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一接近,她立刻闻到一股香浓的花粉味,这令她轻蹙了柳眉,这香得有点过了,反而教人不舒服。
不过这两人倒当真是美,不管体态与脸蛋都教人挑不出瑕疵来,她与这两人站一块,就显得自己十分不起眼了。
她瞧着两人,等着看她们想做什么。
“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高攀咱们二爷,原来不过是个丫鬟而已,这怎么好意思说要当二少奶奶呢?这世道的人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秋香她一眼后,轻蔑的说。
“就是说嘛,凭咱俩的容貌与身段尚且不敢这样妄想,可瞧瞧这人……”雪玉上下瞄起水玉兰。“啧啧,你瞧她的眼睛,哪有女人家的娇媚,还有她的腰,与水桶无异,打扮也着实土气,我不信二爷会瞧上道样的土蛋!”
“真是土蛋一个,说的真好,她连头发也不及格,发丝干枯得跟稻草似的,这平日是有在保养没有?”
“保养什么,一个丫鬟每日干粗活都来不及了,哪懂得这些,可不像咱们,除了丽质天生外,一颦一笑,一发一肤都是经心养护的,这才叫女人,才称得上娇娘。”
“可不是,这般粗糙,还能称为女人吗?罢了,罢了,这样的人咱们不必介意,也不用当成敌人看,因为不配!”
“嗯,没错,咱们不必自眨身价与这种人相提并论,这传出去要丢咱们脸的,走吧,走吧!”两人对她品头论足、贬得一文不值后便打算走人。
水玉兰柳眉倒竖。“你们给我站住!”她不是没脾气的人,气冲冲的将人叫住。
“喂,你们什么意思?能对人这么说话吗?一点礼貌也没有!”她教训她们。
两人像是很讶异她敢骂人。“你一个丫鬟需要人对你礼貌吗?”秋香回以冷笑的问。
“是啊,凭你的出身,这礼貌两字你写得出来吗?还有,这说的都是事实,咱们怎不能这么说了,你该检讨的是自己的德性,居然还好意思来质问咱们?!真是笑话!”雪玉别过脸的哼笑。
“你们!”水玉兰气得不轻。
“秋香姐姐,你瞧,这丫鬟一生气瞧起来就更丑了,是不?我可是瞧惯美丽东西的人,眼前的这个越瞧越令人不舒服,咱们还是快走吧。”
“走走走,免得污了咱们的眼!”秋香表情嫌恶,与雪玉两人夸张的掩鼻走人。
水玉兰简直气炸了,这两人根本欺人太甚,她想再追上去骂人时,眼角瞥见胡姑姑就站在长廊的另一头瞧着她被羞辱,胡姑姑那神情明显带着讥诮,让她脚步瞬间停下,没再去追人。
胡姑姑冷冷瞧她一阵后才转身离去,她站在原地,忽然间感到无比的难受起来。
这个别府到底怎么回事?没一个好相处的,她才来就觉得这地方令人待不住,心情荡到了谷底,只希望那男人赶快回来,给她点温暖支撑。
“你说,她们两个一个是扬州瘦马,一个是西湖船娘?!”两天后,水玉兰来探访时,方小乔悄声对她说,她得知后十分吃惊。
“没错,这事千真万确!”方小乔道。
因为伤势未愈,胡姑姑派人过来照顾她的伤,她便趁机向那个丫头打探府里的情形,心想水玉兰老实不会为自己打算,她又因伤下不得床替她了解府里的状况,既有机会便打听一下,这才知别府里竟已经有两个美人在二少爷房中了。
水玉兰听了有些傻,她本就怀疑这两人的身分,这才知,原来她们都是雷青堂的女人。
而扬州瘦马既是为满足豪商巨富的喜好而调教出来的扬州美人,至于西湖船娘也并非真的摇橹的船娘,是专门陪达官贵人、钜贾富商游湖谈心的女子。
举凡瘦马或是船娘都是为男人而生的女子,她们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还能吟诗作对,对男人自有一套高明手腕,通常进到大户人家后都非常得宠。
水玉兰傻了半晌后,渐渐生出怒气来了。“原来他在此早有女人了,而且还一次两个,这还敢说只要我一人!”她气愤的说。想起两天前那两个女人是如何眨损自己的,从她的长相讥讽到她的出身,还笑她不识字,原来这两人自视甚高,这才敢瞧不起别人。
“二少奶奶,奴婢告诉您这些不是让您生气的,而是让您对这别府内的情形了解透彻,这才能做好当家主母的准备,再说了,虽然二少爷妻子早逝后他并未再娶妻或纳妾,可他人在商界行走,难免得收别人送来的女人,这两个听说就是人家硬塞给他的,他没法子才将人给带回来的。”
方小乔可不管胡姑姑怎么说,就是认定她是雷青堂的妻子,怎么样都不肯改口,还是唤她二少奶奶,对于水玉兰的怒气她忙着安抚,可不想因而坏了水玉兰与雷青堂的感情。
“即便如此,他也该先对我提起的,可他却只字未说,甚至满口谎言的欺骗我,这男人分明是骗子!”她恨不得自己在船上没被那男人的甜言蜜语所骗,这会是误上贼船,悔恨不已。
“二少奶奶,二少爷收她们也是被迫的,我听人说,二少爷根本不喜欢她们,自从收了她们后,与她们说话的次数少得可怜,更别说真与她们有感情了,所以您其实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就算与她们没感情,但我受这两人冷言冷语却是千真万确,而这不全起因于他这个男人!”她将满腹怨慰迁怒于雷青堂。
“这……”这话可令方小乔不知如口了。
“哼,他倒好,已经几天不见人影,这是完全不管咱们死活,也好,我与他走着瞧!”她说着气话,当真对雷青堂恼上心头了。
“二少奶奶昨天不是还告诉奴婢,二少爷去了这么多天没能回来,一定是事情办得不顺遂,您还为此担心,这会怎就不这么想了……”
“我为他操心这许多,可他呢?让瘦马和船娘给我难看,不只如此,还有那胡姑姑,她对我像是用眼皮瞧人,哪里给过我好脸色?!”她越说越委屈,声音都哑了。
“这个……”不知怎么宽慰她,方小乔有些急了,甚至后悔不该告诉她那两个女人的身分,但回头又一想,这种事能瞒多久,只要她与别府里其他人熟了,自然也会知道的,而且早知道总比晚知道的好,至少不会再傻傻受这两人欺负。
离开七日,雷青堂与朱名孝终于返回别府,可回来后并不见水玉兰出来迎接他,眼前见到的赞有拼命对他媚笑的秋香与雪玉两个。
对这两个女人,他浮现出不耐烦的神情来。
两人见了不安,心急得不知该怎么讨好他才好,只得眨着一双美目,一副委屈的样子,盼能引起他的爱怜。
可他仍形容严肃,使得有心亲近的两人也不敢贸然上去与他多话,而他确实讨厌与人废话,更没耐心听不喜欢的人多言。
“去让胡姑姑过来,我有话问她。”他要问胡姑姑有关兰儿的事,这几天他不在,不知她过得如何?莫非伤势还很严重,否则为何不见她?
“胡姑姑不知您这时候回来,一早外出去采买府里需要的东西了,这会不在呢。”秋香娇滴滴的告诉他,娇声娇气的让人听了骨头都酥麻。
偏他听了皱眉,并不喜欢这样造作的语气。“晓得了,你们可以走了!”他挥手,并不想继续面对她们。
“二爷……”雪玉不甘心,不想就此退下,撒娇的喊。
而他已经厌烦的站起身,走出大厅,打算自己去找水玉兰了。这几天自己虽然在外面追人,可心里还是挂念着她的,几日未见,他心中对她极为思念,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将她嵌入了心头,是一刻也放不下了。
他快步在别府寻人,但那日走得仓促,并不知道胡姑姑安排她住哪间厢房,这样胡找也不是办法,正巧见到一名长工经过,他赶紧将人唤住问:“可见到二少奶奶了?”
“二少奶奶?呃……二爷指的是水姑娘吗?”长工问。
雷青堂微蹙眉。自己不都已经说她是女主子了,大家还称呼她姑娘?无妨,可能是认为自己还未迎娶她,便不好直接称呼她少奶奶,便点头道:“没错,她人在哪里?”
“她应该在蔚房里,奴才方才经过厨房时,见她和小乔在里头做点心。”长工告诉他。
“原来在那。”他微笑着。
他早该想到去厨房找人的,在雷府时,兰儿便经常窝在蔚房做点心,那点心式样口味极特别,每次她将点心送来给他尝时,他都颇为惊艳,让原本对甜食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自己,从此只吃她做来的点心,而且一吃上瘾。
他迈着步子往厨房去了,期待她今日做的东西,想必也很特别吧。
雷青堂片刻就来到厨房了,进门前便听见她与方小乔在对话。
“二少奶奶做的这是什么,奴婢怎么见都没见过?”方小乔惊奇的问,她刚能下床,就让水玉兰拉进厨房了。
“这叫梅子果冻,是在雷府时四少奶奶教的,这东西做出来晶莹剔透的很漂亮,味道与口感也很奇妙喔!你可以尝尝。”水玉兰在厨房做了一上午,献宝似的说。
“这么特别的点心,真的可以让奴婢吃?”方小乔惊喜的问。
“当然,别客气。”水玉兰切了一大块要给方小乔尝,但忽然有感而发的道:“我当年依亲落难时吃过不少苦头,老是在饿肚子,所以进了雷府后,什么都不计较,就是特别贪吃,四少奶奶因而老是取笑我,只要一块糕饼就能将我骗去卖了,而这话真不假,我是饿怕了,所以特别珍惜食物。”
方小乔听了这话,才明白她曾经这么苦过,当年的运气并没有比自己好到哪去。
而在门外的雷青堂听了,心下疼着,发誓不再让她有饿肚子的时候。
“啊,我怎么说着说着就提起这些无聊事了,小乔,快吃吧,很好吃的!”她将果冻递给方小乔,期待见到她吃了之后愉快的表情,四少奶奶教的这些点心,可是没有人不喜欢的。
方小乔点头,高兴的正要吞下第一口时便瞧见门口的雷青堂了,马上喜道:“二少爷回来了!”
水玉兰的身子刚好背对着门边,闻言,脸上的笑容敛起,整张小脸冷了不少。
雷青堂走了进来。“今日做的是果冻啊,我也尝尝吧。”
他自然而然伸手要去取,可手才伸出去,眼前的果冻己被水玉兰移开。
“不好意思,不知二少爷今日归来,并未做二少爷的分,二少爷若想尝,等下回奴婢得空时再做吧。”她没打算将辛苦做的点心让他吃。
他手还伸在空中,神情一僵。“你——”
“二少爷可是刚回来?”她问。
“嗯。”他僵了一会才缩回手来,视线还往她手上的点心瞧去。不解这么大一盘,怎就没他的分,这是故意不给他尝吗?
“一切还顺利吗?”她像是随口问。
“不怎么顺利,不过——”
“再不顺利,以二少爷的能耐与手段,最后一定能解决问题了吧。”她没听完他话的意思,将话打断的说。
“这……”
“二少爷刚回来想必也很疲惫了,奴婢就不妨碍二少爷休息了,请二少爷先让路,让奴婢离开。”说没两句话,连稍微贴心的话也没带到,她便要走了,而他站的位置正好挡了她的去路,她很自然的开口要他让路。
他愕然,以为多日不见,她见到他回来该十分欢喜的,哪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你这是气我离开多日未归吗?”他索性问。
“二少爷离府自是有事要忙,奴婢身为下人,怎好责怪主子什么,是二少爷多想了。”她口吻播播的回答。
“你别口口声声奴婢下人,你是我的妻!”他愠怒了。
她冷冷望他,半晌不说话,再开口却是再度请他让开。“二少爷请让路吧。”
他瞪着她许久,见她不为所动,阴郁的挪了身子,侧一步让她过去。
水玉兰头也不回的由他身边经过,雷青堂微愣,忍不住手一伸,握住了她的手腕。
“兰儿,你怎么了?”为何对他这么冷淹?
“兰儿很好?怎么了吗?”她脸上没什么笑容。
他越瞧越不对劲,尤其见到她身边的方小乔瞧他的表情带着同情,令他大为不解,难道他不在的期间,别府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正要问个明白,朱名孝过来了,没留意气氛不寻常,迳自禀告道:“二爷,前厅有客,说是找您与二……
呃……二少奶奶的。”他还不习惯称呼水玉兰为二少奶奶,一开始舌头还打结。
“是什么客人,该不会是——严爷来了?!”她喜问,自己离开杭州多年,在此几乎己无熟人,会同时指名找二少爷与她的,只可能是船上一起遇险的严文羽。
“少奶奶一猜就中,来的贵客就是严爷。”朱名孝点头。
“真是严爷来了!”她极为惊喜。
“严大哥果真来访了,兰儿,走,咱们到大厅去见他吧。”雷青堂自然拉起她的手要往厅上去,暂时没再去想她先前为何对自己态度如此冷播。
可她脸色却不太好,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不让他握,自己一个人走到前头去了。
他见了,眉头再度深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