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贼冷的天,偏不下雪,明年呐,日子可难过喽。”男人一面烤着火,一面跳着暖身去冷。
“都说了,是天谴!老天得收了这个奢华无度的皇帝老儿,百姓才有好日子过。”老先生摇头叹气。
“怕是天未收走皇帝,先收走了几万个无辜百姓,这么冷的天,那些买不起煤炭的穷人家不知道怎么过呦……”
百姓对皇帝的怨早已一发不可收拾,几日前,轩辕将军奉旨进入龙天寺,代皇上向老天祈雪,百姓们心底才多了那么一丝希望,盼将军替百姓求来好年。
“咦?”
一个在切参片的年轻人揉了揉眼,脖子往前一采,眼僵住了,死死地盯住筛子上那片薄薄的、鹅毛似的雪花。看错了吗?
他伸手去碰,手方碰上,晶莹剔透的雪就化掉了。
还来不及吸气,又是一片,年轻人还来不及咧开嘴笑,接着又来一片。
一片、一片、一片……“雪啊!”他扯着嗓子眼大叫,“下雪了、下雪了——”
瞬地,纷纷扬扬地,一片一片又一片的白雪落了下来。几乎是同时,从远处各地传来人们的欢呼声。
“下雪了!下雪了!”
“太好了,咱们的荒年让轩辕将军给救了!”
“下雪了……”
女人们从屋里出来,伸着手,接住片片雪花,看它们在掌间化开,脸上说不出的欣喜,男孩们乐得脱掉棉袄,在雪里手舞足蹈地唱起歌来。
“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来显灵,派了个轩辕大将军,救苦、救灾、救百姓。”
“桃花开、李花开,庄稼丰收年年来,轩辕将军双手高高拜,老天降雪乐开怀。”
这些歌谣,不只在未秧村里流传着,也在雪花落下那刻,同时在全国各地散播开来。
正在厨房里煎药的曹璃听见了。这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所有事儿全教他料中,全在他腹里的计划中。
这下子,皇帝办不到的事,“轩辕将军”办到了,谁还不把轩辕将军当成天神膜拜,就算嘴里不敢说,怕有许多人都在心底暗暗祈祷着,让伟大的轩辕将军当皇帝。
细细滤过药渣子,她将药碗放在盘中,低着头,把药送进屋里。
这屋子是轩辕竟的,不豪华,但占地很大也很干净,比她的屋子要好上百倍,更少在这大雪天,雪水不会从缝隙中渗出来。
她的屋顶该补补了,上回尉迟光说要替她把屋子修一修,她婉拒了,心想,反正也住不来多久,何必劳烦人家。
她不知道轩辕竟什么时候要送自己回宫,不愿猜也不想问,总之……随遇而安吧,碰到状况就闯闯看,闯不过,便是命了。
曹璃只是笃定着,要是那天果真到来,她会死,死在这个她一心认定的仙境,而不是金瓦红墙的皇宫里。她绝不让世人讥笑,绝不让父皇忍受不得不赐死女儿的悲哀……那日她昏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尉迟我家里,他们没对话,但他看透世情的锐利双眸,透露出淡淡悲悯。
尉迟光的悲悯是不是代表,他们商讨的结论是要送她回宫?
那么,是什么时候呢?等轩辕竟的伤口痊愈,等这里的人不再需要灵枢姑娘?
曹璃摇头。猜想于事无补,只会让她失去沉稳,这个时候,她必须更加镇定。
轩辕已经可以下床活动。
他穿着秋香色的长褂、棕色的夹袄,脸上还有着分苍白。
下雪了!雪下得很大,才一会儿工夫,地面上就积了寸许,银装素裹的世界,空气清新,他挪到檐下,双手背在背后,看着。
枝头上的几朵新梅,钰儿勾住他的手,笑着、说着话,气氛融洽。
他,并不是对每个人都严厉。
“大哥,尉迟哥哥在忙什么呀?这回我来,他都不理人。”轩辕钰嘟嘴。
“他敢不理你,我找他算帐去。”轩辕竟笑道。
“是得算账,他答应教我轻功的,说话不算话的坏家伙,我本来想跟尉迟伯母告状,可她身子骨不好,我不想惹她烦恼。”
下回被逮到,她非得跟尉迟哥哥大闹一番不可。
“钰儿也懂替人着想了?”
“我、我一直很懂得呀,尉迟伯母老说我乖巧懂事。”说到尉迟伯母,她眉开眼笑。
“那是她特别疼你。”
“知道啊,我也特别疼她,我答应过,要好好孝顺她的。”她也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尉迟哥哥,偏那个人像块木头,人家疼他,他都不知道。
“说到要做到。”
“知道,信守承诺是很重要的事,大哥教了我几千次啦。”她扁了扁嘴,随口敷衍。大哥最爱长篇大论,可她就是不爱听那些,她喜欢谁便喜欢谁,不喜欢谁便不喜欢谁,说过的话,做得到就做,做不了顶多说一句办不到,哪那么烦啊。
“知道就好。”
“大哥,尉迟哥哥会一辈子跟在你身边吗?”
“不一定,哪天他飞黄腾达了,会有自己的路要走。”谁都不会跟谁一辈子,亲人亦同,这个道理在他一夕之间失去家人时,就知晓了,可是……他现在有了想要用蛮力也要留她一辈子的女人。
想起那夜、想起灵枢的眼泪,想起她失控对他吼叫,他的心,甜了。
“这样啊……”如果大哥没骗人,到时,她嫁给大哥,尉迟哥哥又没跟在大哥身边,见不着尉迟哥哥,她的心会怪怪的呀!
想到这里,她心闷。
“在想什么?”
轩辕竟敲敲她的额,他疼她、宠她、照顾她一辈子,从他进轩辕家大门那天,他就对上苍发誓,要倾全力照顾这对弟弟妹妹,不管她要求什么,他都不拒绝。
轩辕钰抬头,发现曹璃端着药走来,连忙喊住她。“灵枢姑娘。”
她不想过去的,但钰儿姑娘快了一步,跑到她面前。
“灵枢姑娘,你上次给我的雪樱霜还有没有?”
“有。”
“再给我一盒吧。”雪樱霜真好用呢,好多人都说她最近变白了。
“是,请钰儿姑娘到药铺子里去拿。”
“我去啊?药铺子那么远,我得看顾大哥,哪有时间……还是你帮我去拿,明几个送药过来的时候,一并交给我,好不好?”
她的口气带着浓浓的撒娇,让曹璃难以拒绝。
“是。”她略微点头。
“谢啦。”
“这是大将军的药,我放在屋里。”她点头示意,不想对轩辕竟说话。
曹璃转身进屋把药摆好,不一会儿她从屋里出来,发现钰儿姑娘已经不在,而轩辕竟挡在她面前。
不乐意看他,她想绕过他走开。
他挪了双脚,仍挡在她面前,她换方向,他一纵身,又挡住。
轩辕竟低头看她,嘴里带着笑,“你在生气?”肯定是!都多少天了?她熬药、换药,在他身边来来去去,却从不用正眼看他。
她有生气的权利?曹璃撇了撇嘴,冷笑。
“我得罪你了?”他的声音难得温和,暖暖的眼光盯住她。
“岂敢。”她背过他,不愿视线与他对上。
“我做错什么事?霸占你的床,还是让你忙到累昏?”他调侃。
他哪会做错?连老天几时要降雪,他都知道,简直和神仙差不多。
见她不回答,他继续唠叨,“你身子好点了没?其实这些琐碎的事,可以让别人来做。”
他是关心她的,但她把他的关心界定为虚伪,再也不愿付出信任,即使他的眼光和以前一样,教她安心。
曹璃走出檐下,风力逐渐变强了,夹杂着淡淡的梅香直扑门面而来,仰起头,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片片雪花落在脸庞,一股无可双拟的清新润进肺腑,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试着平定心头的蠢蠢欲动。
轩辕竟跟着她,走进雪中。
“我欠你一句谢谢。”走到她身后,他动手拂去她肩上的雪。
这几日,他虽在病中,但门户川流不息,有太多事需要他做决定,他相信,状况就在几日里。
“只是大夫的本份。”曹璃还是回了他的话,她不占他的谢字。
“那日你昏过去,是尉迟光救你的,你对他,有没有心思?”他凝神望她,期待起她的答案。
他一心试探,但她背对着他,没读出他的想法。
“你对我有恩,如果你有意思,我可以替尉迟光作这个主。”
他加重口气,深幽目光迫视,硬要逼出她的答案。
曹璃转过身,脸上带着愤然。对他而言,任何人都可以是礼物,都是助他行事的一枚棋子?可惜,她要不起尉迟光,她能要的,只有五尺白绫,和千古恶名。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向你追讨恩情。”再深吸一口气,她强逼自己抬头,强迫自己神色宁和淡定,敦他看不出她的惊慌失措。
她要尉迟光?
轩辕竟向前一步,扳过她身子,气势迫人,话自齿缝间迸出。“对,你可以。”
“你在尉迟光吗?”
“我要……选择自己怎么死。”
要死,她不以曹璃之名死,她的清白不能坏在这个处处权谋的男人身上。
“你果然听见了。”他后退一步,神情肃然,薄唇微抿。
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凝重,她不要尉迟光让他松口气,但她窃听军情大事,让他重了心。
他能信任她吗?现在是没机会,如果让她离开村子,她会不会把他的身份、他的谋划泄露出去?
“是。”她不替自己辩解。
“你知道自己偷听到的是什么?”
“谋国?篡朝?问鼎天下?轩辕竟,皇帝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当。”她冷笑。
“我没说皇帝好当,但不好好当,苦的人不是一人一家,而是举国百姓。”
“高调的话,人人可讲,未坐上龙椅,都胸怀大志,一旦坐上了,权势迷人,百姓的苦,苦在千里远。”
曾经,她的父皇也是个热爱天下百姓的皇帝,她曾亲眼见他在御书房里,彻夜批奏章,若不是迷上丽妃,若不是为五石散所苦,他会开创盛世,会是万民景仰的好皇帝。
一步差,步步错,差错了天下,背负了骂名,以前,父皇真的不是这样的。
“你凭什么认定所有人都同你父皇一样?”
“他只是被迷惑,无法自拔。”
“身为皇帝,怎能连小小的诱惑都抵挡不了!”
“你怎么知道那只是——小小的诱惑——”五石散是毒,却毒得让人似神仙,毒得令人但愿长醉不肯醒。
轩辕竟不语,但脸上的自信与笃定,就是会莫名地让人相信,换他当皇帝,他会勤政、会爱民、会整肃吏治、会以法治国。
所以,说服她的不是他的言语,而是他的神态表情。
低了声调,她软下口气道:“曾经,我父皇是个好皇帝。”
“我知道。”他同意。
若非如此,他的爹爹就不会士为知己者死,就不会以身报国,临死,还殷殷嘱咐儿子好好念书,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以前,我不屑周幽王把亡国的责任推卸褒姒,现在我居然能够理解他为何会戏诸侯于烽火台,当立场不同,看法就随之不同。”人总是能找到理由原谅自己,把过错推给别人。
“你的立场是什么?”轩辕竟追问。
“我是静璃公主,说什么都要维护大曹天下,可现在……我不确定了。”
“不确定什么?”
“念璋皇弟年纪那么小,倘若他登基,掌权的定是丽皇后和沈宰相。这几年,国家会快速颓圮,沈家不能卸责,假使让他们继续把持朝政,国库虚空,他们必然变相加税,上效下尤,百官联手贪渎,只怕百姓的日子……”话没说完,她眼底闪过晶莹。
轩辕竟的学生瞬地落下,笑意跃上唇角。她是个明事理的女人,知道该把千万百姓放在第一位,这样的她,他衷心信任。
“所以你也明白,你的十五皇弟并不是当皇帝的适合人选?”
“是。”她点头,点得勉强。虽然他说的是不争的事实。
他很高兴,她同意自己。“你说得对,皇帝不是个轻松的工作,但一天在位,就必须战战兢兢、夙夜匪懈,片刻都松懈不得。”
“即使这么辛苦,你还是想当皇帝?”曹璃反问。
“如果没有别的选择,我会当。”这是他对父亲的承诺,也是他必扛的责任,他答应过父亲,以天下百姓为己任。
曹璃若有所思,喃喃低语,“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河空自流……真不懂,为什么人人都想当皇帝?”
“男子的天职是开拓与征战,女子的天职是庇佑和守护。也许征服一个国家、征服千万百姓是所有男人的梦想。”
交谈间,几匹黑色快马自远而近,为首的是轩辕克。
来得这么快?不是才下雪,他竟迅速自龙天寺赶来。
曹璃不知道,昨儿夜里,京城就开始飘雪,法师主持过谢典后,轩辕克就一路飞驰进村。
他下马,大步旆轩辕竟方向走去。“大哥,好消息,永宁皇帝驾崩了,朝廷传来消息,由皇十五了曹念璋登基,现在整个宫廷都让沈傅超的人马把守着,谁都不能进出。”
他的好消息听入曹璃的耳里,有如被雷霆万击上,瞬间的痛,打得她头昏脑胀,张口却呼叫不出救命。
已经死了……她知道父皇会死,早知道了,她很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对于死亡,却是再多的准备都不够!她揪紧衣襟,承受着扯心裂肺的疼痛。
“大将军,我们都准备好了。”一名青衫男子,满脸都是抑不住的兴奋。
她望着一群人不明言却表现得张扬的快意。
可悲呵,父皇的死竟是旁人嘴里的好消息,百姓不懂,难道他们不明白,今日朝政腐败,始作俑者是沈知清,父皇只是代罪羔羊?
可,争论这个有何用,沈知清毕竟是父皇一手提携出来的人,如今树大干粗,再也无法拔除。
“禀大将军,我马上去找乐将军,一定尽力说服他按兵不动。”尉迟光向前一步,他鲜有表情的脸上,今日也带着掩藏不住的兴奋。
“好,你去,记住,务必完成任务。”
“遵命。”他拱手,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是不是由我们这里先出兵,控住宫里局势。”邱燮问。
“不,再等等。”轩辕竟按下众人的情绪。
“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曹念璋才刚继位。局势尚且不稳,动手是最合宜的时机。”邱燮文急问。
“再等,沈知清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他很快就会出手。”他说得莫测高深。
“出手?大哥的意思是……”
“你以为沈知清会让大曹延续下去?”他话中有话。
“改朝换代?”轩辕克问。
这四个字不只震撼了满园子的男人,也震撼了站在廊下的曹璃。沈知清不只擅权,还要坐上龙位?狼子之心呵!
“大哥怎么会知道?”轩辕克太震惊,他以为沈知清最大的野心不过是当幕后皇帝,没料到他会想取而代之。
“我盗兵符那日,在木箱里找到一件龙袍。”轩辕竟回答。这件事,他也是始料未及,所以在病床上这些天,他又重新布了局。
“沈知清连女儿都出卖?”有一点明白了,丽皇后为什么极力拉拢他,看来她和她父亲之间,不只是嫌隙而已。
“如果不是出卖女儿,谁会把一个千娇百媚、才华洋溢的女儿给送进宫里?放心,沈丽华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她嗅不出她父亲的阴谋,怎么会千万百计把你兜在掌中。”轩辕竟微微一笑。
“我马上进宫,去给丽皇后……一点安慰。”轩辕克一哂。
“你是该去,但晚个几天吧,这回,我没估错的话,沈知青必然会先一步找上你,你必须表面上同他合作,然后帮着沈丽华,暗地扯沈知清的后腿。”
从一开始,轩辕克在朝廷始终表现出对名利、官位不感兴趣,皇帝要升他的官,他只想带兵打仗;宰相要送他肥缺,他说志在疆场,愿为百姓做事,不求回报。
他出口论语、闭口春秋,在官员们眼里,他是个没有野心的酸儒,是头只会低头磨磨的笨驴子,能办好差事,全托上天鸿福。
他不营私结党,从不试着扩张自己在朝廷里的势力,这样一个人,不但博得好名,拥有百姓爱戴,也因为他淡泊名利,把圣贤的话揣在怀里,让沈知清对他少了戒备,相信他没有篡位的意图。
“大哥要我让沈知清的野心提早现形?”
“可以的话,让他们父女先斗上一场,最后让沈知清略占上风,到时,我们再打着清君侧的旗帜,光明正大讨乏伐贼。”
“说得好,天底下还有谁的声势比轩辕将军更盛。”
“今天,我们什么都不做,先好好庆祝一番。”扬手吩咐,轩辕竟脸上带着愉悦笑容。
“没问题,好酒好菜。夜晚不醉不归。”
曹璃淡淡看着他们,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情。她不能说他们做错,她明白念璋皇弟和沈知清都不该当皇帝,也明白大曹的时代,早在父皇迷上五石散之后,就结束了,只是……抑不住心底哀恸,茫然垂眸,她盯住自己的指间发呆。
转身,她从园子侧边离开。
走不远,轩辕克追了上来。
“静璃公主。”
她回眸,见他一身白衣飘飘,除尘若仙,长发束在半月冠里,用一支银簪固定,丰神俊朗,神态飘逸。
这样的男子,为什么也热衷追逐权势?她不懂,权势有何迷人之处?惹得天底下好男子争相追逐。
不过,她总算想通了轩辕竟的话,眼见不能为凭,轩辕克果然不是罔顾道德的奸淫之徒。
曹璃欠身。“将军认错了,这里没有公主。”
“或者,我也该称你一声灵枢姑姑?”他似笑非笑,眉目间温润如水。
“将军有事?”她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我要感激奶娘救大哥一命。”
“本份而已。”
“姑娘还记不记得,颐启园皇上赐宴? 我曾见过姑娘一面。”
“没想到将军心中还有皇上。”曹璃淡笑,微微地衔起一抹冷意。皇帝驾崩的“好消息”不是他快马加鞭送来的?
轩辕克扬眉,有趣地审视她的脸。还以为她在后宫,生活处处压抑,就算不卑微,至少柔顺谦和。
“姑娘所言差矣,永宁帝为王,我为臣子,心中自然有皇帝,至于是褒是贬,就得看天底下的百姓对先皇的评价,以及史官的笔判了。”
他堵了她。
她明白,当皇帝的死讯成为举国同庆的好事时,足以证明这个皇帝当得有多失败!就算可以用权力、用严刑,让百姓闭嘴、不敢妄议朝政,却没办法阻止他们脸上自然展现的喜悦。
只是,那个人对她而言,不仅仅是永宁帝,还是她的父皇。
在她很小的时候,曾经备受疼宠地坐到他腿上,听他念书给她听的父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