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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种子 第二章

  白维霖觉得自己好轻松,仿佛没有半丝重量的似的,他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然没有沾地,而且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飘然又自在的魂魄游荡在半空,心伤且疑惑的望着床边的人来人往及……床上的自己?!

  怪哉,怎么他人在这里,还能看到另一个自己?而且,老大跟夫子他们为何脸色那么凝重?老爹跟娘怎么净是杵在床头掉着眼泪?还有维姬,我的天哪,他们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还有,那个床上的自己,怎么脸色那么惨白,丑得就像他很不喜欢见到的——死人?!

  几乎是立刻的,白维霖脑门“轰”的一声,震得全身被抽离了空气般的怔愣,慢慢的抬起手,他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它们是透明的,就跟那些燃了火的细缕烟苗儿般,透明中带了些许的灰白!而且不但他的双手是透明的,他的脚也是透明的,他甚至能透过自己个儿的肚子,瞧见身后的那扇墙板,老天爷,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不是……死了?!

  望着脚下的那些人,每张脸上的哀戚与阴凝再再都代表着他所怀疑的真实性,他真的死了!不——

  哀恸的长吼一声,白维霖陡地跌降着腾在空中的身躯,虚软的双腿直往地上滑去。

  不、不、不、不!他无法接受自己是个死人的事实,他无法!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还没去实行,例如……呃……

  慌乱且难得的用脑子想了半天,很用力的思索了半天,咬牙切齿的追想了半天,最后,尽管是在这种自己说不定真的嗝死了的关地关键时刻,白维霖竟然仍不由自己主地笑了起来。

  太可笑了,他竟然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到自己想实行的事呢!

  心里苦笑与自嘲慢慢的扩大了起来,白维霖悲怜着自己,原来生命之于他,竟然是无牵无绊的,除了与他有血脉相连的至亲外,就属老大他们这一票亲如手足的兄弟了。

  但是,除了牵挂,他竟找不出半丝可以留下自己的理由与原因。

  瞧着无力的哭倒在父亲怀里的母亲,妹妹维姬惨白着脸依附着床柱,身儿像根细微的柳枝无力的攀附着,父亲哀声叹气的红着眼眶、摇着头,老大死沉又阴尺的倚墙而立,看得出来全身绷得死紧……老天,他也不想那么快离开他们哪!

  但是,或许真是自己的阳寿将尽,这种事情是无法强求的。

  纵使是如此,白维霖也绝不后悔自己飞扑上去救关缇的举动,因为甜美又温柔的关缇就像他的另一个妹妹,况且,她牵系着冷苍昊的心,她若真有什么不测,连冷苍昊也完了;而他自己,却是个在感情上无牵无挂的人,以往生命中的那些女子只不过是随着岁月而驻脚的过客,除了这屋子里的这些人,再没人能让他牵肠挂肚了。

  飘然的脚下愈来愈浮躁了,白维霖认命的微往上移动了身子,却因为注意到了件事而止住了往上飘的去势。

  咦,那几个家伙呢?夫子、高木头、阿岳那几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没在他房里?

  想法的转移让他的身形杵在房里不肯再动半分,白维霖心头蓦然涨着气,他们真的没在他房里!老天爷,这简直是不可原谅、没心没肝的行为,他都快要死了,怎么那几个人不在他房里?他的寝房又不是小得挤不下他们!心念一动,身子又移下了些。

  不行,在不知道他们不在场的原因之前,他不甘心离开这个世界,白维霖心里暗忖着,因为他不相信与自己生死相交的几个拜把兄弟会那么无情。

  正当他浑沌的脑子反反覆覆的想着原因时,门外响起了急促且纷乱的脚步声。

  他所惦念的几个高大身影陆续的走进了那扇门,而且表情果真是严肃又凝重、阴沉的,白维霖暗爽着,看吧,就知道他们一定也很舍不得他,否则表情不会难看成这样。

  正当白维霖心神一宽,身下又开始轻飘飘起来时,不经意的却瞧见了高暮肩上的那个身躯。

  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紧闭着眼、昏迷不醒,但是却仍看得出风采不俗,脸蛋儿姣好得漂亮的女人,而她的身上还裹了只全身白毛的娇小狐狸。

  瞧着房里黑压压的那么多颗脑袋,不晃不动却是阴气沉沉的,而且似有期盼的晶亮眼光全都是落在它与主人身上,小狐狸猛地尖嚎一声,将圆圆的小身子似藏似挡的僵在已斜躺在椅子上的姑娘身上,一副满心骇怕又有着欲与人拚命以保护主人的好笑架式。

  奇怪,为何一向不近女色的高木头会带个女人进他房里?还是个没有意识的女人?这简直就是天下奇闻嘛!那女人究竟是谁?好奇心将白维霖留了下来。

  一再滚动的讶然与好奇蓦生,而且愈滚愈旺烈,白维霖大声的告诉自己,他有绝对的权利对他房里发生的事好奇,因为这是他的房间,而且,他应该算是个死人了。

  “怎么回事?”待来人一走进房里,冷苍昊就率先朝一脸无奈的龙毅夫开口道,叫他们带大夫回来,结果带回来的却是一个不省人事的大夫,还有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

  “夫子,她就是大夫?”

  “要不还有谁?我们也是在半路上遇见高木头的。”耸了耸肩,龙毅夫一脸的无可奈何。

  他们三个人骑着两匹马,一路上快马加鞭的赶上点苍山,谁知道高暮这家伙的动作竟然那么快,不但早就打听到毕绿这个女华佗的存在与所在,而且还直扑上人家家里,将不情不愿且冷言拒绝的女大夫给打昏,驮在马背上急驰下山。

  一见到被他架在马背上快速疾驰的女人身影,若不是念在情非得已,龙毅夫还真想先奉送他几句训言再回大理,纵使高暮听不听得进去还是个问题,但是,该讲的话,他从来不会吝啬。

  “高木头?”

  “她不肯合作。”高暮没有一丝愧疚的回答冷苍昊的问话,在当时,击昏她是唯一的办法,虽然他不怎么情愿对个女人下手,但是为了兄弟的命,他也只得动手

  记得他上一次击昏女人是在带小缇回来之际,那时,也是他动手击晕了小红,一思及此,高暮下意识的瞥了关红一眼。

  关红也记起来了,轻嗤一声,粉雕玉琢的秀丽脸蛋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还能如何请回大夫呢?就知道他们这帮人的骨子里还是流着马贼的血液,凡事“抢”为先,哼!

  冷苍昊没有再表示什么,只是倏然颦起了眉峰,扫视着不省人事且脸色愈见铁青的白维霖,暗暗的低吁一声,是啊,为了救白的命,若换成是自己,他也是会不顾一切的。

  龙毅夫早就自外头拎了盆水进来,沾了点水,他轻柔的朝毕绿的脸上洒了几滴,就见她柳眉倏摆,但轻嗯一声后,毕绿仍没有如大家所愿的清醒过来。

  龙毅夫将手伸进桶里,又待再汲些水往她脸上泼去,冷苍岳就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如往常的捺不住火爆又急躁的性子,跨了几个大步将龙毅夫手中的桶了给抢了过来。

  “夫子,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斯文,照你这样下去,泼光了整桶的水,这女的八成还是昏死的,那我们真的就等着替白收尸了。”说完,他就在众人的惊视下,将那盆冷水朝着昏迷的毕绿头上全倾倒了下去。

  这猛然袭上的冷水不但如他们所愿的将毕绿给浇醒了,连全身寒毛竖得高高的小狐狸,也被这冷不防的水流给手忙脚乱的试图稳住身子,但还是尖嚎不已的让水势给冲到椅子底下去。

  “大个儿!”关红再也顾不得淑女风范,被冷苍岳这莽汉动作给怔了一会儿,然后便伸脚狠狠的朝他后腿踢了过去。

  然而,就像踢到柱子似的,她满脸痛苦的蹲了下去,可怜兮兮的捂住了自己的脚,这家伙一定是钢铁铸的,否则怎么全身都硬邦邦的没半处可以下手?!

  “活该,谁教你要攻击我。”嘴里虽数落着,冷苍岳还是丢开了水桶,蹲下身,掩不住关切的想拉开她捂着脚的手,“怎么样?有没有肿起来?”小红是娇生惯养的女人,这一脚一定有她好受的。

  他们的争战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因为斜躺在椅子上的毕绿还未睁开眼就先淡淡的吁了口气,然后才慢慢的眨起了眼,这是什么地方?

  待看清楚了身边那几张带着哀伤且若有所求的脸后,她便像那只小狐狸一样,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僵直的带着警戒,紧拧起眉,一双明眸半眯的迎着他们的凝视。

  蓦然,在她脚边盘绕的温暖与物体引开了毕绿的眼光,是猪儿?!他们连猪儿也带来了。

  俯身将见了她清醒后,便叽叽喳喳个不停,不时还哀嚎几声的猪儿给搂抱在怀中,毕绿迅速的环视了室内一圈,然后两带着纳闷又指控的眸子不约而同的望向高暮。

  她记得他,应该是他击昏她,然后带她到这个地方来的。

  显然猪儿也记得,就见它朝他低号一声,圆滚滚的眼神中有着责怪。

  “毕大夫,请你救一个人。”冷不防的,率先开口的是冷苍昊。

  在回到白家后,他一心等待龙毅夫他们的回来,除了刚进房时瞄了一眼表情怪异中带着悔恨的白维姬一眼外,他的眼神几乎大半都是专注的盯在情况愈来愈不乐观的白维霖身上。

  随后跟进来的白佑涛夫妇,除了忙碌的准备着可能会用到的器具外,也对冷苍昊透露许多他们所知道及刚刚自外头那些多话的乡人口中转述而来的消息,所有的话尾都指明了一件事,这个叫毕绿的小女人是个奇异的独行侠。

  除了当年迟了一步到事发现场,没来得及救回她父母的命外,她只与替她手刃了那群土匪然后将她带回点苍山上,进而启蒙她岐黄之术的神秘男子朴泰修接触过,此外,她几乎不与人交往、交谈,更遑论指望她出手救人。

  因为朴泰修的医术虽高明,但他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门求助斩人只好退而求其次,使得毕绿增加了不少实验的机会;而聪明又敏巧的她,在几年中,医术更为高超了。

  但是,她不怎么喜欢下山去替人诊治,而上山向她求诊的人又常常是铩羽而归的占多数,除非她医治的对象不知怎的触着了她的某条细致又神秘的神经线。

  有的人当她是个冷血的女人,竟然能狠得下心来见死不救;有的人当她是暗藏热血的菩萨,因为当她医治时是全心全意的,好似这是她责无旁贷的任务。

  不管怎么样,当她愿意伸出援手时,被她所救、医治的几乎都是处于病危且希望渺茫的人;而且,只要她肯施救,没有人曾在她手中死去,这是所有乡人津津乐道且不争的事实,久而久之,大伙倒反而较淡忘了朴泰修这一号人物了。

  听了白佑涛的转述,冷苍昊心底暗暗的叹气,她大概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但是,瞧着高暮进来时扛在背上的身影,他就知道这女人的执拗了。

  迎视着听了他的话后蓦然转移过来的目光,冷苍昊冷然的脸上有着隐约的恳求,挂了副黑眼罩的刚硬脸孔因担心而蒙上了一层死灰。

  “不论代价多大,请你一定要救活他。”

  如果乡人所言属实,那白的命有希望救回来了,当然,前题是,只要她愿意!

  将事情全看进眼底,白维霖终于明白了始终,他们正想尽办法营救他。

  心里下着雨,鼻头酸楚的望着房里的几个兄弟,他感动至极的猛眨着酸涩的眼,相识这么多年了,他从不曾听老大用这种语气要求过谁,老大一向都是强霸又悍然的下着命令,而今为了他,老大竟开口哀求那姑娘……

  但是,感动还在他心里、眼底迅速酝酿着,就听到那女人开口说话,白维霖差一点没跌瞎了眼。

  “不。”

  毕绿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好听却半点波动都没有,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斩断房里所有人的希望,更甚者,她竟然枉顾所有人的视线,伸手很快速的将远沾在脸上的纷细水珠给拭去,然后站起身就待往门外走,将那份拒绝的意味儿表达得淋漓尽致,完全清晰无遗。

  “大个儿!”冷苍昊的一声惊呼快得像阵风,连那个袭向毕绿的冲势也快得吓人。“慢着,你说什么?”顾不得关红那急切的揪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冷苍岳冲上去将壮硕的身躯挡着毕绿的去路,“见死不救,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他实在是气极了。

  亏她还是个大夫呢!大夫不是应该有慈悲心吗?哪有人见死不救的!

  冷然的瞟了他一眼,毕绿二话不说的打算自他身边越过。

  “毕绿姑娘,我能知道为什么你不不愿意吗?”龙毅夫悄悄的上前一步,再次挡在她身前,因为他注意到冷苍岳的话让她眼中疾闪而逝的那抹伤怀。

  伤怀?这么代表她不是个冷血、绝情的人,她应该也有着与他们相同的细腻心思,甚至或许比他们更为过之,因为心思愈细腻的人愈容易受伤,不是吗?

  “能将原因告诉我们吗?”龙毅夫的声音细丝但也清晰。

  唇畔轻轻的扯开一个看来很诡异的淡笑,毕绿回身迎向众人的视线,“因为他是白维霖。”

  “啊?!”

  所有的人都一头雾水,包括了被她鄙视的主角白维霖,他纳闷的望着这个叫毕绿的女大夫。

  虽然穿着一袭极为通俗的粗布旧衣,乌黑浓密的一头长发也是很简单的在脑后扎成了发辫子,昂然的一张冷然淡漠的脸蛋;而肌肤无色无波的呈着凝冷,整个人简直就是跟寒冰结上了亲似的,令人忍不住的打起寒颤来。

  但这些却不掩她清妍秀丽的本质,姣好且窈窕的修长身躯显得有些清瘦了点;自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孤傲,一如冷磕的花朵儿般美丽诱人,却又让人见了会打心底直发着疼。

  对,她教人拧着心的一阵一阵的疼着。

  有些诧异自己的感受,白维霖更加仔细的瞧着毕绿,他不认识她,正确的说,他不曾见过她,不然以她这种特殊又出众的气质与外貌,若曾见过她,他一定会有印象的;但是,他对她完全没有半点印象。

  她是谁?还有,为什么他不愿意救他,只因为他是白维霖?

  没有浪费时间,毕绿讲完了话就像了了责任般,只是再无半丝笑颜的扯动了下唇,再度举步往门口走去。

  “喂,你这娘儿,别急着走……”

  “毕大夫,你认识白?”接触到毕绿投过来的不解,关红补了句:“就是白维霖啦!”她小了好几号的身体,堪堪的架在仍有些蠢蠢欲动的冷苍岳前头。

  揪起了柳眉,毕绿似有似无的摇了摇头,因为她根本不认识这个叫白维霖的男人,也不认识这房里的任何一个人,虽然这一点也不稀奇,因为对于长年居住在山中的她而言,她根本识不得几个人。

  但是,当她早先瞧见骑着一匹骏马疾驰上山的剽悍身躯急驱至她眼前,连下马都懒得费工夫,就俯身冷淡却急促的询问她是否是毕绿,她只闪了下眼,那人就已经焦急万分的说明来意,希望她下山去救一个受了重伤的人,那个人就叫作白维霖,她迟疑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她就立刻想起了林秋柔——那个在封闭自己的感情多年后,好不容易才慢慢喜欢且接受对方接近的一个好女孩。

  林秋柔真的是人如其名的万般皆好,脸蛋儿娇媚动人、声音清脆如黄莺、身段婀娜多姿的泛着风情、性情柔顺又温柔,她真的什么都好,唯不好的是她的识人眼光,她爱上且将一切都献给了一个叫作白维霖的多情种子,但他负了她。

  因为她发现自己不孕了,而薄幸的白维霖在得知消息的同时,立刻将她甩得一干二净!

  深受打击的林秋柔却是没有半句怨言的原谅了他,只是痴傻的过了好几天魂不守舍的日子,然后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她穿着一袭五颜六色的漂亮衣衫,那是她的嫁裳,然后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再独自一人上山。

  就在那一方紧临着溪畔,另一方则围着密实又线条优美的绿竹林丛,有一颗偌大的、圆溜溜没有锐角的石块,这是他们两人互约的碰面地点,骄美如花的林秋柔选择在这个地方,用一把犀利的弯刀划破了那柔若无骨的细缴手腕,又狠又时决的使着重力,一刀又一刀的将她极欲自毁的决心刻划在瘦弱的手腕上。

  隔天,毕绿晚了一天才找到她,紧闭着眼的林秋柔表情凄美得像个不小心跌下尘世的天使,但是仰躺望天的身下却是布满了骇的的血迹。

  风干的暗褐色血迹染在那大石块上,直刺进毕绿心头,这是她父母亲死在她眼前的这么多年以来,毕绿第一次红了眼眶、酸了心,而这一切皆因为白维霖——那个邪恶又全身带著罪孽的男人。

  但此刻,她被人强掳下山,因为希望她救一个男人,一个叫白维霖的薄幸男人。

  不,她无法原谅杀了林秋柔的凶手,她不能救他。

  “你真的可以任自己就这么走出这道门,而没有一丝遗憾吗?”龙毅夫不相信他自己的眼光。

  她分明不是一个薄情的人哪,因为她的神色虽冷然,却是掩着黯沉的忧伤,且有着浓厚且复杂的感情,虽然他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是,他才不会看走了眼,他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一向很准的。

  不知怎的,龙毅夫就是觉得自己必须替白维霖留下毕绿,就算只是为了救活白维霖这一个原因,而且,不管用任何手段!

  “你不救他,你会后悔的。”

  “会吗?”轻嗤一声,毕绿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脸上的表情虽是不变的冷然,但却有着淡淡的怨慰,她痛恨自己的绝情,但又抑不住根深柢固的仇视心态。

  男人,他们任意的强取豪夺女人的清白,然后又不当一回事的弃如敝屣,而一切只为了满足他们的那犹如野兽般的欲望。

  毕绿无法忘怀多年前的那一幕,一条又一条卸开了的裤裆,迫不及待的覆上毫无抵抗能力的母亲身上的男人身影,那些她想充耳不闻,但却一声接一声传进耳里的淫秽笑语,那些轻易展现在弱女子身上的无情暴力与折难;也忘不了在心欲求死的前一天,如往常般上山与她闲话家常的林秋柔,临去前脸上那抹心死的惨然一笑,及那块大石块上的斑斑血迹。

  老天,她该对林秋柔的异常轻忽有所惊觉的,但她没有,她就这么任林秋柔自行了结了痛苦的余生,毕绿好恨自己的迟钝与眼拙。

  “小绿,你不知道,他对我好好、好温柔哦,看他的第一眼,我就已经失去了我的心,为他付出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小绿,你知道吗,我爱他,这辈子再也不能没有他。”林秋柔梦幻的神情浮上了她的脑海,“小绿,你知道吗,我爱他。”林秋柔快乐的声音回荡在她偶然的午夜梦回时。

  爱?毕绿恨底有着想下雨的冲动,爱是什么鬼东西?!为了爱上一个不值得的白维霖,娇柔又甜美的林秋柔所付出的代价是似花般娇媚的性命。

  “不,我绝不救白维霖。”她的话信誓旦旦得让人心颤,她要白维霖化成鬼,为了林秋柔!

  她的话惹得所有人陡然的猛抽气。

  冷苍岳如火山崩顶的火爆性子被引了出来,他暴吼一声:“你这个死心的娘儿们!”倏然伸手一把将她往后一拉。

  毕绿跌跌撞撞的踉跄了几步,不偏不倚的跌躺在床沿,身子微微的叠上了躺在床上的白维霖。

  “阿岳!”

  “大个儿”

  不悦的指责眼光与口气全都射向了满脸无辜却又极不服气的冷苍岳,他挺起了胸,一脸无畏的将那些视线全部给瞪回去。

  小红知道什么,眼前这个倔拗的愚蠢女人是白最后的希望了,他才不会像夫子这么温文儒雅的试图劝服她,如果她今天不救活白的一条命,他会用她的一条命来陪葬的。

  他是马贼,所以他可以是强悍而不讲理的,不是吗?

  迅速的侧过了身的毕绿没有留心身后的情形,窒着气息,她望着床上那个没了生气的身躯与苍白却仍是俊逸的脸孔,这就是白维霖?!

  细细的审视着他的俊容半晌,她不由得在心底欷吁的轻吐着气,失了血的俊容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冷,微长带着松鬈的发丝纠结在一起,槁木死灰般的容貌并未折损半丝典雅的风采,斯文俊朗的五官仍是不掩其积线分明的刚强,而那健阔的宽胸很骇人的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起伏。

  白维霖是个细致中带着粗犷神采的出色男人,喟然轻叹,毕绿瞅着他不省人事的出众脸孔,难怪林秋柔会为他轻生而不悔。

  他快死了!凭经验,毕绿很容易就感觉到,在这个没有半丝动静的胸膛下,他的生命已经开始降至最低了,再不救他,他真的就完了!

  但是,紧紧的闭起了眼,毕绿无法让自己伸出援手去救白维霖,因为他是个害死林秋柔的刽子手,虽然并非人联想手夺走了林秋柔的性命,但是,她为他轻生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个心性残忍的男人,一如多年前残暴的夺去了母亲珍贵性命的那些男人!

  没有一丝迟疑,她不让自己有心软的机会,又站起了身。

  “吓!”

  猪儿的尖嚎声唤回了毕绿的注意力,几时猪儿已经溜到床上了?而且竟然定定的贴着那个男人的身侧坐定;更令她不解的是,它眼中竟然露出哀示的眼光,在望了白维霖那张没有生气的脸庞后,就间不容缓的移驻在她的视线里。

  它要自己救他?!有些吃惊、有些不解,毕绿没有吭气,只是眉儿微拧着,刚出娘胎就被她救回家饲养,这些年来,除了她跟朴泰修外,猪儿对旁人一向都是有着极大的戒心,但是现在它竟然为将死的他求情?这个叫作白维霖的陌生男子!

  死死的抿着泛白的唇瓣,黯沉的微摇了下头,毕绿蓦地狠下心来往外走,但坚决的身子再一次的被人给拦了下来。

  “毕绿姑娘,我知道这样勉强你是不太好的,但是……”苍老的声音显得很为难,“并就看在老汉的份上,救救白维霖吧,他是个不错的孩子,不该那么早就离开的。”

  是那个自己曾对他有过允诺的老人!毕绿没忘记自己还欠他一个承诺,而在这种时候,老人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纯粹只是探望而已,紧闭着眼半晌,毕绿低吁一声,紧咬着牙根,终于认了分。

  猛地旋过瘦嶙乏力的身躯走向床畔,她二话不说的伸手就开始解开白维霖的上衣,动作迅速却仍是轻柔的,她没忘了他是个快没了命的病人。

  自眼角瞄见那几张发怔又惊喜的脸孔,她终于开了口,嗓音冰冷但仍显清脆:“我要大量热水、白布、十枝药十雨长的木条……”

  顿时,房里的人开始忙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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