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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眼王妃(上) 第6章(2)

  由于顺利解决了血统之争,化解一场危机,拓跋圭信心大增,全然没有意识到危机正一步步接近他和他心爱的女人。  

  若儿虽然得到了示警,但她将不祥的讯号理解成王上后宫间的勾心斗角,丝毫没有想到,那是另外一场权力的较量,因此疏忽了占卜和反省。  

  数日后,眼看太阳渐渐西沉,她如同往日般召唤吃饱、玩够的羊儿,发觉少了几只,四处寻找,才发现它们都在靠山脚的深草区内。  

  “捣蛋鬼,你们耳朵聋了吗?”连唤几声都不见羊儿回应。  

  风中她嗅到一丝血腥味,于是她急忙跑过去,却在看到躺在地上的羊儿瞬间,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六、七只羊倒卧在血泊中,在夕阳下发出暗红色的光。  

  她将手放在微温的羊身上,集中精神,感应它们遇难的过程。  

  然而一股力量突然从身后袭来,来不及反应,一个面目狰狞的陌生男人扑来,将她脸朝下压倒在地,那人一身蛮力,丝毫不容她反抗地将一团带著血腥味的布塞进她嘴里,堵住了她的呼救声。  

  紧接著,一块毛毡包裹住她,她的眼前一片黑暗,除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毛毡上的异味,她感觉到了冰冷和恐惧。  

  这感觉让若儿顿时想起了早先看过的模糊画面,和感觉到的腐烂气味……  

  她恍然大悟,原来那幅画面传递的是这个危机信息,并不是王上的后宫!  

  ***

  拓跋圭近来非常忙碌,坐稳王位并获得更多的信任与尊敬后,他立刻著手引领部落联盟向国家制转变。  

  短短一个月内,除了暂时无法改变的四部大人、八大宗亲的联盟体制外,他增设外官系统,将他信任的有为人士纳入其中,让他们各尽所能,各展长才。  

  同时,拓跋圭不忘褒奖支持他复国的贵族和各小部落首领,就连他讨厌的拓跋窟咄也被授予了刑狱官的职务。  

  这样既平息了自己因重用汉族而引起的不安,也稳定了联盟内部的安定。  

  然后拓跋圭花很多时间与臣子们商议重修典章,彷效中原封建王朝立法建制,并下令许谦征募军队、训练士兵,组织庞大的军事力量。  

  当一个军政结合的统治政权初步形成后,他宣布放弃原来西晋朝廷给予的代王封号,改称魏王。至此,崭新的拓跋魏国正式出现,史称“北魏”。  

  随后,拓跋圭彷照汉人改元的习惯,把这一年称作登国元年,并正式发出迁都令,迁都日期定在七月初。  

  这一系列举措他并没有先向联盟议会提出,而是直接以国君身分下诏。  

  本以为会惹来非议,但出乎意料的是,联盟一致同意更改国号,对迁都也没有太多反对的声音,这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王上,安超求见。”  

  就在宣布了这一切的次日傍晚,拓跋圭在议事厅内跟张衮、许谦、管迁等人商议迁都细节时,晏子进来报告。  

  一听是保护若儿的士兵来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传他进来。  

  “王上恕罪。”安超一进来就跪下,双手捧著一条牧羊鞭。  

  拓跋圭看到鞭子,大吃一惊,抓他过来询问:“快说,怎么一回事?”  

  “太阳快落山时,属下等发现羊群在草原上游走,独不见王姑娘,大家分头去找,却在山脚下找到王姑娘的鞭子,还有、还有……”  

  拓跋圭心往下坠,赶紧握住桌角、稳住心神。“还有什么?”  

  “还有羊尸……”  

  ***

  半晌后,拓跋圭等人跟随安超来到现场,看到几名士兵还在寻找若儿,汍婆则坐在充满血腥味的草丛里,晚风吹动了她灰白的头发。  

  “我的若儿是神灵赐予的礼物,她不会有事。”她无神的眼睛看著死去的羊。  

  拓跋圭过去扶起她,惊讶地发现汍婆是这么瘦小和衰老,而这个老妇人不久前才不远干里、吃苦受难地去替他寻找证据,解救他于危难中。  

  “汍婆,先回去吧,我一定会找到若儿。”他向汍婆保证。  

  “她一定在附近。”老妇人虽然瘦弱,但思维敏捷。她指著草地上被践踏的长草。“只有一个人的足迹,是他把若儿抱走的,这人没有骑马,跑不远的。”  

  汍婆所注意到的线索,也正是拓跋圭已经发现的,为了避免惊动到对手,他让张衮、许谦先行离去,只留下管迁。再指示士兵将老妇人送回去,自己则带著其他士兵,快速而有效地搜查附近的每一座房舍。  

  灯烛上的火苗,随著门的开启而猛烈摇晃,屋内的一切在明暗间闪烁。  

  榻上的若儿注视著不稳的灯火,没有理睬粗鲁地开门而入的人。她以为火就要熄灭了,然而,那火苗忽闪了一阵后,再次稳住,继续燃烧出明亮的火焰。  

  咚咚咚!  

  刚进屋的男人关上门后,竟用脑袋往门板上撞,嘴里还喃喃说著什么。  

  若儿诧异地看著他趴在门上的背影,好奇他干嘛要那样撞头。难道他的头不会痛?难道他的头是铁打的?  

  可是转眼,她又生气地想:撞吧,撞死了才好!她何必去管这个绑架她,把臭布团塞在她嘴里让她一直想吐,还用牛皮绳子绑住她手脚的人?  

  咚咚咚!  

  那个男人还在撞,嘴里自言自语得更凶了。  

  就在她担心他会不会真在她面前撞死自己时,那个男人突然转身,往前一倾,扑通一下,跪在她的面前。  

  灯光下,她看见他的脑门有一片瘀红,不用说,明天一定会变成紫色肿块。  

  “姑娘啊,我不是有意要抓你的,若知道你是王上的女人,我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做这种事啊!”他紧闭双眼哀求。  

  这个强壮得仿佛能扛起一头牛的大胡子,忽然跪在她面前,没头没脑地哀求若儿,让她深感困惑。  

  这男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忿忿不平地想,平白无故杀她的羊,用毛毡将她弄来这鸟笼子似的小屋里,还捆绑成这样,现在又对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难道他是个疯子不成?  

  那男子突然停止哀求,鼓起勇气望著她。“见到王上,求姑娘替我美言几句,冒犯姑娘全是听凭指示,我可没伤害姑娘啊!”  

  他边说著,边出入意表地抓起腰间的刀,看都不看就往若儿脚上砍,吓得若儿花容失色,以为他要杀自己!  

  结果却是捆绑住若儿双脚的牛皮绳被砍断了,怔愣间,被反捆身后的手也获得了自由。看来这男人刀法挺俐落的!  

  可她无意赞美他,虽然手脚获得了自由,但仍麻木不堪。她笨拙地抓下嘴里的破布团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绑架我?”  

  那男人似乎并不担心她喊叫或逃跑,只是垂头跪在地上。“我叫拓跋凿。”  

  “拓跋家族?”若儿明白了。“你是王叔的人?”  

  对方不语,头直垂到膝盖上。  

  “为何不说话?”  

  “姑娘,我拓跋凿虽是堂堂男子汉,可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能否请姑娘不要再问,只当我一时糊涂,做了蠢事?”  

  若儿发现他一直都不敢看她,心知他准是惧怕自己,便问他。“为何不抬起头来看著我,你害怕我吗?”  

  这一问,那男人的头低垂得更厉害了。“怕姑娘魅眼……”  

  话还没说完,门板上突然传来巨响,随即门由外向内倒下了。  

  砰然巨响中,拓跋凿慌张地一跃而起,他抓住若儿,手中的刀架在她颈子上,拉著她向后急退。  

  “是王上来了!姑娘,我不想伤害你,求你救我。”  

  从他哆嗦的声音里,若儿知道他很害怕,可是此刻她无暇理睬他,因为她看到拓跋圭正踏著倒地的门板,大步走进来。  

  在他身后,是管迁、晏子、柯石及士兵。  

  “王上……”  

  危难中见到他,她内心充满欣喜,可是他冷冽的目光让她胆寒,而拧住她胳膊的力量和颈子上冰凉的感觉,也迫使她的声音中断。  

  拓跋圭站在三尺外,目光越过她,紧盯著挟持她的男人,用比腊月结冰的河水更冰冷的声音说:“放开她,本王让你死得痛快点。”  

  若儿感觉到身侧的男人情绪更加紧绷,抵在自己颈上的刀在颤抖。  

  “王、王上……我不是……不是有意的。”拓跋凿紧扣著若儿,还想往后退,可身后的墙壁堵住了他的退路。  

  “姑娘,快告诉王上,我并没有伤害你。”当身子碰到墙壁时,他神经质地抓住若儿的头发大叫,迫使她不得不仰起头,露出更多的颈部。  

  “你现在就在伤害她!”拓跋圭的声音不大,但气势逼人,拓跋凿猛一哆嗦,手中的刀刀本能地往若儿颈子上送。  

  “别、别靠近,我不……不想伤害她。”拓跋凿几近疯狂地大叫。  

  看到若儿白皙的颈子沁出血丝,拓跋圭僵住,屋内没人移动、没人说话,安静得只听到拓跋凿狂乱的呼吸声。  

  “拓跋凿,你说你叫拓跋凿,是吗?”  

  就在这安静得似乎落下根针也能吓到人的时刻,若儿开口了,她的声音甜美、平静,仿佛她不是在跟威胁著她生命的歹徒说话,而是跟一个受了伤、无法摆脱痛苦的病人说话,她独特的嗓音充满安抚和镇定的力量。  

  屋内气氛更加凝重,可她不理会脖子上冰凉的凶器,不在乎那么多人盯著她,继续用平静、低沉的声音说:“你要我救你,要我替你向王上求情,是不是?”  

  一开始,拓跋凿并没有被她吸引,可是当她的声音持续在他耳边缭绕时,他不由自主转过头来看著她,这是他第一次将目光投向她的眼睛,并再也无法转开。  

  “你说你不是真心要伤害我,对不对?”  

  温柔的声音掀起阵阵涟漪,将他环绕、将他淹没,他的意志瓦解了,不想再抵抗,情愿沉溺在涟漪中。“是的,我不想伤害你。”  

  他仿佛被催眠似的回答,眼睛直视著若儿。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羊?”  

  “王叔说那样才能引姑娘上钩。”粗嗄的声音有些暴戾,但也有些温顺。  

  屋里的其他人眼见拓跋凿疯狂的眼神渐趋平静,都对若儿的魔法大感惊讶,但听到拓跋凿的话,大家又吃了一惊。  

  王叔竟敢做出这样的事,实在出人意料!  

  “王叔为何让你抓我来这里?”若儿继续以魅眼控制,目的是让他彻底平静。  

  “不知道。”潜意识的恐惧增加,他的神志在清醒与迷惑中挣扎,持刀抵在若儿颈子上的手再次颤抖。“我不想伤害姑娘的,我怕王上会杀死我……”  

  “没人会杀死你,你说你不想伤害我,我相信你!可是你为何要用刀子割破我的喉咙,企图取我的性命呢?”  

  甜美的声音持续不辍,拓跋凿眼前出现一片宁静的湖水,清风将湖面上的涟漪不断扩大,抚慰著他紧绷的身心,他不再感到恐惧,一直追随那涟漪直到湖心。  

  没有,我没有要伤害你!拓跋凿默默地想。  

  “放开你的手,把刀子给我,没有人会伤害你,你不要害怕……”  

  喔,不害怕,我不害怕,拿去吧!温暖的涟漪,让拓跋凿不再感到害怕。  

  “这就对了。”刀子落到若儿手中,她的眼睛一直专注地看著拓跋凿,柔和地说:“你累了,去歇歇吧!看到吗?那里有床榻,去躺下闭上眼睛。”  

  “是的,我累了,我好累好困,我要睡觉。”在甜美声音的指引下,拓跋凿走到榻边,仰身躺在牛皮绳和破布团上面,很快就闭上眼睛,呼呼大睡了。  

  一场杀戮平安化解,大家松了一口气。  

  “把他绑起来!”在众人以崇拜的眼神看著若儿时,拓跋圭冷然命令。  

  “不要。”若儿迅速做出回应。“他并不是真正的坏人,饶了他吧!”  

  “今天如果饶了他,明天或者后天,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敢把刀子架到你脖子上的人出现!”拓跋圭面色阴沉地看了看她的颈子,虽然她将那个逆贼降服了,可他还是很想给那胆大妄为的小子一点教训。  

  若儿知道他是因为她受到伤害而憎恨拓跋凿,可是,她仍不赞同将熟睡中的拓跋凿捆绑起来,于是她走近拓跋圭,低声地说:“王上,请放过他吧,仁慈有时比暴力更能改变一个人。”  

  拓跋圭看著她的眼睛,那双会释放神奇能力的眼里,此刻没有迷惑人心的光,只有袒露的爱和期望。想起带她去山上看风景时,自己曾答应她要做一个“仁慈尽责的君王”的话,他眉头轻皱,对手下士兵比了个手势。“放了他。”  

  随后,他拉著若儿走出没了房门的屋子。  

  离开房舍后,若儿才发现这里是距离牧场不远的角楼,是长平王用来监测草原和外敌的防御工事,她过去从未进来过。  

  难怪里面的空气和光线那么不好,墙也特别厚。  

  “脖子会痛吗?”若儿正想著,拉著她的手忽然一紧,她转头,身边的拓跋圭正担忧地看著她。夜色中,他眼中的关切深深地打动了她。  

  “不痛,就像被蚊子叮咬了一下。”她安慰他。  

  拓跋圭没说话,但停住了脚步,因为前面有一匹马正疾速奔来。  

  若儿挣脱他的手,安静地站在拓跋圭身边看著来者。  

  “王上。”马匹驶近,马上的卫兵翻身下马,在拓跋圭面前单膝跪下,大声报告。“联盟议会即将开始,四部大人请陛下速速前往。”  

  “议会?这么晚?”拓跋圭纳闷地问,还没得到答覆就又听到一阵马蹄声。看来今夜的牛川很不平静,难道是自己白天宣布了迁都决定的后遗症?他讥讽地想。  

  “王上,臣正找您。”领头的是张衮,他勒住马、跳下地,匆忙走近。“王上的龙驹在此,请上马吧!”  

  看到他最信任的谋士亲自来请,拓跋圭知道事态紧急,立刻对若儿说:“今夜你就住在宫里,晏子会保护你。”  

  “不用……”  

  拓跋圭立即挥手打断她的话。“不要跟我争,没有找出害你的人究竟想干什么之前,你不许离开王宫!晏子,看好她。”  

  “是。”晏子立刻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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