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结束收音,一个娇小的女人蹦进录音室,是她的助理,薇薇安。
薇薇安羡慕的眼神停驻在关丽敏的脸上。
关丽敏左手撑着下巴。“我脸上有什么?”
“我真希望有你的眼睛、鼻子、嘴巴,任何一样都好。”
“你的也很漂亮啊。”
“但是不及你的十分之一。”薇薇安从背后变出一本杂志。“最新一期的《潇洒》,这里面有为介绍房华伦的文章和图片。”
关丽敏两手交叉比出十字架。“快把那个脏东西拿走,不要污染了我的录音室。”
“等一下再拿出去。”薇薇安神往地叹息,“他真是每个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
“我看是女人的性幻想对象吧。”她知道他是女人票选最想与之上床的男人。
薇薇安侧头看她,“你要不要看房华伦长什么样?”
她的反应很冷,“没兴趣。”管他生的是圆是扁,她又不想认识他。
这时录音室的门开了,有个男人探出头来。“薇薇安,你的电话。”
薇薇安放下杂志,咻地一声,冲出录音室。
杂志就这么摊在桌上,而人又是好奇的动物,于是关丽敏不禁伸长脖子,瞄了一眼。
照片中的男人把及肩的黑发向后梳理,深深的眼窝,挺直的鼻梁,嘴唇非常饱满。她不甘愿地承认房华伦蛮好看的,像义大利男装广告中的模特儿,有点邪气、有点狂妄、有点骄傲、有点玩世不恭。
通常漂亮的男人不是同性恋,就是过于自恋,他当然不可能是玻璃,因为他要是玻璃,《潇洒》刊的就是男人的裸体,而不是女人的裸体。
杂志上披露房华伦来自富豪世家,父母原本期望他能成为一名顶尖律师,但他志趣不合,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抗争后,父母终于投降,让他去念巴黎艺术学院。而《潇洒》的发行原只是和朋友的临时起意,没想到大受欢迎,房华伦还因此成为《新闻周刊》和《Man》杂志的封面人物。
《潇洒》让他的财富不断地增加,身旁美女更是多不胜数。关丽敏想,即使他身无分文,也不会缺少女人,因为那张俊逸的脸,就是张无往不利的保证书。
另外,杂志上又提到他热爱帆船、赌马之类的活动,另外他还是跑车、红酒、爵士钢琴委员会的委员,写过四本书及无数杂志的专栏。
这个男人充满了危险的吸引力——这是对她以外的女人而言。在她的生命中,最不想要的就是男人,所以就算他出现在她面前,也不会造成什么危险。
在歌功颂德的文章后,关丽敏看到一个有奖征答活动——
回答下列问题,你将有机会可和房华伦在他的豪宅共度浪漫周末……
自大的沙猪男!她盯着房华伦的照片,打开签字笔的笔盖。她把他的一颗门牙涂黑,并为他添了几根很粗的鼻毛。她还稍微放大他的鼻孔,让他看起来像只猪,并写上:谁要和猪共度周末!
恶作剧完,关丽敏心想:薇薇安看到一定会气炸,并且会想掐死她,所以她得在薇薇安看到前,溜之大吉。
快速收拾好东西,离开录音室,关丽敏在等电梯时,薇薇安跑过来,她以为伊是来兴师问罪,但她猜错了。
“关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薇薇安气喘吁吁地说,“有一封你的快递!”
关丽敏接过信封,很快地打开看。“可恶!”她边说边将信揉成一团。
“那是什么信?”薇薇安担心地望着关丽敏。
“《潇洒》寄来的律师信,说什么对我的言论很不满,将保留告我的权利。”
薇薇安一脸骇然。“关姐,怎么办?”
“不用惊,他们要告就去告,我才不怕咧。”
“可是他们最大杂志社……”薇薇安眼底现出一抹深郁。“我看你就不要再在节目中骂《潇洒》和房华伦了。”
“不,我反而要骂得更凶。”她岂是威武所能屈的。“我走了,拜拜。”
刚走出办公大楼,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关丽敏小姐吗?”她的名字在冷飕飕的夜风中飘荡。
关丽敏侧头一看,一个愿长的身影懒洋洋地斜靠着朱铭的太极雕像底座。她马上认出那个男人是何方妖孽——房华伦,她就好像是看到钞票上的人头开口跟她打招呼那样地吃惊。
而房华伦也呆住了。他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也不会一见了美丽的女人就呆若木鸡,可这时,他却真的愣了一愣。
该怎么形容关丽敏呢?
她非常醒目、亮眼,但不是漂亮、美丽、迷人这些平常话可以形容的,如果真要他形容,他会说她美得野性极浓,像娜塔莎席金斯演的豹女,身上充斥着“别碰我”的气质。
她很高,身材很匀称,可以去做模特儿。房华伦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愈看愈无法把眼光移开。那是一张看一整天也不会厌烦的脸。
她早已习惯男人的眼光,但在他的注视下,她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紧绷着,喉咙也因而干涩。“我是……嗯嗯……关丽敏。”
“关小姐,我是房华伦,《潇洒》的发行人。”房华伦低沉、沙哑的声音,好像是从喉咙发出的呢喃,直教人双腿发软。
“我知道。”她五分钟前才看过他的照片,不过她觉得他本人比照片更好看。“你喊住我有什么事?”不过她应该猜得到他是为什么事而来。
“我们找间咖啡厅坐下来再谈好吗?”房华伦极礼貌地说。
“不好,在这里谈就可以了。”她冷冷地说。
“这里蛮冷的,你确定不去咖啡厅?”
“就在这里,不然不要谈了。”她有点搞不懂自己干嘛不走开,还在这里听他嗦。
“好吧。”他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状。“我喊住你,是希望你收回对本人及《潇洒》的不当言论,你不用在报纸上登道歉启事,只要在广播时道歉就行了。”
“恕难从命,我想我并不是第一个对你和《潇洒》有那样评论的人吧。”
“你的确不是第一个,但却是最激烈的一个。”她甚至发起拒买《潇洒》运动。
“如果我坚持不道歉,你会对我提出告诉吗?”
他咧嘴一笑。不用说,他的牙齿自然整齐洁白了,而且没有一颗假牙。
“我是爱好和平的人,很少跟人在法庭上相见。”
“你爱好和平?”她嘲弄地说,“我刚刚才收到你的律师信。”
“那封信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主编。”他温和地说,“我不会对你提出告诉,尽管你说我是沙文猪、可以去死的低级男人。”
“我承认我有小部分失言,不该叫你去死。”意思是她大部分没说错,从他言行举止中,她肯定他是沙文猪,而低级——办那种色情杂志的男人,她想高级不到哪里去吧!
“如果你了解我的话,就会知道我不是沙文猪,也不低级。”他又说,“有空一起吃晚餐吗?我们彼此了解一下。”
关丽敏看着他,表情好似他是邀请她一起在台北街头裸奔一样。
“我没空。”她粗声地说,同时内心为这个男人的大胆而感到惊讶。
“不管是什么事或和什么人约会都取消吧!我会给你更美好的时光。”
她发现自己瞪着他。“我并没有事,也没有约人,我只是不想和你吃饭。”
“大部分的女人都很期待跟我共进晚餐。”
“我可不是大部分的女人。”
“当然,你比大部分的女人美丽。”房华伦的嘴角浮现一丝满意的微笑。“真高兴你是个如此美丽的女人。”
她美丽,他有什么好高兴的?关丽敏可不觉得受到恭维。
“我看不出我们之间有再谈下去的必要,我要回家了。”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房华伦迅速地说。
“不必!我自己有车。”她的口气非常不好。
见无法说服她,房华伦只好放弃。
“那——好吧,关小姐,再见了。”说完,他向她迎面走来。
关丽敏觉得全身神经直立,又不愿拔腿就跑。
他走到她旁边,贴近她的耳朵,咕哝了几句。
她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因为刚好有车子呼啸经过,说完后他坐上路边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关丽敏呆呆地看着跑车开出停车位。
房华伦对她说了什么?她努力回想……终于给她想出他靠近时说了些什么——
你是我的,宝贝——他的语气充满了占有欲和侵略性。
“去、你、的!”怒极了的关丽敏对着法拉利车尾比出了中指。
星期五早上八点,关丽敏醒来,从床上滚落到地板上的一堆慢跑服中,接着刷牙,在脸上泼点冷水,照例拉拉腿筋,然后便从后门出发。
她跑了三哩路,半小时后到家。洗好澡,穿上牛仔裤、毛衣和网球鞋之后,便开着她的小喜美赶往公司。
一小时后,关丽敏走进办公室,看到薇薇安坐在她办公桌后,手里拿着昨日那本杂志,直瞪着她。“关姐,你怎么可以——我不跟你好了。”
“我现在才知道你有多重色轻友,可以为一张为男人的照片跟我绝交。”
“哎哟,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薇薇安嘟着嘴。“只是爱他的女人太多了,他仍在交往的女朋友有十人,三位模特儿、一位女明星、四位空中小姐,再加上公司的秘书和一位有夫之妇。”
“那种男人,应该接受人道毁灭。”关丽敏激动地说。
“关姐你好狠喔,那么帅的男人做阉鸡?太暴殄天物了,很多女人会心碎的。”
“我相信他已经让很多女人心碎了。”她觉得做房华伦女朋友的人都很傻,那种男人是不可能安于一个女人的。
“关姐,你对男人感兴趣过吗?”薇薇安好奇地问。
“从没有。男人是食物链里最低层的生物,没有一个好的。”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不好,总有一两个好的吧?”
“可惜那两个好男人,被我两个好朋友套住了,所以又没好的了。”她承认黎柏蓝和左大卫是好男人,很高兴闵乐琪和阙幼玲得到每个女人都想要的幸福。
“还是有好的啦。”薇薇安懒懒地说,然后站起来,“噢,我差点忘了,刚刚有你的电话,是一个声音很性感的男人打来的哟。”
说完,伊走出去,关上身后的门。
声音很性感的男人?谁啊?她脑子里毫无头绪。男人,她认识的又不多,似乎没有薇薇安形容的男人。
不想了,反正那个男人若真有事找她,他会再打来。关丽敏抓起脚下的邮袋,提到桌上,倒出袋中的数百封信。
这些全是她“粉丝”的来信。
由她企画和主持的“姐姐妹妹站起来”节目,固定在每周一到周五的下午三点到五点播出,从年初开播以来,就受到女性朋友热烈的回响,在叩应节目中已屹立不摇,并且它的知名度还在直线上升。
那些来信大部分是和她讨论男女问题,不管问题有多千奇百怪,她都会一一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