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能怪皇帝,分明是韩镇的错,三天两头请假不上朝就算了,问原因,居然是体虚养病。
他那副身子有病?那朝堂上下还就没有几个康健的了。
皇帝让小彰子去侯府看看状况,回来后,他咿咿呜呜老半天,只能挤出一句,“下不了床的另有其人。”
韩镇这样也就罢了,殷祺也搞得皇上心烦,分明是再爱闹不过的泼皮性子,最近每天上朝却都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问他怎么回事,他说:“皇兄行事不公。”
“朕哪里不公?”
“皇兄把星星赐给二师兄,分明……是臣弟先求皇兄赐婚的呀。”
皇帝寿宴当天,表演一结束,他立刻上前求皇帝将星星赐婚给自己,没想到韩镇只丢了一个眼神,他就把星星给丢了。
皇帝无奈,他哪里知道星星就是孙芹?何况人家夫妻的恩爱名声都传出来了,他还在说这个,万一传到韩镇耳里,不是教人着恼吗?
难不成,他真的忘记“师兄棒”尺寸有多大?
皇帝耐下性子解释。“朱星星是孙芹,是韩镇明媒正娶的妻子,难不成你还要抢师兄的妻子?”
“当初二师兄和孙府联姻是怎么回事,皇兄岂会不知?何况休书还是皇兄下旨送到星星手上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作数了。”殷祺闷呐。
“说这个做什么,去去去,办差去!”
“皇兄,我还差一个侧妃。”正妃已经有内定名单,由不得他作主,但侧妃可以。
“行,等选秀的图册送进宫里,朕让你先挑。”够友爱弟兄了吧。
“不要,我就想娶一个不怕我,像星星那样敢跟我对峙的。”
“你疯了,女子首重温良恭俭、以夫为天,你府里那几个就好得很,干么弄个和自己对着干的女人进府。别说了,再说朕就罚你两年俸!”
“别啊别啊,臣弟穷死了,皇兄别下狠手啊。”
“不想朕下狠手,还不快走。”
皇帝手一挥,殷祺不乐意也得出去,好烦……
烦死了,怎么喜欢的女人到不了手?怎么二师兄的运气那么好?
他垂头丧气走出御书房,迎面对上殷箬和岳笙,只能上前见礼。“小皇叔,岳大人。”
“怎么,挨训了?”殷箬笑问。
他耸耸肩,闷声道:“我真羡慕小皇叔。”
殷箬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本王有什么好羡慕的。”
“虽然小皇叔身边没人,心里却有个真心喜欢的,那人也为小皇叔守了一辈子,牛郎织女虽然一年一会,总是真爱。”
星星不愿意认父,殷箬却不愿意放弃女儿,为替星星认祖归宗铺路,他在外头散布谣言说:他早年爱上某女,却因为身分无法长相厮守,这些年礼亲王虽位居高位,始终在等待那个女人回归。
殷箬失笑。“你身边女人那么多,还没有个真心喜欢的?”
“比起滥芋充数,能得个一心人更幸福。”
岳笙皱眉,这个风流滥情的家伙,怎地改了性子?不过这话说中了他的心情,真爱啊世间婚者众,欲得一真心却是难求,他很高兴,有人能与自己一起坚持这份感情,更高兴有殷箬并肩在滚滚红尘里遨游。
“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珍惜身边人。”殷箬说完,与岳笙对视一眼,轻浅笑开。
殷祺走了,岳笙道:“再想清楚,真确定了吗?”
“我很自私。”殷箬回答。
如果那孩子不那样聪慧可爱,不那么风趣有才,或许他不会非要把她给认回来,弥补她的方法很多,认祖归宗不是唯一的一种,何况她并不想要。
只是,知道越多有关她的事,他就越想和她建立关系。
他也想要一个热闹的餐桌,也想要与她斗嘴说笑,听她说一堆违反圣贤思想的言论,他也想要她清脆的笑声在耳边围绕。
许是年纪大了,对亲情开始有了渴望。
“不怕那孩子反弹?”
“她再反弹,我也要当她的顶梁柱。”
“你这是在强迫她啊。”岳笙失笑。
星星不是一般女子,谁不晓得有个礼亲王爹比有个叛逆造反的孙家爹来得好,可是她在孙家风光无比的时候不认孙家爹,现在一样不要这份风光。
“你反对?当初可是你说服我将她认回来的。”
岳笙失笑,这么可爱的“女儿”,殷箬喜欢,他何尝不喜欢,至于说服……那是因为清楚,多年前两人约定一世单身,除了彼此再不要其他家人,谁知多年后会冒出一个女儿。
殷箬觉得对他不公平,觉得自己违背承诺,宁可遗憾也不愿意违背约定。
可他哪会在乎承诺,他在乎的是——是不是专一、是不是不变。
殷箬心疼他的想法,他又怎能不心疼他的遗憾,于是花了大把口水劝说他,但殷箬仍然坚持只要她过的好,何必多此一举?
谁知再次返京,她竟然在街头卖艺?原本兜兜转转,总算和韩镇有了个好结局,没想到竟然有消息传出……
女儿过得不好,身为爹爹们,怎能不为她出头?
“走吧,你想同皇上把事情给捅出来就捅吧,最坏的状况能怎样,还能破了天不成。”
“是啊,我现在不是皇弟,而是皇叔了。”
捧着脸、支着肘,她笑眼眯眯地看着韩镇。
这是不是叫做新娘看夫婿,越看越有趣?她本来就很颜控,长得很丑的“郑远山”都能让她爱上,韩镇更不在话下。
他超正,浓眉深目,五官清晰,好看得让她小鹿时时造反。
看一次,爱一回,她有内建照相机功能的,看过那么多眼,他再也无法自她生命中抹滅。
“做什么?”正在忙公事的韩镇转头,看一眼她的笑容,欢喜浮上眼底。
每天,他的心情都非常好。
皇帝问:“发生什么好事?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好事吗?能够天天看见星星,就是最好的事情。
他回答:“以前我认为家是休息的地方。”
皇帝说:“没错,累了就该回家休息。”
他说:“现在我知道,家是制造快乐的地方。”
他的镇远侯府每天都充满笑声,在餐桌上、在床边、在每个角落里,有孩子、有星星,就有禁止不了的快乐。
韩岁性情很冷,他看着和弟弟们玩成一团的星星说:“娘不是星星。”
“不然呢?”韩镇问。
韩岁回答,“是太阳。”
没错,她就是太阳,她在的地方就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在看我的私产。”星星回答。
“私产?你不是把银票全放在匣子里。”那匣子是他请内造局的工匠做的,机关重重,无法轻易打开。
选秀的名册与画像全送进宫里了,她赚得钵满盆溢,常会睡不着,担心银票丢掉,于是他帮她弄来匣子。
她心花怒放,然后夜里,她也让他心花怒放。
再然后,他把她的话给牢牢记住。
她说:“对女人好,你就会活得更好,你拿老婆当皇后,你就是皇帝,你拿老婆当公主,你就是驸马,你拿老婆当宫女,你就是太监。”
讲到太监两个字时,她不怀好意地瞄过他的下半身。
一个抖擞,他能不把她的话给牢记?
星星笑得花枝乱颤,说:“那点银票算什么,你才是我最大的财富。”
世间再没有比这个更甜的话了,一个句子,他就想丢下手上的公事,让她尽情享用“财富”。
拉过她,把她安置在自己的膝盖上,环住她的腰。
公事?再说。
“我想买一块地。”她说。
“买什么地?侯府的铺子庄园田地还不够吗?”
“买你的死心塌地。”她说完,他红了脸、红了耳朵,红红的害羞闪亮了她的眼。
她亲亲他的额、亲亲他的脸,摇头晃脑,说:“怎么办,你为什么老是害我?”
“我害你?哪有?宠你都来不及。”
“有啊,你害我越来越爱你……”
语音未尽,他控制不住了,一把将她抱起,往床上疾奔而去,他有点心急,分明每天都在做的事情,仍然让他在看见她的时候迫不及待。
院子里有几根粗细长短不同的木棍,星星先将两根矩形长棍平放在地上,中间横跨一根较细短的小圆棍,之后用类似编织的方式逐一增加矩形长棍的数量,最后将一根特别大的矩形长棍加入,拱桥完成!
星星拍拍手道:“好啦,有没有人想上桥去走走。”
“不要,这才不是桥咧,看起来很危险。”韩客摇头,他怕摔。
“试试嘛,要有实验精神。”星星鼓吹众韩。
韩岁看一眼星星,率先爬上拱桥。
一步、两步、三步……咦?居然没塌?他鼓起勇气,在上面轻轻跳跃,桥身牢得很。
韩暮见状也跟着爬上去,厉害了,几根木棍竟然可以撑起他们的重量?
弟弟们见哥哥没事,也跟着往上爬,爬过一回又一回,韩为一个不小心差点儿踩空,韩远及时拉住他,两人一阵惊吓,站稳后同时大笑,其他人见状也笑个不停。
“为什么桥不会塌?”
“因为桥身具有重量,环环相扣之下将它们连接在一起,堆叠得越紧密,它就会越稳固,但这个结构一旦被破坏,桥就会立刻塌掉。”
说着,她伸手抽掉一根小圆棍,轰地!整座桥垮了。
看见桥垮掉,孩子们又惊又喜……彷佛从当中窥出什么原理似的。
“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将纸折成扇状,它就能够承担数颗鸡蛋的重量,而将一张纸平放在两个茶杯之上,连一颗鸡蛋都承担不了?那便是因为我们将纸张的结构改变了。”
“娘,我们可以再搭一次桥吗?”韩暮跃跃欲试。
“可以,但是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容易哦,要算准角度和拱桥长度……”见他们一头雾水,星星失笑,算了,这种事还是得亲手操作才能得到概念。“动手吧。”
一声令下,小孩们欢呼,冲过去搬木棍。
韩镇站在院子门口好一段时间,看着孩子们的欢乐,这是他没办法带给孩子们的,不止他,恐怕天底下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那天她还教孩子们说番语,本以为她胡说八道,没想到……将她写的句子拿去问通译,居然是真的。
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孙家庶女能够懂得这些?
发现韩镇,她跑到他身边和他站在一块儿,看着孩子们一次次失败,再一次次尝试,她笑说:“瞧,孩子的挫折容忍度就是这样磨出来的,有的人碰到一点小事就会要死要活,有的人就是刀子悬在颈侧也面不改色,相信自己有本事扭转劣势。”
原来她不仅仅教孩子们学问,还要教他们为人处世?天底下有比她更好的娘亲?没了!
难怪孩子们都想黏着她、霸着她,想起他们对付“郑远山”的手段,他忍不住想笑。
“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除了桥,你还会做什么?”
她想了想,微微一笑,问:“会做门,你知道木头做的门叫什么?”
“木门。”这么简单的事,还用问?“铁做的门呢?”
“铁门。”
“用幸福做的门呢?”
这会儿,他答不出来了。
“快说呀,我会做幸福做的门呢。”
韩镇摇头,是真的不知道。
她笑得满脸糖浆,把自己的手伸进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紧扣,低声道:“是我们。”
被撩的男人笑开怀,耳朵泛起微红,她这样子……叫他怎么受得住?
她笑出声音,银铃笑声轻敲着他的心扉,铃铃铃……铃铃铃……
他不知道圣诞节是什么,不然他会知道,这种感觉是圣诞老人在散播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