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摊位前面放了一个山茶花形状、当中写一个蕊字的板子,下面挂着一个横向写着鸡蛋糕三字的招牌,摊子上头有着三个花朵形状、中间还有蕊字的模具和一个小炉灶,开始烤起鸡蛋糕。
本以为客人的接受度不高,没想到结果出乎她的意料,颇受好评。
那浓浓的鸡蛋香,不用卖力推广,就吸引了一群人闻香而来,每天等着买刚出炉的鸡蛋糕。客人络绎不绝,排队等着买鸡蛋糕的人都排到街尾去了,尤其是未时过后,正是吃点心的时间,排队人潮可以说是爆满,让她不由得紧急追加三组模具应付。
生意太好,连平日不太出家门的岳大婶都来帮忙,岳旸也是,每天先到铺子里帮她打三大缸的面糊,这才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由于客人实在太多,累得他们没有办法休息,也为了避免排队人潮挡到其他店家做生意,于是花颖决定每天打六大缸面糊,卖完就休息,不管时间是否还早,同时贴出公告告知众人因为人手不足,鸡蛋糕每天限量供应,所备的材料做完便打烊休息。
接着她又把鸡蛋糕摊子的营业时间分上午跟下午两个时段开卖,早上卖到午时初便休息,下午则是未时才开始卖。
而场所分为内外场两个区域,外场烤的鸡蛋糕卖给现场排队等候的人潮,内场就是在刚装修好、尚未营业的铺子内烤鸡蛋糕,并采取预约制,专门针对提前预约、已经付清款项的客人。现在每天都会发号码牌,限定五十人,拿号码牌付清款项便可先行离去,待三刻钟后再来取货。
她负责外场现烤、许氏跟岳大婶负责内场,三个小萝卜头都很乖,会帮忙糊纸袋子以供应装鸡蛋糕时庞大的需求量。
今天不到中午,不管是内场还是外场的鸡蛋糕很快便卖光,他们打的面糊一瓢也不剩。
花颖累得毫无形象地瘫在小花厅的椅子上喘着大气,“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得找更多人手来帮忙,不然我们会累死的。”
“别啊,我们忙一点,书翰他们三个都能帮忙,而且书翰也大了,可以顾一、两个烤炉,请人要银两的。”听到花颖说要花钱请人,许氏连忙心疼地摇手。
“不行,怎么可以让书翰看烤炉,那样太危险了。话说回来,端姊,有一事我一直放在心里,想着要与你商量。”
自从许氏康复后带着三个孩子搬到店铺后面的院子住后,花颖就改口叫她端姊了。
“颖儿你说。”
颖儿救了他们全家,花钱帮她治病又不肯收他们为奴,只愿意以姊妹相称,让她实在感激不已,现在只要有能帮得上颖儿的地方,她绝对不会推托。
“我到书院问过了,三个月束修二两银子,再过几天书院的新课就要开始,如果你同意,我打算送书翰进书院。”花颖表情严肃,不像是在说笑。
当她一说到送书翰到书院读书,在一旁糊着纸袋子的曾书翰猛地睁大眼睛,惊喜的看着花颖。可当他一听到三个月要二两银子,整个人就蔫了,泄气的继续糊纸袋子。
“二两银子?”一听到束修费用,许氏猛烈的倒抽口气。
“书翰早已经替自己赚了一年的束修费用,你不用担心。”
“什么,书翰自己赚的?!”这话一出,不只许氏吓了一跳,连萎靡地糊着纸袋的曾书翰也诧异地瞪大眼。
“是啊,你养病的那阵子,书翰跟着我起早贪黑的采毛豆、木耳、捞蚬仔,他采的那些食材一共卖了十两银子。”花颖点头,“他是靠自己的劳力采摘的,我就按收购时的价格给他多少,当时没交给他是想你病好后一起交给你的。”
“不行、不行,颖儿,你已经够帮我们母子了,我们怎么可以还跟你收这笔钱。”
“端姊,这是书翰自己赚的,跟我所做的事情怎么可以混为一谈。你如果是真心为他着想,就让他到书院读书,我看得出来书翰很有天分,难道你想埋没他的天分,让他一辈子平庸过活?”
许氏顿时说不出话来,看着期期艾艾的大儿子,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涩。
“如果你不反对,就这么办吧。”花颖接着将自己做的另一个决定告知许氏,“日后你也不用担心生活,鸡蛋糕的收入扣除成本后我会分给你三成,这样你不仅可以养活三个孩子,更可以让他们到书院读书。”
“什么,三成,不可以的,颖儿!”许氏听闻后更加震惊,连忙拒绝,“颖儿,我们母子三人这条命可以说是你的,怎么还能昧着良心收下那三成,况且我们可是住在你的宅子里啊,说什么我们都不能要这三成!”
“说什么傻话,就算你们帮我工作也是要工钱的,时间过得很快,书翰他们三兄妹马上就会长大,以后也是要嫁娶的。端姊,你难道不用帮他们准备聘金和嫁妆?”
这话一针见血地讲到许氏的心坎上,她犹豫了,表情很为难。
花颖自然看得出来她的苦恼之处,又开口道:“不如这样好了,那就两成,另一成用来支付你们的房租跟生活开销,哪天你们搬出了这院子,就恢复为三成分成,这样好吗?”
听她降低分成,许氏安心多了,点头道:“好,那就这样,就这样。”
这时,岳大婶从后面的院子走来,笑咪咪的对着很没形象地瘫在椅子上的花颖喊着,“颖儿,我看那桶仔鸡应该是烤好了,香气都飘出来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大婶说好了就是好了,你经验老道,哪里需要我看啊,不过我还是想先看一下成品如何,等我把烤鸡拿出来,今天就在院子里用午膳吧,我肚子饿死了。”她站起身抹了抹肚子,往放着桶仔鸡的院子走去。
“那我去把饭端出来,大婶你就坐着休息吧。”许氏也跟着花颖的脚步离开小花厅。
一个时辰前,花颖把腌好的鸡放进特制的铁桶里烤,这铁桶上头可以放锅子煮菜,下面可以烤鸡,如果想要吃烤肉,往两旁架上烤肉架就成,可以说是一举数得。
其实这个铁桶是她在柯盛岚平板上看到的改良式第二代,也算是她之后开客栈的秘密武器,所以还不能亮相。
花颖跟三个叽叽喳喳的小萝卜头才刚走到院子,那烤鸡的香气就扑鼻而来,让她忍不住用力吞了吞口水,离得更近,那馋死人的肉香更浓,三个小孩更是哇哇大叫,直嚷着好香。
他们三个惊喜的看着这个特别不一样的桶子,上头正放着一个锅子煮东西,里面的汤已经不停地冒着大泡泡了。
“你们让开些,我把这锅汤拿起来,别靠近。”
花颖煮了一锅类似火锅的杂菜汤,里面什么料都有,还有各式用鱼浆做出来的火锅丸子,这些丸子是他们三兄妹的最爱。
她把火锅放到院子的石桌上后,便将外皮烤得金黄酥脆、泛着油光的烤鸡取出,香味瞬间更加浓郁,让看的人恨不得马上大口大口的啃下去。
兄妹三人在一旁两眼发光,顾不得烫,一直叫着要吃。
“等等,这鸡很烫的,让它冷一些,你们去洗手,等等准备吃饭了。”她将烤鸡用她早已经准备好的大叉子将鸡肉一片片扒下,很快就只剩下鸡架子。
由于元贞国没有出产胡椒,因此她用花椒、肉桂、八角、丁香等等几味香料,再加进干辣椒,磨成粉,制成特制的八味粉代替胡椒盐。
拿了块带着鸡汁的滑嫩鸡肉沾着八味粉放进嘴里,浓郁的鸡汁紧紧锁在肉间,才刚咬下,那浓醇甘甜的汤汁便从嘴边滴下,让花颖顾不得形象,赶紧用舌尖舔了下自嘴角滴落的鸡汁。
用力咀嚼着口中的烤鸡,发现这鸡与带着一丝微辣香气的八味粉实在有够对味,美味得她都忍不住跳脚叫好了。
顾不上说话,她只能对着他们几个睁大眼等着她说出心得的人招手,直到整块鸡肉吞下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好吃唷!你们别站着看啊,赶快坐下来吃。”
“颖儿,你能不能有点形象,大老远就看见一个姑娘家又跳又喊的,这以后还怎么让人探听。”办完事情回来的岳旸一走进院子,便看见她像个孩子吃到好吃的东西时一样,兴奋地又跳又叫,忍不住调侃。
她朝他皱鼻。“哼,我又没有要嫁人,留给人探听做什么?”
他当下没多想自己的动作在他人眼中有什么不合宜的地方,屈指朝她俏鼻弹了下。“不嫁人是要留着做老姑婆吗?”
“做老姑婆有什么不好,以后你会娶妻,到时说不定会搬出去住,我就陪着大婶、跟大婶作伴,大婶肯定不会赶我的。”她赶紧圈着岳大婶的手臂,朝岳旸淘气地吐舌反驳。
“你这孩子,大婶当然不会赶你,有你陪伴,大婶可高兴了。”岳大婶笑着拍了拍花颖的手背说着。
心下有些感叹,她之前都跟儿子说得这么明了,颖儿是个好姑娘,要把握,怎么她看他好像没那意思,总是把颖儿当成妹妹看待。要是他没那个心,以后颖儿就当她女儿,陪在她身边也是不错的。
岳大婶收回心思,和蔼地问着,“曝儿,你回来得正好,赶上用午膳的时间。你这趟跑镖的工作谈得如何?”
“这趟镖出门时间会久一点,要上京城,虽是走水路,却也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后天出发。”岳旸有些为难的看着花颖。
许氏见他回来,连忙到井边打一盆水让他洗漱。
“半个月啊,岳大哥你放心出门吧,你只要注意自身这一路上的安全,把自己平安带回来就可以,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用顾虑,我会照顾好大婶,不让你担心的。”花颖拍拍胸口保证。
“届时就麻烦你了,颖儿。”他一边拿着布巾净脸,一边说着。
这几次他接下离家三、四天的护卫工作,回到家,母亲一切平安无事,不似之前请汪氏代为照顾时,母亲身上总是有不少的磕碰瘀青。
有颖儿在母亲身边,母亲被照顾得很周全,让他很放心,且据母亲说,她现在晚上已经可以看到模糊的景象了,不用担心半夜起来会撞到,这也是他这次可以很安心的接下路程较远的护卫工作的原因。
“不用客气,岳大哥你这么说就生疏了,大婶就跟我娘一样,我好好照顾她也是应该的。”说完,她走到另一个铁桶旁边打开盖子,把里头那只也已经熟了的桶仔鸡拿出来,放到一个大圆盘中。
“岳大哥,一会儿你们先吃,我把这只烤鸡送到五湖酒楼,让高掌柜尝鲜。”
“我送去吧,你忙了一早上。”
“那就麻烦岳大哥了,这烤鸡刚拿出来,要让它热气散掉,不能闷着,要不这皮就不脆了。”她又在盘子边缘放了几匙八味粉。“跟高掌柜说要用扒的或者是撕的还是切成块都随他,这是八味粉,让他沾着吃,更能吃出桶仔鸡的美味。”
“好,我会转告他的。”他接过那盘香喷喷的烤鸡,“你们先用午膳吧。”
看着岳旸的背影,岳大婶摸了摸一边脸颊,看着锅子里那一盆金色油亮的鸡油说:“颖儿,你说这鸡油淋在烫青菜上很好吃是吧?不如我再去煮个青菜,等旸儿回来,也刚好可以吃。”
“大婶,我去帮你的忙。”许氏也跟着岳大婶一起往厨房走去。
不一会儿,岳大婶才将刚煮好的青菜端出来,就见高掌柜带着一名伙计跟着岳旸急匆匆的走进来。
“岳大哥,你怎么把高掌柜也一起带回来了?”正忙着给大家盛饭的花颖,疑惑的看着疾步走得满头大汗的高掌柜。
“颖儿姑娘,我是来跟你谈那烤鸡的事情。”高掌柜抡着衣袖擦着额头上的热汗,接过许氏倒来的茶,呷了口后才开口说明来意。
“刚刚请岳大哥端过去的那只桶仔鸡?”
高掌柜用力点头。“没错,这烤鸡才刚拿进酒楼,好几桌客人便指名要点这道菜,我这不赶紧过来问问你还有没有多烤的,还要跟你谈一下合作卖烤鸡的事。”
自从他们的酒楼与花颖合作,买下她的食谱,盈余可以说是蒸蒸日上,甚至有超过京城总铺的迹象,少东家还特地来信询问。
他即刻回信给少东家,告知少东家盈余能增加,全是花颖卖给酒楼新菜色的原因,更把花颖最近开了个卖鸡蛋糕的小摊子,生意火红到让人咋舌的这事也说了,并指出他们用来烤鸡蛋糕的面糊虽然看起来跟一般面糊没两样,烤出来的东西形状有些像小馒头,可吃起来却不只是馒头那么简单,又香又绵,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
回信的同时,他不忘附上一盒他让人特地去排队买回来的鸡蛋糕,走水路给少东家送去,虽然冷了后多少会影响风味,但还是好吃。
没想到少东家一吃到那鸡蛋糕便下了指示,说这么好的人才必须网罗住,让他尽量满足她所开的条件。
这也是他今天会丢下掌柜的工作,赶紧过来跟她讨论的原因,就怕被人捷足先登,他可是得到消息,四海客栈已经派人出来寻找卖给他们五湖酒楼新菜色的人。
“我还多烤了三只,打算一会儿送一只过去给牧大夫,两只带回去晚上吃。”花颖指着另外三只刚自铁桶里提起,正在放凉的桶仔鸡。
高掌柜一看到那三只烤鸡,连忙指使带来的伙计,“快、快,把这三只烤鸡先带回酒楼去,半只半只卖,一盘十二两银子,整只的卖二十二两银子!”
半只鸡卖十二两?这简直是暴利啊!花颖嘴角用力一抽。“高掌柜,你这是土匪的行径啊!”不过他价钱喊得愈高,对她来说愈是有谈判的空间。
“这价格对饕客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高掌柜看着石桌上的午膳,自来熟的拉开一张凳子就坐了下来。“一起用午膳吧,颖儿姑娘,我们边吃边谈。”
还有这样的?
所有人都有些呆滞的看着已经自己吃开的高掌柜。
岳旸挥了挥食指,将他们自诧异中拉回神。“用膳吧,都坐下来一起吃。”
花颖嘴角暗勾的看着不等人招呼、径自夹着菜吃得欢快的高掌柜。让高掌柜自己找上门来就是她要的效果,只是她没有意料到会这么快。
这一次,她不再贱卖食谱了,而是要跟高掌柜合作。
花颖就知道桶仔鸡能够吸引高掌柜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这次她不卖食谱,而是改卖给五湖酒楼整只烤好的桶仔鸡,每只鸡要价十二两银子。
本来高掌柜是很犹豫的,可是听到她说了一句,原本她是打算自己开店自己卖的,一只鸡卖个二十两就好,这让高掌柜只能马上点头答应她的条件。
后面她还附加一条,所有制作桶仔鸡的材料都必须由五湖酒楼出资,而她只负责制作桶仔鸡到出炉。
高掌柜很清楚桶仔鸡这么好吃,不单单只是鸡只的问题,而是入桶烘烤之前,鸡只身上抹的秘方。这秘方花颖是绝不可能卖给他的,因此他也只能咬牙点头,他们出材料,花颖出技术,利润均分,一个月结算一次。
现在花颖他们不只要摆摊卖鸡蛋糕,还要烤桶仔鸡,忙得根本是脚不沾地,于是她让牙婆带人来挑,买了三名丫鬟及两名小厮,新取了名,丫鬟们分别叫丁香、连翘、木槿,小厮们则是叫杜英、唐竹。
另外还买了一家子三口人,这对夫妻年约三十多岁,唯一的儿子今年十一岁了,男的叫阿旺,因为家乡连着三年发生旱灾,亲人都饿死了,两夫妻只好带着儿子木森离开家乡,到外地讨生活。
可他们没有想到竟会被黑心的东家克扣工资,为此发生争执,阿旺还被打断腿。等腿伤好了之后,他却跛脚了,这下更难找到可以赖以为生的工作,在街上当了半年的乞丐,尝遍人情冷暖,两夫妻没办法带着儿子找牙婆,想要卖身为奴,不给工钱不要紧,只要三餐吃得饱,又能让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牙婆子说这一次这一家三口要是再卖不出去,就要拆开来卖了,还说小孩比较好卖。
当下花颖也没有多想,只是看到木森那对染着悲伤和茫然的眼神,让她心疼,便买下这一家子。
她一点头答应买下他们,阿旺夫妻跟木森当场喜极而泣,马上跪到地上跟她磕头,磕到头都要破了,直到花颖说再磕下去就让他们跟牙婆回去,他们这才站起来,三人抱在一起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