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是我自私,可是我真的爱他,我……很爱他,所以只好对你说抱歉。”她充满歉疚地说。
爱情这么难,不管相聚或分离,处处是学问;她学会如何爱一个人,也该学着面对分手的尴尬。
江风勉一言不发抄起帐单付帐,过程面色凝重,完全无视她的存在。站在他的角度,他有男人的自尊,也会受到伤害,而她的坦白,无疑让他心底开始下雪,他觉得寒心,还以为这会是一场美丽的重逢,没想到却换来一次心痛。
他怎么也想不透!转身踏出大门,留下曙光一个人。
离开简餐店时,她甚至连红茶都没有喝,因为一心挂念着那个人,好想立刻见到他。
今天早上是他开车送她上班,所以她没骑车,想到下一个转角处计程车招呼站叫车,目光却被3C量贩店整面电视墙吸引,一格格亮眼的荧幕正重复播放着骆英司的新闻。
下午,某八卦杂志一出笼,各大电视台记者就纷纷守在他办公室楼下,只为了采访他。
怎么了?难道他公司出事了吗?她停下脚步,仔细听着女记者的转述,栖苦,看见那天自己与江风勉在门口拥吻的照片触目惊心地出现在电视上。
“今天下午某杂志刊登出三个半月前才结婚的骆英司妻子,与亲密爱人在自家门口亲吻的照片,各种传闻立刻蜂拥而至。根据本台的独家新闻,骆英司是党国大老骆方雄的孙子,也是有名的网路线上游戏‘魔迪王国’创始者,身价预估上亿。三个多月前才与妻子风风光光地在君悦饭店举行婚礼,他的太太夏曙光是某国中实习教师,不伦的对象据说也是同校教师;为人师表竟然大搞不伦恋,造成教师界一片哗然,目前教育局已经在密切关注当中……”年轻端庄的女主播音调夸张地念着新闻稿,仿佛不这么念就不能引起观众的注意。
一记者目前正在骆英司公司所处的办公大楼下等待他的回应。根据方才他的秘书虽然已经传真给各大媒体业者的声明稿指出,骆先生将不会对此事公开表示任何意见,但记者还是不死心,继续守候在这里,为您报导最新的消息……”
电视中出现一堆电视台记者与摄影师推挤的画面,某台新闻记者拿着麦克风,站在镜头前,好像在报导什么了不得的大新闻。
“骆太太任职的三叶国中因为学生已经放学,学校空无一人,所以记者转向她位于中和的娘家,以下是刚刚她父母的新闻画面……”
曙光看着电视上出现的父亲结结巴巴地对着荧幕说:“我女儿……我女儿从小就很……很乖巧,她跟我女婿很恩爱,不、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对、对、对,你们这些记者一定是搞错了,我女儿昨天才打电话给我,说她很爱英司,她跟英司的婚姻生活过得很快乐,不可能、不可能……”母亲一脸焦急。
见到爸妈心焦地为她辩解,曙光觉得自己好不孝,竟然连累他们受到这种惊动。
这时,站在母亲身后、平时最疼她的雷伯伯抢过麦克风,对着镜头,操着极不流利的国语说:“就算是又怎么样?小光,如果你有看到电视,别怕,雷伯伯还有很多道上的老朋友,必要的话可以帮你解决……小光,不,大小姐,你别担心,要是姓骆的敢为难你,伯伯让你靠……”
曙光的脚像生了根,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站在那里,泪水夺眶而出。没办法,是她犯了错,却要所有人替她承担。
手机响了,她没多想便接起电话,那端传来某报社的记者陌生的声音,声音里除了冷漠还有不屑,只因这社会还不够宽宏大量到能包容在婚姻中出轨的女人。
她慌张地挂上电话,接着又有陌生号码响起,她索性关机。但又想到骆英司,怕他找不到她会着急,于是重新打开电源,不到几秒,他果然打了进来,她马上接听,一听见他的声音,她才算真正放心。
“小光,你看到报导了吗?别慌,别紧张,我都知道,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像熨斗烫平她满是皱褶的心。
“骆英司,我……”她哽咽,说不出话。
“别怕,一切有我,等一下你只要关上手机、回家,什么都不要说,我自会解决,嗯?”电话那头,骆英司的秘书正紧急联络报社负责人,企图灭火。
“对不起。”她说。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站在原地,眼泪不争气地滑落。
“小光,我好像还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骆英司真狡猾,竟然在她这么无助又内疚的时刻,对她说出这么动听的话,彻底将她击溃。
“谢谢你,真的。”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别谢我,我们一起面对,OK?”
说了一会儿,她心情复杂地关机,从皮夹里抽出电话卡,在便利商店旁打公共电话回家;电话中,向母亲说明了一切,家人的支持使她心里平静。
站在路口,她神思恍惚,视线变得好模糊,不知该如何踏出下一步。
关上手机,骆英司站在办公室阳台往下看。这阵仗他从小看到大,一点都不陌生,也很清楚该用什么方式处理比较恰当。每次政府官员爆发弊案扯上骆家,或是父亲及其他家族成员爆出绯闻时,总可以见到这样的场面,那时候他内心只有厌恶。
骆英司突然发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换他成为媒体追逐的焦点;更可笑的是,他的老婆上了八卦杂志头条,而他居然一点都不难过,心情还颇怪。
听见他的笑声,伍萩云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新闻开始报导起,她就忙着透过关系压下新闻。“魔迪王国”的姊妹作“魔迪公主”就要上市了,站在公司立场,并不希望被拿来当炒作的话题,虽然全天下绝对没有一个男人愿意用这种方式替公司打知名度,更何况他们也不需要。
伍萩云心头窃喜,却不形于色,因为她够聪明,知道男人最讨厌在这当口还被人捅一刀的感觉。如果她批评夏曙光,不但得不到他的认同,反而还会惹他反感,好像在逼他承认老婆有外遇的事实。不,他当然不想承认。而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已经在骂夏曙光,她又何必去当那个坏人?
所以她决定按兵不动,默默观察形势,静静等待对她最有利的时刻,再一举攻下他的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骆家大家长骆方雄与骆英司夫妇单独在书房会谈,老人家显然气坏了。
一叠叠报纸摊在桃木桌上,记者所下的标题既耸动又赤裸,把曙光形容成朝秦暮楚的那种女人。骆英司二话不说,把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全往窗外扔。
“你这么做有用吗?我骆家的脸都已经被丢光了。”骆方雄目光锐利地扫过曙光,令她浑身打起冷颤。“下个月你哥哥就要选立委了,你们偏偏给我捅这个楼子出来。这下好了,给对方捉住了小辫子,拿出来大书特书,还把伟健去年闹的绯闻重新拿出来炒作,你爸爸外面的那个女人也藉机上电视编派骆家,说骆家对她不起,甚至还扯出一笔基金会烂帐,你说,这场选战要怎么打!?”
“难道,选战就这么重要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婚姻幸不幸福。”骆英司冷冷地说。
“幸福?幸福是什么?你以为光顾着自己幸福就可以了吗?”老人严厉的口吻,深深刺痛了骆英司的心。
“爷爷,我并没有──”不想见他们为了她而起争执,曙光出言替他辩解,却被他打断。
“事情很简单,就是我跟小光确定要在一起,她决定要选择我。”面对强势的老人,骆英司习惯了,但曙光却很紧张,所以他一路紧握她的手,无形中给她安定的力量。
“什么叫‘确定’要在一起?你们从结婚就‘注定’要在一起了。小光,你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败坏骆家门风的事!”
“对不起,我──”
“你不用道歉,你并没有错。爷爷,你明明知道我跟小光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结婚的。在结婚之前,她就已经有心上人,也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只是她愈跟我相处就愈觉得喜欢我,不知不觉中,我们都互相喜欢上对方,所以她才决定要跟我在一起。”
老人脸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了点,瞥了孙媳妇一眼,徐徐地说:“是这样吗?小光?”
“爷爷,真的很抱歉,是我带给大家这么多的麻烦,可是我是真的爱英司,请您相信我。”
“好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小光,你身为我们骆家的媳妇,不比平常人,在外面的言行举止都会备受检验,这次我就不追究;以后,你要更小心,不要再给我添麻烦。”骆方雄说道。
“我知道了,爷爷。”曙光保证地说。
“英司……”老人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叫住骆英司。“爷爷并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也不是不希望你能有幸福的婚姻,只是,爷爷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不能单单只考虑到你的幸福,这点我希望你能理解爷爷的苦心。”
“我了解,爷爷,我知道你对我好。”骆英司一句话,换来老人的微笑。
步出爷爷书房,骆英司的母亲道子冷不防上前就刮了她一记耳光,霎时间,所有人都为她这举动呆住了,任谁都没想到向来温驯的道子竟会动手打人,而且打的还是她的媳妇。
“妈,你这是在干什么?”骆英司将曙光藏到身后,不解地望着母亲。
“都怪你不守妇道,害英司背负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罪名!”
曙光抚着热辣辣的左颊,泪水在眼眶里徘徊,咬着下唇,一句话都不敢说。
“妈,我都已经过说这一切是误会,爷爷也已经谅解我们了,所以请你不要再怪小光。”骆英司辩解。
道子却不能理解。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他的妻子?难道夏曙光真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她儿子在短短时间内对她如此痴迷?
“英司,妈妈在骆家忍辱负重还不都是为了你!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我们母子在骆家建立的地位,你也不要再做出让爷爷失望的事了。”原本以为儿子成全骆家老爷的心愿娶了夏曙光,从此可以赢得老人家的心,没想到却反而惹得骆方雄人为光火。“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妈受了大房那里多少的委屈?人人都在笑我娶了个红杏出墙的媳妇儿,你说我呕不呕!”
“妈,对不起……”曙光声音细如蚊蚋。
“哈哈哈!我还道是谁大驾光临,原来是周刊的男女主角啊。”一个胖妇人从楼梯口缓缓下楼,正是骆得全的元配夫人。“我就说嘛,什么样的人就会娶什么样的媳妇,果然没错。”
骆夫人向来视道子母子如芒刺,巴不得找到把柄羞辱他们一番。
“骆夫人,请你对我母亲放尊重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骆英司冷冷地说。
“怎么?我有说错吗?要怪就怪你妈讨的好媳妇儿,才结婚没多久就勾搭上别的男人,简直是不要脸!”
“是吗?要不要我也找记者来,请骆伟健谈清楚他与名模叶筱彤的关系?他最近在内湖买了房子给她,别说你不知情。别人无所谓,要是大嫂知道了,廖老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样恐怕会影响他的选情……”
“够了!骆英司,你有闲管你大哥的事,不如多花点心思管好你的老婆!”骆夫人因为被踩中痛处而恼羞成怒。
“我跟我老婆好得很,不需要你们操心。妈,我走了。”骆英司不想再多逗留,拉着曙光就往外走。
走出骆宅,骆英司依然一路紧牵曙光的手,让她内心有说不出的感激,“英司……”
“别说了,把所有烦恼都交给我吧。”他回头,星眸闪动。
从那一秒起,她知道她再不能爱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