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下令关闭两国贸易的榷市,消息传来,顿时人心惶惶。
青阳村虽离边境还有一段路,边境骚动,还不至于牵连到青阳村的安危,但是草市明显不比以往热络。
酱菜铺子位在城外,没有城墙护着,生意难免跟着受到影响,程欣月翻动着帐册倒也没将此事往心里搁去。
蒋芳兰在一旁难掩不安。
程欣月带笑的看了她一眼,「放心,不会有事的。」
蒋芳兰看她没有一句责怪,心里稍定,不禁佩服她的处变不惊。
蒋芳兰年幼时,正值边疆最为动乱的时候,好不容易盼来几年的和平,日子渐好,如今听到冲突再起,心中难免担忧过去战乱的恶梦重演。
对于未来历史的轨迹,程欣月了然于心,但又不好多言。
两国边境因政局、贸易、经济偶有冲突在所难免,榷市开开关关会成为常态,这不过是牵制契丹的手段,但还不到兵戎相向的地步。真要打起来,还是几十年后的事。
到时两国交战,还怪不到契丹的头上,反而是大宋皇帝昏庸,不守盟约,背信负义。
所以此刻,她不担忧烽烟再起,只担心有人趁机作乱,毕竟朝廷重税,流民日增,程福山偏偏与契丹人做药材买卖,纵使她阻止也无果。
天下飞进来时,程欣月正好阖上帐本,她拍了拍停在面前的它,趁着蒋芳兰不注意时摸出了个桃子给它,天下嘴一叼就机灵的飞了出去。
程福山才停下马车,就看到天下落在车舆上,美滋滋的吃着桃子。
「你就尽量吃,」程福山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等你哪天胖到飞不动了,我就把你烤了吃。」
天下的反应是朝他叫了一声,转了身,背对他。
程福山被它气笑,「还真是成了精了。」
「你羞不羞,跟天下计较。」程欣月听到门外动静,已经先行一步走了出来,正好听到程福山的话。
他一点都不心虚,献宝似的下马车,拉着她的手过来,「快来瞧瞧,今日才从木匠处将车舆领回来。」
程欣月打量着眼前华丽的车舆,程福山当真是用了心思,还亲自与木匠商量了好几次,只怕就连边疆最富贵的将军府都未必有这样的作派。
「你也不怕这辆马车太过招摇,被人抢了。」
「方圆百里有军队、民兵,谁敢惹事?」这一点程福山看得很清楚。
再说丹阳村还有民防保护,虽然这个时代以读书人为尊,但他凭着一身功夫教导村民,就连保正见了也称他一声师父,颇为敬重。
看着他一副得意的样子,程欣月觉得好笑,「我听说千金有孕了?」
程福山闻言莫名心里堵得慌,柳刚成亲不到三个月,昨日竟听说娘子有孕了,把柳刚开心坏了。
郭千金是李家村人,柳刚成亲后,也不怕被人说是上门女婿的定居在李家村。
程福山当时大方的给了一大笔贺礼,足够让他在李家村圈地建屋。如今屋子还未建成,就要当爹了。
柳家在知道柳刚的腿好了还成亲后,曾上李家村闹过一场,最后还是程福山出面收拾了柳家人。明面上,柳刚兄弟是程家的奴才,柳家再想闹腾,也得顾忌程家这个主人家。
「不过就是有孕罢了。」他哼道,一点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嫉妒。
他这个当人家师父的,前些日子化解开压在程欣月心中的那点事,才盼着她点头愿意成亲,而他那个才成亲的徒弟竟然就要当爹了!
程欣月带笑的点了点他的鼻子,「回去捉几只鸡送去给柳刚,让千金好好补补身子。」
程福山捉下她的手,咬了一口。
他咬的力道不重,程欣月笑着推了他一把,「你八成属狗的,就爱咬人。」
程福山闻言也不恼,反而凑上前轻咬了下她的唇,离去时还不忘亲一下。
程欣月看了下四周,庆幸有车舆挡着,不然让旁人看见了多难为情。
程福山倒是没有这么多顾忌,吹了声哨音,就当是与郑遇夫妻打了声招呼,便将程欣月接回家。
「回去的路上,顺路去趟黄石匠家。」程欣月打开车舆上的小窗看着驾车的他。
程福山皱了下眉,「做什么?」
「拿石板。」程欣月理所当然的回答。
前几日程福山练民防时,竟拿家中的石板来震慑几个新来的小子。
程欣月知情后,石板早就已经碎了一地,当时她只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没有指责半句,隔日就从石匠家拿回块新的,为此程福山还为石匠的手脚太快咕哝了好几日。
「前几日不是才拿回一块新的?」程福山不解的问。
「喔,」她的语气淡淡的,「这次我特地让黄石匠给我做了十块。」
他简直难以置信,「十块?你这是银子多到没地方撒?」
「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她忍不住从小窗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若是你真顾念着银两,以后就别再砸坏石板。」
「那是几个外村新来的小子不长眼,我让他们长长见识。」他的力大无穷名声响亮得很,但不时会遇上有人不相信,尤其是被别村送来给他训练的小伙子。
「溪边有石头,山上有木材,能让他们长见识的东西多了,你根本无须每次都拿你习字的石板让他们长见识。那石板是用来让你脑子长见识,不是给你练功。」
「我已经不是幼儿,还在用石板习字,说出去丢人。」
「好笑。」她啧了一声,「你认为用石板习字丢人,怎么不觉得自己那一手蚯蚓爬的大字丢人?」
这话真是不能再接,程福山气恼的咬了咬牙,想想之前她对他坦诚利用欺骗的那几日,说话轻声细语,如今才多久时间,就故态复萌,偏偏他就吃她这一套。
即使不情愿,他还是策马前往黄石匠家。
看来,这辈子他只有被她欺压的分,但他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