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宝宝将手中正拈玩的几支玉钗一一递给采裳春桃还有绿桃,“通通赏给妳们,对了,小德子和小顺子呢?我刚刚看到几件白色的狐皮背心,想送给他们两个过冬用的呢。”
几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忙接过皇后递来的宝贝,笑嘻嘻的磕头谢恩。
眼下凤鸾宫里摆了几大箱的宝贝,是周边小国每年定期送来的贡品。
早朝时分,李承泽一一接待了各国使者,差人收下了各国奉上的礼单之后,便按照礼单上的东西吩咐福公公逐一做了分配。
除了黄金白银按规定进了国库之外,几大箱珠宝首饰有一部分送给太后,另一部分便抬到凤鸾宫,让她挑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留下,剩下的就分到其他宫里,赏给各位妃子。
郗宝宝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希奇可爱的东西,一开始难免兴奋,看到后来,发现珠宝首饰她不爱,珍珠翡翠也不爱,最后只留了几个在手里把玩的玩意及一套针灸银针给自己。
她不懂何为收买人心,也学不来精明世故,只觉得这几大箱的宝贝自己一个人用不了,与其独乐乐,不如同亦乐乐。
宫里伺候的丫头太监每人都打赏,其他地方她能记住的下人,也都被唤到凤鸾宫给赏。
打赏完底下的奴才,郗宝宝又瞄到一个黑盒里装了十颗珍珠。
一旁的采裳等人忍不住惊呼,“娘娘您瞧,这几颗珍珠可真是大得很罕见。”
郗宝宝取出一颗放在手心来回把玩,“以前住在六王府时也见过六王爷从外面带回一些珍奇玩意给多多,却从没见过这么大颗的珍珠呢。”
“若是奴牌没有猜错,这几颗珍珠定是东阳国进贡的宝贝。”
绿桃凑到跟前细声解释,“东阳国位处南海一带,盛产珍珠,每年,向我国进贡的奇珍异宝,就数南海珍珠最为珍贵。奴婢还听说,这南海珍珠不但有养颜美容的功效,若磨成粉熬汤喝下,还可以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呢。”
“这倒是希罕了。”郗宝宝忙把那盒珍珠取了出来,吩咐道:“采裳,妳找两只精致的盒子,各装五颗,分别送到六王府和永安侯府,噢!对了……”
说着,她又从箱里挑了一些好友应该会喜欢的小东西,“顺便把这几样也都包起来送过去。”
采裳忙笑咪咪的接过,“六王妃平日注重肌肤的保养,娘娘您这礼物真是送对了。”
几人正有说有笑很是热络时,就听见外面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婷贵妃到──”
话声刚落,便有一阵香气袭来,郗宝宝才转过身子,一道悦耳清亮的嗓音便悠悠扬起,“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婷妃快快请起,到了我这宫里,一切规矩都可从简。”郗宝宝面带笑容的迎了上去。
平时她不常见到其他妃子,又听说婷贵妃的性子向来清冷孤傲,两人私下并不往来。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婷贵妃突然来到凤鸾宫,定不会只是请安这么简单。
“多谢娘娘抬爱,臣妾早听闻皇后娘娘性情仁厚,心胸宽阔,上回紫霞宫一见,便觉传言不假,今日再见,更认为真是如此呢。”
“婷妃谬赞了。不知妳今日莅临凤鸾宫,所为何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苏婷儿微笑的恭维几句,眼波一转,开门见山的道:“臣妾听闻周边各国于今日送来一批珍宝,得知礼单中有东阳国进贡的十颗南海珍珠。
“不怕皇后娘娘笑话,臣妾自幼便极喜欢珍珠,往年东阳国所进贡的珍珠,皇上都会赏给臣妾,可是今年皇上却下旨将赏赐都送到娘娘这里再做分配。”
说到这里,苏婷儿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所以臣妾今日斗胆来娘娘寝宫里,便是想讨要那十颗南海珍珠,还望娘娘体恤才好。”
后宫人人都知道她婷贵妃对那十颗南海珍珠的重视,就算这个进宫不久的都宝宝转送出去,谅也没人敢藏私,但此刻却什么风声也没有听说,可见那十颗南海珍珠还在凤鸾宫里。
郗宝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看上那十颗珍珠。
“真是抱歉啊!婷妃,那十颗珍珠我已经决定分送给六王妃和卫侯爷的妻子,如今礼盒都装好了,若是此时改口,旁人知道了去,怕是会落下话柄,影响皇家的颜面。”
她指了指地上的几口大箱子,“若婷妃不介意,便从这堆东西里多挑些自己喜欢的,好吗?”
苏婷儿脸色一冷,“娘娘,您莫要怪罪臣妾多言失礼,御赐的封赏都是后宫妃子先挑先选,没道理给别人,再说这后宫的人都知道,在您入宫之前,皇上都是让臣妾第一个来挑这些赏赐,您贵为一国之母,臣妾自然不敢与您相争,只不过那南海珍珠是皇上之前应允过臣妾的,还望皇后莫要违背圣意才好。”
苏婷儿言语间早已没了先前的恭敬,还多了几分炫耀逼迫之意。
郗宝宝听她又是皇上应允,又说什么在她入宫之前如何如何,心头竟泛起淡淡的苦涩。
前些日子与皇上朝夕相处,有说有笑,很是快乐,只觉得时光过得极快,还盼望着能跟他在一块的时间久些。
她险些忘了他是一国之君,后宫粉黛无数,她不过是三千佳丽中的一个,怎地忘了本分,差点投进感情,婷贵妃这一闹,倒是提醒了她。
郗宝宝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没有反应,而两旁侍女见婷贵妃如此蛮横,又见自家主子默不吭声,忍不住心生不满,特别是采裳,她在入宫前被钱多多耳提面命,一定要好好照顾郗宝宝,加上两人相处时日最久,现下宝小姐被人刁难,她当下为其发声。
“婷妃娘娘还请见谅,刚刚皇后已经命人递了话过去,明天这盒南海珍珠便分别要送去六王府和永安侯府,若皇后失信于人,恐怕以后难以服众……”
苏婷儿冷眼瞪了她一记,“妳是什么身分,有资格站在这里与本宫说话吗?皇后虽然仁慈待人,但妳可别忘了自己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
采裳被她羞辱得面红耳赤,想要发火反击,却惧于对方的身分。
郗宝宝视若姊妹的采裳遭人责骂,很生气,她突然想起钱多多说过,若是有其他妃子向她挑衅,莫要忍气吞声,别忘了她可是皇后。
虽然不习惯仗势欺人,但也看不惯婷贵妃如此欺负她宫里的人。
她当下冷下小脸,不假辞色道:“本宫比婷妃入宫晚了些,对于之前的规矩的确不清楚,但今日皇上派人将这几箱送到凤鸾宫时,并未留下口谕,说哪个得留。婷妃看上的那几颗珍珠本宫已经允诺给出去,若收回来,便显得咱们皇家小气,况且……”
不理会对方难看的脸色,她续道:“本宫既为当朝皇后,哪个该留,哪个该送,似乎还轮不到婷妃指示。而我宫里的婢女平日乖巧得很,刚刚若有对婷妃不敬之处,本宫自会亲自教训,用不着婷妃代为管教。若没其他事情,婷妃便脆安吧!”
口中吐出钱多多教过她的这些场面话,郗宝宝表面上说得镇定,可心底却毛毛的,这一说怕是得罪了婷贵妃。
她本想和嫔妃们和平相处,可她不去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就会安安分分的不来招惹她。
苏婷见没想到比自己小几岁的郗宝宝竟会如此疾言厉色的反击,当下脸色更沉,口气也重了几分,“皇后此言,倒是让臣妾以为您是在偏袒自己宫里的奴才……”
“那么婷妃又想如何解决?”末等郗宝宝回应,门口就传来一道清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
众人望去,吓得纷纷跪下,口中直呼万岁。
李承泽冷着俊脸,不悦的瞪着苏婷见,“朕很远就听到凤鸾宫里不安宁,还以为是遭了什么贼人入侵,没想到凑近一听,居然是婷妃与皇后在斗嘴,朕本来还当妳们闲来无事闹着玩,却越听越不对劲,若朕再晚来些,可不就要打起来?”
郗宝宝一声不响的跪在原地,觉得自己很冤,心中暗忖,这宫里的事情可真复杂,多多和娇娇说得对,自己的夫君越是位高权重,生活便越是不如人意。
她好怀念从前的生活。她不喜欢这种争风吃醋的感觉!虽说她不懂得什么是爱,却也知道,若爱一个人,心底定是容不下半颗沙尘。
“臣妾自知失礼,还请皇上恕罪。”苏婷儿见李承泽步进凤鸾宫,原本霸气凌人的眼神顿时软上几分,甚至还带着几许氤氲之气泣诉,“臣妾并非贪恋其他赏赐,只希望那几颗南海珍珠能赏给臣妾,可是皇后她却……”
“哦,原来婷妃是想让皇后失信于人,毁我皇家颜面啊!”李承泽讪笑着开口,眸底却是一片冷肃之气,令旁人见了,不免心生寒意。
苏婷儿吓得连连摇头,“臣妾不敢。”
“不敢?哼!”他冷冷嗤道:“朕之前的确是答应了妳,东阳国送来的珍珠,会留给妳,可那时后宫无主,太后又懒得去管这些细碎琐事,今年不同了,夜熙国已有了一国之母,皇后便是六宫之首,她想留哪个、送哪个,朕自是不会多加过问,若婷妃还有任何怨言,直接找朕就是。”
几句话,明显偏袒着皇后,让苏婷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内心感到无限委屈。
“若婷妃无事,便先退下吧。”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李承泽很不客气的下了令。
苏婷儿不敢多做逗留,行了礼,满怀不满退出凤鸾宫。
众人见皇上的心偏袒着皇后,皆松了口气。
李承泽上前将还跪在地迟迟不肯起来的郗宝宝扶了起来,“好大的架子,妳在等朕亲自扶妳起来?”
口气状似教训,可声音中却充满了笑意。想起这小东西刚入宫时那傻不隆咚的模样,可刚刚她与婷贵妃的对峙,倒令他刮目相看。
他平日忙于朝政,闲暇之余却也听过奴才们对皇后的评价。
她心地善良、单纯可爱,无论对谁都真心以待,在这复杂的皇宫大院里,还能保持这份清澈的心思,更显得珍贵。
正寻思着三年后怎么摆脱皇宫生活的郗宝宝被他猛然间拉起,这才回神低问:“刚刚婷妃说,御赐封赏都要先让后宫的妃子们挑选,是真的吗?”
李承泽点了点头,“确有这个规矩。”
“那……那我岂不是无意中坏了规矩?”她还以为是婷妃胡诌。郗宝宝后悔自己刚刚干么一定要和婷妃对干,她想要那些珍珠给她便是,多多和娇娇又不会为难她,这下不只得罪婷妃,恐怕还得受皇上责罚。
李承泽再次点了点头,故意绷着俊脸,“嗯,的确是坏了规矩,不过……如果妳肯亲朕一下,朕便不追究妳的责任。”
听了这话,郗宝实忙不迭的在他的脸上浅啄一下。
李承泽为她这记突如其来的亲吻怔愣了好一会,看他的反应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的郗宝宝,不禁张着小嘴,双颊一下子涨得通红。
她红着脸硬着头皮为自己辩驳,“是……是你让我亲的。”
天哪!她是哪根筋不对劲,竟然就这么亲过去,她……她只是不想让他追究自己的责任,绝对不是对他别有意图。
听了她的话,周围的太监宫女皆忍不住笑意,觉得他们的皇后真是可爱到了极点。
李承泽一把扯过她的身子,用力亲回去,“朕也记得妳曾经说过,做人不能太吃亏,妳亲朕一下,那朕也要亲回去才算公平。”两旁的侍从在福公公的眼神示意下,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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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已经到了八月十五,宫中像往年一样举办盛宴,做为一国之君的李承泽自然得偕百官一同庆贺。
只不过席到一半,李承泽便佯称身体不适,暂回寝宫休息,将满朝大臣交给六王爷,自己则带着皇后率先离开。
郗宝宝还真以为他是身子不适,正准备为他搭脉诊断时,却见他露出坏笑,不知从哪里找来两件寻常百姓的衣裳要她一起换上,经仔细乔装打扮后,两人便躲开侍卫的看守,悄悄的溜出皇宫。
“皇上,咱们这样偷偷溜出来,真的不会被人发现吗?”郗宝宝一身书僮打扮,问着身边身材颀长、俊逸潇洒的李承泽。
一把摇扇轻轻敲到她头上,“欠揍!本公子说了多少次,只要出了皇宫,就不准再称我为皇上,要叫公子,记住了没?”
“对对对,公子,您现在是我家的公子,不是什么皇上。”郗宝宝揉着脑袋,一边嘻嘻笑道:“不过公子,您自幼在皇……呃,大户人家长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但身躯娇贵,连模样也生得俊俏,可此番出门却连个护卫也不带,万一被贼人劫财又劫色……”
话还没说完,李承泽已笑得阖不拢嘴,再次拿扇子轻轻打她一下,笑骂道:“本公子身边不是还有妳这个小书僮关照着吗?若真有人觊觎妳家公子的美色,自然有妳护主立功。”
贵为天子的他,若堂堂正正出门,必定兴师动众,劳民又伤财,所以才决定微服出巡,但他有吩咐守卫在暗中跟随,以防不测,只不过他没对身边这个傻不拉几的小丫头说明罢了。
郗宝宝愣了片刻,傻笑的摸摸耳朵,“对呀对呀,我会尽全力护你周全,公子你就放心吧!”
这样一说,她少了往日对李承泽的敬畏,真把自己当成了书僮,把当今皇上当成了自家公子,一路上有说有笑,给李承泽讲述着京城的趣闻。
李承泽自幼在皇宫长大,性格内敛深沉,比不上六弟李承瑄那般豪放潇洒,又不能辱了帝王之姿,随便出宫游玩。
每年他出宫的次数少之又少,就算有机会踏出皇宫大门,身后也得跟着几百侍卫贴身保护。
以前倒没兴起过微服出宫游玩的念头,可因为最近他不时听到这位好吃皇后不是称赞福满楼的酱鸭子好吃,就是回味清水阁的甜汤鲜美,把他这深宫里的皇帝也勾引得口水直流。
今日恰逢八月十五,京城内大街小巷热闹非凡,一轮明月高高挂,皎洁耀眼,美不胜收。
年轻公子与心爱的姑娘坐于桥头赏月,更有风雅之士三五成群的坐在酒楼里吟诗对弈,看来轻松自在。
而身边的“小书僮”不厌其烦的讲东讲西给他听,眉飞色舞的模样好不惹人怜爱,即使着了粗简的男装,仍让他倍觉欢喜。
这种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感觉,是他过去从未体验过的,他得时时刻刻小心提防,防止后宫嫔妃的争宠及外戚扩大势力的手段,又要担忧国事、外患,短短六年的帝王生涯,已经让他忘了什么是真心的微笑,什么是快意的人生,可在她的陪伴下他似乎感觉到了。
在繁华喧闹的夜市里逛了大半个时辰,郗宝宝习惯性的又想到了吃,扯着李承泽的衣袖,熟门熟路的指了一家烤鸭馆。李承泽倒也不介意,走了这么久,确实也有些倦了。
因为今日是中秋节,店里生意兴隆,上好的雅间早被订了,李承泽虽贵为国君,却没在这个时候抛出大笔银两来砸人,只寻了处干净的位置,与郗宝宝坐了下
来。
店里的伙计见他外表风流倜傥,虽然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缎面绣花的袍子,但眉宇间自然散发的尊贵之气,令他不敢怠慢,忙介绍了几道招牌菜,并奉好茶好酒,好生招待。
郗宝宝最爱吃,料理才刚刚上桌,便露出垂涎三尺的可爱模样,完全忘了他的存在。李承泽也不恼,气定神闲的端着茶杯,细细品茗,由着那个好吃的小东西一个人在那里大快朵颐。
旁人见了这对主仆,只觉得有趣,贵为公子的人只知摇扇喝茶,小小书僮却张大嘴巴吃得津津有味。
临桌三五成群的客人酒过三巡已经微醺,开始说三道四,话题从东街的百花楼姑娘是如何活色生香,说到国家大事。
“你们说说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好官不长命,恶官遗害千年,就说几月前上任的礼部尚书赵云笙,曾在安平就任知府,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做了多少为害百姓的祸事,可怜我那未出阁的表妹,被他白白糟蹋之后,含恨跳湖自尽,我姨娘和姨丈一状告到衙门,却被殴打致死……”
正兀自喝茶的李承泽侧了侧头,眉眼一撇,便看到说话的男子约莫三十岁,一张国字脸因为饮酒过量而泛红。
旁边有人劝道:“陈兄,这件事既然已经过去,就别再多想了。”
“怎么能不多想?我母亲就我姨娘一个亲妹妹,知道姨娘一家的惨况后,伤心过度,多日卧床不起,最可恶的就是那个赵云笙,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但没遭到报应,现在反而还升了官、发了财,真是天不长眼,天不长眼啊!”
“陈兄莫要再说下去,小心隔墙有耳,赵云笙可是当朝太后的亲侄,当朝天子的表兄,咱们是寻常百姓,无权无势,怎能与皇家对抗?这话就我们兄弟之间说说,别对外张扬,若真被有心人听去,我们可是要遭牢狱之灾的。”
几人又是一阵嘀咕,口气中难掩对当今朝廷的不满,李承泽听在耳里,眸中原本的喜色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