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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娃娘子(上) 第六章 不能做好人(1)

  不知何时,登船处出现了一行人。

  别人或许不知,但魏孝政一眼就认出说话者是谁,脸色一白,僵着身子,停下打人的动作。

  魏宇坤冷冷的看着兄长,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纨裤,今日借着楼子棠之便,得以与侯府向来交好的叶三爷一见,谁知道却遇上了这个不成材的兄长闹事。

  “让二公子见笑了。”推着楼子棠的木轮椅,叶齐云一脸似笑非笑。

  朱文和被打得鼻青脸肿,认出来人,脸色也极其难看,他被委以重任而来,如今却被三爷看到最狼狈的一面。

  他目光恶狠狠的看着跪坐在一旁哭得可怜的赵嫣,大堂上安安静静,就她一个人还哭得起劲,她那个愚不可及的姨母也是一脸苍白的不住抹泪。

  楼子棠的手撑着下巴,看着抱在一起的秦悦和赵嫣,就像是在看什么新奇古怪的玩意。“这是魏大人府上的大公子吧?”

  听到叶齐云的问话,魏孝政心头打了个寒颤。

  京城叶三爷的名号谁人不知,虽面上是个管管几个戏班子的闲散人,但扛不住人家上头有两个嫡亲兄长,一个是镇国大将军,一个是工部尚书,一文一武,立于朝堂,深受重用,唯一的姊姊还是当今皇太后,放眼天下,叶家荣华无人能出其右。今天他为了个戏子在红霞舫闹事,还被叶齐云撞了个正着,传进了他爹耳里,只怕讨不了好。

  “这奴才泼了我一身热茶。”魏孝政先发制人地道。

  “是,方才在一旁,我看得明白,”叶齐云扬了扬唇角,“确实是红霞阁怠慢了,叶某向大公子赔礼。”

  魏孝政可不敢受叶齐云这个礼,在魏宇坤清冷的目光下,连忙侧身一避,“晚辈不敢,是晚辈喝了酒,跟几个奴才较真,失了分寸才是。”

  “魏公子言重了,只是既是吃了酒,还是早些回去歇着。二公子。”叶齐云轻唤了声。魏宇坤暗暗瞪了畏缩低头的魏孝政一眼,忍着气上前,“三爷。”

  “先送你兄长回府歇着吧!”

  魏宇坤心中暗恨,好不容易可以跟叶家交好,却没料到这个机会被个蠢货给毁了,“晚辈让下人送兄长回府,二郎君的腿不方便,晚辈还是随身照应为好。”

  “怎么?!”叶齐云笑了笑,“有我在,难不成二公子还怕郎君出事吗?”

  魏宇坤脸上的笑几乎绷不住,最后只好心有不甘的领着兄长离去。

  魏孝政头也不敢抬,蔫蔫的跟着离开。

  人一走,朱文和冷汗直流,直接双腿跪下,“三爷。”

  叶齐云冷冷给了他一个眼神就视而不见的越过他,直接走到秦悦面前。

  秦悦看着出现在身旁的黑色锦袍,缓缓的抬头,“三爷。”

  叶齐云看着她怯生生的样子,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注视会令她不自在,于是就不看她,只是盯着还抽泣着的赵嫣,淡淡的丢了一句,“人走了,该下戏了。”

  赵嫣抽了抽鼻子,她也想下戏,只不过秦悦就在一旁,她总不能让她姨母看出有假吧!“还不起来。”,赵嫣乖巧的爬起来,顺手扶了秦悦一把。

  秦悦一脸的担忧,手紧紧握着赵嫣的手。

  叶齐云负着双手,看着赵嫣,见她一脸悲凄懊悔,圆圆的脸上,小小的鼻子红通通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轻摇了下头。一年多未见,这个被康嬷嬷当成亲孙女来疼的丫头越来越滑头,看来在戏班子待久了,作戏的本事也没少学。

  赵嫣拿着袖子擦着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泪,眼角余光对上了楼子棠带笑的眸子,心头不禁一震——他怎么来了?!

  叶齐云看向跪着的朱文和,冷声道:“戏都快开锣,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收拾。”

  “是!”朱文和忍着被打的痛楚,手脚并用的爬起身,也顾不得带着伤,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张罗。

  “等会儿一同看戏。”

  赵嫣慢半拍的这才意会到叶齐云是在对她和秦悦说话,暂时顾不得楼子棠,抹了一把脸,装得可怜兮兮的样子道:“三爷要巧巧陪着看戏,巧巧自然不敢说不,只是三爷,能否给巧巧一点好处?”

  “与我看戏可是抬举了你,还敢开口讨要好处?”

  “说是讨要,其实也不尽然——巧巧只是想拿回三爷抢走的画眉墨。”

  叶齐云失笑,“东西是爷真金白银买来,到你嘴里成了抢。”

  “东西是巧巧大半年前就托人从西域带回来,可是三爷一来就给高价全收了,对巧巧来说确实也算是抢吧?!”

  她抬着一张圆圆的看似无害的脸,无辜的样子令叶齐云摇头,“知道了,匀些给你便是。”

  “尔二爷。”

  “过来坐吧!”叶齐云落坐在正对戏台前的看台上,这个位置能将四周看得一目了然。赵嫣故意对推着楼子棠、挤眉弄眼的李大壮视而不见,她与楼子棠的“孽缘”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让宝庆楼送一桌酒菜过来。”

  原想不搭理人,但是楼子棠淡淡的一句就令赵嫣破了功,她忙不迭的说:“我要水晶肘子。”

  楼子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真是个吃货,“好。”

  赵嫣笑得灿烂。

  叶齐云看着两人,意有所指,“我还以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没料到两人倒是处得和谐。”

  “三爷,我与二郎君称不上仇人。”

  “就我所知,二郎年少时因为落水,受了寒,身子便始终不见好,说到底跟你好像脱不了干系。”

  秦悦在一旁听了,不由一愣,抬头看向楼子棠的方向,真是好俊的公子哥!

  “姨母,她是永安侯府的二郎君。”

  秦悦很快的想起了当年赵嫣被罚,会离开赵府就是因为这个贵人——

  “他就是你害的人?”

  赵嫣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我没害他。”

  “可是——”秦悦飞快的看了楼子棠一眼,随即将头低下。

  “悦娘,”叶齐云在一旁轻唤着明显不安的秦悦,“巧巧小时的糊涂事,二郎不会放在心上。”

  “多谢二郎君大人大量。”秦悦点了点头。

  赵嫣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说着,心有不平的看着楼子棠,有些咬牙切齿道:“你不说点什么吗?”

  楼子棠嘴角一扬,“如三爷所言,你小时候的事,我不会计较。”

  真要吐出一口老血了!偏偏秦悦已经站起身,还不忘拉了赵嫣一把,忙不迭的说道:“郎君心善,感激不尽。”

  赵嫣看着楼子棠,看他全然没打算解释的模样,气恼不已,只是当他将面前的桂花糕推向她的方向,她的嘴角一抽,很没节操的放弃反驳。反正害他落水的黑锅背了多年,再说什么也是多余。

  “多谢郎君。”丢下这句话,她就坐了下来,一手拿起桂花糕,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秦悦见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

  “你这丫头就个不知羞的,”叶齐云被赵嫣逗笑了,“性子还真不知随了谁,跟你姨母截然不同。”

  赵嫣将桂花糕吞下,“我随了我娘亲,不像我姨母心好。”

  叶齐云失笑,“你这是说你自己的心不好?”

  “我的心也好,只是这个世道不好,所以我能做个好心人,却不能做个好人。”

  叶齐云挑了挑眉,与楼子棠对视一眼,注意到他也是听得专注。“这话有点儿意思,能做好心人,却不能做好人。”

  “我能做个好心人,不害人、不算计他人,但别人想害我、算计我,所以我不当好人,轻轻放过别人。”

  叶齐云眼底闪过赞赏,“有道理。”

  “我说的自然有道理。”一盘桂花糕不过三块,赵嫣一下子吃了两块,不满足的舔蔬嘴,伸手拿了最后一块——

  “巧巧姑娘,我家二郎君今天没用什么吃食。”李大壮并不是不让赵嫣吃,而是想起了之前在宝庆楼的事,忍不住出声。

  果然赵嫣原要送进自己嘴里的桂花糕,转了个方向,直接拿到楼子棠面前,“吃。”

  楼子棠垂眸看了眼,“你可有净手?”

  赵嫣微愣了下,手一转,塞进自己的嘴里,给他吃,还嫌她手不干净。

  她说了声“失陪”,蹦跳着去净了手。

  等她回来,宝庆楼的酒菜也送来了,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

  赵嫣一边忙着看戏,手和嘴也没停下,一桌子的酒菜就她吃得最欢,她一边给秦悦夹菜,怕楼子棠还是不吃,更是不忘给他夹点放在他碗里,但同桌的叶齐云就没这种待遇。

  叶齐云将赵嫣的举动看在眼里,这阵子楼子棠瘦了不少,他心中担忧,他自然清楚,楼子棠的消瘦是因为在大漠失踪的兄长,楼子沁不单单是侯府世子,更是他大哥手下最看重的副将。

  想起如今京城永安侯府的局面,叶齐云轻飘飘的丢下一句,“二郎,你未来的小姨子待你这个姊夫不错啊!巧巧出身赵家,而你未来的妻子可是赵家的三姑娘。”

  赵嫣正咬着肘子,戏台上明明锣鼓喧天,但叶齐云的话依然清清楚楚的传进她的耳里,她愣愣的转头,不顾吃得一嘴油光,圆滚滚的大眼对上了楼子棠的双阵。

  楼子棠看着她一张肉嘟嘟的脸,不用胭脂就透出粉嫩红晕的双颊,不禁扬起了嘴角。

  这一笑令赵嫣闪花了眼,只是她方才听到了什么?!她的心突然堵得厉害。

  出身永安侯府的楼子棠,长得如论仙一般的二郎君,竟然要娶魏氏的女儿,她的嫡姊,赵家的三姑娘。

  楼子棠吃了一口她舀进他碗里的豆腐羹,没有多做解释。

  这是默认了!

  耗子舔猫,自己想不开找死,别人也拦不住——不知像在对谁生气似的,她瞪了瞪眼,化愤怒为食欲,狠狠的吃肘子!

  这日,叶齐云去见了康嬷嬷,两人在屋内私下谈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叶嬷嬷累了睡去,叶齐云这才出了屋。

  时节入秋,但满园子的花草依然生机勃勃,飘散馨香,看得出被打理得极好。

  他的目光落在蹲在角落,背对着自己的秦悦身上,好奇的走上前。

  秦悦蹲在地上,轻触着喝呼草,看着叶片开启又闭合,看似无聊至极的游戏,她自顾自的玩得挺乐的。

  察觉到秦悦的愉快,叶齐云心中有些五味杂陈,这样的与世无争,易于满足的活在这个小院子里,是幸,还是不幸?

  原想不打扰她自在的天地,但不经意的踩到了地上的树枝,清脆的声响惊了她。

  秦悦猛一抬头,看到叶齐云连忙站起身,低下头,恭敬的喊了一声,“三爷。”

  “莫慌。”叶齐云一笑,“我只是四处瞧瞧,你将院子打理得极好。”

  秦悦的头更低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我方才看你在玩喝呼草,你可知这草又名含羞,别名夫妻草。”

  叶齐云对秦悦而言,称不上陌生,毕竟被康嬷嬷收留,与红霞阁签了卖身契后,叶齐云就是她的主子,因为主仆之分,也因为自己怕生,所以在叶齐云面前虽不至于惧怕,但总是显得拘束。

  “知道,就因为叫夫妻草,”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一下,“所以我特别喜欢。嬷嬷说此草虽有微毒,但使用得当,也是良药。”

  “你知其草功效,知其别名,但叫夫妻草的由来,你可知晓?”

  秦悦静了一会儿,有些困惑叶齐云会突然跟她讨论起植物来,她自然是知道夫妻草的名称由来是个悲剧的故事,有一说是妻死夫留,也有一说是夫死妻留,但不论是夫亡或妻亡,都是阴阳两隔,亡者生前犯了错,死后坟上长出的草,因羞怯而被人轻触就低头,所以名为夫妻草。

  秦悦不在乎来历,她只单纯的喜欢这个名,“我知道,但我还是喜欢。”

  叶齐云听到她简单的回答,不由笑了,“罢了,你喜欢便好。这院子生机盎然,你功不可没。”

  “是康嬷嬷教得好。”秦悦不敢居功。

  “嬷嬷当然有功劳,但你的努力也不假。可还有上普陀寺祈福?”

  “有,”秦悦点点头,“每月初一都上寺里祈福。”

  叶齐云在普陀寺替自己在边关的兄长立了个长生牌位,康嬷嬷当初就将这事交给秦悦办,秦悦始终尽责。

  “下个月就加你二两月银。”

  秦悦心头一乐,“谢谢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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