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带着宋约希与法兰西斯两人飞返英国,匆忙之间来不及告知宿语昂。
寒严居住于伦敦市郊一座宫廷式的华丽宅邸,占地达数十英亩,其中有森林、 花园、广大的草坪等,奢华之程度宛如古代的英国贵族。
自他病危的消息传出,许多寒氏的远亲近戚纷纷前来慰问和探听最新消息,所 有人都想知道寒严庞大的家产在他过世后,究竟会落入谁人手上。在一票候选人之 中,以寒沐、寒沁和纪凌三人最为热门,若是能趁此时押对宝多多奉承,以后自是 少不了好处。
寒沐与寒沁均为寒严之堂弟,自寒严中风后,两人便由他国返回英国总公司。
在激烈的三位竞争下,寒沐的实权远超越寒沁,目前暂代风云总裁之职,大手 笔地收拢人马,巩固自已的地位,竞争总裁的企图心风云上下人人皆知。而不甘示 弱的寒沁也借机完成几宗不小的案子,证明他握有的实力远在寒沐之上。风云内部 分裂成两派人马各拥其主,暗中较劲,风云的营运几乎停摆,所有人力全都耗费在 内部的斗争之中。
纪凌因其母曾与寒严断绝父女关系又是外姓,自然显得低调不少,但因为她是 寒严唯一的亲血脉,因而也不容小觑,只是她涉及风云内部核心的时间短暂,再加 上是个年少的女流之辈,也有人对她持反对的声浪,认为她不足以担当风云总裁的 大任,公开地排斥她,要她退出。
但寒严临终前只要求见纪凌一人,寒沐及寒沁均未被点诏,这一来不免又引起 另一番揣
测,究竟是血亲重要还是实力可靠,就端看寒严如何取舍。
当纪凌出现在寒家大宅时,立即引起一阵骚动,拥戴寒沐与寒沁的成员分据大 厅两处,壁垒分明,而纪凌的身旁只有宋约希与法兰西斯两人,显得势单力薄。
寒家因为遵循英国传统繁文缛节甚多,纪凌需要先通报家仆,再经由家仆传讯 ,得到寒严的同意方可入室见人。
纪凌捡了个三不管地带枯坐等待,水灵的大眼看着寒沐与寒沁虎视眈眈的眼神 ,心里着实觉得无聊且浪费时间。
一名寒严忠心的老仆恭敬地朝纪凌行礼,“孙小姐,老爷有请,劳烦孙小姐移 驾上楼。”
纪凌点头起身准备上楼,宋约希与法兰跟在她后头也打算一起前往,但老仆将 他们两人挡下。
“老爷只请孙小姐入内。”
“约希、法兰,你们留下。”纪凌朝他们使了个眼色。
“孙小姐,这边请。”
纪凌跟随着老仆上楼,留下一屋子等待消息的人群。
推开寒严的房门,扑鼻而来的是阵阵药水味,房内有着寒严的私人医生和律师 ,寒严躺在床榻上,面如黄蜡,一见到她,勉强伸出枯槁的手招唤她。
“纪凌,过来,坐这里。”他拍拍床沿要她坐下。
寒严看着容貌酷似寒倚柔的纪凌,她比当年离家的寒倚柔更美、更独立,伸手 想握住她,却被她冷冷的抽走。
纪凌眼光直直地瞧着桌上、墙上,四处都或摆或挂着寒倚柔的照片,看来寒严 虽和寒倚柔断绝关系,但心中仍是非常挂念她,可能是拉不下脸来接她回英国,直 至她死,寒严也许都活在悔恨之中。
“孙小姐,老爷身子很虚弱,千万别刺激他。”老仆细声地提醒纪凌。
“我知道了,你和律师都出去,我有话想和我外公谈谈。”
老仆看向寒严,寒严向他点点头。
待他们走后,寒严开口,“妳知道风云目前的情形吗?”
“大致了解,寒沐与寒沁抢破头想接你的位置,风云内部已然分裂,没有向心 力更不用谈团结,跟盘散沙没两样,外人要攻打正是时机。”纪凌的眼神滞留在寒 倚柔各种形貌的照片上,冷凝的恨意冲破心墙,但她仍是隐藏着,没让寒严查觉。
寒严叹囗气,“寒沐野心太大,有野心本是件好事,可惜他只懂得往前冲,却 不知道也要固守原有的根基,交给他,不出三年风云会因他而损失惨重,所以他不 适任。而寒沁虽有实力,但他太好大喜功不会体恤下属,日久人心必失,到时他身 边只会剩下吹捧他的小人而无实在作为的战将,因此他也不能接。”
“我呢?”她低头问。
“妳在风云时日虽短,但事事务求完美,交给妳的小案子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作风低调却很服人心,与妳接洽过的客户都对妳赞不绝口,尤其妳当时还只是个学 生,可见潜力无穷,再过数年必成大器,与其将位子交给他们,还不如朝妳下注。 ”寒严老虽老,但并不胡涂,纪凌是个人才,也许能力远在这票争宠的亲戚之上, 这也是他招她回来的主要原因。
“这么看得起我?”
“我也没别的选择。”他很势利地说。
她绽出一抹笑容,看着一旁随时待命的医生和那批精密的医疗器材,转而问道 :“找我来就是想对我说这件事?”
“妳是我唯一的亲人,有些事我想向妳说清楚并且交代好。”
“说。”
“妳知道我恨纪绍荣。”寒严愤恨地看着她。
“知道,你也同时恨我身上流有一半他的血。”纪凌顺便说明事实,道出他多 年来看待她的心态。
寒严深吸了一口气,避开她的眼神。“除了妳,风云交给任何人我都不放心, 在交给妳之前,希望妳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她睨着寒严,想知道他还有什么把戏,反正他也快死了,听听他将 死之言也可和以往不可一世的对话比较一下有什么分别。
“首先,妳要改姓寒。我寒家在妳这一代除了妳没有其它的子嗣,妳母亲死得 太早,没有为我留下男丁接棒承继,我要妳改姓寒是希望妳延续我寒家的香烟,使 它不致在妳母亲那代就断绝,妳办得到吗?”
“可以。”她连想也不想地就答应。
寒严像是松了口气,继续说出第二项要求。
“其二,妳必须答应我,在接下风云之后一定要亲手毁了纪绍荣,不能假手他 人,他夺走我唯一的宝贝女儿还勾搭别的女人,最后逼死她,这仇我要妳报,替我 和替妳母亲报复那负心男人,妳能不顾父女之情达成这件事吗?”
“可以。”
“关于风云内部的问题,妳有能力解决它分裂的状态吗?”
“有。”
“妳有自信?”寒严为她的爽快感到一丝怀疑,她从不向人低头也不应允任何 事,今日的不同使他警戒心倍增。
纪凌笑得很虚假,这老头子太不了解她了。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她环着胸看着这残烛老人笑道。
“很好,我已经替妳安排了几名可靠亲信,他们会在风云中辅佐妳,直至妳步 上轨道为止。”寒严安心地靠躺回床,很满意地合上眼。
“你交代完了吗?你女儿正在下面等着和你团聚,你快去赴约吧!唠唠叨叨一 大堆,我是你能指使的吗?”纪凌点燃一根烟,轻蔑地说。
“妳──”寒严倏地瞪大眼,硬生生地吐出一句。
纪凌在他房内踱步欣赏每一祯寒倚柔的照片,顺手拿起一祯踱至他的床前,将 那相框当成烟灰缸使用。
“我要姓啥名谁都是我的自由,唯独寒字这姓我是不会列入考虑的,我厌恶都 来不及了又怎会听你之命而改?你凭什么命令我?下去问问你女儿缘由吧,你以为 我恨的是谁?纪绍荣吗?枉费你白活了这把岁数,连我的心思都摸不透,该好好反 省了。”
她拉来木制的坐椅坐在他身旁让他吸二手烟。
“我恨的是你,还有寒倚柔,纪绍荣当然也在名单之列,但我不会依你说的亲 手毁了纪绍荣,因为已经有人替我办到,省了我不少气力,所以你的两个愿望这辈 子永不会实现,我要你带着遗憾下地狱。”
寒严嘶吼道:“妳答应过我的!”
纪凌耸耸肩笑道:“我说谎,不行吗?”
“妳──”
“至于你最放心不下的风云,我会好好整顿,它将不再是你寒氏的风云,而是 我,纪凌的风云,你可能还不清楚你那些美其名要辅佐我的亲信早被我清理掉了, 小小螳臂又焉能挡车?太过轻敌是你犯下最大的错误,我的风云将不会有分裂的问 题,你的人马将被我全部驱逐,改以我这两年来培育的新世代取而代之,寒氏一门 将永成绝响。”她吐出一缕缕的烟雾快乐地笑着,将烟头捻熄在寒倚柔的照片上。
“妳──咳咳──”寒严怒火攻心导致呼吸困难,竭力地喘着气,脸色愈形苍 白:“别死得太快,你还没听到精彩部分呢!”纪凌招来医生替他戴上氧气罩,不 让他马上死去。
“医生──叫──叫律师来──”寒严费力地叫道。
纪凌推开椅子站至他面前冷酷的说:“甭叫了,想改遗嘱吗?我替你改好了, 你的律师和医生半年前就被我收买了,只要你一死,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死无对证, 我已是你的法定继承人,你名下所有的财产和风云都是我的,要改,可以,下辈子 别再看走眼以为我好对付,你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妳──收买我的律师?”寒严不敢置信地瘫在床上。
“金钱万能,你以为我没钱吗?未免太小看我了,这两年来我会毫无建树吗? 没点本钱怎么跟你斗?在台湾两年我所赚的钱不比你世世代代所经营的风云少,要 接收、要收买我有什么办不到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纪凌俯身至他的面前,让他看清她美丽得近乎邪恶的脸庞。
“因为我是你们所有人的罪。”
“罪?什么──罪?”寒严打个寒颤。
“你不知道吗?基督教有七项原罪,包括贪婪、色欲、懒惰、骄傲、嫉妒和愤 怒等等,你自恃富裕目中无人,犯了骄傲一罪,纪绍荣为求名利拋妻弃女,犯了贪 婪、懒惰和色欲三罪,而寒倚柔犯了嫉妒和愤怒两罪,你们三人的罪行衍生了我这 个罪人,八岁时我就已经偿还你们所加诸在我身上的惩罚,现在还给你们,很公平 。”她炯亮的双瞳映出他惨白的神色和她堆积砌成的仇恨,字字句句传送出她的怨 恨。
“妳不是神,妳有什么资格责难我?妳又凭什么要我赎罪?”寒严微弱地反击 ,她美得像地狱来的使者,就连看她也像往地狱踏去,与死神打了契约。
纪凌双目凛冽的逼近他,不带温度地开口,“当然有,你知道你的宝贝女儿生 前做了什么吗?”她拿开他的氧气罩在他耳边说道:“她要杀自己的亲生女儿,杀 我。”
寒严片刻间忘了呼吸,不敢相信他所听见的。
纪凌刻意为他说明过程:“用刀,亲手一刀刀刺进她女儿的身体,很冷、很痛 ,让人生不如死。那年我只有八岁便需经历亲人的杀戮和背叛,母亲要杀我、外租 父和父亲不救我,即使在她死后也没有人拉我一把,任我自生自灭,若不是有坚强 的求生意志,我还能站在这里吗?你说,我没有资格要你们赎罪吗?”
寒严淌出老泪,摇头否认。“倚柔──倚柔不会──她不可能会这么做──” 他的女儿是那么地柔顺温慈,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不可能?”纪凌脱下外衣,让他仔细瞧她手臂和肩上深浅不一、歪曲丑陋的 刀疤。
寒严咬牙别过脸不忍卒睹。
“还要看更多的刀疤吗?面对我,你有什么不敢看?那是你女儿做的,你为什 么不敢面对它?”纪凌用力扳正他的脸,要他看清楚她身上永不能磨减的伤痕。
“不──”寒严痛苦地低号。
“再告诉你一个让你死也不能瞑目的秘密。”她继续对他倾倒往事。
“住口──不要再说了──”
“你真以为寒倚柔是死于车祸意外?”她冷不防地问他。
寒严颤巍巍地开口,“妳──妳弒母?”
“不是我,是纪绍荣设计杀了她,想不到吧?见到你女儿时顺便告诉她一声, 免得她死得不明不白,你和她一生都毁在姓纪的手头上还不知情。”在他人生的最 后时刻,她才让他知道真相。
“纪绍荣──”寒严苦恨的大叫。
一旁的医疗仪器发出一连串的警铃声,寒严的心跳速度和呼吸都迅速增快至危 险状态,家庭医生赶紧替他戴上氧气罩,转头看纪凌,而她仍是无动于衷,医生只 好停下救助寒严的动作。
“算我做件好事,先送你去找你的女儿,等纪绍荣一无所有时他也会去找你, 你们三个不会太寂寞,可以在下面再好好斗上一回合。”纪凌偏头看他,脸上没有 同情也没有欣喜。
“妳好残忍──”
“向你们学的,你们教导有方,我该谢谢你们。”
家庭医师紧张地拉拉纪凌的衣袖,“孙小姐,妳不能再刺激他了,他的心脏会 承受不住。”
“这样就受不了?我呢?当我受苦受难时有谁来同情我?要我施舍一点怜悯给 你吗?”
她低下头拭去他的老泪,可怜地看着他。
“我──错了──不该──不该让倚柔生下妳──”
纪凌最后一丝良心也随他这句话远去。
“真巧,你女儿在死前也这么说过。”
寒严圆目直瞪,伸手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像要捉住什么。
“倚柔──倚柔──”心室监测器出现一道水平线,哔声划破充满仇恨的空气 。
“永别了,外公,代我问候我母亲。”她亲吻他的额际,为他合上双眼,让他 安心地去找女儿。
医生闭上眼,关上监测系统和其它的维生器具。纪凌走至门前时停下,转身回 头看了寒严一眼,继而永远地离开他。
※※※
寒严死后,律师立即公布其遗嘱内容。
寒严名下的财产,包括外债、金融投资、动产及不动产、风云科技、寒氏大宅 ,以及其在英国四处购置的房地产等,涓滴不漏地全数给了纪凌。纪凌卖了部分的 地产以支付庞大的遗产税,寒氏大宅即是被出售的地产之一。
在寒严下葬的七天后,纪凌在风云招开高层主管会议,以商讨风云的未来。
开会当天,参加会议的成员百分之六十为寒氏宗亲,只有少数的外姓人氏及英 籍人士,简而言之,风云科技几乎是寒氏一族所控制,这也是纪凌要招集他们的主 要目的。
在风云大楼宽广的会议室里,纪凌坐在主席的位子上,身后各站着宋约希与法 兰西斯,长桌的左侧是寒沐与拥戴他的部属,长桌的右侧则是寒沁与效忠他的人马 。
她以清亮的嗓音开口镇压一室的嘈杂,“今天我请各位来,不是来看职位防卫 战,请诸位收敛点,是炎黄子孙的都该晓得‘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句话的意义,别 因火烧着了,才懂得节制,听懂了没?”
纪凌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势,让原本仍争论不休的两派人马霎时安静了下来,将 注意力全部转移到纪凌的身上。
“首先,我要宣布有关人事异动的事项,在此之前,我想听听各位有何高见。 ”她敲敲桌沿,看着寒沐与寒沁,不急着直接告诉他们她所谓的人事异动是何等的 大搬风。
寒沐先声夺人,“纪小姐,听妳这么说,妳是对于目前风云内部的部署,与原 有的人事安排有不同的看法吗?”
“有,例如总裁一职。”她开口点明他仍然占据职位不放。
“我做得不称职吗?”寒沐对纪凌轻视得很,根本就不想把位子还给她。
寒沁在另一头耻笑他,“寒沐,纪小姐是风云名正言顺的总裁,你不过是暂代 的,别死耗着让自己难看,寒严都指定要她继承了,你霸着不放未免也太低级了吧 ?”
“你是吃不到葡萄喊葡萄酸,这职位是寒严他直接授权给我的,你穷嚷些什么 ?是你自己没本事,他才不传给你,少在那里敲边鼓,你算哪根葱?”寒沐回骂道 。
“你们有完没完?”纪凌打断他们的斗嘴,不耐地问。
寒沐看向纪凌,一副施恩的样子,“纪小姐,我认为妳年纪太小不适合从商, 妳这年纪应当在校园里追求学问而不是荒废学业。商业界这种事妳不懂,我愿意再 替妳掌舵风云几年,直到妳有能力独当一面,那时我会交出总裁位置,妳放心地先 去求学吧!风云有我在妳用不着烦恼。”
“多谢美意,但我已离开校园两年多,并且拥有企管与电子工程双料博士,我 不知道自己还要再读些什么,还有比博士更高的学位吗?拿两个就够了,要读你自 己去读,我没兴趣。”纪凌迅速打发他的废话,把他的轻视扫回他讶异的眼,寒沁 更是大剌剌地讽笑寒沐的狼狈。
“纪小姐,不如由我来帮你吧!我在商场上打滚多年,见多识广也熟悉公司上 下的事务运作,你虽有高学位却无实战经验,我愿意先暂代总裁让你在一旁学习经 营之道,等你有了足够的实际营运经验后,我再将主权交还予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寒沁乘机推销自己。
纪凌灵眸一转,“试问风云目前的净值大约多少?”
纪凌坐在大椅里两手交握,淡淡地笑道:“我名下的财产够我买一个风云还绰 绰有余,这些钱不是寒严给的,也不是平空掉下来的,是我凭自已的能力只花短短 的两年时间在台湾赚来的,经商讲求的是头脑与手段,也就是本身的实力,我整垮 的企业远比你在英国多年所接的案子多过太多,少拿经验与年资来压我,你还不够 格对我说教。”
室内响起一阵哗然,寒沁与寒沐目瞪口呆地看着年仅二十岁的纪凌,为她的作 为感到讶异与不信。
寒沐勉强地开口,“妳的年纪太小难以服众,有谁会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娃来 当大企业的总裁?风云将会沦为英国的笑柄。”
“我不需要你们的心悦臣服,我的企业里不要半个寒严用过的人,找你们来是 想告诉你们,你们全被开除了!明天准备与我的人交接,顺道去人事室拿资遣费。 ”她快言快语地拆了他们的台,懒得和他们斗嘴。
“妳敢开除我?”寒沐跳起来朝她怒吼,“论辈分我是妳的叔公,我在风云里 待了这么多年,就连寒严也不敢这样对我,我可以告妳不法资遣。”
“风云是我的私人企业,我爱开除谁,谁就得走路,当年寒严与我母亲断绝关 系,所以你们根本与我毫无关系,带着所有的手下一起滚,寒氏的风云早不存在, 若想告我也可以,先看完这些数据再仔细想想,我能将你们告得更惨。”纪凌从法 兰的手中拿过两本厚重的文件,拿给寒沐与寒沁。
寒沐、寒沁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在场的众人也心生猜疑,纪凌到底给了他们 什么东西?
“这──这是假的,妳故意栽赃抹黑我,我没做过这种事。”寒沐像是烫手般 地丢开那本文件,矢口否认。
宋约希捡起那分文件在他面前摇晃。
“没有?寒沐先生,你贪污了多少风云的钱全写在这些帐册上,需要我找你的 会计来和你对质吗?还是要我找来精算师估计你在本薪及加给之外多出的不法收入 ?”他眼神锐利地瞥了准备遁逃的寒沁一眼。“喂!寒沁,你也别躲,那些为抢到 生意不惜利益输送的献金是打哪儿来的?为我解惑如何?还是要我亲自去会计部门 挖你的数据,或是直接去问你的客户?”
“你们──”寒沁手指着纪凌三人。
法兰站上前宣布,“风云科技已经改朝换代,未来风云即将移植台湾,并以台 湾为根基,英国这边会只剩下一个据点,我家小姐不容许风云里有寒严用过的人存 在,如果你们肯合作,还有点小钱走路,再不走,我只好寻求法律途径解决,到时 大家都难堪,还请各位三思。”
寒沐撕去虚以委蛇的表相朝纪凌骂道:“妳想毁了先人在英国辛苦创建的风云 科技吗?”
“有何不可?”纪凌笑得灿烂。
“纪凌,妳外公尸骨未寒,妳就做出这种事,妳还算是人吗?风云科技会因为 妳这不孝女而败光,妳等着看。”寒沐不客气地嚷着。
法兰西斯快步上前提起寒沐的衣领,凶恶的警告道:“寒沐先生,再侮辱我家 小姐就请准备上法院,奉劝你少开脏口,现今她是主、你是仆,请认清身分,我家 小姐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再不识大体我就撕烂你这张嘴。”
寒沐被法兰西斯吓得六神无主,双脚被提离地面,随时都有被痛殴的危险,对 桌的寒沁适时地住嘴免得招来祸端。
“还有人有意见吗?”纪凌看着室里的众人满意地问。
室里悄无人声,怕一开口就连资遣费也领不到,还惹得一身官司。
“很好。”纪凌为他们的识相给予褒奖。她起身对宋约希吩咐道:“约希,这 儿就交给你和法兰了,尽快赶离这些寒老头的手下,完成事务的交接,办完事后你 再带新的职员们回台湾的总公司,由法兰筹备在英国的据点。另外拨出一些人手驻 守英国,盯着寒沐与寒沁的动作,防止他们再兴颠覆风云的念头,必要时,你可以 斩草除根,别让他们有机会成为大患。”
“头头,妳上哪儿去?”宋约希看着她穿上大衣,不解地问。
纪凌整理好衣衫,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好怀念台湾的阳光。
“回家,这个国度我不想留下,再没有什么能让我留恋的了。”
※※※
纪凌穿著一袭黑色连身的毛衣,站在伦敦机场的候机楼等待登机。
她没带任何行李,只提了个随身的小皮包,像抹黑色的影子混杂在川流不息的 人潮里。
不如为何,打倒寒严之后让她屯积了十多年的累意排山倒海而来,再也没气力 抗拒自身的疲累,没有了该前进的目标和想追求的东西,心头空荡得可怕,虚无的 感觉漫布全身。
将头靠着窗上的玻璃,静静地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在英国所做的事和寒严的死。
她的心愿达成了吗?她自问。
她也不知道,她活着就是要履行对自己立下的誓约,现在寒严死了、纪绍荣垮 了,而寒倚柔早化成一堆枯骨,她还想向他们要什么?就某方面来说她是赢了,但 她也输惨了。
她自嘲地笑着。
宿语昂还真说对了,现在的她的确不如该如何往前走,生活没了重心,她也不 晓得该何去何从,徒留一身的空虚。
她强烈地想念宿语昂温柔的怀抱。
他说过,他会是她可栖的树,她好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她这只 迷途的倦鸟好渴望能归巢安歇。
不知不觉地,她竟依赖他至深。呵!他不但是商界的银翼杀手,同时也是夺心 的猎鹰高手。
她闭上眼浅浅地低笑,原来她还有动情神经并非草木,尚不是无可救药。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玻璃窗上一笔一画地写着宿语昂这个名字,不一会儿,窗上 写满了她的相思。
一个硕长精瘦的身形映照在玻璃上,那身影是那般的熟悉。
纪凌缓缓地旋过身,以为自己见到幻像了,她猛地喘息,小手不禁掩住口阻止 自己大喊出声。
宿语昂走近她,拉开她的手低头给她一记安抚的吻,冠玉般的俊颜盛满温存的 笑意,他敞开双臂说道:“我来接妳回家了。”
纪凌投入他的怀里,语不成声地开口,“为什么?”怎么知道她在这儿?他为 什么总是出现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
“因为妳在这儿,我不能不来。”他拥紧她,怜惜地说,“妳的身上系着呼唤 我的铃,听见妳的呼唤我便来了,来迎接我倦累的小鹰归巢,我怕她会迷途,所以 主动来领她回家。”
纪凌拉下他的头疯狂地吻着,像个渴了千年的旅者,汲取荒漠中的甘泉,滋润 干渴的心灵。
“我想你,好想。”
“我又何尝不是?”他源源不绝地提供她所需的一切,分隔的日子让他相思成 灾,再也不能忍受见不到她的日子,匆匆放下台湾的事务,催促着自己赶来英国找 寻她。
他轻抱着她。
“英国方面的事结束了吧?回台湾后我再帮妳处理剩余的事,妳先好好休息好 吗?”
“我要有始有终。”她自他怀中抬头。
“妳太累了。”她变得更加消瘦,让他好生不忍,想将她的倦意全往自己的身 上揽,不愿再见她憔悴的模样。
纪凌靠在他怀里安适地说:“有你在身边就不会,我还撑得下去,等我,就快 结束了,再等我一阵子好不好?”
“都依妳。”他应允她所有的要求。“回家吧!李婶等着妳回去呢!她买了好 多菜要替妳补补身子,凯翔和楚歌爱上她的手艺,打算赖在妳家饭厅不走了,帮我 想法子把他们两个捉回公司办事,李婶让他们废工贪食了。”宿语昂低头向她抱怨 ,她笑着更往他的怀里缩去。
“我要叫李婶把他们拐过来。”纪凌仰头轻咬他的下巴。
“顺便拐我好了,我才是你的。”他一副“欢迎光临”的样子。
“我有没有说过我好想你?”纪凌承接他眼中的爱意,搂住他的颈子问。
“有,我喜欢听妳这么说,知道妳有这种想法真好。”他喜不自胜地啄吻她的 红唇。
“这是第一次我向人开口说这种话,很高兴我的对像是你。”她晕开美艳的笑 靥对他说道。
宿语昂沉醉在她的笑容里,更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以心贴心地向她保证, “妳还会有更多、更多的第一次,我会慢慢地帮妳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