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他们听见车外无数箭雨破空的声音、听见箭头射上车辕声,也听见侍卫拔刀,两军交战的铿锵声。
车子依旧疯狂向前疾驶,没有战鼓,李萱的心却像一面狂乱的鼓,敲打着无序的节奏,咚咚、咚咚咚,一声急过一声。
他们在车子里撞得东倒西歪,下意识,李萱想跳出车外逃生,却听见父亲大喊一声:“不可!”
倏地,她脑子一片清明,她懂,的确不可……
车子里面坐的是“王爷和二少爷”,她一出马车,马上就露馅。
听随护的死士回报,敌军身手矫健、人数众多,若是发现跟错了人,他们立刻回头传报回京,而王爷那队人马尚未入京,别说是半路拦截的,光是候在京城等他们上门的就……不管怎样,她和爹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
李萱死命抓住车框,爹向她伸出手,她用力握住,藉着一阵冲力,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乖,别怕,爹在这里。”
李廷兴低声轻哄。
李萱的心脏几乎从嘴里跳出,她紧紧圈住父亲的腰,拚命在脑子里回想那句“死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可短短十几个字,却是怎么拼凑都拼不齐,原来在生死面前,人们是这般怯懦无助,即使道理说过千百回,也抵不过一句“蝼蚁尚且偷生”的本能。
车子还在狂奔,他们不晓得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只是心底一片空茫,片片段段不成章的记忆在脑子里一幕幕飞掠。
她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小脸吓得雪白如纸,黑漆般的眼睛里流露出无边的寒冷,她心头如针刺一般。
彷佛经历过一生世,车外侍卫的砍杀声渐渐转小,耳边只余马车飞快在官道上奔驰,车轮飞快转动的声音。
敌人都死了吗?抑或是……护着他们的侍卫被敌方尽数歼灭了?
如果是的话,那么她和爹爹很快就要被揪下马车,然后对方会明白自己中计,再然后便是……转身去对付王爷和二少爷?
怎么办,他们没办法拖延更长的时间了,王爷他们抢在前头了吗?他们躲过重重危机进入京城了吗?
疑问盘在心口,李萱脑子一团凌乱。
突然,震耳的马匹嘶吼声袭来,下一刻,马车加快速度,车轮辗压过不平的道路,车身剧烈的摇晃,震得他们全身骨头几乎散开。
不多久,马车撞上什么东西似的,他们被高高甩起,两人身子飞起来,李廷兴紧紧将李萱护在怀里,砰的重重一声,李廷兴的背撞上车顶又掉下。
他们听见风在耳边呼啸,寒意一寸寸渗进骨头,死亡离他们这样接近,他们彷佛看见狰狞的黑白无常来索命……
在敌军追杀下,赶车的死士没有任何选择,他宁愿舍身将马车赶下山谷,也绝不教敌人识破局面。
终于,他的牺牲欺蒙了敌军眼睛。
马车坠谷,最先被抛出去的驾车死士身子形成一道弧线,高高飞起,下一刻撞在坚硬的岩壁上,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再然后,车厢数度撞上谷壁,木片纷裂,在无数次猛烈的撞击后,马车坠入千百尺深的谷底,再不见踪影。
随后赶至的杀手们下马,他们齐齐行至断崖边,由上而下俯瞰深不见底的山谷,脸上拉起一丝残酷笑意。
领头的人转身对众人说:“走吧,回京向代王交差。”
他们彼此互视、咧嘴一笑,嗜血的双眼盈满胜利骄傲,经此一役,他们日后定将拜将封侯,荣华富贵取之不尽。
此时他们仍然不明白,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所有的无情算计都将如烟火在空中绽放般,凋落、寂灭,再周密的布局,终是难逃天网恢恢。
阳光被树叶筛过,落下点点光影,分明是风光明媚的好天气,李萱还是觉得心寒透骨。
蜷缩在被子里,歪着头,她透过一扇小小的窗子看向屋外。
长长一吐气,瘦巴巴的手臂环抱住膝盖,整个人缩成穿山甲,微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排光晕。
那些她曾经深深眷恋过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迎接她的是另一场万劫不复。
父亲的温柔、父亲的笑,夜夜将她从梦中惊醒,然后变成一把冰冷残酷的利刃,伤得她遍体鳞伤。
她不言不语,脸上却带着一股无法掩盖住的悲凉与怨愤。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活下来,为什么她活下来的代价是父亲的死亡?
那日,李萱的身子随着坠落的马车上下左右猛烈地震荡撞击,即使被父亲用身子紧紧护住,她仍然全身发疼,父亲因受痛而发出的闷哼,刺痛着她的耳膜。
马匹惊恐痛苦的嘶叫声,车厢在山壁上撞击的刮磨声,还有呼呼的风声,至阴至冷,似是魑魅魍魉的呼吸……
马车在瞬间分崩离析,可那瞬间却长得像一辈子,她感受到父亲的骨头碎裂,那些骨头穿过父亲的肌肤、穿出胸腹、刺破血管,汩汩流出的鲜血不断喷洒在她的身上、脸上、发间,带着腥臭、带着狂乱,带着教人发疯的温热感,而她的父亲……始终没有松开过手,连片刻都不曾。
轰!最后一个碰撞,天地化成一片无底深渊,她像被一只血盆大口的巨兽吞噬,吞进漫无止境的黑暗。
李萱失去知觉了,恶梦中,恐惧从四面八方扭曲着、狰狞着面容朝她扑来,她拚命逃窜却怎么也甩不掉那阵心惊胆颤,她的身体飞速下坠,她的心脏负荷不住。
她想大叫却发不出声音,她想哭却流不出泪水,直到雨水浇下,唤醒她的知觉,她才从一个地狱转往另一个地狱。
她睁开双眼,透过木板隙缝间传来的微光,她看见爹。
他惨白的面容上有着一双不肯阖上的眼,她的爹死了,但两只手臂依然紧紧圈住她。
她奋力踢开盖在两人身上的大木板,只是轻轻一推,她爹像个三岁孩童般,毫无招架之力地往后仰去,如果不是那件眼熟的袍子,如果不是那双十指都带上粗茧的大手那么熟稔,她都要怀疑,那是不是她的爹爹。
他的半张脸毁了,颅骨往内凹陷,眼珠子向外暴凸,他的身子、他的双腿断成好几截,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仰躺着。
李萱曾在书上读过许多与死亡相关的字眼,却没想到真正的死亡如此摧折人心,让人恸到有泪也无法流泄。
她不害怕却哀伤,心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似的空荡荡的。
缓缓将爹的身子摆正,她静静抚摸爹的脸,她的视线无法离开他,甩甩头,甩掉不该有的念头与埋怨,安静地趴在爹身边,等待属于自己的死亡。
她闭上眼睛,渴极了便张口喝雨水,倦极了便睡,她以为自己会死的,没想到信王爷……不,现在是皇上了。
皇上重情重恩义,派军队进山谷日夜搜寻,一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让士兵们不得不卯足劲倾力相寻,直至找到奄奄一息的她,以及早已走入黄泉的爹爹。
发现她的是王馨昀的哥哥王倎辅,她虽然迷糊却也看见他眼底的挣扎,几次,他的手环住她的颈项,只要一用力,她就会随着爹爹而去,可最终他放弃了,放弃取走她的性命。
当时,她无力的抓住他的手,问:“为什么要杀我?”
他别开眼,淡淡笑道:“姑娘神智不清楚,错将恩人当仇家。”
下一刻,他点上她的穴道,她再度陷入昏迷。
要不是如此,那时她很想任性、很想破口大骂,骂王倎辅为什么这么晚才出现!
如果早一点、早一点……可是早一点、晚一点又如何?
她爹在坠落谷底那刻便已经命丧黄泉。
回程,李萱开始发烧,一路上她睡睡醒醒、浑浑噩噩,吞了很多药,喝很多汤汤水水,身子轻轻晃动就会听见咕噜声。
她很不舒服,可她告诉自己只要回到京城,只要看见娘、看见二少爷,她就会好起来。
她抱着这份坚定的相信,忍下了所有痛楚,咬紧牙关往京城前行,她等着雨过天青,等着母亲的怀抱为自己遮风避雨,谁知道她等来的却是另一场狂风暴雨。
娘自缢了,在听见自己和爹爹坠入山谷、凶多吉少的恶耗后,她不愿独活,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爹娘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十二岁的她还没学会怨天尤人,就已经失去重要亲人。
在宫中嬷嬷的协助下,她葬下爹娘,短短数日,她从被爹娘捧在掌心上的明珠成为孤女,只能麻木地活着,像失去灵魂的木偶般随人操控。
她曾经哭闹过,闹着想见信王妃、见二少爷,但嬷嬷们说,新帝登基,前朝后廷诸事繁忙,没人能抽空见她。
李萱很有耐心的,但连续闹过几十场仍无人回应后,她学会聪明、学会理解,那段过去与曾经,再也不会回来。
再然后,她被封为怀玉公主,养在德妃名下。
李萱从王府搬进美轮美奂的宫殿,用锦衣玉食娇养起来,人人歌颂皇帝仁德,羡慕她好运道,一个小小的丫头婢女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天知道,她不想要这样的运道,若能选择,她要老天将爹娘还给她,她愿意远离宫廷,过着与世无争的恬淡生活。
那日的事李萱没有主动探听,却还是不免听到许多消息。
比方,当日计谋成功,代王以为信王已经成为谷底冤魂,而后宫嫔妃及其他诸皇子早在他的掌握之中,便撤去围在皇宫周围的军队,等着皇帝下诏书,令他登基为帝,一切名正言顺。
没想到信王突然出现,趁其不备,领着王倎辅及千名府卫闯进后宫,将代王綑至皇帝跟前。
代王毒害皇帝的阴谋被掀开,一干相关人物被杀、被绞,而中毒已深的皇帝下了诏书,令三皇子信王登基为帝。
至后,先皇大殡、新皇登基……嬷嬷们没有敷衍李萱,当时朝中的确纷乱不已。
信王妃受册封为皇后,立四妃,分别为德、淑、惠、贤,王馨昀的父亲王益高升成为新朝宰相,王家声势水涨船高……无数的“听说”在后宫里流传,即使李萱关在安禧宫,也躲不开墙角下的流言蜚语。
“二皇子好像挺喜欢王相爷家的千金。”
“可不,王家小姐和二皇子是两小无猜呢,淑妃经常对皇后咬耳朵,要把两人配成一对儿。”
说着,宫女咯咯笑起。
“淑妃是王相爷的亲妹子,自然希望能够亲上加亲的。”
“不过两人年纪还小,怕是要再等个几年,婚事才能定得下来。”
“难说,皇后疼惜二皇子,若是他开口要求,提早定下婚事也非难事。”
“不光王家小姐,朝中有多少大臣想把女儿塞给大皇子、二皇子,若是王家动作太慢让人捷足先登,好事岂不白白给搅黄?”
“不会吧,那日我见王家小姐和二皇子在御花园里说笑,瞧来是郎有情妹有意。”
“可我听说,以前二皇子挺喜欢李萱的呀。”
“那是以前,哪家王孙公子小时候没同几个婢女打打闹闹?可如今有了身分,哪还能像过去那样。”
“李萱现在已经是公主,不是婢女。”
“你别让这名头给唬住了,公主两个字不过是她爹娘用性命换来的,你还真当她是什么金枝玉叶啊?况且,听说她发疯了,一个发疯的公主还能成得了什么事?”
后来的话,李萱再没听进耳里,她拉起被子蒙住头,连同那些略带着兴奋的、看好戏似的声音一并隔绝在棉被外。
她心底有着淡淡的不平,二少爷没来看她,他在御花园里同昀姑娘说说笑笑……那日,他表现得那样忿忿不平,还以为他多少心疼自己,没想到……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公主,用膳了!”宫女雪雁端来午膳,李萱不想离开被窝,心兀自乱着,为连日来的遭遇、为窗下的闲言碎语。
她知道自己无权生气,却忍不住满口苦涩,她刻意压抑些什么,可一回神却发现,她的酸楚与痛苦只是不合时宜的情绪。
理智明白自己不应该,可是满腹心酸难平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才十二岁,无法应付这等复杂情绪。
雪雁看着李萱这模样,忍不住轻叹,半个月了,公主不能这样下去,外头小话已经传得满天飞,再放任她这般恣情纵意,日后她会更难于后宫立足。
雪雁硬是将她的棉被扯下,李萱发怒,狠狠地将被子一甩,她不是故意的,但被子甩上雪雁的脸,瞬地,她脸庞出现红痕。
李萱一怔,满心抱歉,可当雪雁眼中闪过一道似心疼又似无奈的目光时,她发愣了,那是爹娘拿自己没办法时流露出的眼神,这抹熟悉让她迅速红了双眼。
“萱儿,把气撒在宫人身上是不对的。”
德妃温柔的声音横插进来,两人双双转头,看见娘娘不知何时驾临,雪雁连忙躬身行礼,德妃以眼神示意让她先下去。
德妃看起来约三、四十岁左右,穿了件石青色蝶纹褙子,姜黄色襦裙,浓密黑亮的头发在头顶梳成圆髻,只点缀几朵小小的珊瑚绿松石珠花,她皮肤白皙,体态圆润,圆圆的脸上有双温和的眼睛,她一脸的平静宽和,看起来端庄娴雅。
在信王府时她就深居简出,李萱见过她几次,知道她是个沉稳大度,知书达礼,通晓世情,稳重大方的女子。
李萱低头道:“娘娘,对不住,我知错了。”
见她微微发红的双眼,德妃心疼,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
那日听闻她葬身谷底,皇后姊姊心疼落泪,曾经怨过皇上,怎能让一个小丫头去冒险,她才十二岁啊,只是任谁都明白,那是当下不得不做的决定。
谁晓得这孩子是个有福的,历劫归来,身分转变,从小婢女摇身一变成为公主。
“生气了吗?”
她坐到李萱身边柔声问,慈蔼的笑脸像春风吹过。
德妃嫁给皇帝多年,曾经生过两个孩子,可未长大便没了,因此打李萱小时候起,她便喜欢这个聪敏的丫头,皇帝一提及李家的恩惠,她毫不犹豫就提议要收养这个小孤女。
李萱叹息,她没有生气,她是慌张、是紊乱、是哀恸……是很多糟糕的情绪加在一起,搞得她无所适从。
“你该喊母妃的,皇上已经让你记在我的名下。”
李萱低眉,不发一语。
德妃看着李萱如象牙雕般细腻匀净的脸庞,眉尖微微蹙起,她缓缓闭上眼,两颗又大又沉的泪滴在浓密的睫毛下汇聚,像珠子似的沿着面颊淌下,缓缓流过双腮、流过下颔、坠入被间,一颗淌下又一颗……像断线珍珠,滴滴答答地,说着无限心事。
她没有分毫动作,整个人玉雕似的文风不动,唯一动着的是泪水,无法止歇的泪。
丧亲之恸,德妃也懂,当她捧在掌心的孩子,再也睁不开黑白分明的晶莹双眼时、当成天到处乱跑的小身子再无生息时,那感觉像是谁拿了凿子,狠狠地在心口刨去一块肉似的,痛得她连掉泪都想呼救。
只是再痛、再悲哀,她都得挺直背站起来,为家族亲人继续挣扎奋斗着,她比谁都明白,软弱便输了。
她握住李萱的手,轻轻地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中。
“人越是长大、经历越多,数不清的哀恸和无可奈何便迎面而来,偏偏我们无法躲,只能咬牙忍受,那苦……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
李萱心中一动,缓缓抬头望德妃沉静的脸庞,她脸上的诚挚撞入李萱的心。
“萱儿,失去爹娘已是你避无可避的痛,就算你掉再多的泪、就算你将自己封闭起来也无法改变,你能为你爹娘做的是勇敢、坚强,让他们在天上能安心。”
李萱垂眉,她何尝不明白,只是……心难受。
“好孩子,这里不是王府,有太多的人、太多张口,一个举止不正便有人落井下石,你我都一样,我们没有人可以依恃,只能凭藉自己的力量活下来,萱儿,你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沉溺在哀伤之中。”
李萱咬唇,一双明眸中哀愁流溢,她明白这是剖心话,除了德妃,怕是没有人会对她明说。
“在宫中,没有人可以安居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中,你当然可以选择不争、不出类拔萃,但做这选择的同时,你也选择了一生卑贱。
萱儿,你必须明白,既入这个宫门便注定与阴谋诡计为伍,无法做到独善其身,事事再不由你作主,你不愿意沉沦也会被拉着沉沦,你不去算计旁人也无法置身事外。
“这段日子我没勉强你,是因为明白丧亲之恸没有人可以转眼即抛,但你越是沉寂、越是哀戚,越是无法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就越有许多人等着看好戏,并且等着在你不注意时狠狠踩上一脚,萱儿,信我一句,这种生活绝对不是你爹娘期待看见的。”
她的话让李萱震骇极了。
“德妃娘娘……”德妃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不光你我,便是皇后娘娘也一样。”
所以二少爷……不,是二皇子,他也是?李萱眼底浮上疑惑。
“萱儿,快点振作起来吧,别让亲者痛仇者快,若心里真念着你爹娘,你就得活得比谁都精彩。”
李萱重重地咬了下唇,眼底出现一丝凝重与清明。
“谢谢娘娘教导,萱儿明白了。”
德妃满意地望向李萱,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
“如今你已是皇家女,身分与过去截然不同,该学、该懂的事情还很多,你得时刻记得这里是后宫,宫里规矩多,行差踏错便是尊贵如皇子也得受罚,何况是你,明白吗?”
“是。”
“你向来懂事,我不必太操心,只是不免多唠叨几句,你别嫌烦了。”
见她乖巧应话,德妃拍拍她的手,软声道。
“萱儿不敢。”
“以后这个安禧宫就是咱们母女俩的安身处了,我自会护着你,至于过去的事,忘不了就埋着吧,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同样的话,德妃也在对自己说,她只能向前看,背后已无退路,与其想着失去的孩儿,不如想想该怎么才能在宫里站稳脚步。
李萱郑重地点了下头,看着德妃身上透着镇定,有种万事从容不迫的气度,她明白终有一日,自己也会成为她这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