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已经相信你了,问这问题不是白问?”
“小悠悠,”他勉强笑着摇头。“你很傻。”干嘛把自己拖下水。
“你更傻吧!”她没好气地瞄了他一眼。“连替自己辩解也不会。”
“那些人已经在心里替我定了罪,我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他难得正经起来,眼中带着愧疚与不舍。“只是你这一帮我,马上由资优生变成问题学生,还被记了一支大过。那些同学,一定会避你如蛇蝎……我不希望……”
话都还没说完,一枚抱枕从天而降,打得他满头包。
“难道你又要因为这次的乌龙事件,装作不认识我?”她高举抱枕,一副再说就扁死他的狠样。
“不,我不会。”他浅浅地笑了,发现自己早已好依赖好依赖她。“因为我知道,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我,至少还有你在我身边,那就够了。”
这种笑容又让白以悠心里打了个突,什么埋怨全化成了害臊。在他含笑凝视下,她就像被激怒的猫儿突然被驯服般,难为情地低下头,可爱到了极点。
这种动人的、青涩的娇媚,几乎让没尝过温柔滋味的将梵看直了眼。他怔怔地盯着她,脑中所想便不由自主从嘴巴说了出来,“你、你好漂亮……”
“这还要你说嘛?”即便她从不炫耀自己外表,但也知道自己有多出色,校花可不是被叫假的。
“而且好可爱……”他犹在怔愣之中。
“你……干嘛一直废话?”她被瞧得浑身发热,雪白肌肤泛起粉嫩的色泽。
直到江梵发现自己的手竟不受控制地抚上她无暇的粉颊,才讪讪然收回手。那细腻的触感着实令人回味,但他疑惑着自己为何心跳会突然加速起来。
“你还没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会被卷进杀人案件的?”被他看恼了,她腼腆地岔开话题。
“因为倒霉吧。”他扬眉抿唇,决定忽视方才那一瞬间对她难以解释的感觉。“那天和我打架的五个男人认输后,比我先离开。后来我走到市场附近的时候,刚好遇到你,之后就跟你一起回家了,中间发生什么事我也无从得知。”
原本从警察那里知道自己牵扯上了凶杀案,而且还是快两个星期前的事,他完全莫名其妙,但进一步了解情况后,他很清楚这件事跟自己无关。
“后来的事你已晓得了,那五个人里带头的那个,中午被人发现乱刀砍死在后巷。”他打架从不用武器,更不可能残忍到杀死一个人。
“他们不相信我,我也不感到奇怪,反正在他们心中,我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学生。连那个听说是我父亲的人,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先打我一巴掌。”他耸耸肩,言语讽然。“你也看到了,真不知道他既然不想浪费时间在杂种身上,还去学校做什么。”
“不要那样说你自己!”她杏眼圆睁地瞪了他一眼。“他没有瞧出你的优点,是他的遗憾。只要你愿意去做,以后你的成就绝对不下于他。到时候他会后悔自己看走了眼!”
她实在说不出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话,因为连她都觉得江文清不是个好父亲,但至少她还能提醒他,别坏胚子当习惯了,真把自己当坏胚子了。
瞧她比他还愤慨,他忍不住笑了,紧绷一天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想不到你这么瞧得起我,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可是他居然害她在学校受人非议,还得时时出入警局。“不过在这案子侦查期间,可能要委屈你了。”
“我要是会怕,几个月前就不理你了。”她明白他心里仍多少存有内疚,可她的确是心甘情愿的,而且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放心,”江梵在心里下了决心,自信的目光闪烁。“我不会让这段时间拖得太久的。!”
*
五天后,就在放暑假的两天前,杀人案宣告侦破。
凶手是迷离PUB的店长,因为下班前喝了点酒,恰好遇上打架打输的死者,他凭着酒意,嘲笑对方连个高中生都打不过,激怒了死者,于是两人起了冲突,被害人便被身上习惯携带刀械防身的店主给误杀了。
等到就醒,店长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事,于是灵机一动,把死者拖到其生前和江梵斗殴的场地,做了一番布置,试图嫁祸给江梵。
但他毕竟不是惯犯,弃尸嫁祸处理的破绽百出。在江梵分析出可能的嫌疑人后,他主动提出替警方查出凶手。于是他以自身为诱饵,套出店长的话,并假意威胁店主要将他杀人的事说出去,果然引诱对方上钩。
在店长试图杀害江梵灭口时,警方适时出现,将他逮个正着,令他百口莫辩。
为此,警方还颁了警民合作的感谢状给江梵,可惜他一点也不屑,当校长慷慨激昂的致辞表扬时,他老兄跷课让朝会开了个大天窗。
所有同学对他的位居态度,也转为钦佩,几乎将他捧成茂重高中传奇人物。白以悠也莫名其妙沾光,变成协助不良少年改邪归正的善良女孩。
看透了师长们的虚伪,白以悠和江梵都淡然以对,然而冠在两人身上的大过,因为没有销去的理由,反倒成了最大的讽刺。
明天,学校就放假了。
这代表着,白以悠再也没办法在学校里遇到江梵。而且在丢了PUB的那个工作后,他即将搬家,因为他的第一志愿,是新竹的X大,而他唯一考虑的科系,是运输管理相关科系。
他要和瞧不起他的江文清正面迎战,即使那所学校入学门槛甚高,他却一点也不担心。
他只是懒得读书,若真要用功起来,无论如果都会达到目标。
所以,这两天或许是能见到他的最后机会了,拎着便当来到他家,用他的钥匙开门,也可能都是最后一次。
白以悠进了屋,恰好看到江梵正在用胶带封箱,大部分的东西他都整理好了,只剩下搬不走的家具。
“你来啦?”他抬起头朝她朗朗一笑,迫不及待地拿过便当大吃。“天啊!我快饿死了,你真是我的天使啊!小悠悠!”
“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吃我做的便当了。”因为明天他就要搬走了。白以悠的指尖抚过一个个装满回忆的纸箱,水眸里盈满离愁。
“你真傻!我们仍是好朋友啊!”他知道她在感概什么,虽然也是不舍,不过他相信两人的友谊不会因为几年的分离而影响。何况顶多一个小时车程,他们仍是常见面的。
“江梵,你有没有想过……”清脆的声音变得忧郁。“若我们不只是朋友呢?”
“不然是什么?”他没有察觉她骤变的语气,注意力全在便当上。
“江梵,其实我……”她鼓起勇气,有些话不说就来不及了。“我喜欢你!”
“你……”嘻笑的脸色转为正经,江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然后不自然地干笑。“你怎么会喜欢我这种痞子,你开玩笑的吧?”
“我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嘛?”她认真地回望他,冷静的态度里埋着浓浓的紧张。“你有吸引人的一切特质,乐观、正义,而且很体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坚持给我钱的原因吗?这种喜欢的感觉,并不是一时冲动。”
“小悠悠,”他显得有些苦恼,“不要喜欢我,我不会是个好情人,当朋友不是很好嘛?”
“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令她有些受伤。
“因为我不相信什么见鬼的爱情。”因为对象是她,他没有任何隐瞒。“相信我,当朋友绝对比当情人来的长久。我妈以前和我爸也是爱到死去活来,到最后却搞到为情自杀,彼此反目。所以,相信爱情的人都是傻瓜。”
“可是你不是他们,你们的人生是不一样的……”她认为他不该因此自我设限,更认为他对她更不是全无感觉,至少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有时候,有些事一次就太多了,足够造成难以弥补的遗憾。”他放下便当,露出一个凄凉的笑。“我妈生前就一直告诉我不要相信爱情,果然她最后就是为爱而死。”
这抹笑震撼了白以悠,也打碎了她的希望。“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嘛?”第一次告白便惨遭滑铁卢,若非个性上的沉稳使然,她真想掩面而逃。
望进那双像要落下水珠的盈盈双眼,江梵硬着头皮,试着用较婉转的话拒绝。“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最了解我的人,这一点,一辈子都不会改变。我不希望我们以后变得像我爸妈那样,爱情到了最后却是翻脸以对。”
可惜这不是她要的。不过,他的拒绝已经够清楚了,她也不可能死缠烂打。
发现他眼底的担忧,她苦涩地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因此不理你的。”
“呼!小悠悠,你吓死我了。”像是判了死刑又被大赦一样,他真的怕她会不想再见到他了。“其实像我这种坏胚子,搞不好还没出社会就被抓去关了,和我在一起会很可怜的,何况,你长得这么漂亮,若真要当我女朋友,以后光是打架就打不完了,你不会希望我那么惨吧?”
白以悠很想笑,他的玩笑是为了化解他的尴尬,可是嘴角越上扬,涌入眼眶中的液体越多。
他的固执她很明白,想要化解他的心结难入登天,她不晓得得花多久时间,才能走入他内心封闭的那一块。
“江梵,我能抱你一下嘛?”算是悼念自己夭折的爱恋。“就当时告别吧!你明天就要走了。”
既然是这个理由,江梵放下心来,恢复了痞样。“当然,能抱到校花,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荣幸。”
这一回不用她主动,他上前将这个曾撩动他心的小人儿搂入怀中。不知为何她那泫然欲泣的笑容,竟让他的心有些痛。
泪水滴落在他的胸口,热腾腾的,一下子便被布料吸去,不过她的告白烙在他心版的那块痕迹,是再也去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