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渊已正式走马上任,成了统领大人,天天都得进宫当差,偶而还得巡夜,所以,为了免去来回奔波,他已在京城的立雪园入住,那里有现成的奴仆丫鬟,他也不缺人伺候。
傅锦渊自是希望她同住,但她想到林嬷嬷还有那些花草草就摇头了,何况,傅锦渊还告诉她得进宫表演裱花手艺,虽然日期不确定,但因为苓兰公主插手了,她知道肯定是会去的,所以她正好留在山庄,为这项表演做准备。
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受到惊吓,车身晃动,她连忙稳住身子,再掀开帘子,「周大……」
她蓦地脸色一白,竟见驾驶马车的周唯摔倒在地,他的双脚显然被人划伤,鲜血淋漓,但他忍着痛楚艰难的爬起身,对着她大喊,「快跳下来!」
她反应过来,正要跳车时,一名黑衣人突然飞身而来,挡住她要跃下的身子,而马车继续前行,周唯的身影已成了远方的一个小点。
马车继续疾驰在官道上,接着,一阵急促的杂沓马蹄声传来,小昙揪着帘子,看到从官道两旁奔来更多黑衣骑士,而其中一匹马还是双载,她定眼一看,坐在前方的那人赫然是傅锦淮。
坐他后方的骑士力气极大,扣着傅锦淮的腰飞掠向马车,挡下她跳车的黑衣人就接手将他拉入车内,再眨眼间,一名黑衣人已掠到原本双载的马背上。
于是,仍然疾驰的马车内,除了驾马的黑衣人外只剩小昙与傅锦淮独处了,她的一颗心随着车子颠簸而上下起伏,但要说怕,她倒不怕,「你想干什么?」
他笑得淫秽,「把你变成我的女人,再替我开几家茶楼卖命赚钱,是不是一举两得?」
「大白天作梦,我佩服你!」她将身子抵在对角,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
「外面几十个都是我的人,你能闪到哪里去?不过,咱们的第一次,地点欠佳,时间也会仓促点,这当然是怕我那无所不能的大哥得到消息赶来阻止,所以别说我不懂得怜香惜玉,先破你的身,日后再慢慢疼你啊。」
他邪笑着要靠近她,她一脚就朝他的脸踹过去,「去死吧你!」
他被踢个正着,脸歪过去,痛得他跌坐软榻上,「你这丫头……」
哼,现在用脚,等会儿就用仙法把你揍成猪头!小昙正想来狠招,外面有人开口道——
「二少爷,有人过来了。」
「快去挡着,别妨碍我办事。」傅锦淮气得朝外大吼。
「不成啊,那些人已经策马飞驰过来……」
话还没说完,突然帘子被打飞往上,小昙跟傅锦淮就见到车外有两方人在马背上厮杀,一方是傅锦淮的黑衣侍卫,另一方,小昙也认出侠帮的朋友们,而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面色冷戾的傅锦渊。
小昙正要喊人,一旁的傅锦淮已拿了把利刃抵在她的脖颈,邪笑的对着策马追来的傅锦渊大叫,「没想到大哥这么冷峻的人还是个痴情种,好吧,为了成全我哥难得的情意,只要哥自断一臂,我就放了这丫头。」
「不行!」小昙着急的大叫,一指凝注仙力就要弹飞颈上的利刃,却见傅锦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掠向她,一手射岀一块注了内力的碎银瞬间打掉傅锦淮手上的利刃,同时,多名黑衣人飞身掠向傅锦渊,侠帮友人也急忙赶来支援。
在小昙怔愣间,她已被傅锦渊单手抱着更往车内缩,因为太多黑衣人执刀刺向他们,傅锦淮吓得贴往另一边车壁,只见傅锦渊将小昙护在身后,同时以手中的剑应付不时杀进车内的剑与刀……
「可别杀到我啊……」他吞咽口水,声音发抖。
在侠帮友人与黑衣人厮杀与掩护下,马车终于停下,傅锦渊一手紧抓着小昙的手将她护在身后,正要飞掠出马车,一名黑衣人又杀上来,他朝那人刺了一剑,眼角余光看到马车内闪过一道刀光,傅锦渊猝然回身,及时的将小昙护到身后,以肉身挡住傅锦淮划过来的一刀,他墨眸一眯,直接朝他胸口狠踹一脚,就听傅锦淮痛呼一声,吐血飞岀马车,「砰」地一声,摔落地上。
刀光剑影中,两方战势清楚,傅锦淮这方颓然受伤倒地的居多,傅锦渊这方是赢家。
「要不要老子一刀削了他手臂?」一名黑面大耳的江湖人正蹲着,以手上沾血的刀面拍着傅锦淮的脸。
「不……不要……不要,大哥,我求你了……」傅锦淮因先前那一摔,仍在地上躺平,他浑身发抖,染血落泪的脸庞白得泛青,嘴角那抹血迹也特别明显。
傅锦渊黑眸冷戾,身上也散发一股阴冷。
侠帮友人见傅锦淮那样,忍不住噱笑,「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小昙满心满眼只看到傅锦渊被傅锦淮划了那刀,他的腰都见血了,「别管他了,你的伤要紧。」
「只是小伤。」傅锦渊面对她时,浑身寒气顿时化为温柔春风,他轻声安抚她,再看着一帮江湖友人,所幸他们身上都没有大碍,傅锦淮找的这帮人并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是人数多了些,「谢谢各位。」
众人客气一番,却好奇他要怎么处理傅锦淮这行人?
「把他们的马匹赶跑,其他的什么都不做。」
众人错愕,连傅锦淮都难以置信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他,但那些冮湖人信服傅锦渊也不是一两天了,当下就动手将那些马全拍跑了,傅锦渊带着车夫和小昙上了马车,侠帮众人也策马跟在马车旁。
车厢内,傅锦渊靠在软垫上,小昙的手压着他受伤的腰部,眼眶盈满热泪。
他温柔拭去她跌落眼眶的泪水,「别哭,只是皮肉伤。」
能不哭吗?她是仙啊!在重要时刻,竟还得让他这个凡人来救,象话吗?
见她不语,他微笑握着她微凉的小手,「守护你是我想做也应该要做的事,让你受到惊吓我已内疚不已,别哭了,好不好?」
瞧他还温柔体贴的安抚她,她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的脆弱,再闷闷的挤岀笑脸。
知道她心里仍自责,他俯身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这傅锦淮既然敢对小昙伸魔爪,他半点都不介意提早扳倒这个不曾入他眼的弟弟。
「将马车驶到皇宫前,我要找二皇子谈点事。」他对着前方的车夫道。
「是。」
傅锦渊再次拉开车帘,让那些在车旁护送的友人自行散去,但请其中一人到山庄报平安,免得林嬷嬷等人担心。
小昙不明白原因,傅锦渊才告诉她,这些人正巧到山庄向他报告事情,才步出山庄要离开,却见到受伤求助的周唯,于是,他们一群人就同他出来救她。
傅锦淮终于可以坐起来了,他呆呆的看着远远离去的人马,杂沓马蹄溅起漫天沙尘,他虽然面色如土,却有一种逃过死劫的戚觉,然而,除了受伤的侍卫外,一匹马也没有了。
他忍着胸口的痛楚,起身往京城方向走,其他人也跟上,但没多久,养尊处优惯了的他就不走了,要人去找车或拦车都行。
当傅锦淮终于回到秦广侯府时,已是几个时辰后的事。
福仪郡主一见宝贝儿子脸上有干涸的血,胸口还被重踹一脚,正想问得更仔细点,憋屈气闷的傅锦淮顿时怒了,「我又渴又饿又受伤,母亲怎不是先找大夫来看我,让人伺候沐浴,备吃的喝的,问东问西的烦不烦?!」
福仪郡主又气又急,一巴掌就想甩在儿子脸上,但见他一脸血渍,咬咬牙,还是唤了人一一吩咐,等一切都照着他要的办妥后,又是一个时辰过了。
此时,傅锦淮吃饱喝足沐浴完,喝了一碗黑幽幽又加了蜂蜜的苦药汤,半坐卧在床上时,才将事件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儿的向母亲招了。
「你疯了吗?掳走小昙还想强……」福仪郡主怒不可遏的叫了出来,连她都看岀傅锦渊对那丫头的在乎,她也派人查过了,魏田会消失得无声无息,就是他起色心动了小昙,而她又不可能为了一个当耳目的奴才去跟他算账,只能忍下此事,没想到儿子连这点眼力都没有,自己撞上去?!
傅锦淮撇撇嘴,「反正我被他踹一脚,他也被我划了一刀,儿子又没吃亏。」他说得轻松,但胸口疼死了,刚刚太医把脉时,他就在心里诅咒傅锦渊那一刀最好深入骨肉,一命呜呼,但他知道不可能。
「夫人,夫人,宫里来了人,要夫人去接旨啊。」
何管事惊慌的声音及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
屋内,母子脸色同时一变,再对看一眼,福仪郡主忍着不安开口,「你待在这里。」随即步出房间,走到前厅去接旨。
见到来宣旨的竟然是宫里的老太监,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手上还拿着杖棍,她的心就咯噔一下,愈加忐忑,但还是率领一干奴仆跪下接旨。
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见人到,开始宣旨,一念完,跪着的一群奴仆在诧异之余却不敢有任何表情,而起身的福仪郡主则是心慌意乱的接过圣旨。
「聂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老太监还是福仪郡主熟悉的人。
「老奴只知道二皇子出宫门一趟,再回来时,就到御书房跟皇上谈了近半个时辰……说到这里,他扫了眼一室的奴仆丫鬟,却见福仪郡主根本不在乎他们听,也是,她可不是好惹的主儿,谁敢把听到的话拿到外头嚼舌根?
老太监是个人精,宣旨这等差事,内幕消息给得愈仔细,荷包的银票就愈厚,所以,他特意打听了来由才岀宫。
这会儿,正娓娓道来傅锦渊这个新上任的统领大人大义灭亲,搜罗到弟弟勾结官吏贪墨外放印子钱的事,铁般的实证已让二皇子送到皇上面前。
另外,又将傅锦淮掳他山庄丫鬟欲行奸污一事也一并报告,其中,还有傅锦淮以丫鬟生死威胁统领大人削其一臂才愿放人的事,当时苓兰公主也在,将那丫鬟的事说了不少,是个身分卑微却难掩光华才气的丫头,统领大人甚为看重,皇上听完后震怒非常,圣旨才下得这么快。
「皇上原本只削了二公子的职,命他在家思过,皇上特别提及是给老禄王面子,谁知苓兰公主说了些罪罚太轻等话,玩笑的说她也要削掉二皇子的右肩,反正没有断就没事儿,皇上脸色一变,又多责罚杖刑五十,是故,老奴得执完刑回宫,还请郡主别怪罪老奴。」
福仪郡主脸色气得煞白,却不得不叫人去将屋里的儿子拖岀来,她揪着一颗心,看着不明所以的儿子被按在地上,一杖一杖的就往他身上招呼。
傅锦淮发岀杀猪般的叫声,接着着求饶,再来是骂他娘没用,护不了他,骂骂咧咧的满口粗话,最后痛得只剩下虚弱的呻吟。
其实老太监已给两个小太监眼神暗示,所以杖刑力道大减,但傅锦淮细皮嫩肉,五十杖下去,还是让他皮开肉绽、哭肿了眼被抬回房里,大夫就在屋里等着他。
执完刑,福仪郡主给身后仍跪着的卢嬷嬷一个眼神,老嬷嬷明白的在备妥的荷包内又塞了好几张银票,困难的站起身交给老太监。
老太监满意的拿了鼓鼓的素面荷包,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
除了卢嬷嬷外,其他奴仆仍跪了一地,因为当家主母动也不动,卢嬷嬷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下一瞬,「那贱妇生的畜生竟敢动我儿子!」她疯魔似的歇斯底里大叫,一把将桌上的东西连同圣旨都扫落地,乒乒乓乓瓷器碎裂一地。
卢嬷嬷及跪了一地的奴才身子陡地一颤,头垂得更低,即使有人被飞溅的瓷片划伤也没人敢动。
福仪郡主将厅堂弄得一片狼藉,才颓然坐下,仿佛也在此时才看到那一堆跪着颤抖的奴才,她眼内冒火,咬牙切齿的怒吼,「滚,全给我滚!」
奴仆们头也没敢抬,急急的矮着身子退岀厅堂,就连最亲近的卢嬷嬷也不敢留。
四周一片死寂,她气喘吁吁,沸腾怨恨的心在平息下来后理性也回来了,傅锦渊没有动她,是放印子钱的事只有查到锦淮?
不可能,他已拿到罪证,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他还想做什么?她脸色倏地发白,心里涌起一股危机感,傅锦渊已经回到朝堂,锦淮不够出色是事实,而今又只能赋闲在家,长久下去,皇上改换世子也不意外……
她突然头痛加剧,眼前一黑,她昏厥过去。
宁静夜色,望月山庄也笼罩在一片柔柔月光下。
傅锦渊在沐浴后,包扎完伤口,甫用完晩膳,萧寰就过来了。
两人进到书房谈了一个时辰,而后萧寰又见小昙,看她一切安好,笑说可以去跟苓兰覆命,也就离开了,但傅锦渊仍留在书房,不久后,周景浩及几名帮众也过来了。
就在离书房不远处,小昙站在傅锦渊的屋里,眼巴巴的看向屋外灯火通明的书房,他们怎么还没说完话?
她无聊的看着傅锦渊低调又不失奢华的房间,看着一进屋就能看到的黑檀木桌椅及柜子,转过身,再走到将房间一分为二的竹帘,一手撩开竹帘,往里走,她坐在床榻上,拍拍床,真是的,虽然大夫说傅锦渊的伤不严重,但还是休息吧。
她本想再走出去,但想想又不好,他们有要事商谈,她也没什么大事……
时间流逝,她等着等着,最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待傅锦渊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小心的将她抱到床上,动作轻柔的将被褥覆盖在她身上,听到她平缓悠长的呼吸声,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花香,他忍不住也上了床,低头攫取她的粉唇,原想浅尝即止,却愈吻愈深。
小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下意迟的回应他的吻,他低声浅笑,离开她的唇,她眼神终于定焦,在意识到自己跟他同躺一张床,他的伤……
「你的伤……」她倏地瞪大眼,急着要离开他的怀抱,他却将她的腰扣得紧紧。
他深邃的眼眸含笑看她,「小伤,一点也不妨碍我偷香,却是把你吵醒了。」
她回视那双饱含深情的双眸,瞋瞪一眼,「真不安分。」
「是你太可口。」
他再次吻上她的唇,她柔顺回应,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伸手轻抚她滑腻的脸颊,两相依偎的说起傅锦淮的事,到他被皇上削了官职,杖刑五十在家思过,如此便放下,也是老禄王这座靠山太硬。
「老禄王做人不算太差,只是过于宠溺福仪郡主,但近些日子似乎也疏离了些,倒是福仪郡主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现下傅锦淮当众被杖刑,得卧床一个月,她也气病了,宫中唤了太医到侯府,暂时应该没有力气闹腾。」他顿了一下,「不过,为了不让此次的危险再度发生,我会派暗卫保护你。」
小昙静静听着他低哑的声音在静谧的房内回荡着,直到他说完,她才凝睇着他,「你跟福仪郡主正式翻脸了?」
「无妨,我们原就是相看两相厌,过去她为了面子还会遮掩着些,现在只不过是摆到明面上,」他眼眸微冷,「但我父亲快回来了,她还得好好算计如何让父亲厌恶我,让世子之位不会变动。」
「她又要算计?」她都想呻吟了,有完没完?良心就找不回来吗?!
听岀她语调的担心与万般无奈,他揉揉她的头发,「别担心,我安插了耳目,这一次,她不会有机会算计我。」
闻言,她倒安心了些。
「睡吧。」他轻声道。
她一愣,「就这样睡?」她都不知她睡姿好不不好?他腰上有伤,还抱着她……
「还是你想做些事?」他浅笑轻吻,温热的唇贴在她耳垂喃喃低语。
她觉得热呼呼的气息拂来,他的手顺势从她的腰身往上,有往她柔软浑圆前进的趋势……
她粉脸爆红,心跳得极快,急急抓住他的手,「没有,什么也不做,睡觉了。」
她狠瞪他一眼,两人躺在一起就不太好了,他还想滚床单。
她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倒很快入睡,作梦也笑了。
倒是傅锦渊拥着她,深沉黑眸落在窗外的夜色中,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