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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妃二嫁(下) 第10章(2)

  靳成熙早已懊悔了上千上万遍,他懊悔的是自己怎么不是昏君?怎么不是个自私的人?那么他就可以不顾一切把时月纱留在身边,不管她爱或不爱他……偏偏他就是无法这么做!于是,堂堂一个九五之尊,身边再也不见女人身影。

  对夏都芳而言,即使走了时月纱一个眼中钉,她这皇后也并未补足皇上心里空出的位置,他的内心深沉似海,她这一生恐怕永远无法窥视其心思。

  而靳成熙的箭伤早已痊愈,心口添的新伤却复原无望。

  再失挚爱,孤寂如大浪狂潮淹没了他,无奈身为一个君王还有太多事要做,因此他忍受着孤寂,只因他是君王就要有君王的姿态,绝不能让那些等着看他抑郁失落的人看笑话。

  也好在国事如麻,他就让自己忙,忙得没有时间去想时月纱,加上有时候皇弟也进宫过来陪他,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此刻,靳成麟也坐在御书房内,但他的心思并未在皇兄或政务上,他想的是一连几日,慕容淼淼都待在回来,这时间长到连他都要担心某人是不是出事了?

  靳成熙向他说了件奏折上的事,正在等着听他回应,结果却迟迟没有听到他的意见,一抬头才发现他陷入沉思,“皇弟在想什么?”

  “我在想,皇兄真的不去看看丨她”吗?”靳成麟无法不感到忧心,尤其是几日前慕容淼淼那一句“香消玉须”的一席话。

  “是你该去看她吧,朕并未禁止你去,不是吗?”靳成熙苦笑。

  靳成鳞蹙眉,“我跟她是不可能的,若真兄弟共拥一女,皇兄,朝中人和民间百姓会怎么看我们跟她?”

  “纱儿朕是了解她的,她不要名分,不要荣华富贵,这种事也不必为外人知,安排一个别苑给她住,好好待她,她就知足了。”

  靳成麟差点低声咒骂。皇兄是爱到没有理智可言了吗?完全不顾他这个皇弟的意愿了?他揉着发疼的额头,“我觉得皇兄是否该去跟她好好谈谈?也许她要的,跟皇兄想的完全不一样。”

  “事实很明显了。”

  真是冥顽不灵!“其实,这一、两个月来,淼淼常往夏宫去陪她。”

  “嗯,这点你做得很好,让她们先培养姐妹情,日后家宅就不会似朕的后宫乌烟瘴气。”天啊!靳成麟必须深深的、深深的吸口气,才能制止自己真的骂出声。他头一次觉得他敬佩无比的皇兄,在爱情这一块上根本是个大傻子!

  “皇弟要说的是,从淼淼口中得知时姑娘好像过得很不好,身子也不大好。”

  靳成熙脸色一变,“是吗?奴才们是怎么伺候她的?!你是她的心上人,为什么也不去看看她、陪陪她?”

  靳成麟气得想咬牙了,“皇兄,皇弟对她真的没有感情,我心中只有淼淼,眼中也只有淼淼,那种在乎的程度也许就等同于你对时姑娘,所以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她、陪陪她吧,瞧瞧她的眼神告诉你什么,或许跟你想的完全不同。”

  丢下这一席话,气到差点没得内伤的靳成麟便先行离开了。

  接着一连数日,他都未再进宫,仅命人传话自己暂时有要事忙。

  不会是时月纱那里真的出事了吧?跟着一连几天,靳成熙总是心神不宁,只得找来齐聿问话,他从一开始就是负责联系夏宫,也清楚夏宫那边的大小事。

  “夏宫里一切无恙?”靳成熙定定的看箸他问。

  齐聿的眼神闪烁一下,“是。”

  “你没隐瞒任何事?”

  “没有,只是,时姑娘身体欠安……”犹豫再三,齐聿还是忍不住说了。他很清楚皇上的心还在时月纱身上,可是时月纱的心又似乎是在恭亲王身上,他自然不希望皇上心里的伤更重。

  在说与不说间,他其实已挣扎多日,但如今夏宫侍卫统领派人送来了讯息,指出时月纱樵悴不已,身卧病榻已多日……果不其然,齐聿这一说,靳成熙立刻坐不住了,他直奔马厩飞身上了马背,一扯缰绳,黑色骏马立即像风似的奔驰,衣袍飞扬,而齐聿也忙带人紧紧随侍保护。

  一行人策马直奔数十里外的夏宫,但一到宏伟的夏宫门口,靳成熙霎时脸色一沉。他勒住马儿,翻身下了马背,快步冲到在大门前蹲着烧冥纸的两名宫女前……

  “你们胆子恁大啊!竟在宫门口烧冥纸,是在诅咒谁?!”

  他吼声乍现,吓得两人飞快抬头,在看到是曾来夏宫避暑的皇上后,急得跪地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该死的,你们还没回答朕?!”

  他俊美的脸上神情异常严峻,两名宫女害怕的看着他,他是那么伟岸不凡,身后又有连同齐聿在内的六名随侍护驾,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让她们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压根忘了要答什么。

  靳成熙简直要气疯了,还是齐聿走上前来道:“皇上吓着她们了。”

  他转头看着两名发抖的宫女,“这是怎么回事?”

  跪下的宫女们先是看了看皇上狂怒的俊颜,再看向齐聿,其中一名宫女惊惶的回答:“因为兰贵妃……不是,是时姑娘她已经断——”

  靳成熙脸色丕变,不待宫女说完就转身急奔进宫,下意识的就往自己曾入住的寝卧奔去,接着他脚步陡地一顿,惊愕的看着已被放置在棺木里的时月纱,另一旁还有神色苍白的慕容淼淼,她哭得好伤心,频频喊着一“时姐姐……呜呜……时姐姐……你活过来嘛……”

  她死了?!不可能!他迈开虚软的步伐,一步步走到棺木前,蹲下身来死死的瞪着躺在里头的人儿。

  “你终于肯来了?可借太晚了,太晚了!”慕容淼淼痛哭的朝他大吼。

  但靳成熙没理会她,而是伸出手,痛彻心肺的轻抚着时月纱的脸庞,胸口沉重的粗喘着,“醒来,你睁开眼……这不对……”他心神具颤,水雾很快布满黑眸,几乎灼痛了眼。

  她的脸是冰的、是苍白的,但皮肤仍有弹性,只是当他大掌抚过她的手和脸颊,却已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他倾身将她抱起来,走到床边坐下后静静凝睇她的脸,最后神色痛楚地将脸埋进她的发中。

  为什么?为什么他都留不住他爱的女人?

  慕容淼淼受不了的瞪着他,“你放下她,她活着时你不来,死了才抱她。她没感觉了,她是心痛而悲伤至死的!”

  他突然缓缓的放下时月纱,让她躺在床上后,这才直起腰杆,冷冷的瞪着慕容淼淼,问:“她怎么死的?为什么死?她有说什么吗?你说给我听……该死的快回答我!”他说到后来几乎是用咆哮的了。

  但慕容淼淼更恨,火气也旺,一点都不怕他。

  “怎么死的?你把她送离你身边,不见她、连听她解释也不肯,她有多委屈你知道吗?她那么爱你,就算曾经心仪过恭亲王又如何,那也只是一时迷恋。后来她爱上你了,爱得那么深、那么浓,爱得那么委屈,但你却不要她了,以至于她抑郁寡欢、日益孱弱,没人有办法医治,因为那是心病,解药是你,只有你!”

  慕容淼淼连珠炮般的吼了他,靳成熙怔怔的倒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其他宫女们静悄悄的站在一旁,动也不敢动,吭都不敢吭一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靳成熙才沙哑开口,“她有没有说什么……关于朕的?”慕容森森振紧了盾,就是不说话。

  可不过瞬间,他竟然已来到她眼前,徒然伸手粗暴地扣住她的脖子,冷厉道:“你说不说?!”她吞咽了口口水,“呃一你、你小心啊,别使力啊,我要是死了,你绝对后悔莫及。”她急急的制止,就怕他扣住的五指一收,她就一命呜呼了。

  靳成熙额冒音筋的怒道:“快说!”

  慕容淼淼指指他的手,见他松开手了,才摸着自己的脖子急喘气,退后三步瞪着他道:“时姐姐说,如果皇上有来,希望你能在这里陪她三天,然后再带着她到她想回去的地方。她说,如果你曾真心的爱过她,就应该知道答案。”她……想回宫?回去有他的地方?

  他错了!他怎么会如此盲目?!从她进宫后,她的目光没有一次是不放在他身上的,他却被一点小事误导了,一厢情愿的想成全她和皇弟的爱情,以为这样她才能幸福……想到这里,他心窝灼痛,魂魄就像要被撕裂了。

  他沉重的走回床边坐下,低头看着时月纱,眼中的热泪滴落在她脸上。

  “好,三天后,朕带你回去,朕带你回去……”

  靳成熙在夏宫整整陪了时月纱三天,也安排了她回宫的相关事宜。

  然后,在这一天,皇城里热闹滚滚,许多百姓跑出门外观看,长长街道上一下子挤满了人潮,就见前方旗帜飘扬,有乐队、鼓队跟车队,中间则是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马车后还有宫中的侍卫、骑兵及多名徒步行走的宫女,长长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行。

  “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听说两个月前,宫里的兰贵妃前往夏宫居住,这会儿回宫了。”

  “不对、不对,我所听到的传闻,是兰贵妃触怒了龙颜,被贬到夏宫,成了庶人了。”

  “成了庶人又怎么会住夏宫?”

  “皇上舍不得兰贵妃嘛,那只是做给太后和皇后看的,以杜悠悠众口。”

  “不对、不对,我听到的最新消息是,兰贵妃根本已香消玉殡,这迎回来的是尸首啊。”

  “你想死啊?这种话你也敢说,不怕被关?!走走走,我们不认识你啊……”大街上,多少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流言极多,无人能判定孰是孰非。

  长长的队伍就这么行进到皇宫大门内,所有人退到一旁伫立,马车停到了皇上寝宫前。齐聿走到马车旁,拉开轿帘,靳成熙先行走下来,接着回身将时月纱打横抱下,她一身华美的嫔妃袍服,美丽的脸上娥眉淡扫、胭脂轻点,虽然眼眸闭上,但看来就像是睡着了,极美,美得如梦似幻。

  而靳成熙凝睇她的目光亦是那么深情、那么温柔,彷佛她仍活着……在一旁的齐聿面色一黯,不忍的别开脸。

  秦公公快步跑过来,眼中还有两泡泪水,呜咽道:“皇上,您带娘娘回来了,是不是要奴才去叫礼司部替娘娘办个风风光光的丧——唔。”齐聿的手极快,一把捂住他的唇,也逼他吞下到口的“礼”字。

  同一时间,靳成熙的冷眼犀利地射过来,“纱儿只是睡着了,她还活着,要是朕再听到任何人说她香消玉殡,一律严惩!”秦公公立即吓得去捂住嘴,但这一捂摸到的可是齐聿的手,他又连忙放下。齐聿也放下了手,再跟他摇摇头。

  在见到皇上抱着时月纱往前走时,秦公公又惊又急的倾身靠向齐聿,小小声的说着,“皇上是伤心太过,神智不清了吗?你不是告诉我兰贵妃死了?”

  “皇上是暂时无法接受事实吧,三天前,皇上留在夏宫,派人要我过去时,只问了我一句……齐聿,你看纱儿哪里像走了?”他又摇摇头。

  “完了,完了,皇上疯了吗?”秦公公说得极小声,一脸惊恐。

  “我不知道,但这三天来,我按照皇上的指示,要让时姑娘风风光光的回到皇宫,皇上更是寸步不离她,亲自替她净身、着衣,那眼中的深情及眷恋让人看了好不忍心。”说到这里,齐聿叹了口气,大步向前走,快步的跟在主子身后。

  秦公公拭了泪,也连忙追上前去。

  片刻之后,时月纱已回到永晴宫,宫中所有的摆饰与她离宫前是一模一样。

  靳成熙坐在床榻,凝睇着躺卧在床上的时月纱,轻轻抚着她美丽的轮廓,在她的掌心温柔印下一吻,即使,她整个人仍是冰凉的……站在一旁的秦公公看着这一幕,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傻了,忧心忡忡的看向站在他对面的齐聿,但后者也只是摇头。

  “你们下去吧,我想好好陪陪纱儿。”

  “是。”两人只能退了下去。

  靳成熙微笑的看着时月纱,“开心吗?朕带你回来了。”可她仍是静静的躺着。

  “你睡得好熟……”他喃喃说着,“记得吗?朕曾问过你,怎么能这么容易就睡着?”因为成熙是我永远都不必戒备的人啊。

  他深情的望着她,脑海浮现她回答的这一幕,“那时的你,答得俏皮,眼眸里的信任是那样清楚……”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但朕希望你能醒过来,别再睡下去了,好不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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