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她的性子,她真有他的孩子,是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他,那么,到底为了什么不再见她出现?
想起什么,他从办公桌抽屉里找出电话簿,看了看时间,离门诊开始时间还有半小时,他遂拿起桌面上的话筒,开始拨著电话。
他问了往来的几家诊所和医院,都没有郝曼丽就诊的纪录,他觉得古怪,却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
跟诊护士敲了敲门,然后抱著病历走进,开始一早的门诊。
他看著电脑萤幕,等著第一个患者进来,他听见护士要患者进来,并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他一抬眸,却楞住了。
这女人不是那天……“是你?”他提声问。
女人点头。“那天是我陪郝小姐来的。”
想起那日可航所受的委屈,他面色一沉,心不甘情不愿地问:“你身体哪里有问题?”低首看了看纸本病历上的问诊纪录,他眼珠子极黑的眼眸倏然睁大。“怀孕?你也怀孕?”
女人犹豫了会儿,终于道出她今日的真正目的。“黎医师,我告诉你,其实上次郝小姐验的尿,”她停了下,才说:“那个尿是我的。”
他闻言,一惊,激动地站起身来。“你说、你说--郝曼丽那天验的尿是……你的?”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他怎么想也想不到,郝曼丽是用这种方式来营造她有孕的假象,难怪照不到胚胎,难怪她会一直请假。
女人呜呜哭了出来。“其实我不认识她,是我月经慢了五天了,我平时都会提早两天,所以一慢我就觉得不对劲,一直拖到那天才来验。结果她突然把我拉去旁边,问我是不是要验尿,然后她拿出一迭千元钞诱惑我,说我的验孕剂要是呈现阳性的,就把那验孕剂给她。她说她没有恶意,只是她的男朋友抛弃她,所以她才想用怀孕的方法留下男朋友,可是她又没有怀孕,只好找人帮她,陪她演一下戏。我想反正有钱拿,也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就帮他了。”
他蹙著浓眉,又问:“那为什么你现在要把这事情说出来?”
“因为孩子是我的,我自己也要做产检,今天就是来照照看能不能看到胚胎。还有……”女人脸色有些尴尬,停了一下才说:“还有郝小姐骗我,她说事后还要再给我一万元,她留了我的电话,说会跟我联络,结果一直没接到她要给我钱的电话。”
黎础渊恍然。原来这女人是因为被钱收买,才和郝曼丽联手做了那样的事,而现在又因为钱出卖了郝曼丽。但他和可航的感情,是用钱就能买回来的吗?
真有趣,他以前对爱情嗤之以鼻,认为有身份地位就不怕没有女人,可如今,他好不容易认识了爱情,也想要和一个女人长长久久了,却因为一个人的贪念而让他的爱情就要面临消逝的命运,这是他的报应吧?
思及此,他突然很想大笑。
而下一秒,他也真的放声笑了,有些伤痛的笑著。“一时的贪念,你当下或许不觉得是伤天害理的事,但你可曾想过,这对我和我太太的感情而言,是多大的伤害?你为了几张钞票,帮郝曼丽做了这样的事,那你可知道,我很有可能永远失去我太太?”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女人低著头,哽咽地说:“我不知道你结婚了,那时候我以为你是负心汉,加上郝小姐又用金钱诱惑我,我一时糊涂,才做了这样的事。如果你需要我帮你太太解释,我可以出面,没关系的。”
黎础渊想了想,摇头拒绝。
会发生这样的事,也不能全怪这个女人,一开始他就不该抱著条件交换来结这个婚,那本来就对可航不公平。因为他一开始利用了可航,想藉她拿到院长一位,所以今日郝曼丽才会利用这个女人来打击他的婚姻。若不是他不懂得好好珍惜一个女人,也不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
这只能说,咎由自取。而现在他想做的,是靠自己去争取可航回到身边。
“从那次之后,你没见过郝曼丽?”心思稍平稳后,他再问。
坦白说,自己真的无情无意,居然也对郝曼丽不闻不问,因为只要一想起她对可航的伤害,他就没办法要自己去关心她。但现在他才明白,他若能早点处理好和她之间的感情,她也不会去做出伤害可航的事。
“有,她有打电话给我,但她是要跟我借钱。”女人想了想,说:“她说她欠了不少卡债,都是为了去做丰胸、垫臀这些手术欠下的,现在银行在催讨了,她要搬家,需要钱。可是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钱借她,然后她就没再打过电话了。”
整型?卡债?他又感到意外。他知道郝曼丽爱用名牌产品,彩妆、服饰,皮件银饰等等,她都用专柜品牌,但他想不到那都是靠著刷卡购来的。
他更意外她整型。是为了讨好他?若真是为了讨好他,那她也太傻了。
现在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好好思量一遍,其实是他造成的错。不知道可航在知道他是被设计的之后,是不是愿意原谅,然后回来他身边?
“黎医师,我……”见他沉看脸不说话,女人看著他。
他收回远飘的心绪,叹口气,从座位起身。“走吧,今天应该能照到胚胎。”
他走在前头,进了超音波室。
而这一刻他心里想的是--她都能等到他对她日久生情了,他一定也能等到她回心转意,就算用尽一生也要等下去。
陈可航坐在自家发型工作室的骑楼下,看看往来的车辆。
那天早晨把离婚协议书交给他后,她又去找了心心,才回到这里,然后这一住已经是第五天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她留过字条,说她暂时回娘家住,等他签了证书,确定离婚生效后,她会去搬走她的东西。她把字条放在很显眼的地方,他不会没发现,那么他为什么不曾给过她电话,或是来这里看看她?
是他回到郝曼丽身边,所以忘了她了?还是他也认同两人以离婚收场,所以他不来找她?
她坐在机车上头,看著街头,两腿晃啊晃的,思绪总绕著那个男人转。
屋里,正挂了一通电话的陈鸿新走出屋外,他看著失神的女儿,语调淡淡的。
“可航啊,你老是坐在这里做什么?都结婚、嫁了人了,怎么可以说回娘家就回娘家,还待了这么多天。”
他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心事老往自己心里藏,怕他们担心,什么也不讲。但她不讲,不表示别人不会讲,她还傻得以为他们不知道她和础渊闹瞥扭吗?
陈可航眼眸闪了闪,看向身旁的爸爸,她勾住他臂膀,头一歪,靠在爸爸的肩上。“爸,你不想我吗?怎么我才回来住几天,你和妈就老催我回去?
“想,怎么会不想。只是你都嫁人了,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就跑回娘家,或是一直住在这里,这样婆家的人会不高兴,邻居也会说话。我相信你公婆他们一定很乐意你常回来,但你做人媳妇的,也要帮公婆顾点面子,他们那边的亲戚邻居要是知道你回娘家住,会怎么看你公婆?人家会说他们对你不好,所以你才跑回娘家。”他拍拍女儿的手背。
她一个人回来说要住上几日的那天,他就猜到大概是小俩口吵架了。没多久,就接到础渊的电话,问她到了没。他是没开口问这对小夫妻闹什么意见,反正那是他们俩的事,他没想干涉,倒是础渊自己提了来龙去脉。
当时听到的那一瞬间,他对女儿可是心疼得要命,对女婿颇有微词。但之后,础渊每日打电话给他,问著她的情况,还说著他自己的后悔。他想,他这个女婿并非真的差劲,他那个半子都有心改变了,他这个丈人怎么会没那个心原谅?
况且,总也是春柏的儿子,春柏夫妻俩很疼自己女儿,这是他看在眼里的,为了好友疼惜女儿的心情,为了础渊那份认错的勇气,他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夫妻嘛,哪一对没有争吵、没有误会的?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从今起,只要他愿意好好对待可航,那就够了。人生若是计较那些过去,并不会快乐,重要的是眼前的生活。
再说,女儿是自己的,她的心眼他哪会不晓得,从小就听她础渊哥哥长、础渊哥哥短的,他还会不明白她有多爱础渊吗?那么多年的感情,岂能说断就断?他也知道他这个女儿很死心眼,不可能做绝,只是他要怎么让她想通,然后让她再度回到她深爱的男人身边?
陈可航想著爸爸的那番话,她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她和黎础渊走到这种地步,她还能回去吗?
“就算不帮公婆想,难道你也不帮础渊想一想吗?他一个大男人,医院工作忙得很,下班后面对一室冷清,他会不会想你?会不会觉得寂寞?”
“他才不会想我,也不会寂置,否则也不会那么多天都没有打一通电话给我,或是来这里看看我。”她有些赌气意味。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打电话给你?”陈鸿新叹了口气。“人家础渊可是每天都拨好几通电话过来,而且每通内容都是问你心情平复了没,他只是怕你还在气他,所以只敢透过我这个丈人来得知你的情况。”
“所以爸,你--”她睁著明眸看他。“你都知道了?”
“你第一天回来时,我就知道你们发生什么事了,础渊打过电话来说了。”他揉揉女儿的头发,爱怜的口气。“可航,哪对夫妻不吵架呢?吵架时,要找出办法解决,不是闹闹脾气就好。我知道础渊是不该和你结婚了还和之前的女人在一起,但你当初也不该在他都坦承他只是要康生院长而不是爱你时,你还答应嫁给他,所以后来会发生这些事,也不能全怪他。现在他有心和你走下去了,你不能太倔强,明白吗?”
她垂了眼眸,淡声道:“我知道,可是爸,他、他--”她为难老半天,总算说出口:“可是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不回来这里,还能去哪里?”她最大的犹豫,是郝曼丽肚里的孩子,要她拆散他们一家三口,她觉得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