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林每天按时前往探视报告。他是希特播的左右手。希特潘因事不能时时前往,他代表希特潘,捎带口信兼探视,随时向希特潘报告。
希恩潘受伤是大事。但希恩潘对希特潘家族及异母兄弟姐妹表示的关怀没兴趣;除了罗斯林,连他的姑母琼·希特播探访时,他都冷淡敷衍。
琼·希特播为此大表不快,向查理·希特洛抱怨了一番。
希恩潘受伤昏迷才稍微复原,琼不好立即提出要求,尼尔到现在还一直被软禁中。没有希恩潘的命令,他那些手下又十分尽忠职守,尼尔就像犯人一样,琼为此简直气结,偏又无可奈何。
“希恩潘先生,”罗斯林照例准时到达。灰蓝眼珠如常没表情,说话时脸上的肌肉几乎没有牵动。“对‘普拿’药厂的吸收案已经决定,它将归并在艾尔发制药旗下,这是全部的资料。还有——”他顿一下,才说:“在佛州一名叫佛斯特的,声称服用艾尔发制造的抗头痛药片导致胎儿流产,现在正联合其他据说有相同情况的人士,打算控告艾尔发。还有,加州——”
“这些小事,你们不会处理吗?少烦我。”希恩潘冷眸里透着不耐烦。
“是。”罗斯林把资料收回去,说:“希特潘先生昨天临时有事飞往德州,预定在今天上午返回,应该马上就会到了。另外,野泽博士要我向你报告,CZ计划有重大突破了。”
“突破?”希恩潘目光一敛。“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不过,听他的声音似乎相当地兴奋。”
能让野洋兴奋的事不会太多。希恩潘心里快速转过几个念头,揣想任何可能性。
“我知道了。”他决定亲自过去。cz计划已进行十多年,重要性凌驾过一切。不过,他思绪一岔,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乔顿呢?”他黑蓝和翡绿的眼眸射出不属于温血动物的冷金属光。
“乔顿因为犯下重大过失,已经被撤职,等候希恩潘先生你的发落。”
希恩潘脸色一沉,说:“你马上去找他过来。”
“是。”罗斯林不动声色,心想这下子乔顿完了。
隔一会,病房外一阵骚动,跟着,几个穿深色西装的人跟着一名穿灰色西装的老人走进希恩潘的病房。
希恩潘闻声抬头,表情不动,只有眉毛微微一扬,泄露他内心小小的讶异。
“爸。”他没意料到。“我以为你还在德州。”
“事情办完了,就没必要留在那边。”希恩潘父亲——艾尔发集团总裁希特潘,望着希恩潘,微笑说:“前两次看你都还昏迷不醒,现在这么有精神,应该没什么大碍,我就放心了。”
希特潘年纪约六十岁左右,一头金发已经变成耀眼的银白色,蓝眼珠笑起来则跟着稍微松弛的眼皮变成一条缝。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清爽干净,一点都不像掌控数百亿美元资本额集团的精明强悍商人,反倒像那种亲切和蔼、极为优雅有魅力的绅士。
“我已经没事了。你不必担心。”面对自己的父亲,希恩潘态度明显的和缓。
希特潘来到床边,像要亲眼确定希恩潘更如他自己说的“没事”,审慎看了他一会,才终于放心似,说:“我和医生谈过了。他说你手术后情况良好,伤口没有感染,也没有任何并发症状,恢复的速度十分迅速。看样子,他没有说谎。佛坦医师的技术不错。我想,筹划中的新综合医院可以考虑他。”希恩潘说。
“我会的。”希特潘点个头。而后,轻轻皱眉说:“怎么会那么不小 心?我听说当时还有乔顿跟着。”
“这是我自己的疏忽.我太大意了。乔顿只是听我的命令行事。” 希恩潘从容说着,眼皮眨都没眨一下。他很清楚他父亲那亲切笑容下的快狠毒辣,一点都不犹豫;一旦出手,就绝不留情。这也是希恩潘自己的作风。
“这不像你。”希特潘有所意味的看看希恩潘。“你打算饶了乔顿?”
“他罪还不致死。而且,我留着他还有用处。”
“是吗?好吧。你既然这么说.就随你的意思。”希特潘再次点个头。“你办事,我没有一次不放心的。那个六九尽早追回来麻烦越少,不过,如果太麻烦了,就地解决也无妨。罗斯林说,野泽博士已经通知cz计划有重大进展了。”他人虽不在总部,但掌握了一切,一点都不遗漏。
“他是这么说没错,我准备亲自过去一趟。至于六九,野泽博士对他的意识现象很有兴趣,要怎么对付外置六九,我会视情况而定,再向你报告。”
“好。反正我把计划交给你,你就看着办。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儿子。”
“你放心,爸。”
“那么,你好好休养,我走了。”希特潘拍拍希恩潘,转身走开。走到门口,忽然回头,说:“对了,有件事,你琼姑妈向我抱怨了好几次,我看你就饶了尼尔这一次,让我耳根清静清静,不然,她又没完没了。”
“我知道了。”
“还有,尼尔听话又肯办事,不过喜欢耍点小威风,虚荣了一点。琼只有这个儿子,难免多宠他一些,只要不太过分,你就让尼尔一点吧。”
“爸,你就告诉琼姑母,只要尼尔安分一点,我不会找他麻烦的。我马上就会叫那些人撤走。”
希特潘微笑起来,点了点头。希恩潘那冷血、六亲不认的个性,的确是他的儿子没错。那是成大事、做大人该具备的性格,他很满意。希恩潘其他那些异母兄弟姐妹完全不行,阴险有余气魄不足,只会使些小手段,难怪见到了希恩潘会像老鼠见到了猫那般。
也难怪,一堆人全被希恩潘压得死死的。希特潘想想,摇头笑起来。
***
听说希恩潘找他,乔顿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医院;被刀疤狄恩折断的手臂,仍裹着石膏,形同报废挂在胸前。希恩播这一召唤,不知是福是祸,乔顿超过二百磅重的体形霎时缩水许多,脚步也显得格外沉重。
尽管如此,他还是硬着头皮跟着罗斯林走进病房。
“希恩潘先生。”硬着头皮去注视希恩潘。
希恩潘看见乔顿,剑眉先蹙皱起来。“你的手怎么了?”
“唉,受了一点伤……”乔顿吞吞吐吐。
“原来你也受伤了。”当时中枪之后,希恩潘在意识和视线模糊之前,曾依稀看见杨舞摇晃着朝他走去,而后,他好像还听到乔顿的叫声——不,他无法确定。他直视乔顿,眼眸寒光湛湛。“你怎么受伤的?谁伤了你?”他见乔顿的手臂上了石膏,有些疑惑。
“是我!”乔顿还不及回答,伊丽儿傲慢清脆的声音便跟着脚步声一起跨进病房,身后照例跟了刀疤狄恩及数名保镖。
“你又来干什么?”希恩潘面无表情。
“来探望你啊。”伊丽儿嫣然一笑,走近到希恩潘床边,弯身亲吻希恩潘。“你还是一样冷淡啊,范,连对我这个未婚妻也是一样。”
希恩潘神色仍不变,仍没有表情。“你别胡闹,伊丽儿。”
“好嘛。”伊丽儿娇哭一声,柔滑的双臂像蛇一样攀住希恩潘的脖子,说:“你不承认我这个才未婚妻也无妨,反正那里迟早的事。不过,你总不能否认我这个妹妹吧?我们关系特殊,你不觉得你应该对我特别一点吗?”丝毫不顾虑在场其他人的眼光。
希恩潘冰冷的手搭上伊丽儿光滑的手臂,却没有回应她甜软的媚笑,一把扳开她的手,说;“不要再碰我,不管你是谁都一样。”
名义上,伊丽儿的确是希思潘的妹妹没错。不过,既不同母,也不同父。伊丽儿母亲辛蒂·霍曼是现任的希特潘太太,是霍曼家族的么女儿。霍曼家族操控美国一半的运输业,南北往来——下通墨西哥,北接加拿大的货物流通有大半皆由霍曼家掌控调度,连结两大洋的通路他们也据有一席之地,势力相当庞大。
辛蒂·霍曼先和麻州政治世家出身的国会议员安德逊结婚,生下伊丽儿,没几年便告仳离。其后她又再婚过一次,但没有生育;和希特潘的婚姻,泰半是一种政治性的结合,但辛蒂·霍曼并不以为意,大刺刺的以希特潘夫人的身分活跃在社交界。
辛蒂·霍曼金发碧眼、水蛇腰,两周细细尖尖勾得像小山,给人一种蛇蝎美人的辛辣印象。伊丽儿完全是她母亲的翻版,个性却比她母亲辛辣十倍。她看上的,不择手段一定非要到手不可。
对希恩潘不留情的冷淡,伊丽儿不怒反笑,说:“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范。”
她这也不是第一次碰希恩潘的钉子了。希恩潘的魅力就在他的冷漠,不像其他那些人光会巴结诌媚。她也很清楚,只要不逾越某个界限,希恩潘尚不至于真的翻脸。所以她巧妙试探那个界限。她并不想真的惹毛希恩潘,那对她没好处。
希恩潘不理会她的笑容,反问:“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弄伤乔顿?”
“我只是折断他一只手臂,还算便宜了他!”伊丽儿说:“他跟着你跟到让你受重伤,他自己倒好好的没事,这像话吗?”
“你不必多管闲事。听好,伊丽儿,乔顿是我的人,要杀要剐是我的事,我没拜托你,你少多事。以后,不准你再对乔顿下手。”
伊丽儿扬扬眉。“没想到你这么体恤你的部下,范。”众人口中的希恩潘,可不是这么心软温情的人。
希恩潘不理她,冷冷说:“我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
他还要留着乔顿办事,不希望无关的人胡乱插手。
“知道了,我不碰他就是。不过,你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这跟你无关。”
“你都被枪击重伤了,怎么会跟我无关!”
“你该走了。”希恩潘不打算再谈下去,下逐客令:“罗斯林,送伊丽儿小姐出去。”
“不必了!”伊丽儿俏脸一凝,很不痛快,弯了身搂住希恩潘,狠狠亲了他一记。在希恩潘发作之前说:“我走就是,你好好休息。”转头向刀疤狄恩——“我们走吧!”
希恩潘不肯告诉她,她自己会去查。她非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不可!
“罗斯林,”希恩潘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可是,希恩潘先生——”
“你身为集团的总秘书长,应该还有很多事等你处理,没必要一直待在这里。”希恩潘挥手打断罗斯林的话。“而且,我父亲方才已经来过,你是他的左右手,应该没时间再在这里耗着才对。”
罗斯林只好告退,剩下乔顿一个人。
“乔顿——”希恩潘寒光射向乔顿。
乔顿的心脏一下子跳到喉咙口。“希恩潘先生,我——呃——”
希恩潘挥个手,说:“你把那天发生的事说一遍。”这才是他想知道的,还有“后来”。
“呃,是。”乔顿选过一劫般的暗觉侥幸,不敢怠慢,连忙说:“那一天我遵照您的指示,往车头的方向追查。列车因故延迟发车,我一直走到了最前方,就在那时候,突然传来枪响的声音,我立即回头跑回去。等我赶到的时候,我就看到,呃,看到希恩潘先生您躺在地上……”
“就只看到我吗?”
“不,还有那名东方女孩,她就站在你身旁,我怕她对您不利,朝她开了一枪。然后,六九和塔娜博士就将她带走,我对他们又开了一枪,因为担心希恩潘先生您的情况,没有再追下去——”
“他们搭上火车逃了吗?”
“我有看到他们往列车方向逃逸。不过,我们派往下一站拦截的人员并没有任何发现。”
让她给逃了!希恩潘握拳抓皱了被单,内心一阵说不出原委的激动直扑上来,引发出更强烈的执拗。
“乔顿,”他眼神阴了阴。被杨舞亲手所伤的他,更加执着要抓回杨舞。“立刻去清查塔娜博士的家庭、交友情况及各方面关系,只要是关于她的一切、可能的去处,都给我仔细调查。还有,派人在各大机场港口盯着。州警那边有我们的人吧?把照片传给他,叫他找个名目,用点关系,让其他州警有消息就通知我们。此外,调查塔娜博士银行帐目的来往情况。”
“我马上就去办,希恩潘先生。不过,呃,我已经先做了一些调查……”
“说。”
“塔娜博士父母很早就过世,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也没有密切往来的朋友。在艾尔发,她通常也是一个人行动,跟邻居亦无密切交流。不过,我查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塔娜博士曾在十数年前和一个名叫派特的男子同居结婚,但没有注册。这段关系相当隐密,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个叫派特的父母在奥克拉荷马乡下有座农场,十年前派特父母过世后,农场由派特继承。此外,我们还追查到,塔娜博士银行帐户里的钱,被指定移转到离奥克拉荷马市约八十哩的一个叫‘银峰’的小镇上的银行。”
“很好。”希恩潘拔下仍挂着的点滴,跳下床,抓起搁在椅背上的衣服边穿边说:“你马上去调派一组人员过来。叫他们准备麻醉枪,我要抓活的。剂量放重一点,我要他们中枪便倒,没有时间再逃脱。”
“是。啊!可是,希恩潘先生,您的伤还没有好——”
“罗嗦!”希恩潘踉跄一下,险些站不稳。他挥开乔顿,扶住椅背说:“快照我的话去做!”
乔顿只得快步赶出去,不敢再回头看。
“等着吧,杨舞……”希恩潘阴声低响,身子一歪,软跪了下去。“六九……”他非杀了那个人不可!
他挣扎站起来,大力地喘息着,胸口渗出了血。
***
“听说希恩潘已经醒来,脱离了危险期,还好到可以下床的地步了。是不是这样?妈。”尼尔·希特潘支头跷脚至坐在椅上,一边不耐烦地敲打着桌子,语气悻悻的。
“罗斯林是这样说的没错。”琼·希特潘优雅地喝着下午茶。
“哼!那小子真的命大,胸口吃了一枪居然还没要了他的命!”
琼·希特潘放下午茶,说:“这种话你可别在外头乱说,尼尔。”
“外头!?”不提还好,一提尼尔就火冒三丈,“虎地”站起来,刷地一把拉开还得密实的窗帘,指着屋外希恩潘派来的、形同监禁他的那两名大汉,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吼说:
“看看那两个人!我从哪出去到‘外头’去说啊!”越想越气忿,用力一扯,竟扯下了窗帘。
“你再忍一忍,我已经找查理说去了。范这一次实在太过分了,查理不会坐视不管的。你是我儿子!范居然像对犯人一样对你!”琼·希特潘说着也不禁动了气。
“什么‘范’!我根本就不承认他,他把我打得满脸是血,我的鼻梁到现在还是歪的,还会痛!他倒好,没几天就痊愈了!”
“我现在就去找查理!”
琼·希特潘话声才落,便传出查理·希特潘的声音。
“琼。”管家领了希特潘进入内厅。他带来的人留在厅外。
“查理。”琼·希特潘连忙起身。
“查理叔父!”尼尔也赶紧必恭必敬打招呼。
“什么风把你吹来?查理。”琼问。吩咐管家上茶。
“你是我最亲的姐姐,我当然是来看你的。”希特潘拥抱一下琼,亲吻她的脸颊。
“你可来了!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什么事要你亲自去找我?”希特潘笑容可掬,像个极有派头的绅士。他接过管家送上的午茶,喝了一口,忽然注意到厄尔鼻梁上贴的白色胶布,噫了一声,说:“你的鼻子怎么了?尼尔。”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想找你谈的,查理。”琼代替尼尔回答。“尼尔脸上这伤,是范给打的。你没听说吗?”
“查理叔父,您可要评评理!”尼尔趁机告状说:“范他没把事情查清楚,就随便按我罪名,打了我一顿。更过分的是,他居然还派人在我屋外站岗,限制我的行动!我好歹是希特潘家族的人,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别激动,尼尔。坐下来慢慢再说。”希特潘一副好好先生的温和表情。“这件事我已经说过范了,要他不得对你无礼,那些人我都叫他们回去了。”
“真的!?”尼尔连忙趋到窗边察看。果然,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大喜,忙不迭说:“谢谢查理叔父!我就知道您一定秉公处理!”
“不过,尼尔,”希特播的笑脸不变。“范做事一板一眼,认真起来六亲不认,连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没办法。你一向懂得应对进退,又用心做事,所以我才把集团的大任交给你,而你也没让我失望。我知道你凡事求好心切,积极做事,但范脑筋不懂得转弯,所以你速度放缓点,别太急了,做出让范误会的事。”
“是的,我懂,查理叔父。”尼尔和他母亲对望一眼,敏感的察觉希特潘温和笑脸下与那番夸赞背后暗藏的意味。
希特潘暗示他,要他别管希恩潘的闲事。他其实也没兴趣知道希恩潘在搞什么把戏,只不过事关紧要,牵涉到庞大的权势利益,他多少得“了解”一下。
“你就是要尼尔少管范的闲事就是了,是吧?查理。”
希特潘陪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
“你就是这个意思!”琼·希特潘说:“我是你唯一的亲姐姐,查理。母亲过世前交代我要好好的照顾你、帮助你,我一直都没敢忘了她那些话。”
“我知道的,姐姐。”希特潘拍拍琼。琼是他唯一同父母的姐姐,他跟她的感情也一向是最亲密的。 “就因为这样,即使知道你会不高兴,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说。”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是范的事。你不觉得你太纵容他了吗?查理。我知道你跟卡洛琳感情很好。卡洛琳早逝,范是她和你唯一的孩子,所以你对范特别宽爱。我不想惹你不快,不过,这疑问我已有好多年了。你可认真想过,查理,当年卡洛琳和你结婚多年迟迟没有消息,突然间就怀了孕,生下了范,范却长得和我们希特潘家族的人相差那么多!你看他的黑发、黑蓝眼眸,你和卡洛琳都是金发。查理,这些你想过没有?”
听琼这么说,连尼尔都紧张起来。希特潘却眯眯眼,笑说:“谢谢你的关心。琼,范的的确确是我的亲生儿子没错。”
看出琼的疑惑,他比个手势,跟着说:“你记得普利欧博士吧?”
“普利欧?”琼先是微皱眉,随即脑海浮起一个有着一双阴险的细长眼睛的男人影像,说:“你是说那个有日本人血统的德国男人?”当年希特潘找了一堆科学家,那人就是其中之一,后来下落不明。
她记得那叫普利欧的阴沉男人,主要是因为那人给人种爬虫类阴森的感觉。她一直不是太喜欢那类型的人。
“没错,就是他。”希特潘说:“普利欧博士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因为他,卡洛琳才能顺利怀了范。”
“啊?”琼仍是一头雾水。
希特潘敛敛神,维持平常的口吻说:“卡洛琳因为先天体质关系,不易受孕,普利欧博士取了她的卵子,在试管中让卵子受精、发育成胚胎后,再植回卡洛琳的体内。所以,范是我的亲儿子没错。”
“你是说……是说……”琼变得结巴,连尼尔也瞠目结舌起来。
“没错。”希特潘替她接口:“范是透过人工方式所产下的。也就是所谓试管婴儿。”
第一个试管婴儿在一九七八年于英国被制造出来时,轰动了全世界。没想到,早在那十年前,“艾尔发”就已经有那样惊人的技术!
琼不再那么惊讶,但问:“这么惊人的成就,你为什么不对外公布?”她不解。“人工助孕”的技术后来为医事界带来可观的利益,她不懂希特潘为什么白白放过那种大好的机会。
“我们的目的不在此。”希特潘微笑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贝塔’要从事的计划更庞大?”
希特潘又微微一笑,没有回答。CZ计划的核心内容,除了参与计划的核心小组,他认为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
琼明白,也不多问。其实她暗地透过罗斯林,也早已知晓甚详。她转回先前话题,说:“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范的样子——他实在长得不像是我们希特潘家族的人。”
希特潘眯着眼,呵呵笑起来。“这一点,你一点都不用怀疑。其实一百多年前,希特潘家族祖先中,也曾有黑发黑眼瞳的。范只是继承我们遥遥祖先沉睡的基因。范一出生,我就做过DNA测试,他的确是我的儿子没错。”
DNA测试!?琼抿嘴不语了。她知道“贝塔”一直在暗中秘密从事些惊人的计划,但她没想到,比起“正统”科学界,台面下的“贝塔”地下科学界的研究成果,早已超出不知凡几。而现在她也隐隐明白,“艾尔发”之所以将这些惊人的研究成果隐住不发布,背后隐藏的是一个“狂人的计划”,或者是“疯狂科学家的野心”——cz计划不是搞出一个六九了吗!?
“查理,”琼直视希特潘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希特潘连眼都没眨,说:“你听说了一些什么是不是?琼。”他知道琼有她的势力、管道。“有些事,知道太多是没有益处的。我不希望你操心大多。”视线一转,不经意似扫向尼尔。
尼尔不禁吞了一大口口水,试图微笑,却笑不出来。
希特潘笑了笑,拍了拍琼·希特潘的手,一派手足情深。
“夫人,”这时管家走进内厅。“伊丽儿小姐来了。”
“伊丽儿?”琼说:“快请她进来。”霍曼家有财有势,她乐于结交,何况是她自己上门。
伊丽儿让狄恩等人留在外厅,跟着管家走进内厅,一眼就看见希特潘。她带着笑,说:“夫人,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希特潘先生也来了,这么巧!”其实看到外厅那些人,她心里便有数了。
希特潘点个头,慈祥笑说:“你怎么也来了?伊丽儿。我以为你陪着辛蒂留在纽约。”
“我妈在纽约悠游自在,一点都不需要我陪伴。她倒是嘀咕您什么时候才会回去,希特潘先生。”伊丽儿依然甜甜笑着。“我今天是专程来拜访夫人的,没想到您也在这里。”
“伊丽儿小姐专程来看我,我可不敢当。我看你是专程来丹佛看范的吧?”琼笑笑地,刻意带玩笑的口吻。
伊丽儿抿抿嘴,笑着不答。转向尼尔,说:“好久不见了,尼尔。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有活力。”
“你也是,伊丽儿。”尼尔总算达到机会,趁机吐口一直憋着的长气,说:“你一点都没变,不,是更漂亮了。”他搓着手,平时便给的口才,这时除了这句陈腔滥调,竟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琼别了儿子一眼,有点嫌他没出息似,表现失常。她对伊丽儿笑说:“伊丽儿,辛蒂好吧?我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
“谢谢夫人关心。我妈妈很好,她在纽约过得很惬意。”
“那就好。查理搁下她一个人跑来,我还担心辛蒂一个人会觉得无聊。”
伊丽儿轻声一笑,俏皮说:“我妈妈是有嘀咕几句,希特潘先生离家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久。不过,她也很清楚,她的那些珠宝首饰、名贵汽车就是这样才来的,也就不敢太抱怨了。”
她说得俏皮,希特潘哈哈笑两声,眉眼笑得弯弯,说:“这么说,为了努力赚钱,我就不能太早回辛蒂身边了。”
“那可是您说的喔,希特潘先生。我一点都没那个意思。”伊丽儿笑盈盈的,似乎有意讨希特潘的欢喜。
“没错、没错,是我说的!”希特潘脸上的笑一直没消失,他眯着慈祥的眼,看着伊丽儿,说:“不过,伊丽儿,我都已经跟你母亲结婚了,你怎么还叫我‘先生’地,你不觉得这样叫太生疏了吗!”
伊丽儿眼波转了转,笑说:“只要我跟范结婚,我一定马上改口的。”
琼和尼尔对视了一眼。伊丽儿对希恩潘有意思,原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尼尔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的条件一点都不比希恩潘差。
希特潘笑呵呵。“那你就努力抓住范吧。不过,我得提醒你,范那孩子固执得像头牛,顽固加上不解风情,你必须要有好耐性才行。”
“我知道。所以我连绳子都准备好了。”伊丽儿俏皮眨眨眼。
尼尔不服气,吃味说:“只怕你用绳子套住了也没用,范心中不声不响早有其他对象。”
希特潘和伊丽儿闻言同时转向尼尔,目光凌厉,充满压迫感。尼尔惊觉说错话,后悔自己大嘴巴,期期艾艾说:“不,呃……我是说,我的意思是……”
“到底怎么回事?尼尔,把话说清楚。”琼声音严厉。
望着三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尼尔心中不禁发毛,急着替自己开脱,口不择言,说:“范对那个东方女孩,呃,塔娜博士,似乎有意思,特别手下留情——”
“到底是哪一个?”伊丽儿口气冷冰。希特潘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呃……是……是那个东方女孩,叫什么杨舞的。范就是被她开枪打伤的。”尼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胡乱瞎说。
“真的?”布特潘眼瞳收缩起来。
“呃,我是听说的啦!我……那个……”尼尔连忙改口,但地雷已埋,随时会触踏爆炸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