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崭新的故宫,很雄伟、很壮观,但不是没见过,因此星星的心跳速度还维持在正常的范围内。
但赵老头可不行啦,他的心脏像脱缰野马,跳得快要受不了,一路走来,星星不断提醒他:淡定、淡定、再淡定……但他还是激动不已。
郑远山只送她到宫门口,他没交代什么时候来接她回去,但他说:“没事,一切有我。”
没头没脑、没科学根据的一句话,却让她深信无比,所以说吧,恋爱中的女人,脑袋里面装的都是稻草。
明明知道的呀,知道他不交代家世、不够诚心,明知道自己的身分还压在那里,两人之间的路滞碍难行,她却还是决定放任自己的感情。
蠢、不理智、脑袋有洞……她通通认,但她阿Q地说服自己,反正他武功高强,不会被村人看见,不会出现谣言,她不会变成秦寡妇,她可以在小小的一亩三分地里幸福。
今日是皇帝二十七岁寿诞,不是整寿,但为庆祝将赵国收入版图,这场寿宴办得极其盛大,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带着家眷进宫了,一时间宫里人潮汹涌、热闹非凡,一片繁荣景象。
过去表演者在水榭那边,观赏者在水榭这边,隔着湖水,看得清楚才有鬼,但观者观的不是节目而是意境,所以没有太多人抗议。
但今年有星星这个非常“特别”、平王爷亲自推荐的优质节目,因此观众席正前方留下一块小小的舞台,区隔了星星与旁人的不同。
弹琴跳舞、跳舞弹琴,唱歌、杂耍……节目千篇一律,但碍于皇帝在场,没人敢说话,使得整个场景有些肃穆。
星星失笑,过这种寿诞,皇上,辛苦您了。
星星甫进宫,殷祺就跟她在身边,一边带着她参观新布置上的花花草草,一边同她说话。
他乐津津道:“星星,同你说件事儿,你看能不能允。”
“王爷请说。”
“我府里的小妾想请你过去赏花。”
“是赏花还是昼人?”
被一语道破,殷祺不好意思。他已经上锦绣画坊好几回,每次都铩羽而归,为迎接五月的选秀大典,星星分身乏术,只能接秀女画像。
因为想画的人家太多,现在一幅画已经喊价到三千两,这让之前犹豫的人家后侮不已,早知一画难求,就该直接把人给订下。
“成天在桌前画画也无趣是吧,不如去王府放松个一天半天,如果方便的话,随便画个一两幅也好。”
那是小妾们的盼望,可不是他的,他想星星到家里走走,如果喜欢、如果开心、如果有一点点的小可能……就直接住下不走了,多好!
“一两幅够吗?王爷家里的小妾通房听说有十几人,到时是要画妾还是画丫头?”
她这一问,让他住了嘴。
对啊,现在是为了没得画,天天在家里同他闹,到时会不会为了画谁又闹上几场,如果是的话,日子还有没有法子过?
星星在心底暗笑,被她说中了?
她叹道:“你们男人啊,总以为一夫一妻是种惩罚,殊不知那是对你们的保障,养一只老虎叫做威风,养一窝老虎叫什么,知道吗?”
“叫啥?”
“叫自寻死路。”
“不对,问题不是出在男人身上,而是女人。这女人啊要是温婉乖巧一点,后院自然平静安宁,啥事都没,偏偏女人心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好日子不想过,就爱瞎闹腾。”
星星喷笑,指着他道:“如果一个女人置上十个、八个男人在后院,恐怕不仅仅是闹腾,而是兵刃相向吧。”
“男人女人怎么能一样?男人可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支撑门楣的。”
“意思是男人在养女人,对吗?”
“没错没错,要是男人不养,女人就该饿死了。”
“多少名门闺秀出嫁时十里红妆,怎么样也能养活自己一辈子,哪需要靠男人养,说不得男人手头紧的时候还得跟妻子求助。”
这话又是一语中的,堵得他没话可说。
看着她娇媚的脸庞,殷祺心动更甚,身为皇子,人人都想往他身上靠,想沾沾他身上光芒,不是阿谀谄媚就是奉承讨好,偏她躲他、避他,正面遇上了还酸言酸语刺着他。
可……是不是正因为她同别人不一样,他才会觉得她美得让自己蠢蠢欲动,满心想着如果可以把这只老虎拴在他的窝里,多好。
“星星,你可不可以答应本王一件事。”
“王爷请说。”
“考虑一下本王,如果你愿意,我去向皇兄争取以侧妃之礼迎娶。”
话出,她拿看白痴的眼光看他,摇头,满目同情。
“你怎么这样看我?”
她凑近他,压低声音道:“王爷,别讳疾忌医,脑袋有病得尽快治,否则晚了,怕是没得医。”
她在骂他?他应该生气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嘴角上扬、再上扬,最后憋不住的笑意从嘴里闯出,哈、哈、哈他的笑声吓到星星,她退后两步,这位王爷好像真的病得不轻?
这时,宦官上前示意,星星点点头,拿起画具。
她是最后的压轴表演,是殷祺争取来的,她不知道殷祺干么对自己这么好,但这分恩情,她承了。
星星拍拍赵老头肩膀道:“轮到我们上场,赵伯,看你的了。”
赵老头鼓足勇气,用力一点头,抓起二胡跟在星星后面走。
站上舞台,把画具架好,今天星星一身清丽脱俗的打扮,银白色的长衫,裙摆处用黑墨描绘一幅莲花图,腰间一条粉色宽腰带,显得她腰细胸挺,雪白清秀的瓜子脸上长睫弯弯、五官明媚,那模样彷佛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飘逸出尘。
星星打量坐在正中间,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他相当年轻,面如冠玉、气质翩翩,且奇骨贯顶,那是真正的帝王相,是绝绝对对大富大贵的长寿相。
而旁边那位深眉长睫、五官英挺,横飞剑眉底下一双深邃的眼睛,他穿着崭新的麒麟褂子,头戴纱帻、足登粉靴,腰束锦带,显得十分精神,那是一品武官的打扮,没猜错的话,他就是韩镇,那个与她无缘的前夫吧。
看着星星,皇帝满目讶异,孙家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儿?
他瞄韩镇一眼,只见他嘴角轻勾,眉毛微弯,心情飞扬,看来自己是枉作小人了,当初不该为着帮师妹腾位置把她给弄出将军府。
现在该怎么补救?假装没事,给点赏赐,直接让韩镇把人给接回去?反正她失忆了不是?
星星在皇帝左手边看见另一个熟人——礼亲王。
无疑地,“李准基”走到哪里都相当吸睛的,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加上梦里那回。
梦境里的情景总在她脑中围绕,但星星刻意忽略,不愿意深究。
几个梦串联起来,她晓得原主的身世了,但对于攀上“贵父”,星星不感兴趣,她有她的骄傲,她不求人,只求己,有满满的自信能让自己过得快活惬意。
浅哂,深吸气,不能再想了,她必须专注。
星星朝赵老头一笑,两人极有默契地一点头。
瞬间,音乐响起,她弯腰拿起桶里的大毛笔,伴随着舞蹈动作,东一撇、西一划,上面涂涂、下面抹抹,没有人知道她在画什么,只见她在曼妙舞姿间,将深深浅浅的墨汁留在倍大的画纸上。
舞蹈是向姊姊学的,依姊姊的标准,是在及格与不及格中间,但一来她的舞姿新颖,没人见过这样的跳法,二来她虽然身材不够丰腴,但五官容貌相当精致,因此所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韩镇细细看着,心想,原来她的表演是这个样子的?很美丽、很勾人,原本上扬的嘴角在看见旁人的眼神后向下撇开。
他决定,这是最后一次表演,以后,她只能有他一个观众。
随着音乐加快,星星的舞姿也跟着变快,而纸上的墨越来越多,终于,她画出最后一撇,一个漂亮的旋身和Endingpose与音乐一起结束。
“画的是什么啊?黑漆漆的。”
耳语纷纷响起,星星微笑,一个用力,画板翻转一百八十度,然后……所有人全惊呆了,那、那是皇上?
太像了,在那么短的时间竟然能够画得出……
一个掌声、两个掌声,紧接着众臣百官纷纷起身鼓掌,喧譁叫好。
星星微笑,观众的反应让她明白这次表演非常成功。
“好,画得好,有赏!小彰子!”
“奴才在。”
“赏黄金百两。”
“是。”
公鸭嗓应声,星星开始在心里数,百两黄金等同多少银子?她对单位换算还不是太清楚,不过在现代,一盎司等于三十一点多克,一两等于三十七点多克,所以“两”比“盎司”重一点,一盎司约一千二到一千三百美元,折衷算算,一百两黄金有近十三万美元,将近四百万台币……
天,她快昏倒了,早知道这么好康,她矫情个鬼啊,就算是半夜,爬都要爬过来表演啊!还画什么人像啊?
没见过市面的星星喘个不停,她可不可以和平王爷协商,一年表演个五场,两人五五分账?
见她眼睛发亮,脸上红扑扑的,韩镇抿唇轻笑,他最喜欢她这号被银子砸中的兴奋表情。
节目结束,众人散去,星星激动的握住赵老头双手。“你听见了吗?皇上赏我一百两黄金,我分赵伯五两!”
“不不不,那是皇上赏你的,你留着,我这辈子能进皇宫,已够老头子说嘴的了。”
“一百两我要买什么?土地,买很多很多土地……”她乐不可支,整个人陷入疯狂的状态里。
“朱姑娘。”
一声低唤,星星转身,在发现是礼亲王和岳大人时笑容在嘴角凝结,她敛眉,隐去快乐,屈膝为礼。
殷箬看见她瞬间变化的脸色,心中轻喟。她知道了?是刘嬷嬷告诉她的?
自从路过借宿,无意间偶遇,孙芹便在他心底定了位,血缘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分明是两个陌生人,但他却对她感觉熟悉,然后午夜梦回,他不愿意想起的那段被反覆勾起。
岳垄见他如此,叹道:“把她接回来吧。”
不……他不愿意将她留在身边,时刻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他看不起孙二,但其实骨子里他和孙二并无不同,他们都认为那是不堪回首的污秽,他们都选择眼不见为净。
可终究,她身子里流着他的血,他舍不得她无依无靠、倍受苛待,他心疼她生活艰难,于是在知道孙常方有意与韩镇联姻时,逼迫孙常方让孙芹嫁进韩府。
孙家要拉拢韩镇,自然想挑选心思向着娘家的女儿,没想到殷箬会横插一脚,气愤难平,再加上孙家始终认为留下孙芹可以在殷箬身上讨点好处,却不料好处没到手,反被坑了一把。
而孙常方见他无意认回孙芹,为隐瞒她的身世,竟然杀刘嬷嬷灭口。
孙芹和韩镇成亲后,殷箬和岳笙又领了皇差,离开京城,直到过年前回京,他才晓得刘嬷嬷之死,才知道自己的安排对女儿竟是一场灾难。
不贞?当年孙家给卢氏安上的罪名也是不贞。
历史相同得让人触目惊心,但他是过来人,很清楚后院中无权无势的女子想要“被不贞”,只需要一点点安排就行。
他和岳笙去大街上看孙芹的表演了,他很庆幸,女儿没有想像中的颓废失意,她生活得很精彩,没有依靠、没有助力,一个人披荆斩棘、大刀阔斧地走过风暴。
她让他深感骄傲……
岳笙说:“绝对是你的女儿。”
是啊,绝对是他的女儿,那样漂亮、那样聪明、那样的不畏艰险,还有那手好画工,她不是他的女儿,是谁的?
担心她过不好,殷箬安排人住进村里,照拂她的生活,然后知道她领了韩家六个小子回家,然后隐卫进驻,然后郑远山搬进去……
郑远山?殷箬想狠狠揍他一顿!
原本打算继续在暗中观察,不打扰这对分分合合小鸳鸯,没想到……
知道皇帝的打算后,他忍不住出面了,他不允许自己的女儿一再受人欺辱。
岳垄寻了个宫人将赵老头送出去。
殷箬开口。“你有什么打算吗?”
看着与自己相似的脸庞,殷箬越发觉得奇妙,他从没想过会留下后代,没想到世间会有一个和自己那么像的女孩。
“王爷认为民女应该有什么打算?”她反问,不怒不喜不悲,平静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情绪。
她看不起殷箬,一个只想偷吃却不愿认帐家伙,他任由孙芹母女在地狱里翻腾,连援手都不肯伸,这种自私自利的男人,就算他有意同她攀关系,对不起,她不乐意!
“你想要认祖归宗吗?”
“早在您始乱终弃,置母亲于不顾时,您已经决定不要我;在您下令将刘嬷嬷灭口时,已经摆明不要我,既然如此,何必问这句?
“您的目的是试探,别费事了,我就是朱星星,不是孙家人,也与王爷没有一毛钱关系,您大可以放心,没有人会知道您不愿被人知道的事情。”
丢下话,她转身就想走,岂料她被岳笙一把给拽回来。
“不是我下令杀刘嬷嬷的。”殷箬辩解。
谁?孙家已经留她多年,为什么在孙芹出嫁前把人杀死?除了灭口,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见她不信,岳笙笃定道:“确实与你父亲无关。”
他深邃而専注的眼光是很容易说服人的,星星被说服了,但想不透缘由。
“我们谈谈好吗?”
她看看两人,片刻后咬唇道:“没什么好谈的,我不需要一个亲王父亲。”
“你恨我?”殷箬眼底闪过一抹哀伤。
她认真想过后,认真回答,“不恨。”
“说谎,怎么可能不恨?”她幼年过得那么辛苦。
“有期待才会有恨,我对您并没有期待,怎会有恨?”
“还是谈谈吧,就算你不再需要一个父亲,但有些话不说透,纠结始终在那里。”岳笙出声劝道。
星星细细看着两人,那份默契、那点知心,她的第六感很灵验,是断背吧,倘若在二十一世纪还好,在这里……很辛苦吧,若是无名小卒便罢,偏偏是亲王和大官。
同情心发作,她叹口气,点了头,“好。”
他们走进一座梅林,梅花已经凋谢,枝头上挂着许多果实。
也美,不同风情的美,就像两张相似的容颜安在男女身上,也一样风情,一样美。
岳笙守在林外小径上,让殷箬领着星星往里走去。
走到梅林中间,他站定转身,星星望着他的脸,他和她……长得很像。
“许多人怀疑,为什么我始终不成亲?先帝担心我的亲事,却说服不了我,艇次想赐婚,我都极力抗拒,最后作主替我定下亲事,我在大婚之前跑掉了,相隔两年才返京,回来后,才晓得父皇还是把人给迎进府里。
“我去见她,开门见山便说:你可以和离,也可以孤独地老死在王府里,她很聪明,选择了前者。我想,当时父皇多少猜出来我是……”
话到嘴边,他才发觉自己在父皇面前说不出口的话,在女儿面前也无法说。
星星平静地把他说不出口的话接下。“你有断袖之癖,喜男不喜女,与你真心相爱的是岳大人。”
她竟然知道?是因为血浓于水,父女心意相通?
见他惊谜,星星又道:“那不是你的错,就像有人爱山,有人喜水,喜好不同罢了。”
没有鄙夷轻蔑,她理直气状地接受了?爱山喜水,只是喜好不同?二度震撼,他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态度看待自己。
殷箬压下满腹激动,极力维持平稳。“当时我和岳大人尚未结识。孙常方是先帝重用之人,他“忠心耿耿”。”说到这四个字时,他脸上浮起一抹讥诮。
“他做了什么?”
“他邀我进府饮宴,在领我逛园子时偶遇你的母亲,当时她发现冲撞贵客,立刻跪地求饶,惊慌失措的表现让我相信那只是意外。
“我无意吓人使让她起身,却发现她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为此我同她多聊了几句,方知她有一双巧手,能够调出各种香料,我的鼻子相当灵敏,对香料略有涉略,我与她相谈甚欢,她答应将自己的调香册子腾一份给我。”
原来她的狗鼻子遗传自殷箬?她可以否认所有事,却否认不了身子里头的染色体。
“孙常方觉得我与你母亲有戏,认定我碍于你母亲姨娘的身分,不好意思开口要人,于是那天的酒宴上,他自作主张对我下药,醒来后我发现你母亲躺在身旁,当时,我作呕欲吐,一掌搧在你母亲脸上,她怔怔地流下眼泪,当场撞柱。
“我救下她,却认定她是在作戏,但她眼底的控诉与绝决让我不确定。我永远记得那幕,她惨白的嘴唇咬出血,红色的血液从嘴角滑落,她寒声问:‘你以为救下我,我就能活了?你不是好心,而是自私。’
“她没说错,我非常自私,我不想担着逼死臣妇的罪名,却想要她吞下淫荡勾引的恶名。我没让她死,至于孙家会不会让她死,我就不知道了。
“两个月后,孙常方带着刘嬷嬷找上我,告诉我……你母亲有孕,当下我认定那不过是孙常方想谋好处的藉口,根本不相信你母亲怀孕,我急欲将此事弭平,于是与孙常方谈妥条件,我助孙二升官,他们将此事处理干净。
“我始终不知道有你,不知道你出生,不知道你母亲因生产死亡,直到我们在庄子上偶遇。”
“她不是因生产而亡,她是被孙家害死的。”
殷箬点点头,没错,刘嬷嬷告诉他了。
女人真弱势啊,丈夫以卢氏换取高位,他非但不心存感激,还认定她污秽,卢氏死去,皆大欢喜,旧事沉入湖底、不见天日,而孙家占得实质上的好处。
但……那又如何?心术不正、广结恶缘,最终孙家也逃不出报应。
“我知道,害死卢氏之人,都不得好死。”殷箬轻道。
这是他唯一能为卢氏做的——皇上手中的罪证,大部分是他搜罗来的。
星星抬头望向天空,青色的梅子结满枝头,风一吹摇摇晃晃。“王爷,您看!”
她指向树梢,殷箬随着她的手指望去。
“成熟后的梅子,再不需要树木抚育,它会落土,果肉慢慢腐烂,成为养分滋润泥土,种子静静待在土里,等待机会,生根发芽,长成另一株梅树。
“人也一样,长大之后再不需要父母,他会挺直背,用双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王爷,我已经长大。”
“你不清楚成为我的女儿,你会得到什么。”至少她不需要为百两黄金高兴得语无伦次。
“天下哪有不要钱的饭?代价二字永远存在。”
“你不信任人性?”
“比起人性,我更相信自己。”
“你不想当郡主,不想有一堆人围着你、捧着你、羡慕你?”
“千载勳名身外影,百岁荣辱镜中花,镜花水月终究一场虚妄。”
“你才十六岁,为何如此看待世事?或者,你担心名誉因我的断袖而有损伤?”
“名誉是给人传的,快意是自己享的,何必为了满足别人的传说,来阻断自己的快乐?我不认为断袖有什么好看轻的,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无法自禁,王爷请放心,不认祖归宗单纯是觉得没有必要。很高兴和王爷把事情谈开,往后咱们还是当陌路人吧,就像过去十五年那样。”
“如果在庄子遇见那天,我便当机立断将你认下,你是不是就不会拒绝?”
那时候的孙芹……可能会认吧,不过如果孙芹成了他的女儿,自然不会嫁给韩镇,更不会死于非命,那么现在也没有她的事了。
她笑而不答,只是朝他点点头,离开梅林。
殷箬怔怔望着她的背影。被拒绝了?她拒绝他的父爱亲情,拒绝他急欲付出的渴望。
骄傲之情油然而生,那是他的女儿呢,不趋炎附势,不踩低拜高,有见解、有看法、有能力的女儿,她说千载勳名身外影,百岁荣辱镜中花,她说要自己踩出一条康庄大道……
这么一个铁骨峥峥的女儿.,怎么能让她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