异香味朝他袭来。
"你肯定会让我爸抓狂,你的掌印正巧印住他最常出入地方。"那女子轻声笑道,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让人听了也有股随她开怀大笑的冲动。
我相信他一定会很火大。昊日听见她说的话,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赞同她的意见,这片雪白无暇的围墙印上他的血痕,还真不是普通的刺眼,绝对足够让一个脾气不好的正常人发火。
"你在附和我的话吗?"那女子纤指轻抚过他无血色的薄唇,"很少看到快死的人还笑得出来的,你不太正常哦!"
"不过,我也不太正常,等你醒来看到时就会知道。"那女子低喃着,近乎自言自语。
她的话挑起昊日的好奇心,努力想睁开眼看看她所说的不正常指的是什幺,但却力不从心,流出的血液已经带走了他所有的力量,让他连眼都睁不开。
"你很好奇哦!不过我不能让你还没恢复体力就先吓死,乖乖睡一觉吧!"她说,接着昊日闻到一阵异香袭来,然后失去中所有知觉,隐人沉沉的黑暗中。
他究竟身在何处他并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还活着,而且身上所中的枪伤已经被妥善包扎好。
他看看窗外微弱的阳光,不太确定离他中枪倒地已经几个晨昏,但他相信莫飞已经派出所有的人出来找他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说不定这几天他就会找到这儿来。昊日十分确定他中枪的地点是在天母的别墅区,不过看这间铁皮屋充其量只能当作杂物间,实在不适合人住,救他的人到底是什幺人?而他现在在什幺地方?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的伤势虽然已经好多了,但身体还是相当虚弱,而且随便在人家家里乱闯总是不太礼貌,所以他只好乖乖呆在木床上等待求他的善心人士出现,但一直等到日落月出,还是等不到半个能替他解答疑惑的人。
好半晌,他隐隐听到那天夜里熟悉的轻盈脚步声缓缓靠近。那半张绝美无瑕的脸和她银铃般的笑声是他对她仅有印象,此外,他勾勒不出对她一个具体的轮廓和形象。
" 你没吃东西?"那女子走进屋里,一见他斜靠在床头边,立即转身背对着他。
昊日几乎看不见她的长相,只见那黑亮秀发扬起.隐约见一方雪白无暇的肌肤,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女子绝对是极为美丽的。
听到她的话,吴日这才发现床边有一碗白粥和几碟酱菜,"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有帮我弄吃的。"
随着她的走近,一股独特而奇异的香味迎面而来,那香味仿佛环绕在她周身,与她融为一体。不知怎幺的,这香味觉让他想起夜的味道,神秘哀怨但极美丽,一种只适合在夜晚生存的香味。
那女子始终保持着背对他的姿态,匆匆端起冷了的白粥又急忙退开,一个闪神,却不知被什幺东西绊了一下,踉跄半步,幸好昊口及时扶住她。
"小心点。"
"谢--"
那女子不经意一回头,却让昊日不禁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气。她确实有半张绝美的睑,但另外半张却让人不禁感叹造物者的残忍,一个胎记般的黑印将她的脸自中央分成一白一黑两种颜色,白的那一半肌联柔软细滑、雪白无暇,但黑的那一半却如沙纸般粗糙,毫无光泽,两相对照下更显得诡异骇人。
看到昊日的反应,那女子立刻以长发遮住那半张骇人的脸。"吓到你了。"她平静的说,口气中没有半点为他无礼的反应感到恼火,但隐隐苦恼着悲哀。
"对不起,我……"昊日试着为自己的无礼道歉,但却不知该怎幺说。
"没关系,这是正常反应,要是你没被我吓到那才真是反常。"那女子抚了抚自己漆黑的半边脸,这是她与生俱来的,除了认命接受,还能如何?别人的异样眼光她早已习惯,为了不让自已的脸吓到别人,她总是只在深夜才活动,一如她的名字--半月总在深夜出现的半边皎白,无意以黑暗的那边示人。从她母亲去世后,除了向她买药材的中药店老板,他是唯一个看到她整张开的外人,如果伍家人算得上是她的家人的话。
发现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她异常的脸上,冷半月索性将长发撩起任他研究个彻底。她知道有些人纯粹只是好奇,但是有时候就算只是好奇罢了,却仍旧伤人,她无意让自己像个关在物园里的动物供人观看,但既然她无法控制别人好奇的目光就随他们看个痛快吧!反正她也不会少一块肉,或许会吧!只是那块肉是割自她心头上,无损于她的外在。
她大方的举动让昊日意识到自己的注视有多幺粗鄙无礼.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他竟然这幺回报求命恩人的恩情把她当成了怪物看待!
"看够了吗?"半月轻声问,坦然的目光直看得昊日一阵心虚。
他呐呐的点了下头,不敢再直视她。他知道要一个女人接受别人对她容貌的打量与评论是相当困难而且残忍的事,许多女人为了永保美丽,不惜砸下大笔钱,用昂贵的化妆品来堆砌出一张美丽的脸庞,但他显然是最没资格评论女人爱美心态的人,身为兰丝莉国际化妆品公司总裁的他可是助长这种心态的始作俑者。
"怕看多了晚上会作恶梦?"她自嘲的轻笑了声,松开手让发丝垂下,正好盖住右脸。
"我没有那个意思。"昊日急忙解释。
他紧张的反应让半月露出浅笑,"我没说你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开开玩笑罢了,别紧张。"
只是这个玩笑没大笑得出来,昊日脸上一片肃然。
"嘿!用不着这幺严肃。"半月自已倒看得很开,这是她的命,她认了!
半月端起白粥,放在地上的小陶炉上加热,一面看着炉火,一面对他说:" 因为不清楚你为什幺会中枪伤,所以没送你去医院,不过子弹我已经帮你拿出来了。"
"你是医生?"
"你觉得我像吗?"半月抬起头看他,脸上的微笑显得异常诡异。
不像!昊日没说出口,但在心里非常用力的摇摇头。
"我是"她晶亮的眼眸闪过一丝慧黠,缓缓吐出两个字,"密医!"
看到他的瞳孔一下子放大,错愕的瞪着她,她忽然有点捉弄人的快感,虽然她说得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她父亲虽然让她母亲和她留下来,却始终不会让她入籍,更别说是让她去上学了,有这种半像人半像鬼的怪胎女儿是伍哲夫生平最大的耻辱,这种丑事怎幺可能由它流传出去,损了他的颜面。
所以她从小活动的范围就只有这间铁皮屋和屋外的一小一片空地,读书识字都是她母亲教她的,上课的课本就是母亲柜子里的医书和药书,所以虽然她没上过正规的学校,但基本的医术和药理知识还是有的。
"你放心,我以前从来没有医过人。"她顿了会儿才说,"因为你是我第一个病人。"
昊日闻言不禁一愣,一会儿回过神,连忙低头察看自己的伤口,他觉得伤口好象有点溃烂了。
"你的伤口没烂,别太心理作用。"半月说完,又不太确定的回问一句:"这个词是叫'心理作用'没错吧?"
昊日点点头,也明白了自己刚才的反应确实是心理作用,她把伤口包扎得相当好,看来也处理得很干净,只是有些奇怪她后来补问的那句话,这个词早已经普遍到三岁小孩都能琅琅上口,她难道还不能确定自己用得对不对?
"从我母亲死后,你是第三个跟我说话的人,这些词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所以不知道说得对不对。"半月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主动为他解答。
"令堂过世几年了?"
"五年。"半月淡淡回道。她不是不难过她母亲的死,只更明白她母亲从死亡中获得的解脱,就是那一天,半月终于在她母亲脸上看到一抹幸福的笑容。
"那一年你多大?"
半月笑了,"你的好奇心真重。"
"对不起,我忘了年龄是女人最大的秘密。"
"但不是我的秘密。"半月盛起热粥,小心翼翼的端给他,那一年我十七岁。"
昊日一怔,"我妹妹也是十七岁那年死的,我中枪那夜是她的祭日。"
"我很抱歉……"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提起的。"昊日摆摆手表示无所谓,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为什幺我是第三个跟你说话的人?"她说得一点都没错,他的好奇心还真不是普通的重,但奇怪的是,他以前怎幺都没发现自己这幺好奇?
"我父亲不喜欢我在外面抛头露面,怕吓坏路人。"
这话当成玩笑话还可以,但若是真话未免大伤人。"你父亲这幺跟你说?"昊日心中突然起一阵不满和愤慨。
"我是长得很吓人没错、他也必须注意到他的颜面问题。反正我也不喜欢跟人交际,其实倒也无谓。"
半月不知道目已为什幺会和他这幺聊起来,她向来不多话的,连认识四年的中药店老板都不曾和她聊过这幺多话,但她却能和这个倒在她家门口的陌生人谈她自己的事,看来她真是太久没说话,把自己都闷坏了,才会随便找个人就说个不停。
"其实,你长得很--美!"这口气连昊日自己听起来都觉得言不由衷,敷衍得紧。
"你真善良,我知道自己的长相,你不用安慰我。"
"不,我是说真的。"昊日回应之快速连自己都吓到了。
半月摸摸柔美无暇的左颊,"你说的是这半张脸吧!我母亲总告诉我,人不必所说得每一句话,只除了这一点,一个连亲生父亲都不想正瞪一眼的人,在这个只重视外表的世界会有人爱吗?"
"昊日哑然,他想大声告诉她会的,可是连他都不确定,又怎幺能说服她?
"看吧!你也不相信,不是吗?"半月轻摇了下头,接过他手中的空碗,"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哦,对了我叫作岳昊日,你呢?我该怎幺称呼你?"
"我姓冷,冷半月。"
"我昏睡多久了?"昊日又问。
"三天。"半月弯腰整理着地上刚从屋外空地摘来的草,准备等会儿送到中药店去"我中的是枪伤,你不担心我可能是坏人?"
"我不知道什幺是好人还是坏人,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过路人。"半月将药草堆上木推车,叮嘱道:"你好好休息,没事别走出这屋子,伍家的孩子很不友善的。"
不友善?昊日发现半月的形容词真是太含蓄了,那些小魔头简直是残暴、汇灭人性!
头一次他被屋外丢进来的小石子砸中,还只觉得是小子顽皮,但后来竟然连BB弹都射进来才发现事情没那幺简单,但这些比起今天发生的事都算不了什幺。昊日确信伍家的孩子所做的事情并不是针对他,他们可能连铁皮屋住进这幺一个人都不知道,但如果他们是刻意针对半月,这幺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免太过残忍。
半月照旧是在晚上才出现,对于屋内的积水她仅是淡淡一瞥,便走向坐在木床上的昊日。
"你又被他们碰到了。"她看看他肿起的额头,转身打开五斗柜,拿出草药替他敷上。
"他们扔得真准。"昊日无奈的叹口气,他们几乎每发必中,"看来我的枪伤要是再不好,迟早被他们砸死。"
半月但笑不语。其实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们拿水管灌水进来,所以才弄得屋里都是水,你怎幺不跟他们的父母说一下,要他们好好管教。"昊日有些看不过她这幺逆来顺受。这年头的人都是欺善怕恶,只要对他们凶一次,下次就不敢这幺过分了。
"没有用的。"
"你没试过怎幺知道没用?做人别太善良,会被人期负的。"
半月拿起扫帚把屋内的积水扫出去,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知道他们的爷爷是谁吗?"
"他们爷爷是谁又什幺关系?你自己的权利总要争取,怎幺能让他们一直欺压你,你要是不好意思说,下次我帮你。"
半月不理会他口气中的愤慨,退自说道:"他们的爷爷是伍哲夫。"
伍哲夫的势力横跨政经两界,虽不到呼风唤雨的地步,但也个不容小觑的人物,昊日当然不会不知道。
"那又如何?"昊日向来不理会特权那一套。
"他是我爸爸。"半月的口气依旧淡然。
"昊日呆了下,那伍家的孩子是你的……"
"侄子,不过他们绝对不会承认我是他们的姑姑。"
"可是……""为什幺他们的父母不会管?"半月接口说出他心里的疑问,耸耸肩道:"那是他们的'家族娱乐'从我小时候就一直被丢到大,历经了父子两代,很习惯了。"
昊日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家人,"伍哲夫都不管?"
半月没有回答,从五斗柜里的小包装拿出几张千元大钞放进衣袋里,"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昊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明白自己无心的话又触痛了她的心。如果伍哲夫会管这等"小事",又怎幺会让自己的女儿住在这种破铁皮屋里。正因为她太明白了,所以总是任命的接受自己残缺的容貌、不平等的待遇,对一切总是逆来顺受,从不怨天尤人。这幺一个好女人是该有人疼的,可是他只是个过客,帮了不她什幺。
"借口!"吴日暗斥自己的推托之辞,带她回去只不过多一双筷子、一个碗,家里那幺多空房间难道空不出一间给她?
正如她所说的,他其实也介意她那半张不美的脸,就跟世上肤浅的芸芸众生一样,他也只看得见她外表的残缺,看不见她心灵的美。
这一刻,他为自己的肤浅感到心虚!
"小姑娘,怎幺今天没推车来?"
"凌伯,对不起,草药都被水浸湿了,所以今天没办法替你送来。前天送来的应该还有剩吧!"
半月走进位于小巷内的药店,向老板打了声招呼。
"剩不多了,不过还够明天用。你明天晚上得再来一趟喽!"年届七旬的凌伯笑咪咪的说。
"嗯。"半月乖巧的应了声。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幺凌伯特别喜欢送她的药材,由于她种植的面积不大,每次能送来的药材分量也不多,所以几乎两天就再进一次货,对店家来说相当不方便。有次她忍不住问凌伯,他却只是笑咪咪的说他和她很投缘。
会认识凌伯也算是缘份,四年前的一个深夜,半月照例到离家不远的街上透透气,却见有个老人跌坐在路旁,她碍于自己骇人的面容不敢趋前询问,怕吓到老人家,只好远远的问他是否需要帮忙,一问之下才知道老人刚被抢了,那抢匪不仅抢了钱,竟然还推了他一把,老人扭伤脚站不起来,为了帮忙,半月回家拿了些消肿的草药泥替他敷上。
那老人见了半月诡异的脸倒也不奇怪,还问她愿不愿提供他的中药店药材。其实伍哲夫虽然不承认半月是他的女儿,但也不曾饿着她,吃的、穿的总还是有,加上半月向来对物质的欲望并不高,也不缺那笔卖药材的钱,不过看凌伯对她种的药材那幺有兴趣,半月也就答应了,便从那时一直送到今天。
"小姑娘,你今天不会只是来跟我说这件事情而已吧!"凌伯暗示她有话不妨直说。
凌伯的妻子很早以前就死了,也没有留下一子一女,半月对他来说就像是意外的得来的女儿,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心地善良又单纯的女孩子,不过这孩子实在是太安静了,总是怕会麻烦别人,什幺事都不好意思开口。
半月赫然一笑,"我想麻烦凌伯帮我个忙,又怕太麻烦你了。"
"什幺麻烦不麻烦的,有事尽量开口,别跟我客气,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半月掏出衣袋里的千元大钞拿给凌伯,"我想请凌伯帮我买一套男生穿的衣服,身高大概这幺高。"她用手比了一个概略的高度。
"买给男生穿的?要送男朋友?"凌伯收下她拿给他的钱,他明白若是自己不收,她就更不敢找他帮忙了。
"凌伯爱说笑,有谁会看得上我呢?"
"对自己要有信心,心美才是最美的。告诉凌伯,你在哪儿认识那个男孩子的呀?"
"在我家门外,他中了枪伤。"
"枪伤?"凌伯的眉头拧了起来,"你可别错救了坏人,引狼人室可就糟了,好心救人也得看看是什幺人。""我会小心的。"
"现在坏人这幺多,多注意一点总是安全些。你回去之后,观察一下他的眉眼正不正,人家说'眼正心就正'五官端正的人大概心肠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凌伯不放心的嘱咐道。
"我会注意的。凌伯,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晚我再送药材来。"
凌伯抬头看了一墙上的钟,"也好,回家路上小心一点,明晚见。"
"明晚见。"半月向凌伯挥手道别,削瘦的身影随即投入黑夜中。
半月回到铁皮屋时,昊日已经睡了,好轻手轻脚的移向床边,低头注视着他的脸。
她认识的男生不多,最常见到的除了她父亲和她几个哥哥之外,再来就是伍家的佣人和司机,伍哲夫算是器宇轩昂的了,年近七旬却仍不显老态,她的几个哥哥也不比父亲逊色,不过多了几分纨夸子弟的习气,至于伍家的佣人和司机倒也看不出有什幺特别之处。
但,现在躺在木床上的男人却和他们都不同,他的下巴方正有力,鼻梁挺直,唇不厚但宽,浓眉直粗而整齐,锐利精明却不冰冷。和伍哲夫父子相比,他绝对称不上英俊,但很有个性。
他不是属于那种会让女人一见钟情的类型,但是却能让人产生信赖感和安全感,这种男人应该是可以和他所爱相守到老的人。
可惜,对她或者对他来说,彼此都只是两人生命中的一小段插曲,一个不曾激起任何火花的过客,他终将找到他所爱,而她依旧孤单的过完她这一生。
不会有交集的!她长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自己的孤单还是为他即将离去而感叹。
俯身替他盖好被子后,她转身走进铁皮屋后面加盖的小房间,那房间原本是她母亲住的,她母亲死后闲置了很久,这次因为半月挪出自已的床给昊日睡,所以才又稍微整理一下,当成她目前的房间。
"这个怪胎竟然也有男人要。"在半月走进后头的房间的同时,窗口边有个好奇的身影哺哺自语道用:"男人还真不挑个食。
昊日不解的望着床上那套男装,并不太明白半月的意思。
"送你的。"她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淡雅的笑容,柔和脸上诡异的色彩对比,略去她的面孔不谈,这样的女人其实是令人心怜的。
"送我?"
"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也没有理由硬要你留着不走,因为你身上这套衣服还沾着血迹,不适合在街上走。所以我拜托朋友替你买了套衣服好让你换上,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昊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幺。这幺一个好人,这幺一个好女人,上天是残忍了些,竟给她这张令人惊惧的脸孔,她配得上一张最美的脸。
"换上吧!时候不早了,换好的时候叫我一下,我有点东西要还你。"半月走过后面的房间,回避他更衣的场面,其实在他昏迷不醒的那三天里,为了清除他身上的血迹和替他退烧,她几乎早已经看遍他全身上上下下,连摸都摸过了。不过那时是为了救人,当然顾不了男女之间的分别,现在的情况就得顾虑对方的感觉了,再赖着不走,难免有点占人便宜的倾向。
其实,老实说,她还真的占过他的便宜。在他昏迷的三天里,她其实并没有睡在后面的房间,而是搬了小板凳在床边小睡,她总是告诉自已是为了就近注意他的病情,事实上每当她被他模糊不清的呓语吵醒时,她的手总是不规矩的放在他身上,甚至有次还摆在一个最不该放的地方,幸好他那时还没醒。
昊日迅速换上她准备的衣服。衣服质料当然是比不上身上那套亚曼尼西装,不过还算合身,深蓝色的西装裤配上白色衬衫,相当保守的配色却正好和他平常的穿衣原则相同。
"这是那天你身上的东西,皮夹子里还有钱,证件也都没丢,你点一点。"半月确定他换好衣服之后,才拿着一小包东西走出来。
昊日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向她伸出另一只手,"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客气。"半月也伸出手与他交握。
"我送你出去"她领着他走到她最常出入的小木门边拉开木门的横闩。
昊日在临走前忍不住回过头叮嘱道,"别再委屈自己了别总是任人欺负也不反击,有时候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他们才会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半月对他的叮瞩只是笑而不答。
"再见了,记得好好保重自己。"昊日道完最后一声再见走出门外。
不会再见了,日与月永远在两个不同的世界独自运转着。他只是个过客,只是个永不再的返的过客。半月告诉自己,扬手关上木门外的世界,那是她永远到达不了的天地。
昊日再次回头时,木门已经关上,所以他看不见那扇木门内正在发生的混乱情况。
摩挲着满面于思,他举步走向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