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上安全带,她挪了个舒服的姿势,突然,一声声手机铃响持续传出,她本是不以为意,直到苏丽珣受不了了,以手肘撞了她一下。
“喂,拜托,接一下电话好吗?”
她愣住,接电话?
“关我屁事,又不是我的手机在——”
慢着。
这铃声好像的确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她皱着眉,满脸莫名,她明明在登机前就已经关机了呀,而且这也不是她设定的铃声……
她循着铃声出处,在身上东摸摸、西找找,结果在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支响个不停的黑莓机。
“这……”她傻眼,自己的身上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支手机?
萤幕闪烁个不停,上头显示着一组从来没见过的号码。
那一刹那,毫无理由的,孙蓓蓓的脑袋里浮现了卡罗的脸孔,她顿时回过神来,赶紧按下接听键。
“喂?”她的口吻有些慌。
彼端沉默了两秒。
“是我。”
果然,是他的声音。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是该先痛骂他一顿,还是应该先向他好好道别?
“是你做的吗?”不过,她脱口而出的话,既非前者,也不是后者,“是你把我弄走的吗?!”
她的情绪激动了起来,紧握电话的手不自觉地更加使劲,纤细的指尖几乎都泛白了。
卡罗在电话的另一端静了一会儿,才道:“对,是我安排的。”
听了,她震惊得不敢相信。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这般对话并不寻常,苏丽珣也忍不住转过头盯着她,脸上满是疑惑。
“蓓蓓,”卡罗道:“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解释太多,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你!你这个自大狂!”她不自觉地拉高了声量,“你几乎毁了我的一切,你居然说这是保护?”
“你听我说,”相较于她激动的情绪,他的语气始终平静,不疾不徐。“麦可在你公寓藏毒的事,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
“对!你早就知道了,但你却坐视不理,设计我、故意要我去找出来,然后趁机叫警察来逮我!”她简直就像是一只气疯了的猴子。
彼端竟传来他低声的笑。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相信我,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现在应该会在警局里蹲着,而不是坐在飞机上。”
她深呼吸了几回,稍稍冷静了些,后起的情绪让她颓丧地垂下双肩,像是困兽放弃了抵抗。
“……你说清楚呀,我受够了你老是这样子耍我。”
“蓓蓓,”他又以温柔的声音呼唤了她的名字,“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等到时机一来,我就会让麦可.豪登消失在你们的生活里?”
“你说的让他消失,就是把我们送回去?”她闭上眼,无法接受。
“你完全误会了。我本来打算再等一个多月,直到确定罪责落到了麦可.豪登身上之后,他自然就会消失在你们的生活里,没有人需要动手;否则,若他提前跟你们切割了关系,到时候检警在起出毒品时,很可能就直接算在你们两个人的头上,甚至……”
说到这里,他静了几秒,才又继续道:“甚至更糟。如果那些东西摆在你那儿,麦可.豪登却不得其门而入,他很可能会找来一些非常危险的人物上门讨货。”
越听,她越是莫名。
怎么他的言论好像不太寻常,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个……执法传。
不,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
她不由自主地摇摇头,暗笑自己异想天开。
“可是,”她试图反驳他,“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你不是一直都这么做吗?你甚至为了保护我,找了一堆理由对我进行那些莫名其妙的训练——”
“到时候我已经无法保护你了。”他打断了她的话。
她顿了顿,注意力集中了些,“你那是什么意思?”
彼端的人却安静下来,沉默了好久、好久。
“喂?”孙悟语忍不住试探性地呼唤了出声,“你……还在吗?”
“我还在。”
“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
然后,卡罗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几乎让害怕的她昏厥过去。她张大嘴,感觉自己好像忘了要呼吸,整架飞机似乎都在旋转……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她乍然醒神,茫然无措,“你是说,你一直是——”
他说,我是卧底,卧底四年了。
“我不想说第二次,但,没错,就是你猜的那样,我的身分是联邦调查员。”闻言,她倒抽了一大口气。若非她已经坐在椅子上了,她一定会直接瘫软在地上。
她总算明白那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感是什么。
第一时间,她并非庆幸自己爱上的不是真正的黑帮高层,也不是庆幸自己没有被人设局、留下案底,而是……
老天!他卧底了四年?这、这……这不就表示,他每天都得活在生死一线间的危机当中?万一他露馅了,岂不只有死路一条。
她呆愣在那儿,无法消化这样子的猜测。
“所以,我必须把你送走,你了解吗?”他的声音再次从话机的那端传来,“未来我若出庭作证,你可能也会被拖下水。”
“我——”她启口,想说些什么。
空服员却在这时走了过来,笑脸盈盈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能请您把通讯设备关闭吗?”
她怔忡了几秒,恍若身在梦里。
“先这样吧,”是他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我听见空服员的话了,你该关机了。”
她知道他即将收线。
“等等!”她喊住了他,“那我们呢?我们……我们就这样吗?什么都不算数了吗?”
他再次沉默无声。
“至少、至少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真正的名字。”
他的笑意传递了过来,“Carlo,我宁愿你继续叫我卡罗。以前,我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感觉,但是自从认识你了之后,我喜欢听你这样叫我。”
“什么?”她眉心蹙起,有些不解。
“在义大利文里,Carlo的意思是——”他停顿了下,才道:“亲爱的。”
她的眼泪几乎是应声滑落。
“Carlo……”
他已经切断了讯号。
她颓然放下手机,目光再也无法聚焦,已经被泪水给模糊。
苏丽珣被她的模样给吓到了。
“是卡罗?”她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孙蓓蓓毫无反应,只是机械般地将手机收进了口袋里,然后在之后的十几个小时的航程里,都没再说过任何一个字。
她不吃,不喝,也未曾阖眼。
那感觉好像是作了一场很长、很长的白日梦。
梦里,有一个怀抱让她依偎,有一只大手让她牵着,有一副宽厚的肩膀可以替她遮风挡雨。
现在,梦醒了,什么也没留下。
唯有她对他的恨,以及那已经远远超越她所能负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