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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丫鬟(上) 第十六章 十八年前的旧案(1)

  “短短四天,这是第二桩杀人案了。”曹师爷将手中的卷宗放下来,“大人,今天早上这一桩的所有的资料都在这儿了。”

  “两桩案子有共同之处吗?”唐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放下手中的碗,将卷宗展开,仔细研究。

  实际上在外人看来,这两桩案子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王御史身为剑术高手,对方用剑术来对付他,虽然两人可能有一些争斗,但是王御史的死亡并不算痛苦。而昨天夜里死亡的是京城守备府里的一个小吏,死者生前竟然遭遇了非人的折磨,两条腿被割得鲜血淋漓,露出了森森白骨、地上聚集了一堆蚂犠,咬啮着被割下来的肉片……简直是凌迟之刑了。

  案发地点是城东的一处荒郊,四周并无多少人家,让人疑惑的是,这位守备府的小吏是如何被人抓到那处荒郊的?而一般会使用这等手段,通常是想要向被害人逼问什么,可凶手到底想要逼问那小吏什么?又逼问出了什么东西?

  曹师爷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上司。菜简直没有动过,饭也才扒了几口,短短几天时间,人就憔悴了许多。忍不住劝道:“大人,您暂且放宽心,即便不能立即破案,皇上与政事堂想必也不会怪罪您的。”

  唐棣冷笑了一声说:“皇上与政事堂是不会怪罪,但是那几位皇子殿下眼睛却一直盯着呢。上一次那明黄色丝线的事儿,让我将几位皇子全都得罪光了。”

  曹师爷叹息了一声,说道:“上次那种情况,即便我们知道是有人故意拿丝线来暗算某位皇子,也不能不跟着贼子的算计走。不查清丝线的来历怎么安生……大人,这两桩案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做的?我发现了些共同点。”

  唐棣抬眼看着曹师爷,示意他继续说。

  曹师爷沉吟着说道:“第一,两桩案子,杀的都是官员。”

  唐棣笑着摇摇头,“这算什么共同点。上次被杀的是御史大夫,这一次被杀的是京城守备府里的小吏。一个从文,一个从武……两人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别。”

  “不,大人,您还没有看过守备府这位小吏的档案。”曹师爷从一堆档案里找到了一卷文书,展开后递给唐棣,“您看,这位小吏汤中月,十八年前可是垚王江瑛身边的重要幂僚!”

  “垚王江瑛身边的幕僚?”唐棣迷惘地接过,一边问道:“难不成这位小吏十八年前与王御史之间有什么关联?”

  曹师爷放低了声音说道:“我以为这起案子……很可能与十八年前雍王的那个案子有关!”

  “你是说十八年前的那桩案子!”唐棣拍案而起,“与十八年前的那桩案子有关?”他又重复了一遍,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是的,您那时还年幼,不知道当初的事情。而我当时已经是承天府老大人的幕僚了,所以知道一些内幕。十八年前,先是垚王上书,说云湘国意图出兵攻打我国,举荐雍王前往边关镇压。雍王到了边关之后连破云湘十二郡,后来在龙泉郡遇到困难,久攻不下,难以前进。

  “当时正是御史大夫王启燊上书弹劾雍王,说他拥兵自重,尸位素餐,甚至怀疑雍王与云湘国已经达成了协定,意图出卖峻崎国。皇上大怒,下旨要雍王在期限内不择手段拿下龙泉郡,否则以叛国论,雍王为证明清白便用了最惨烈的方式拿下龙泉郡,当夜雍王遇剌,更导致最后一战兵败。”

  他们说的雍王是江珏而非江琥,江琥是在兄长去世后才继承了雍王的爵位。

  “也就是说,您怀疑这两起案子的凶手是雍王旧部?弄两根明黄色丝线是为了扰乱我们的判断?”

  “大人,我认为多半就是这样。”

  “雍王旧部……为雍王江珏复仇吗?”唐棣手指头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如果真的是这样,接下来……咱们最要紧的,就是看紧雍王世子。”

  “看好雍王世子?江天舒吗?是的,他是有很大的嫌疑,但是他似乎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吧?”雍王世子江天舒的纨绔无能天下皆知,即便是考虑事情非常周全的曹师爷,提起这个名字也不免有些轻视之意。

  江天舒的纨绔形象深入人心,实非一朝一夕之功。

  “雍王世子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但是如果凶手真的是雍王旧部的话,他们应该不会看着江天舒这么堕落下去,先盯着那位世子吧。”

  “另外,让人看着四殿下一点……这位四殿下,当初收留了很多雍王旧部当死士。”

  “是,不过那些死士最近好像跑了一大部分。”

  “也先盯着吧……唉,人手不够啊。”唐棣微微叹了一口气,“另外去信给垚王殿下,请他加强防备……哦,算了,我自己去垚王府里一趟。”

  承天府府尹看起来很威风,实际上却是风箱里的老鼠,上头下头都要受气。这事儿若就这么写一封公函过去,多半会被搁置一边,十天半个月后才会送到垚王手里,他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相对于御史大夫的死亡,守备府小吏的死亡并没有在京师里掀起任何风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小吏汤中月的身分地位太低了,低得没有任何讨论的价值;第二个原因才是最最根本的原因,汤中月的死状太惨烈了,唐棣和几个管事的官吏都有意地封锁了消息。

  所以青山书院的人并不知道,在距离自己书院非常近的地方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一桩惨案。无瑕更不知道,自己刚刚洗脱的杀人嫌疑,就因为江天舒那有些敏感的身分,令主仆俩又重新落入唐棣的观察名单。

  她只知道也许是上一次的发飙起了效果,江天舒这一阵子很是乖巧,态度很令人满意,而且文才武略方面的进步挺明显的,还有江天舒也开始练武了,每天傍晚都会拿着剑,照书上的招式比划一下。

  无瑕却知道武功这种事,没有师父在旁教导,光看书绝对练不成的,但是看着江天舒那认真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打击他,也就随他去了。

  这天晚上,无瑕还在收拾笔墨纸砚,就听见江天舒仿佛喉咙发痒似的使劲咳嗽。

  无瑕忙道:“有痰就吐在痰盂里……”

  可惜来不及了,江天舒已经一把推开窗户,用力清了清喉咙,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

  无瑕吓了一跳,没有好气地问:“你到底吐了什么东西下去?现在虽然是晚上,行人稀少,也不能随便扔东西,万一砸到了人怎么办?”

  江天舒委屈叫道:“我又怎么会乱扔东西?我只是推了一下窗户透透气,顺带吐一口痰下去而已,哪知道一推窗子就有个东西掉下去了,听声音像是一个花盆,难道是你放的?还是楼下的同窗刚好摔了花盆下去?”

  无瑕怒道:“我才没放花盆,还有,从二楼掉下的花盆,声音怎么可能这么大?”

  江天舒拍了拍脑袋说道:“那是我弄错了。难不成是窗户上趴了一只猫?罪过罪过,难不成我将一只猫推下楼去了?”

  这么大的声响,楼下的同窗也被惊动了,大家都探出脑袋来查看。

  有同窗问道:“江天舒,你砸了什么东西下来?”

  江天舒不免叫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们这就下来看!”好事的同窗早就拿着灯去照楼下那片空地了,却只隐约见到泥巴地上有一个深深陷进去的痕迹,里面却什么东西也没有。

  江天舒说:“谢天谢地,估计是一只猫,看样子居然没摔死。”

  无瑕看了看那坑洞,也皱起眉头说:“谢天谢地,估计那只猫自己跑了。”

  某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官差很郁闷地按着自己的额头,心想自己容易吗,想要靠近一点监视这对主仆,结果还没有爬到窗台,就被江天舒突然开窗吐下的一口痰吓得一咳嗓,人就掉下去了。且他摔疼了不能叫痛,还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那官差觉得很郁闷。

  等到夜渐渐深了,几个窗户全都黑了下来,并听见各个房间响起的呼噜声,官差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再度实施壁虎神功,沿着墙壁往上爬。

  只是往上爬究竟有些吃力,官差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无声无息地喘气。

  却不想听见头上传来江天舒的嘟囔声,“无瑕,你买来的花生米是坏的!”

  那位官差就看见一个黑色的暗器从天而降……非常准确地射进他张大的嘴巴里,顺着他的用力吸进一口气直奔气管……

  然后楼上的无瑕就听见“砰”的一声,肯定又是一只猫掉下去了,这书院哪来这么多猫啊?

  而那位再度摔下来的可怜官差,正满脸通红的捂着咽喉躲在树丛后面,死命忍着不敢咳嗽,几乎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花生米呛死殉职的官差。

  好不容易等到下来查看的江天舒与无瑕提着灯笼上楼去了,他急忙奔向围墙,急速跃出,痛痛快快地咳嗽一场。

  经过这两次,他决定再也不要近距离监视江天舒与水无瑕了,虽然说暂且不能确定江天舒是不是武林高手,但是就凭江天舒的狗屎运,他觉得自己还是少接触此人为妙。

  而屋子里的无瑕则是彻夜难眠,那两只坠地后不知所踪的猫儿让她有些担忧,而接连两次的奇怪现象也令无瑕陷入一团迷雾中。

  第三桩命案发生在第二桩命案的两天之后,这回死亡的人是一个小兵。这个小兵死在城东的一处山麓里,手脚呈大字形被武器钉死在地上。

  很显然死者生前也被刑讯逼供,他的伤口更被人泼了蜂蜜水,发现尸体时上面仍有无数的蚂蚁进进出出。

  “与上一个案子相同,这个案子,也是团伙作案。”仵作的口气很肯定,“从现场的脚印来看,至少有七个人;其中有一个人擅长使用长剑,一个人擅长使用刀,还有一个是一个跛子,脚印一边深一边浅……这些与上一次判断的结果基本相同。”

  唐棣边思考仵作的分析边绕着尸体踱步,这个人的死亡,让本来确定调查方向的唐棣不淡定了,因为这个人的死亡无论如何也不能与江珏的事情扯上关系!

  无论怎么调查这个小兵的经历,他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普通小兵,如果说他与江珏有任何联系的话,那就是这个小兵当初曾经驻守在明月峡,而雍王的残部在兵败之后从明月峡撤退,如此而已。

  “为江珏复仇的说法说不通了。”曹师爷对唐棣说道。

  “我们之前的思路错了……第一桩案子与第二桩案子并不是同一个凶手,或许第二桩案子与第三桩案子才是同一个凶手!“守备府的小吏与这个守城门的小兵之间肯定有什么关联,只是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并不知道。”

  唐棣的身子微微颤抖,那不是害怕而是兴奋。“我知道怎么样去引出他们的联系了……曹师爷你传出消息去,说我们从这个小兵的家人口中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讯息,这个讯息如果传出去,足以让朝野震动!”

  “可是这个小兵并没有什么亲人……”曹师爷略略一怔,恍然大悟,他忧虑的说:“大人,您这样做非常危险!”

  “可是现在,除了这种方法,我们又该怎么引蛇出洞?”

  “可是……”曹师爷仍不赞成。

  “加强戒备。只含糊说是那小兵的兄弟,人被我们藏在承天府的府衙里。”唐棣的眼睛发亮,“我不相信那伙人在连续拷问了两个人后,不会不想知道我们得到的秘密!即便他们猜到多半这是诱敌之计,也不会轻易放过!”

  “大人……”曹师爷深深地看了唐棣一眼,好久才说道,“大人,您是干大事的人,不能为这么小事如此犯险。”

  “不能迟疑了,师爷。”唐棣露出苦笑,“我不但想要破案,也想要让那些指责我的声音闭嘴,更不想让皇上看着我的眼神里露出失望。如果再不破案,只怕几位皇子就要动手将我从这个位置上请下来了……如果让四殿下手上那几个人来调查这几件案子,我想未来京师中将人人自危。”

  曹师爷叹了一口气,终于放弃继续劝导,心中想着,既然大人已经决定了,那他就帮着大人将这个陷阱设置得更完美一点。

  而在差不多的时间,江天舒也掉进了陷阱里,那陷阱不是温柔乡也不是美人计,更不是什么步步杀机,而是真的陷阱,如假包换,深达两丈零三尺的大坑。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傍晚,书院里的学生们用了晚饭后都喜欢在书院后面的青山山道上走一走。那些学生甚至还喜欢选一个休息日前的傍晚,提着弓箭越过青山,到青山后面的山林打猎,并将打来的猎物直接烧烤,然后直接夜宿林中,日子真正惬意。

  京畿重地附近不会有什么猛兽,士兵定期巡山早就清剿干净,只会剩下野兔啊,山鸡啊,小鹿啊这种最温顺不过的动物。书院里的学生还没有品尝过上阵杀敌的滋味,不免借一下无辜小兽的生命,展示一下自己的英勇。

  无瑕倒是没想过要杀生,她只是带江天舒过来,想要通过实战检验一下江天舒的身体反应能力而已。

  她领着江天舒从一个学生挖好的陷阱上面走过去,用轻功走过去的同时还将耳朵竖起来,注意听着后面的动静。

  无瑕想,如果江天舒一脚踩空,作为武功高手,他会立刻借助边上的树木来平衡自己的身子;即便武功低劣一点,也会本能地抓住横在陷阱上方的一根树枝,不至于一下子就掉进陷阱里,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根据江天舒的反应做出判断了。

  谁知无瑕却听见了一声尖叫,然后“哗啦”一声响动,回头就看见江天舒死死抓着陷阱边上的几丛青草,叫道:“无瑕救我!”

  横在你边上的树枝不抓住,却抓住一丛脆弱不堪的青草!

  就见江天舒的身子一寸一寸往下滑,若他真的掉下去了,爬上来还真的不大容易。

  无瑕又好气又好笑,当下伸手说:“抓着!”打算一把将江天舒抓上来。

  但是无瑕低估了江天舒的求生力量,她瞬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扯着自己的手往下拉,无瑕一下没站稳,“砰”的一声巨响,她与江天舒两个人都掉进陷阱里去了。

  幸运地是,江天舒在下面充当了无瑕的肉垫。

  江天舒的胸膛很硬很结实,虽然这个纨绔子弟没有三斤力气,偏生却有一副好体格可以骗人。

  无瑕发现自己胸前的柔软正压在江天舒坚硬的胸膛上面,这样的亲昵让无瑕一瞬间感到羞恼,又有一瞬间的恍惚。江天舒嘴巴里呼出来的热气就扑在她的脖颈处,痒酥酥的,还有一种轻轻浅浅的好闻味道,与他身上平常浓厚的薰香味道并不相同。

  江天舒身上的香气与他结实的胸膛令无瑕有种熟悉的感觉,竟让她有些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好在无瑕立刻清醒了,急忙站起来,对箸江天舒喝骂,“你这是怎么搞的,居然将我也扯下来?”

  江天舒揉揉屁股跟着站起来,“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弄的,居然被我扯了下来……话说你要救我的时候,不是应该先将自己保护好吗?”

  无瑕闻言不高兴了,“只有废物男人才会在事情没办好的情况下埋怨女人!”

  江天舒顿时委屈了,“我倒是很想做一个好男人,问题是你像个女人吗?”

  无瑕大怒,扬起了拳头。

  江天舒马上将脖子一缩,缩着身子用求饶的眼神看着无瑕,那眼神不知道有多无辜。在无瑕的高压政策下,江天舒装无辜装可爱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

  无瑕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叹气,“我想办法先爬上去,等下再将你伶上去。”

  江天舒使劲点头,两眼放光的说:“无瑕,你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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