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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配(上) 第8章(2)

  “……你是谁?”纳尔图总算说出这三个字。

  “你是谁”这三个字曾经不止一次掠过纳尔图的脑海,可是都被他否决,直到现在终于开口问了。

  毓龄迟疑了片刻。“为什么这样问?”

  “如果只是因为头部受过伤,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也不至于能说得出这番大道理来,就好像……你亲身经历过这些遭遇,有着很深切的体会一样。”纳尔图愈加肯定自己的推测。“你究竟是谁?”

  她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说了,就像你想的那样,我并不是琳宁格格,虽然外表是她没错,不过……”毓龄斟酌着该怎么解释比较容易理解。“现在跟你说话、在用头脑想着该怎么回答你问题的是另一个女人。”终于说出来了!

  纳尔图不发一语的瞪着她,似乎不确定是该不该相信。

  “我现在很清醒,也没有疯,完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所以我只好推说不记得以前的事……”她瞄了下表情僵硬的纳尔图,有点担心他会吓到,怯怯地问:“你可不要昏倒了?”

  他还是怔怔地瞪着她看。

  毓龄手心悄悄捏了把冷汗,有些紧张和不安。

  “也许你不相信这种怪神乱力,不过我真的没有骗你,也想了好久,既然人都死了,不是应该去投胎转世,为么会跑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来?可我怎么都找不到答案,但是现在我好像有点懂了,或许就是因为我能够体会你的心情,体会那种无论如何都不肯去承认,也不肯去面对的自卑感,还有渴望着有人能够了解自己,能够填满心中的空洞,不为别的,就只为了得到一份幸福而已,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

  她除了这么想,真的找不出原因来。

  说不定他们之间真的有所谓的“心电感应”,才能产生这么强大,甚至跨越两、三百年时空的共鸣,毓龄知道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但又衷心希望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便代表两人真的有缘。

  被毓龄一语道破心声,纳尔图喉头不由得梗住了,因为终于有人可以了解自己内心的渴望。

  “你……真的不是她?”他慢慢地接受这惊人的事实。

  “对。”毓龄毫不迟疑地点头。

  见她颔首,纳尔图又把整件事的始末回想一遍,原来不是妻子变好了,而是根本不是她,是另外一个女人。

  “那么……琳宁呢?”他下意识地问。

  原来这个男人在乎的还是他真正的妻子,毓龄心头有些空荡荡的,不过又安慰自己,他们才是夫妻,自己充其量不过是“小三”,要怎么跟人家比。

  “我不知道。”她黯然地垂下眸子。

  “她还会回来吗?”纳尔图马上又问。

  如果“她”不是原本的她,那么彼此又该是什么关系?还算是夫妻吗?他甚至对眼前的女人一无所知。还有这件事若传扬出去,又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首先是岳父那一关又该如何瞒过去?

  从来没想过会遇上这么悬疑离奇的事,让纳尔图有些慌乱、有些迷惘,要考虑的事愈多,脸色也就愈凝重。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毓龄的心情也很沉重。

  这个男希望琳宁格格能回来吗?做了这么多,自己还是比不上他的妻子吗?才这么想,毓龄不禁用力甩了下头,明明说过不要回报的,可是她却奢望能得到一点点爱,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

  纳尔图看着眼前神情落寞的女人,早该想到她们是截然不同两个人,之前已有不少迹象可循,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况,那么现在呢?现在的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个有这妻子的外表,内在却是别人的女子?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混乱,这种事也很难让你相信,可是就算我想离开琳宁格格的身体,也不是我能作得了主的。”毓龄见他沉默得愈久,心情也愈低落。

  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我并没有要你离开的意思……”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光是这么想,心就好痛。

  毓龄一脸惊喜。“你相信我的话了?”

  “除了相信之外,我找不到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纳尔图尝试着用其他角度来看待眼前的女人。“你说……你其实已经死了?”

  “应该是吧。”她泛起一抹苦笑。

  “你是哪里人?”他又问。

  “你应该问我是什么时候的人才对,我大概推算一下,也不确定对不对,我想距离现在差不多是两、三百年后……”瞅见纳尔图一脸呆愣的表情,她也知道很难令人接受。

  “不管你是信还是不信,也不要考我有关清朝的历史,问了也是白问,因为我记得的不多。”

  纳尔图听出了端倪。

  “你提到‘历史’二字,那就表示我大清朝到那时候已经……”说到这儿,倏地噤声不语。

  “己经换人当皇帝……不是,那时候已经不叫皇帝了。”毓龄听懂他的意思,点了下头。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把真相都说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她两手握成拳状,仿佛在等待死刑的到来。

  他该拿“她”怎么办帐内尔图愣愣地看着不是他妻子的女人,就算相信这番说辞,一时之间还是理不出个头绪。

  “我……必须好好想一想。”他与她之间,到底算是什么?现在的纳尔图脑子只有一片空白。

  “那、那你慢慢想吧。”毓龄苦笑道,语调里有几分哽咽,心想他会有这种反应很正常,应该多给他一点时间。

  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纳尔图强迫自己起身,脚步踉跄地离开寝房。

  不知走了多远,当他意识过来,已经踏出了院落,清凉的夜风也让纳尔图的头脑清醒许多。

  “她”并不是他的妻子。

  自从妻子坠马受伤,然后清醒之后,一举一动便开始牵动着他的心思和目光,就算选择相信她真的不记得以前是怎么对待自己和禧恩的,愿意和她重新开始,但是在纳尔图心中,从头到尾依旧认定她是三年前皇上指给自己的嫡福晋,也就是怡亲王的女儿琳宁格格。

  可是突然之间知道“她”不是她,这个认知令纳尔图产生不小的错乱,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心究竟是为谁而动。

  “我是因为她是琳宁而心动,还是……”他不由得扪心自问。“不!我是因为‘她’的善良还有体贴,以及愿意为禧恩付出关怀和疼爱才喜欢上的……如果‘她’不是这样的个性,根本不可能会喜欢……”

  在寂静的夜色中,纳尔图试图剖析自己的感情。

  “万一有一天‘她’真的离开了,换成禧恩的额娘回来,一切回归原位,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吗?到那个时候……不!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我不要失去她……

  就算她是另一个女人……我还是要她……”说到这里,纳尔图顿时领悟了,他真正喜欢的是这个据说来自两、三百年之后的“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妻子。

  就算外表一样,内在却是截然不同,他不该把这两个女人混淆了。

  纳尔图不禁忆起曾经错怪“她”的事,想到自己把对妻子的怨怒全都加诸在无辜的“她”身上,便马上往回走,想要请求“她”的原谅。

  当他来到寝房外头,只见屋内的烛火己经熄了,剩下黑暗,作势推门的手伸到一半,考虑之后,又缓缓地落下。

  也许今晚他们都需要独处,好好想一想两人的未来。

  不过等天亮之后,纳尔图决定要让“她”明白自己的想法和心意,然后呢?然后和“她”真正的开始。

  翌日一早

  毓龄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眼角不时地瞟向同桌吃饭的男人,昨晚把事情都说开之后,还以为纳尔图需要几天的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以及调适彼此的新关系,想不到才过了几个小时就来了。

  “……多吃一点。”纳尔图主动为她挟菜。

  她愣了一下。“呃,谢谢。”这表示纳尔图接受自己了吗?

  纳尔图也发现她不断投来的揣测眼光,便将目光调到毓龄身上,被逮到自己在偷看,她脸蛋一红,连忙低头猛扒着饭。

  见状,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当选择用另一种角度来看待她时,自然也就产生一种崭新不同的感受。

  他们就仿佛是对初相识的男女,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想要亲近对方、了解对方,或许是因为她不是他的妻子琳宁,所以完全抛开过去的成见和心结,用全新的眼光来审视对方。

  “你在看什么?”毓龄被他炽热强烈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这种眼神是之前不曾有过的。

  经她一说,纳尔图才困窘地收回目光,清了清喉咙,好掩饰尴尬。

  毓龄先是满脸臊红,不过很快又褪去了。

  “你……看着我的时候,其实看到的是禧恩的额娘对不对?”

  就算她不是琳宁格格,可是在他人看来,自己就是琳宁,但是毓龄真的好希望至少在纳尔图眼中,她就只是她而已。

  纳尔图看见她眼底的自嘲,连忙开口解释道:“不是……”

  “你承认也没关系,我不会生气的,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不知道多少次,如果想留在这里,就得要用另一个女人的身份,那么我会尽一切努力去接受……”毓龄绽出有些无力的笑靥。“我也会好好疼爱禧恩,把他当作亲儿子一样,绝不会伤害他的。”

  “我当然相信你……”听她说得这般委曲求全、这般小心翼翼,让纳尔图心脏猛地抽紧,多想一把抱住她。

  这就是她和禧恩的额娘不一样的地方,能够懂得设身处地为人着想,懂得付出,就算是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孩子也愿意去关心和疼惜,这么好的女人又有谁会不动心呢?

  “这些日子以来你为禧恩所做的,我都看在眼底,你才有资格当他的额娘。”

  纳尔图肯定地说。

  “谢谢。”这番话对毓龄来说,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纳尔图轻咳一声。“你的闺名是什么?”

  “闺名?”这个字眼让毓龄差点笑了出来,“我姓苏,苏毓龄……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这这么叫,得奇怪。”虽然很想听他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另一个女人的,可是也很清楚现实并不允许。

  他脸色一正。“这倒也是,还是愈少人知道愈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样的说法,免得引来无谓的猜测和事端。”

  已经失去胃口,毓龄便放下手中的碗筷,怯怯地问:“你真的不在意我不是……她?”这句话得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问得出口,只有自己才明白。

  “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也放下碗筷。

  毓龄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以为你宁可要一个至少熟悉的妻子,也不想面对一个口口声声说来自两、三百年以后的女人。”

  “昨夜的确让我有些混乱,可是等到想通之后,却很庆幸你不是她,如果让我来选择,我会选择……你。”纳尔图语带真挚地坦白。

  她眼眶倏地红了,有开心,也有感动。

  “其实……我做得并不多……”毓龄还以为得要付出更多,才能听到纳尔图亲口说出这些话。

  “你己经做得够多了,就因为是你,我愿意尝试和禧恩的额娘相处,否则我和她这辈子只怕都只能当一对形同陌路,徒具名分的夫妻。”他主动握住毓龄搁在案上的小手,“让我心动的女人是你,我喜欢的也是你。”

  “我也喜欢你……”毓龄喜极而泣地说。

  这是活了二十二年来,头一次有人认同自己,打从心底选择了她,这是毓龄一直以来的渴望。

  纳尔图用另一只手掌捧起她的泪颜。“不过你要用她的身份待在这里,必须耍克服很多难关,还要面对她的家人。”

  “我知道,我己经有心理准备了……”毓龄笑中带泪的看着他。“为了能和你以及禧恩在一起……我会努力的……”

  没错!只要能跟他们父子在一起,其他的事都不是问题。

  就算在这个朝代,要用另一个女人的脸孔和身子活下去,即使这个女人有多么“顾人怨”,有多么任性无知,毓龄都可以忍受,也会想办法去矫正大家对她的印象。

  她有这个觉悟了。

  就在这当口,外头传来赵嬷嬷的叫嚷。

  “不好了……不好了……”赵嬷嬷一脸焦急万分地奔来。

  “发生什么事?”纳尔图马上起身应门。

  会让赵嬷嬷这么忧急如焚,也只能跟禧恩有关,毓龄马上抓住她的手腕,急问:“禧恩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不是……是禧恩少爷不见了……”赵嬷嬷频频用袖口拭泪,显然是吓坏了。

  “早上他睡醒之后,奴婢跟往常一样帮他穿好衣裳,然后留他一个人在房里,便去端早膳,结果一回来……就没看到他了……”

  纳尔图脸色丕变。“都找过了吗?”

  “院落里全找过了……”赵嬷嬷硬咽地说。

  不想再耽搁下去,纳尔图马上出去,下令所有的奴仆和侍卫到府邸的每个角落去找,一定耍尽快找到儿子。

  毓龄只要想到禧恩有可能会不小心掉进池子里,他才两岁多而己,根本不会游泳,就全身发冷。“禧恩早上起来,有说些什么吗?”

  “奴婢记得……禧恩少爷说什么……豆豆龙……”赵嬷嬷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小主子的那些童言童语。

  毓龄奔出寝房,朝外头的纳尔图嚷着:“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还没说完,毓龄己经一手撩着袍摆,往禧恩居住的院落跑,要是连其他奴仆都没看见,一定还在那里,不会走得太远的。

  纳尔图和其他奴仆也全跟在后头。

  “禧恩……禧恩……”当她来到院落里,不假思索地冲向园子,然后在每个花丛中寻找,万一自己编出来的故事害得禧恩受伤,或出了事,毓龄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禧恩,你在哪里?”

  他一定在这里!

  “额娘……”一个小小的、稚嫩的嗓音唤道。

  毓龄循着禧恩的声音,跟着钻进花丛中,果然见到小小的孩子蹲在里头,大大的眼睛很专注地在寻找什么似的。

  “快点出来……”她又哭又笑地抱住禧恩。

  两只小手抱着毓龄的项颈,禧恩天真地笑着。“额娘……豆豆龙……”他也想跟豆豆龙玩。

  “以后不可以一个人出来找豆豆龙,一定要先跟额娘说……”毓龄眼眶闪着泪光。“不然额娘找不到你,会很担心,知不知道?”

  “知道。”禧恩很听话地点着小脑袋。

  “这才乖。”她亲了下嫩嫩的脸颊说。

  就算在禧恩眼中,看到的是生母的脸孔又如何,毓龄知道这个孩子爱的是她,这样就够了。

  纳尔图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毓龄,脸上的焦急惊慌是如此的真实无伪,在知道她不是禧思的生母之后,更是弥足珍贵。

  他大步地走上前去,张开双臂抱住他们母子,这是他的家人,在这一刻,纳尔图终于拥有一直以来最渴望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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