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罗敷仰躺在客栈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悲剧的发现自己失眠了。但这事却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要不失眠都难。
想起白天在花轿上睡着,后来因为丢脸躲进马车里不见人,躲着躲着竟又睡了一觉的事,她就一阵抑郁,一阵“窘窘”有神,忍不住掀被坐起,抱起棉被就是一阵猛K狂打,以泄满腹的抑郁之气。
“笨蛋,笨蛋,大笨蛋,我是大笨蛋,啊啊啊——”她将整张脸埋进棉被中,自我厌恶的闷声大叫。
一声轻笑蓦然从窗户外头响起,惊得房内的秦罗敷倏然噤声,惊疑不定的侧耳倾听。
“是谁?”她瞪着窗户的方向,忍不住轻声的问。这里可是二楼啊,窗户外怎么可能会有人发出轻笑声呢?她一定是听错了吧?
“丫头,开窗。”
可恶,她没听错,真有人,而且还是现阶段她最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可是该死的,这里是二楼啊,他不要命了吗?
秦罗敷赶紧跳下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便冲到窗边,将窗上的栓子取下,拉开窗户,只见封承启竟然真的站在二楼窗户外头,双脚就落在那倾斜而窄小的屋檐边上,整个险象环生。
她被他吓得面无血色,赶紧将手伸出窗外拉住他,就怕他下一刻会摔下楼去。
“你疯了,不要命了吗?还不快点进来!”她小声的朝他低吼叫道。
封承启轻挑了下眉头,秦罗敷因太担心害怕而没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
既然佳人热情邀约,封承启当然是求之不得,立刻轻轻的拨开她的手,双手往窗框一扣,便以一个利落的姿态,身轻如燕的跃进她房内。
秦罗敷见到这一幕,倏然一呆,这才想起这家伙会武功的事。虽然她没亲眼见过他飞檐走壁,但能和影七那种专门护卫人的高手交手而不落下风,想必这个二楼的高度应该是摔不死他的。她突然有些后悔开窗户让他进来了。
他一进房就注意到放在床边的鞋子,再转头便看见她的赤足,登时皱起了眉头,问:“怎么不穿鞋呢?”但话一出,他随即想起她刚才开窗的速度,以及她看见他站在窗外时脸上惊慌的神情,他的一颗心顿时都软了下来。
“啊?”他的话让秦罗敷猛然想起自己还光着脚丫子,只是令她觉得尴尬不知所措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要回到床上去呢,还是走到床边去拿鞋,然后当着他的面坐下来穿鞋?
在她还在犹豫不决时,却见他走向她,然后立定在她面前,突然一弯腰就把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她差点没尖叫出声,还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捣住嘴巴,强忍了下来。她可没忘记现在是三更半夜,更没忘记这里是客栈,客栈里还住了许多人,尤其是迎亲队伍中的人。
“你做什么,快点放我下来。”她拍打着他,低声叫道。
封承启没应声,抱着她径自走到床边之后,这才弯腰将她放下来。“坐下来。”他对她说。
这回换她没理他,而是压着嗓音,揪着他衣服的一角,朝他半咬牙的问:“你这么晚了不休息,跑我这来做什么?如果被人发现就完了,于礼不合。”
他看了她一眼后没理她,径自拨开她的手转身去寻了一条帕子,然后用桌上茶壶中的茶水将帕子浸湿后,走回仍站在原地的她身边,再次对她说道:“坐下来。”
真不知道他想干么的秦罗敷只好无奈坐下,决定还是顺着他好了,然后看他到底想干么,赶紧完事,赶紧将他打发走,不然被人发现就完蛋了。
她还在想这事要怎么处理,却见他突然蹲下身子,单膝跪落在她身前,让她在呆愕之间呼吸又是一窒,因为他竟伸手抬起了她的脚,用手上浸湿的帕子替她拭净刚因未穿鞋而弄脏的脚底。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感觉心脏不争气的在胸腔中疯狂的跳动着,血液则像万马奔腾般的在血管内奔流着,让她浑身发热又发烫。他怎能为她这样做?他的身分是那么的尊贵,这里还是男尊女卑的时代,他……他怎么能……怎么能……
他抬头看她,目光灼灼。
“你……”她喉咙发紧的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这么做是想要她多感动?感动到死心塌地的爱他一辈子吗?
“你刚问我来做什么?”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因为想你,很想你。”
犯规!他怎么能这样犯规呢?这种情话、这种举动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身分尊贵又位高权重古代男人身上,这样真的很犯规,但是她真的很喜欢,好喜欢。
秦罗敷满心欢快的红着脸,将被他擦拭干净的双脚缩到床上,整个人又往床的内侧移了移,然后伸手拍了拍床沿,开口柔声对他说:“你别蹲着,坐这儿。”
“于礼不合。”他开口说。
“噗!”她瞬间没忍住就喷笑出来。
一个半夜溜进还未过门的妻子房里,帮她擦脚的人,跟她说于礼不合?这不是笑话是什么?她不喷笑才奇怪!可是她才喷完,随后又听他不疾不徐的补了一句——开玩笑的,然后大大方方的坐上她的床,害她整个被逗得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去槌他,连脚都伸出来踢他了。
“哈哈……”封承启愉悦的大笑出声,铁臂一伸就将她整个人给拉进怀里拥抱着。他就喜欢她的活泼、她的直接、她的不矫揉造作。过去的半年他是真的很想她,很想她。
秦罗敷被他突然发出来的笑声给吓坏“,花容失色的赶紧伸手将他的嘴巴给捣住,紧张地对他低声道:“你疯了吗?会被人发现的。”
封承启好笑的将她的手从嘴巴上拿下来,“你以为咱们一行人当中,除了你小叔和喜娘之外,还有谁没发现的?”
“什么意思?”秦罗敷呆傻懵的问道。
“意思就是咱们队伍中的人多是练家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那些人发现,你觉得我在你房里的事他们会不知道吗?”他点了点她的鼻子说,觉得她呆傻懵的样子也很可爱。
“都是练家子?”她呆了呆,然后忽然想到有两个人他没提到。“那若梅和海棠也是?”
他点头,“和影七一样的身分,她们是十八和廿一。”
秦罗敷怔怔的看着他,从没想过他会送人来保护她,而且还一次就送两个。女护卫应该比男护卫更难训练,用处更大吧?他却把她们送到她身边保护她。
“怎么,被她们两个竟然会武功吓呆了?”他取笑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问他。
“做什么?送两个暗卫到你身边?”
她点头。
“你是我的心上人,也是要陪我一生一世,与我白头偕老的人,我怎能不将你保护好?”他说,简单直白却情深意重。
秦罗敷感动不已,忍不住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伸手紧紧地抱住他,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
穿越在这种封建社会,秦罗敷一直很庆幸自己生为平民百姓,还有一对疼爱又纵容她的父母,让她可以生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她这辈子会在简州康县过一生,不会嫁得太远,会嫁个跟父母一样疼爱又纵容她的平凡男人,为他生两三个孩子,一家人忙碌却快乐的过完这一生。这一直都是她对未来的想象与期许,从没想过自己会嫁进权贵之家。
封承启的出现是个意外,她没想到自己会心动,更没想到他真能排除万难,说服他尊贵的父母点头同意他名媒正娶她这个小农女为妻。
为此,即便她对嫁进权贵之家仍充满了不确定与不安感,她亦不许自己胆怯,他一个人为他们俩的未来努力至此,她如何畏缩的不敢为他勇敢:些。
于是,她勇敢的跨出了那一步,勇敢的点头嫁了,只是这份勇敢却无法抚平她内心里的不安与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直到此时此刻为止。
“封承启,我爱你。”她对他说,一样简单直白,也一样情深意重。但是他不会知道这句话对习惯自由平等、习惯一夫一妻制度的魂穿者而言是投降,是全心全意的认输,输给了爱,也输给了他——把自己完全输给了他。
不管未来的人生道路上将会有多少荆棘挡在她前方,只要身边有他的陪伴与守护,她都会陪他披荆斩棘的一步步往前走,即便走得浑身疲惫,走得浑身伤痕累累,只要有他心疼,她便不会后悔。
封承启握起她的手,深深地凝望着她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微笑,眼眶泛泪的点头,重复他的话。
“一生。”他说。
“一世。”她说。
“一双人。”两人异口同声,而后深情对望,深情相吻。
侯门一入深似海?
其实也是有例外的,至少秦罗敷就觉得自己是个例外。
当年她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嫁到京城,嫁进尊贵的诚王府,以一介平民农女的身分成了诚王府里的二奶奶,不说别人是怎么想的,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所以王府中肯定会有一堆人轻视她、瞧不起她,即便表面再恭敬,内心肯定也是对她充满不屑。也因此她早就做足了要披荆斩棘、浴血沙场的心理准备。
结果其实也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整个王府真心接受她的人除了她夫君封承启之外,就只有她的公公诚王爷一个人,其它人对她的态度大多是客套与虚应,能不与她同处一室就尽量离得她远远的,好像她身上有什么传染病,又好像与她在一起会降低他们的格调似的。
关于这一点,其实她还挺乐意接受的,因为她也很不耐烦与那些人虚与委蛇,那实在是一件太累人又太累心的事。
至于她的王妃婆婆嘛,自古婆媳关系本来就是个难题,所以婆婆对她冷淡、不待见她,她都能理解也能接受,毕竟她抢了她最优秀的儿子,她会被婆婆敌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婆婆别无中生有,想尽办法要破坏他们夫妻俩的关系就行了。
这一点她的婆婆做的还算不错,至少在她怀孕之前都不错,但在她怀孕之后就很错了。
首先,擅自替她夫君安排通房丫头,连问都没问她一声,这点让她气到动了胎气,也把封承启给吓了一跳。为此他还与王妃吵了一架,只因为呆傻的他竟为杜绝王妃再往他们房里塞不相干的女人,把答应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给说了。
于是就像引爆深藏地底的炸弹般的,砰!从此她这个媳妇就成了王妃婆婆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
因为儿子说不能塞不相干的女人给他,自作聪明的王妃婆婆于是改塞相关的女人,例如婉君表妹之类的到她身边,理由也用得很贴心,不是与她作伴就是帮忙照顾怀孕的她之类的。这便是第二错,因为有个愚蠢的表妹不喜她、妒嫉她又觊觎她的男人,竟动手将她从凉亭的阶梯上推了下来,害她差点流产。
为此没保护好她的若梅还受了罚,让她觉得很抱歉,因为错的根本不是若梅,而是那个愚蠢的表妹,以及硬将那表妹派到她身边为她添堵的王妃。
这回的事彻底把封承启给激怒了,不仅与王妃大吵一架,也和王爷吵了一架,因为他决定要带她搬出王府到外头去住。
王爷王妃当然不同意,最后甚至拿孝字压人,她孩子的爹也只能败下阵来。
说真的,虽然她早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有点失望,因为她是真的很想离开这座布满荆棘的囚笼,就算不为自己,也想为腹中的孩子换一个能让孕妇安心养胎的环境,让孩子能在她肚子里健康成长,平安诞生,可惜……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