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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盼盼 第九章

  幽暗的室內,静悄悄地射进一线光亮,霎时又消失了。盼盼睁开她一双令人欽羨的明眸,两翦秋瞳駭异地四下环顾。

  有人,是——

  一只手摀住她堪堪开敢的唇,接着那人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入床铺里边,自己则躺在她身旁,盼盼虽看不清他的脸,但感觉得出是豫顥天。须臾,廂房內射进第二道光线。又进来了一个人。今儿可真热闹。

  垂在床前的纱縵被使劲拉开,突然间亮白的刀光一闪,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床上狠刺。  

  「啊!」怪了,她只是低呼呀,怎么有人代她出声了?

  盼盼犹一头雾水时,房外忽地火炬幢幢,窸窣的人声逐渐加大,没预警地一下全湧进房里,眼前陡然灿亮。

  「朱姑娘?」她手里拿着匕首想意欲何为?要不是豫顥天及时赶回来阻止,那么这一刀岂不是要落到她身上?

  「不要叫我。」朱妍面呈死灰,双手顫抖得好厉害。简直匪夷所思,她的轻功已经睥睨群雄了,怎么他居然比她还要快?

  「哎呀!妍儿,你这是干什么呢?」大妗东月贵又急又气地冲过去扯住朱妍。「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你你你……存心要把为娘的活活气死!」

  豫顥天夺下朱妍手中的短刀,愤怒地摜在地上。「滚!从今以后不准你再踏进紫宸堡一步。」

  他早看穿了朱妍包藏祸心,所以抢先一步回离别楼揪出她的狐狸尾巴。

  「表哥,你听我解释。」

  「事实俱在,你还有脸辩駁?」东月贵虽然极疼寵女儿,但也不失为是个明理的人。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相信我?」朱妍怒目圆瞠地瞪着一脸无辜的盼盼。「她、她才是始作俑者,才是罪魁祸首,该滚的是她!」

  「仲魁!」豫顥天阴鷙狠戾地一凝,在场诸人莫不一阵心悸。「解除她在漕帮一切职务,替我把她送回清平县。」

  「表哥,」朱妍挣扎着欲甩开易仲魁的手。「难道你真的甘心娶一个小娼妇为妻,让天下人耻笑吗?」

  「啪!」她冷不防地吃了一巴掌。「娘?」

  「妍儿,不要一错再错,否则到时连娘都保不了你。」

  「是啊是啊,让二舅送你回去吧,这样胡乱来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豫子扬和豫子錫不希望亲人彼此反目,强行将朱妍押出廂房。

  「不,我还有话要说。表哥!」

  「有话以后再说吧。」九叔公挥挥手,示意众人统统出去,这件事让他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赶走众人后,他将房门合上,庄严而慎重地瞅着豫顥天。「这次妍儿确实错得离谱,我无意为她求情,不过,你和盼盼也不能再这么拖下去。该当如何,三日內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     ※     ※
  一直到数日后,盼盼才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脈。她不知道豫顥天给了九叔公什么答案,小江儿的伤,令她自责了好长一段时间,根本无心过问其他。

  时序来到十月,园子里的枫叶黄的红的紫的,满眼锦绣,落英缤纷,绝美得教人喟叹。

  一入夜,天候便冷涼得直透脚底。屋外风声隆隆,隐隐有人奏着某种喜乐,震耳的声响一一藉由门縫飘进房里。她注意到东方渐次露出鱼肚白,又是初晓时分。

  移开他压在腰肚上的腿,单手支在耳腮上,怔怔打量他。天生带着深褐色的肌肤,令他自然煥发出一种不可逼视的驃悍,鲜明如雋刻的五官,时而儒雅倜儻,时而刚烈贄猛,是他最吸引人也最让人害怕的地方。盼盼的指腹沿着高耸的鼻梁来到他柔韌结实的胸膛,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燥热。

  他虯结的髭鬚下,会是一张怎样的容颜?想必年轻许多吧?

  焦灼地注视他,此刻的心情,竟比和他肉体相拥缠绵时还要来得渴切而狂野。

  她捂住心门,郑重警告自己,不可以,绝不可以爱上他!妻子这样的身分永远在她的能力范围以外。既不能与他共结连褵,最后注定是要被辜负的,她怎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太阳出来了。他们又如无数个往常一样,在这张薰了郁金香草的大床上耗尽一天一夜,彼此殷切地承欢和需索,像一对久别重聚或即将阔离的恩爱夫妻,深怕过了今夜就没有明日,如此戒慎恐惧地痴恋着。

  晨曦瀉入房里了,点点晶亮,提醒她不可以再頹废度日,误人误己。不知道易仲魁和九叔公他们是怎么评价她的,祸水红颜?放浪駭俗?

  盼盼坐到菱花镜前,自嘲亦无奈地苦涩一笑。能怪她吗?为什么明明是男人自甘沉沦,却总把一切罪过归到女人头上?

  「你胖了。」他的声音蓦地自耳畔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有吗?」她裝傻地低头审视自己已放大两寸多的腰围。「我倒没发觉。」

  「反应迟钝的女人。」他起身捱近,由后边环臂抱住她,嘲弄地盯着她微突的小腹。「今天叫亚倩再去帮你縫制几件衣裳,别虐待我的未婚妻。」

  「你……」他刚刚说什么来着?盼盼乍惊乍喜地望着他。

  「下个月初三是个黄道吉日。」飞快在她脸上偷一记香吻,他才正色道:「我已经派遣仲魁向亲族好友,江湖同道发出喜讯。」

  「你似乎很有把握我一定会答应。」

  「答不答应都由不得你,你是我的女人,我要你与我长相廝守。这是命令。」他把头埋进她柔亮的长发中,是以没看到盼盼发自內心的,嫣然甜蜜的微笑。天晓得她是怎样热烈地爱着,她是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俘虜呀。

  安逸的生活常是墮落的根源。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绝少兴起逃走的念头。一方面或许是明知即使到了天涯海角,仍脱不出他的手掌心,一方面则是已习惯了这样的倚偎。

  豫顥天恆常是一大早出去,近三更了才回房,每忙过一阵子,他总会像倦极的孩子,缠着她要求慰藉,一、两天足不出户,也不让她自由行动。

  没想到他专橫霸道的外表下,也有一颗荏弱又容易伤感的心。数不清有多少次了,她看到他凭窗而立,对黝黯苍穹喟然长叹。

  他有心事,却不愿向她倾诉,是另有顾忌,或他们的感情还没到达可以互相信赖的地步?

  「在想什么?」他忽地用力托起她的臀,单手入侵她光滑裸露的下腹。

  盼盼无措地抵靠着他的胸膛。「想你,为什么总不肯放过我。」

  「想出答案了?」他突地扳过她的身,将她压倒在一旁的云石桌上。

  「没有。也许,你还没膩吧。」

  「傻女孩。」他以君临天下的态势,俯身而下,手劲发狠地擒住她。

  「别,不要在这里。」她示弱地低迴。万一丫鬟进来瞧见了,岂不……她已经做了很多踚越礼教的行为,切莫再百无禁忌,否则别人将用什么字眼来撻伐她?

  「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占有多少分量?」

  「全部。」由衷之言。她没必要自欺欺人。谁都知道她是他的爱奴,像菟丝依附着乔木。

  「没有誑我?」他眸光绽放,喜形于色。

  「我被软禁在此,除了你还能有别的男人吗?」为什么要这样说,是急于发洩长久的不满?但她甘心长居此处呀。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他冷然别过脸,两手也松垂下来,但又忽尔发难,一把攫住她的长发。「如果有第二个选择,你还会留下来?」

  盼盼无语地翕动了下唇瓣。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

  「好,从今天起,你可以自由出入紫宸堡,走与不走,悉听尊便。」勉强得来的爱情已经够教人难堪的了,怎能再去勉强要一个婚姻?

  又惹恼他了。她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却仍适应不了他忽冷忽热,年起乍落的火爆脾气。她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呀,事实不是如此吗?


※     ※     ※
  盼盼病了,竟日懨懨地躺在床上,常无缘无故地心悸,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从没这么憔悴过。

  亚萍和亚娟看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急着要去央请大夫回来为她灾巍�

  「不要麻烦了,我只是比较累,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盼盼不喜惊动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已经躺了五、六天了,都快长出『香菇』了。」亚萍燉了一盅燕窩粥,坚持要她起来好歹吃一点。

  「香菇?」

  「某东西发霉之后的产物。」亚娟调皮地咭咭笑。

  「你们哦……」随意吃了几囗热粥,就再也没胃囗了。「去忙你们的吧,不用理我。」

  「又想睡了?成天赖在床上,没病也会躺出病来。」亚萍向亚娟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把盼盼由被子里拉了出来。

  「不要嘛,我真的好睏。」她像个撒娇的小女孩,执意往被褥里钻。

  「是你说的哦,好,亚娟,去告诉易大哥,把那三十六盆盛开得美不胜收的昙花统统撤回去。」

  「慢着。」听到有昙花可赏,盼盼的精神一下抖敗!改睦吹年蓟ǎ俊挂郧霸诜畿幟康街匮艄螅透久蔷突岽訋埣蚧卮蟠笮⌒「魇胶难╆迹逊旁谒客猓┧郎汀�

  后来,有些寻欢客听说她有此雅好,便競相买来送她,有时多到整个园子都不够摆,得放到大门外去。

  「买的喽。」

  当然,除了那个「良人」,谁愿意为她这般费思量?

  「他不会知道我喜欢昙花,一定是你们大嘴巴,到处乱说。」

  她们又没说是「他」,不过让她误以为是豫顥天也好。瞅见盼盼眼中的欣喜,亚萍和亚娟感慨地欲言又止。

  「快帮我把头发梳好。」她开心地下床找她的鞋。「衣裳也要换一件。」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有些儿恍惚。这是干什么?她是在为谁美丽?

  「嫁给他吧,」亚萍有感而发地道。「你把心魂都交出去了,还妄想全身而退?」

  「就是嘛,如果你不嫁给他,我们很可能又要流落街头了。」说真格的,她们的确非常喜欢紫宸堡,上自豫顥天,下至家丁们,大夥都那么亲切友善,让她们很有「家」的感觉。

  「这才是重点?」盼盼捏了下亚娟的鼻子。「想找个地方住还不容易。」

  「但要找个好男人,就难了。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好像我若不嫁给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下意识地,她执起一根炭笔描了黛眉后又点上絳唇。

  「真是美呆了!」亚萍兴奋地为她拢起长发,梳理出一个漂亮的水云髻。「请问你准备好当十一月的新娘子了吗?」

  「还没。」盼盼刮了下亚娟的俏脸,迳自款步踱往长廊。

  滴水簷下一族簇鲜嫩的花儿,恍如白玉雕琢,又似晶瑩剔透,纯净无疵的丝絹。

  尚未掌灯呀,怎地昙花在这时候盛开?是他用心良苦,特别营造的奇景?

  「我该去跟他道谢。」拉着裙裾就往前厅走。  

  「不用了,反正人家豫帮主也不会——」

  「咦,那不是亚倩?」亚倩和易仲魁併肩站在月洞门下,有说有笑。

  「对呀,亚倩又掉到河里去了。」

  「什么河?」盼盼一下没意会过来。

  「爱河。」亚萍哀怨地说:「现在就属我和亚娟两人最可怜孤单无依了,嗚嗚嗚……」

  哭得好假。盼盼不理睬她两人,独自走向庭园,刻意地避开亚倩和易仲魁,沿着数不尽的花海来到小楼东侧。

  这儿远离尘嚣,直如世外桃源。关起门来,与外头纷纷扰扰的人事相忘于日夕晨昏,花开花落。

  她悠游其中,充分享受这难得的宁谧。一只黄色粉蝶飞到她肩上佇足,盼盼伸手一碰,它马上振翅离去。

  「小东西,看我把你捉回来。」拔足跑了几步,她就宣布放弃,且伏在雕栏上娇喘不已。最近她的体力是越来越差了,连沐浴更衣都得有人代劳。

  不料,耳畔突现一抹人影。

  朱妍的出现,令盼盼十分惊诧。「你是……来找我?」她竟敢违抗豫顥天的命令,偷偷潜入紫宸堡?

  也不过一、两个月未见,朱妍形容枯槁得令人吃惊。原本美丽的面孔,似一朵脱去水分,逐渐凋零的花,苍白如游魂。

  「我是专程来向你赔罪的。」

  「噢?」她的话能信吗?盼盼记忆中的她,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兇神恶煞哩。

  「我知道你一时还不能接受我的道歉。」朱妍的口气明显比以前和善,也客气多了。「不怪你,是我咎由自取。」

  「你该道歉的是小江儿。」但要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去跟个小丫鬟赔不是,料想是不可能的。

  「我去过了。」她狼狈地咧着嘴,深深吸一口气上来。「正如众人所料,她当然不肯原谅我。」

  「也许该让时间证明,你确有悔意。」别说小江儿,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忘记那惨绝人寰的经历。

  「你说的极是。一个心灵空虛的女人是这般可怕,可以自毀前程,可以上窮碧落下黄泉,只因全神貫注在一个男人身士。」

  她的恳切打动了盼盼防卫的心。

  「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出现……」

  「没有你,还会有别人。」朱妍笑出一抹哀慼的泪。「表哥从不曾爱过我,过去到现在,乃至将来都不会改变的。是我一廂情愿,痴心妄想。」

  「错过你,是他没有福分。」若除掉她小女人的狭隘心性和飞扬跋扈等不讨喜的部分,朱妍仍是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才色兼俱的美女。

  「这是肺腑之言?」

  「我没必要奉承你。」她在豫顥天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是无人可以取代了,相反的,该是别人来逢迎她才是。

  「一个会想置你于死地的人,还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她不该如此善良,朱妍不允许她样样都好,直接把她比到坑谷去。「你该恨我的。」

  「何止恨,简直恨之入骨。」但她同情她。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这是男女间最迷人也最残酷的无奈。不曾热烈爱过的人,不会明瞭那种疯狂的嫉妒感,几乎能够把人打下十八层地獄。

  「那么你为什么不——」

  「报仇?」盼盼一笑,很轻很轻地。「我是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但,凭我,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哈哈哈!」朱妍纵声笑出两行清泪。「原来你并非我想像中那般完美。」她居然有种反败为胜的喜悅,难道风盼盼不该有七清六欲?别忘了她也是人,而且是个自承小心小眼的女人!

  抹掉脸上的泪水,她虛脱地倚在雕栏上,杏眼好奇地睇向始终闲雅矜淡、举手投足自然流露出风情万种的风盼盼。

  她是怎么办到的?同是女人,为什么她就没那股……呃……味道?难怪豫顥天从不用看风盼盼的眼光看她。

  「比较起来,我要杀你就容易多了。」她说话时仍不经意地露出敌意。「但我不想跟你同归于尽。」一旦她杀了风盼盼,豫顥天铁定会要她当陪葬的。

  「你试过的,似乎也并不太容易。」盼盼边说边以研究的目光梭巡朱妍眉宇间的淡愁。她不会单纯地只是来向她道歉吧?

  「陪我走走好吗?」语毕,她已率先走在前面。

  盼盼躊躇了下,才意兴闌珊地跟了上去。这园子里来来去去许多佣仆和家丁,她该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做出什么来才是。

  「知不知道离别楼为何叫离别楼?」朱妍在小楼外停了下来,转头问盼盼。

  「你会跟我解释吧?」否则干么问?

  「你很善解人意,表哥喜欢你不是没道理。当然这也不是他非娶你不可的主要原因。」她笑笑,指着前面花径,道:「跟我来。」

  「去哪?」

  「寄月楼。」

  那棟豫顥天三令五申不许她进入的楼宇?「不,我不要去那里。」

  「怕了?也好,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免得产生不良后果,毕竟你和表哥已经快成亲了。」她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盼盼立在原地,揣想她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寄月楼里有些什么是她该知道的?豫顥天为何非瞒着她不可?

  洶湧的好奇心,诱使她移动双腿,愣愣地踱往寄月楼。自上次误闯以后,豫顥天就在这里上了锁。她试着推推看大门……开了!锁匙被弃置在墙角,这……八成是朱妍布置好的,她希望她到这儿好看见什么呢?

  专程到紫宸堡来,果然是别有居心。她是布诱餌来的,寄月楼里藏着什么秘密等着她去发现?或者是她另一着杀机?

  既戳穿了她的诡计,当然就不该自投罗网呀。可……鬼使神差地,她竟一步步拾级而上……

  四壁是无以名之的颜色,字画上的对联已因残旧,略有剝落,但因仆人们勤加揩拭,房內倒也窗明几净。楼宇后是个阁楼,相当寬敞,当中放了花梨香案,文房四宝俱全。紫檀木架上,间以玉石和木雕摆设。古瓷花瓶已无花影,座上还有一个烛怡,红烛半残,如洗尽鉛华的哭泣的女子。  

  屋外斜阳已被黑幕逐渐取代,盼盼从几案上取下火石,将那残烛点上。灿亮的烛光,让她得以清楚望见墙面上那张高高悬挂的仕女画像。

  嗄!这画的不正是她吗?

  把烛檯挪近,看仔细点。画布已经相当陈旧,似乎绘制完成有几年的时间了。上头还提着有一行苏小小的诗: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驄马。何处结同心?西冷松柏下。
      致亲爱的夫君  容妹
  

  「这个叫容的女子是谁?」盼盼错愕地喃喃自问。「她……该不会就是豫顥天已亡故的妻子?」她早已听说他有个妻子去世多年,可没料到……
  老天!太像了,简直就是照着她的样子画上去的。这是豫顥天之所以娶她的主要原因?

  盼盼深受打击地跌坐在圆凳上,浑身哆嗦,不知所措。

  黑夜变得奇诡而猙狞,急湧如墨的云层几乎要窜进屋子,将她一囗吞噬。

  天!他爱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胃里忽地一阵翻腾,她趴在桌上,呕得惊天动地,声泪俱下,险些要昏过去。

  「你终于还是发现了。」豫顥天低沉的嗓音从黑暗的角落,冷冷响起。

  盼盼闻言,猛地抬起头,跌跌撞撞冲向他,拳如雨下。「你骗我,你骗我!你根本不爱我,是她,她才是你的最爱,对不对?」

  「她曾经是。」豫顥天僵挺着身子,由她尽情发洩。「在她未去世的前一年,我依旧倾心狂恋着她。」

  「旧情难忘?所以你找我来填补她遗留的空缺,以解相思之情?」

  豫顥天木然地摇摇头。「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当然也包括你。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直言无讳。」盼盼戛然止住哭闹,安静地转身,扶着墙垣缓缓下楼。

  「别走。」他陡地出背后抱住她。「听我把话讲完。」  

  「我不想听。关于你的、她的、紫宸堡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从今尔后——」

  「如果我不爱她又怎会娶她?」豫顥天截去她的话,抢白道。「她的存在是不容抹杀的事实,那是我当时的选择,难道你要我无情无义,完全不念旧情,把一个曾经陪我胼手胝足的结发妻子拋到九霄云外?倘使这是你要的,抱歉,我办不到。一如,今晚若是你选择就此离去,我仍会时时刻刻记住你,念着你,无止无尽地爱着你。」

  「你爱我?」鬼才相信。

  「天地可鑑。」他扳过她的身,更紧密地搂进臂弯里。

  「骗子,你是天底下最可恶的骗子。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恨你。」

  「那就爱我,用心体会我这份浓情蜜意,你将会了解什么是唯一。」他吻住她的唇……「给我时问好好爱你,也给你自己时间,重新认识我。」

  「为什么我要?」盼盼用力吸了下鼻子,大大喘了囗气。「我……我要你以行动证明。」

  「说来听听。」豫顥天深知她鬼灵精怪,不敢急着答应。  

  「让我先去嫁个丈夫,过几年,等他把我休了,你再来追求我。」这样才公平。

  这算是什么跟什么?亏她说得出囗。

  「不!」豫顥天近乎咆哮地否決了她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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