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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来福(上) 第四章 取名来福(2)

  在她走过身旁时,冯珏突地扣住她的手腕。「我突然发现你一直没名没姓的也不是办法。」

  「二爷要给我取名吗?」她也想要个名字,要不大伙儿都是姑娘姑娘叫着她,有时她压根不知道是在唤她呢,况且二爷答允她留下,就是她的主子了,主子要替下人取个名是天经地义的。

  「来福吧。」

  李魁和他身后的尔刚闻言,不禁别开脸憋着笑。

  「怎、怎么会是这种名字?」她愣愣地问。

  「来福不好吗?」取莱菔的谐音,横竖这莱菔之所以吉利,不就是名字讨喜?莱菔来福,多念个几次,福不来都不成。

  「可是咱们庄子里养了条狗,那条狗叫福来……」她小声地抗议。

  「庄子里总是要讨几分吉利的,来福,福来,都好。」

  她偷觑着他,瞧他脸色如往常,没有半点捉弄人的意思,可是……「二爷,换个名字吧,随便取都好。」她不要当来福,好像跟福来变成拜把了。

  「怎能随便取?来福极好,就这么着。」冯珏淡淡地向其他人吩附道:「你们就跟庄子里的人说,从今天开始她的名字叫来福,别再姑娘姑娘地唤了。」

  「二爷,真要唤她来福?」尔刚强忍着笑意问。

  「我看起来像是在说笑吗?」

  「二爷,我不要叫来福,要不叫福儿也应啊。」

  「来福好,念着叫着,福就来了。」冯珏话落,便转身朝自个儿的院方向而去。

  她追上前几步,冲着他的背影道:「二爷,再想想吧,其实有很多名字都很吉利的,要不吉祥也好,要不叫如意也行……我不要叫来福啦,二爷,你故意捉弄我的吧,你一定是故意的,我到底是哪儿惹你不开心了?」

  冯珏完全不理会她,自然也没有停下步伐,惹得她不甘心的跺脚。

  李魁看了尔刚一眼,低声问道:「二爷心情很好?」他怎么想都觉得二爷是捉弄她的。

  「不,二爷心情不好。」尔刚道出他中肯的见解。「二爷不捉弄人的,当二爷会故意让人不开心,定是他心情不好,找人撒火。」

  他跟在二爷身边这么多年了,岂会看不逶?一路上二爷绝口不提她,可回庄子必定先去探她,方才不见她在房里,二爷的眉眼沉得教他头皮发麻。

  可她不过是犯头疼罢了,歇个一天也就够了,到外头走走又有什么不对?二爷为何要如此罚她?

  名字很重要的,真的。

  从此以后,她名唤来福,事情拍板定案。

  有了名字,照理说要觉得开心的,可是当她端着莱菔饼进帐房时,脸臭得像是被欠了几百两的债。

  冯珏窥着被刻意重放在案上的碟子,微抬眼就见她正瞪着自己,他将毛笔一搁,双手环胸与她对视。「谁惹你不快?」

  她抿紧了嘴不语。

  「嗯?」他问着,拿起了饼轻咬了口,饼皮酥嫩,内馅爽脆多汁,是莱菔特有的鲜甜,没有一丝生味。「这饼是你做的?」

  「嗯。」

  「不错。」

  「真的?」原本臭到发硬的脸,一听到他的夸赞,随即喜笑颜开地凑到他身旁。「二爷,方才在厨房里,大伙儿都说我做的莱菔饼是一等一的好呢。」

  「你倒是奇才,懂得种也懂得做吃食。」他三两口就吃完一块莱菔饼,他明明肚子就不饿,可是她做的饼就是教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甚至拿了第二块吃了起来。

  「哼哼,我还拿了叶子做腌菜,明儿个就能尝了。」她像是想到什么,又问:「二爷吃辣吗?」

  「还行。」

  「那么明儿个的腌菜,二爷肯定喜欢。」她喜孜孜地道。

  「明儿个我要去疏郢城。」

  「要去一整天吗?」

  「去个几天吧。」

  「噢……没关系,等二爷回来,刚好可以尝尝腌莱菔。」她算着时间,要他一回庄子就有腌莱菔可尝。

  「你也一起去吧。」

  「我?」

  「顺便让蒙御医再替你诊一诊脉。」虽说她的气色已经好上许多,但这头疼的问题不能落下,得确切有效地治癒才成。

  说起这事,她不由得神色一黯。「二爷,让蒙御医看诊,所费不赀吧?」她是后来听多儿提起才知道,后来那位大夫以前是宫中的御医,如今年岁到了,荣退回家的。

  御医出诊、调配的药材……她都不敢问到底要价多少。

  「你这般本事,往后赚了银子还我不就成了?」

  「嗯,我知道了。」她就努力栽种莱菔替二爷日赚斗金。「啊,对了,二爷,东三间那几亩田,我瞧栽植得最好,留下一亩当种吧。」

  「既是栽植得最好,为何要当种?」

  「现在取一些品质好的种子,日后再栽下时,品质会愈来愈好,也比较不怕病虫害。」

  「既然你这么说,就这么着吧。」

  「我一会儿跟魁叔说去。」见她转身就要走,他下意识二把拉住她,她不解地回头望着他。「二爷?」

  「你这段时日跟李魁走得太近了。」

  她疑惑地皱起眉。「可是二爷不是要倚重我的长才?既是如此,我自然要将我所知的告诉魁叔,不是吗?」

  「就算如此,也犯不着时时碰头,哪怕是在庄子里,迟早也会传出流言。」他面不改色地道。

  庄子里发生的大小事,只要不影响农活,他向来是不管也不想听的,因为郝奇待在这儿,就是要疏通那些大小事。

  「不会,魁叔待我就像小辈,没有非分之想。」她很笃定地道。「而且庄子里的人都很好,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其实她有点想笑,笑他想得太多,她和魁叔?唉,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她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待她的好。

  「你又知道了。」她才待在这儿多久,就将庄里的人性情都摸透了?

  「我当然知道。」顿了下,她轻声道:「二爷知道庄子里有个屠大娘吗?」

  冯珏瞪着她没吭声。丰水庄里上上下下岂只上百,他哪可能记住每个人?

  「屠大娘及笄时嫁给疏郢城里一家小铺子的管事,生了两男一女,这般听来该是不错,可实际上,屠大娘的相公迷上了赌,甚至将屠大娘给卖进了青楼,屠大娘不依,逃了出来,在外头流浪不敢回家,最终遇见了魁叔的大哥,两人相恋相守,随着魁叔的大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似美好,但有一天屠大娘的相公找上门,进官府告了魁叔的大哥,魁叔的大哥因而一病不起,在屠大娘被带回家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冯珏神色淡漠,不明白她说这故事的用意。

  「后来,屠大娘知情后,心痛欲死,可夫家人不准她去祭拜,她一直守在夫家,直到她相公去世,孩子们都长大后,她独自一人在魁叔的大哥坟冢附近盖了草屋,白日就在丰水庄里做些零活,入夜就守着坟。」

  「然后?」故事有点长,他只是想知道结果。

  「照理说,屠大娘被夫家带回去后,哪怕被沉塘,都不会有人置喙,但大家需要她干活还赌债,所以留下她的命,而她在丈大死后,守的不是丈夫的坟,于礼大大的不合,遭人唾弃都不为过,然而丰水庄的人却接纳了这样的她。」

  「所以?」

  「我是要跟二爷说,丰水庄里的人都很好,有着柔软的心肠,不会生出什么蛮短流长。」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告诉他,那日她在房里摔着,哪怕他啥都没瞧见,他都已经毁了她的清白,这事多儿是知情的,可她从没在庄子里听到半句议论。

  「所以你说了一个红杏出墙的大娘的故事,就是为了让我明白这一点?」

  「不是红杏出墙。」这是重点吗?

  「还不算是红杏出墙?」

  「她不过是所嫁非人罢了,如果是二爷,你会将你的发妻卖进青楼吗?」初初听闻这事,她也觉得惊世骇俗得紧,可再仔细想,这逼良为娼的行径要是落在她身上,她也是非逃不可的。

  冯珏闭了闭眼,连回答都犯懒。

  瞧他不吭声,她又道:「屠大娘唯一的错,就错在出阁后恋上其他男子,可这又该如何说?有些事是由心不由人,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成就的是错误的一辈子。」

  他微眯起眼。「你和李魁倒是聊得不少。」这些私密事她说得钜细靡遗,不是李魁说的,又会是谁说的?说也就罢了,竟也让她生起了这惊世骇俗的心思,李魁到底是在做什么!

  「二爷?」为什么话题又绕到魁叔身上了?

  「好了,下去。」冯珏不耐地赶人。

  「喔。」她欠了欠身,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什么,又猛地回头问:「二爷,咱们明儿个几时走?」

  他后悔了,可还是回道:「辰初。」

  「知道了。」

  瞧她离开的身影,他不禁抚着额际。

  他这是在做什么,怎能将她带在身边?不该这么做的,可谁要她像张白纸啥都不懂,天晓得他不在庄子时,她和李魁走得有多近。

  真是的,他做什么如此心浮气躁?

  一下马车,来福一双大眼就不住地瞅着大街两旁的铺子,自然也没遗漏摆在铺子前的摊子。

  她像个乡下姑娘初次进城,那样样好奇的神情,教冯珏不自觉放柔了目光。

  待门房通报后,冯珏迳自走在前头。「走吧。」

  蒙御医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他替来福诊脉,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问:「姑娘近来还会常犯头疼吗?」

  来福想了下,回道:「不常疼了,只是一疼起来,比以往更厉害了。」

  「是吗?」蒙御医垂眼继续诊脉,半晌后道:「可这脉象已是无大碍,也许姑娘头疼是跟记忆有关。」

  「蒙御医的意思是,她要是再头疼之后,说不准会恢复记忆?」冯珏在旁问道。

  「这点倒是说不准,医书上关于这病症着墨得太少,又或许该说人的脑袋最难捉摸,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姑娘恢复得相当好,要是再犯头疼的话,记得服下药丸,缓解便是。」蒙御医说完,又问道:「药丸还剩多少?」

  「还很多。」其实不多,但这药丸肯定要花费不少,她想精省点。

  冯珏瞅她一眼,便道:「麻烦蒙御医再备上一瓶。」

  来福慢慢地垂下脸,暗恼他怎么又多花了一笔钱,届时她要怎么还?

  「这得要一点时间。」

  「无妨,一会儿我要出城,约莫两日后会再过来。」

  「这就好办了。」

  谢过了蒙御医,本要搭马车出城,却见她一直望向街尾,冯珏问:「想去逛逛?」她笑得怯怯的。「会耽搁二爷的时间吗?」

  「不碍事。」

  他话一出口,负责驾马车的尔刚不禁瞪大眼。

  到底是哪里不碍事?要是不赶紧启程,掌灯前进不了常县,就得要露宿外头,这天候会冻死人的!

  二爷是不是忘了,他要不要提点二爷啊?

  想归想,瞧二爷真的带着来福往街尾的方向走去,他只能将马车寄在蒙御医这儿,默默跟上。

  只是……二爷真的很怪,明明有事在身,为何要将她带在身边?多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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