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筵席的朝臣及皇亲国戚一一到场,在众人恭祝太后寿诞后,夏都芳不想见靳成熙那为别的女人魂不守舍的颓废样,先行离去了。
没想到她前脚一走,镇国公就在众人的目光下现身。
靳成熙看着他,虽然早就知道他回皇城了,但自己佯装不知,此时更拿起酒杯看着他,“镇国公,你怎么在这里?”
“启禀皇上,今儿个是太后寿诞,臣说来是她的亲哥哥,特地回来祝寿的。”镇国公笑得虚伪,靳成熙也只是点点头。
“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太后一连写了数封信送至西南,指皇上因兰贵妃之事再也无心于国事,日益疏远朝政,基于不能眼睁睁看着政事继续荒芜、波及百姓民生,臣不得已受多名朝臣拥戴,请求登基,好让楚穆江山再续传下去。”
话语一歇,外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近百名带刀侍卫冲了进来,团团包围住筵席上所有人。
靳成熙眼神一凛。
镇国公冷冷一笑,“夏家一门忠烈,早置个人生死荣辱于不顾,只想着百姓,今日一事,就由未来的史书去公断,但现在恳请皇上交出玉重,好让臣能为楚穆效力。”
多名与夏家结竟营私的朝臣也纷纷起身拱手,“请皇上退位。”
靳成熙冷冷的扫视这些人一眼,再定视着夏太后,说道:“太后,镇国公在谋反呢。”
夏太后心里有谱,气定神闲的回道:“这实为万不得已,国家百姓为先,皇上心灵既已受创,自是不再适任一国之君。夏家绝非有所图谋,一旦镇国公登上帝位,也会请太医好好医治皇上的。”
靳成熙摇摇头,忽然勾起嘴角,大笑起来,“哈哈哈,心机深沉又诡计多端的夏家人,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但事情真能如你们所愿?”
宫廷外,树影幢幢,天空霎时风云变色,暴雨滂沱落下。
夏太后跟镇国公对视一眼,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好!很好!夏家逼宫退位,要朕传位给镇国公!”靳成熙一扬手,立即有人向宫外报讯,宫外蓦地一阵骚动。但不只是如此,在筵席上的近百名侍卫中,围绕在靳成熙身边的侍卫动作一致,突地锵锵锵抽出腰上的刀,迅速架在与自己并肩站着的侍卫脖颈上,被刀抵着的侍卫们吓得脸色一白,怔怔的瞪着靳成熙。
宫门外,火速而来的是靳成麟的近百名亲兵,但在他阔步走进来后,众人先是见到齐聿,接着赫然是应该仍被关在地牢的勇毅侯!
瞬间,镇国公呆了,但也明白了,那些突然变节的持刀侍卫,原本就是勇毅侯的手下,但他们早已为他所用,难道勇毅侯身在地牢,还能持续与这些忠心手下联系,怂恿他们改而效忠靳成熙——情势顿时逆转,其他想逼宫的朝臣们已是吓得颤抖,侍从、宫女、太监则是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
夏太后脸色发白,勉强干笑道:“哈哈哈,这只是一场戏,因为哀家说寿宴只有吃吃喝喝没啥意思。镇国公,你这场戏也安排得太惊悚,瞧,皇上都当真了。”镇国公愣了一下,马上反应回来,也跟着干笑,“是,是,大家放下刀子,这只是好玩嘛。”
“好玩?!”靳成熙笑容变得森冷,“动摇国本的阴谋叫好玩?”镇国公吞咽了口口水,说不出任何驳斥之言。
“皇上……”夏太后脑中一片空白,心已凉了。
靳成熙冷笑,“自作孽不可活,来人啊,将太后带回宫中幽禁,留下镇国公,其他朝臣及皇亲国戚全拉至地牢,等候发落。”
“是。”侍卫们奔进来,一一拉起那些几乎瘫软的朝臣。
镇国公脸色发吉。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独独被留下?靳成熙命所有侍从、宫女连勇毅侯都退下了,却独留他跟恭亲王。“你、你想做什么?大势已去,镇国公自然会害怕,他只是个老头子也不会武功,只有待宰的分。
但下一秒一“把药拿出来!”靳成熙恨恨的道。
“什么药?噢……”
靳成熙狠狠的揍了镇国公老脸一拳,现在的他不是皇上,只是个深爱时月纱的男人。他咬牙怒吼,“药,该死的药!要让纱儿复活的药!镇国公一脸惊惶,“没有药啊,她都死了,哪能复活?”
“她没死!”靳成熙又狠狠揍了他好几下。
镇国公痛苦的抱肚倒在地上,嘴角流下鲜血,呜咽道:“臣真的听不懂……”靳成熙双眸暴睁,冲上前去一打再打,又狠狠的踹了好几脚,但他始终没有朝镇国公击出掌风,就怕他将心中强忍的怒火发泄出来,力逾万钧的掌势会将人一掌击毙,届时他就拿不到药了。
靳成麟在一旁看着皇兄失控的行为,没有出手阻止。那该死的老家伙早就该被痛殴一顿了。
但此时,慕容淼淼突然跑了进来,“时姐姐醒了!”
靳成熙扬高的拳头陡地一顿,飞快的抬头瞪她,“你说什么?!”
她笑开了嘴,“我说时姐姐醒了,皇上快去看她吧,她也好想见你,只是躺得太久——”
眼前黑影一晃,她再定睛一看,靳成熙早就不见了!
靳成麟则蹲下身来,看着鼻音脸肿的镇国公,摇摇头,“帝王?现在你去当猪圈里的猪王比较恰当。”镇国公已经痛到无法响应了。
靳成麟派人将他也拉到牢里去,拥着慕容淼淼道:“现在我们可不能去永晴宫了。”
“当然,一想到他们终于能在一起,我就想哭了……”
“是啊,总算苦尽甘来。”他也替皇兄感到欣慰,只不过,他可没忘记他们对皇兄撒了点“小谎”。
“我们回到月犁氏去看看吧,我的一些兵还在那里呢。”
慕容淼淼慧黠一笑,“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吗?”
永晴宫内,所有的宫女、奴仆,包括秦公公都站在寝宫门外,在看到靳成熙飞也似的跑进去时,众人想笑又感动得想掉泪,至于兰贵妃怎能起死回生的事,慕容公主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还要宫女们替兰贵妃洗个花瓣澡,替她更衣梳妆呢。虽然这些事她们平日都有做,但公主交代了,今天一定要更美。
这时候,靳成熙的确看到一个美若天仙的时月纱,因为太美了,他不知道她究竟是仙女,还是他可以拥抱的凡人?
但时月纱的反应给了他答案。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飞奔上前用力的抱住他,他亦紧紧地回抱她,内心激荡,一颗心甚至因太过激动而痛了起来。
是热的!她有温度,她是活的!他也跟着落泪了。
两人就这么紧紧的抱了好久、好久,片刻之后,他才放开她,但一双黑眸目光灼热,专注的凝睇她美丽的容颜,“朕好想你啊……”他沙哑的声音里有着太浓的思念。
时月纱哽咽点头,“纱儿也是,而你……变得好憔悴啊。”她好心疼的抚摸他消瘦的俊颜。
他摇摇头,“没关系,朕不在乎,你活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对不起,纱儿让成熙难过了,可是……”
“嘘!”他以指覆上她的唇,低下头温柔地攫取她诱人的唇瓣,知道她将会有很长的故事要告诉他,但现在,他只想吻她,只想将这段日子以来的深情与痛楚都倾注在这个吻上,太久了,他等得太久了!
他恣意的吻着她,愈吻愈激狂,然后将她一把抱起放到床上,继续以一个又一个的热吻倾诉着他有多么深爱她、多么想念她。
她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落下,直至两人裸裎相见,他以唇慢慢爱抚并重新熟悉她白皙诱人的美丽胴体,一切动作都很温柔又缓慢。煎熬的日子太长了,他需要慢慢感受、慢慢回味,然后,让情/yu带着他们经由激狂的缠绵确认彼此的存在,缠绵再缠绵……
激情过后,两人仍相依相偎,时月纱开始说起她诈死的来龙去脉——在她被他弃置在夏宫生活时,她对他是有怨慰的,但又从慕容淼淼那里得知他的心态,了解他误解她心仪靳成麟,日子也过得魂不守舍后,她就不忍而释怀了。
接着又得知慕容淼淼手上有一种来自月犁氏的“神药”,卖药人神秘不多见,而且药也都是成双卖,一颗会让人如死了般没有呼吸,但其实只是睡着了,另一颗化水喝下后,人便能醒来。
这药是慕容三武差人重金买来的,他想的是一旦战争时,月犁氏王城若被楚穆的精兵攻陷,他就吃下第一颗药诈死,另一颗解药则交由亲信保管,伺机让他再复活。
没想到,靳成麟按兵不动,迫得慕容三武不得不带兵处处放狼烟挑衅,这药就一直被放在大帐内给忘了,直到慕容三武不在人世,趁这次进到中原,慕容淼淼便将它带出来了。
“淼淼会提到这药,是因为她看不过去,才要我诈死让你后悔的,等你说你爱我了,她再让我复活,但我却另生一计,决定以自己当饵,将夏家势力一次全数瓦解。”
“所以……”靳成熙大概猜出她的计策了。
她点点头,“不过这件事需要很多人帮忙,还有你也必须是深爱着我的,不然无法成功。”她娓娓道来,为何留遗言需要他陪伴她三日再返京,因为这三日,足以让他感受到她的气色、肤况一如常人,不似死人,对她放不下。等再回皇宫,慕容淼淼便会时时入宫,与靳成麟一起保护她。
而靳成熙因不相信她死了,日日伴尸,身形憔悴,这也让夏家人见猎心喜,准备策反。
“只是,你真的心情太低落,影响了国事,再加上我爹从探子那里得知夏家已经在策反,于是不得不先通知恭亲王……这些事,我得承认是我醒来后淼淼才告知我的。”
她伸手轻抚他的脸,“因为我爹的输诚,恭亲王亦将我的事跟我爹说了,我爹才建议恭亲王,为了让你能振作,说出一半的事实,再谎称是镇国公派人给我吞了第一颗神药,至于第二颗解药,则在镇国公手上,以此逼得你一定要积极去处理镇国公的事。”
靳成熙摇摇头,只觉好气又好笑。这些人真是绞尽心思啊,但始作俑者是他深爱的女人,还为他解决了心中大患,也真难为她了。
“你生气了吗?”时月纱担心的问。
他亲了她的额头一下,“不,不气,我知道你也在冒险,如果我不够爱你,这一切都无法成立。”
“那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也对我们的爱情有自信,从卓兰到我,你一旦爱一个人就是那么全心全意,不到最后,你是不会放弃的。”见她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他深吸口气,再度将她拥入怀里。她是这么的懂他,而他何德何能,如此幸运能拥有这样的女人……几日后,靳成熙召集朝臣们,由秦公公将宫变一事仔细详述,再宣他御旨!
“夏太后、镇国公等人觊觎皇权,妄夺帝位,皇上念夏太后年长,终生软禁于百霞宫,镇国公关入地牢,永不释放,其他相关朝臣发配边疆充军。勇毅侯平定宫变有功,恢复封号,重掌兵权,望诸位朝臣日后各司其职。同为朝廷效力……”
于是,如此惊天动地的谋反就此落幕,但也不算真正的落幕——夏都芳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的父亲和姑姑竟然瞒着她进行谋反大业,准备对付她的丈夫。所以一开始,她就注定要被牺牲?!她无法接受这件事实,直奔巨霞宫见夏太后。
“太后没有什么话要跟本宫说吗?”
夏太后明白自己只能老死在这个宫里,心早死了,她冷笑看着侄女,“你从如到尾就只是我跟你爹的棋子,偏偏你不争气,无法得到皇上的恩宠,害我们想从你那里得到一点帮助都难,不得不丢掉你这颗棋”夏都芳怒极攻心,一伸手竟劈劈啪啪的朝姑姑掴了一连好几记火辣辣的巴掌。夏太后鬓乱钗摇,嘴角尝到了血丝,脸颊也顿时红肿不堪,看来好不狼狈。
“我恨你!”夏都芳眼睛涌现泪水。她的一生全被这些人毁了!
“哈哈哈……”夏太后突然大笑,笑中带着泪。她又何尝不恨?她还没有为儿子报仇啊!
夏都芳悲愤地瞪着像个疯子似的夏太后,咬咬牙转身走出宫后就往地牢去,因为是皇后,侍卫也不得不让她进去。
她走了进去,看到一间牢房里坐着发呆又喃喃自语的睿亲王,再往后面走,就见到她的父亲。
一见到他,她气炸了,怒道:“意图谋反,要坐帝位,那不是为了哥哥吗?他都失踪了爹还不死心,竟要自己称帝?!那我呢?我是你女儿,是靳成熙的皇后啊,爹有没有想到女儿日后的处境力”
被关在地牢里,镇国公早已一肚子火,他双手紧抓着铁杆,额上音筋暴露的瞪着她,“你那算是什么皇后?靳成熙本不在乎你,你的心还向着他,夏家可是一开始就有称帝之心。”
夏都芳冷冷瞪着歇斯底理说着谋反大计的父亲,眼中泪水一滴一滴滚落而下,蓦地,她一侧身,一把抽出狱卒腰上的剑,回身就刺进父亲的胸口镇国公难以置信的瞠视着她,“你、你这个逆……女……”他跌坐地上,胸口的血染红了衣裳,“呼……痛……痛死我了……你……该死的……竟然弑父……”他痛苦喘息,恨恨的瞪着她。
夏都芳哭了,也凄凉的笑了,“你又何尝像个父亲?”
看着父亲在自己眼前断了气,面无表情的她徐徐转身,一步一步离开冰冷的牢房。
两名随侍宫女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赶忙跟上前去,狱卒也赶紧去通报镇国公死亡的事。
回到宫中,夏都芳就要两名宫女退出去,自枕下拿出一条白绫,无声地结束了自己可悲又可怜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