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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心大男人 第9章(2)

  「三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蒋烲大声嚷嚷。

  「转告大哥二哥,我请长假,没有找到跳跳之前,我不回公司。」

  「有没有搞错?如果你爱的是跳跳,干么不直接跟爸妈说,何必把无辜的杜绢拖下水?爸妈又不会反对你娶跳跳!」蒋烲替杜绢抱屈。

  现在处境最为难的人是杜绢,不管是二哥或公司员工,对她不友善的人远远超过友善。

  「不要乱放炮,我怎么可以娶跳跳?」他反射性地瞪弟弟一眼。

  「为什么不能?男未婚女未嫁,谈恋爱或结婚都很正常啊。」拜托,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杜绢,OK?

  「我打心底把她当妹妹。」

  「随便你怎么说啦!反正没有正常人会像你这样。妹妹?骗鬼!这年头哪个哥哥会为了妹妹放弃婚礼、放弃工作?你最好还有更扯的说法。」蒋烲嘴巴碎碎念不停。

  「我说她是她就是!」恼羞成怒,蒋誉一拳捶到小弟手臂上。

  「凶鬼啦!怕我说实话,想杀人灭口吗?」蒋烲推开他。

  「我要杀人灭口就不会这么客气。」

  「感恩哦,谢谢大侠手下留情。」

  蒋誉恨恨看他一眼,转头冷冷望向窗外,心情恶劣到极点。

  跳跳究竟到哪里去,她为什么隐瞒生病的事实?在她眼里,他是个不能依靠、不能保护她的人?

  她可以跟他商量啊,他会找出千百种办法帮她,就算真的没办法,至少他可以当她的支柱,为什么她不要求、不开口?

  心像被摆进果汁机,开关开启,不銹钢刀片飞快把他的心脏削成片、捣成泥,打成血肉模糊又难以辨认的东西。

  不公平!老天爷对他们不公平。晴天死了、雨天也要死,没有晴天和雨天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她早就决定不留下,就不该出现,他好不容易习惯没有太阳、没有雨水的生活,即便忧郁,也学会在忧郁中自在。

  可她偏偏出现,为他送来睽违已久的阳光,带来绵绵春雨的滋润,怎么可以他一转头,她就把晴雨通通收回去?

  别怪他摆臭脸,他那么生气,怎能不摆臭脸?他要今天、明天臭,要每月臭、每年臭,从早臭到晚,臭到所有人都退避三舍。

  人缘差,无所谓;孤僻,没关系;孤老一生,他不怕;没有跳跳,他就这样过活吧。

  「喂,我在讲话你真的都听不进去哦!」蒋烲拉高音量。

  蒋誉没回话,打开车门,迳自下车。

  坐上电梯,他回到公寓,想起初遇那天,跳跳坐在他的门前熟睡。

  打开门,茶几上的杯垫还在,他勉强她喝牛奶,勉强了整整三个月,直到习惯成自然,她不再害怕牛奶的香味。

  进房间,那张床有她的体温、她的笑语,她踮脚跳舞的痕迹……

  他猛地抓住头发。不能再想了,他的头快爆掉,他的脾气快失控,他那么累,还是想抓个人狠狠吼叫几声。

  不想,暂时不想,他需要一张床,先睡一觉。

  把自己丢进大床,蒋誉用枕头压住自己,闷着、苦着,今夜他什么都不想。

  铃~铃~电话铃声响起,他不接。

  几秒后,电话答录代替他发出声音。

  「这里是蒋誉的家,我不在,有手机的打手机,没重大事件的待会儿再打,如果有要事却没手机号码,留话吧,记住,废话少说,讲重点。」

  很典型的臭脸誉留话法。

  哔一声之后,甜甜的声音闯了进来。

  「阿誉,又是我啦,跳跳很想念阿誉啊,只好把答录机听一遍再听一遍,有没有人说阿誉的声音很有磁性?我猜,一定没有人敢对阿誉说,因为阿誉的脸太臭,要不是杜绢可以忍受,这辈子阿誉都别想娶到老婆……」

  蒋誉陷入震惊,在他反应过来,想接电话同时,跳跳先一步挂掉话筒。

  他火速打开前面的留言,一通通开、一通通听、一通通回味她的声音。

  慢慢地,绝望的眼底浮起希望。

  ***

  午后的渔村,宁静。

  秋老虎发威,室内热得教人跳脚,几个婶婶婆婆聚在妈祖庙前的榕树下,一手拿着摇扇、一手拿着枝仔冰,忙碌的嘴巴没停过,不是在说哪家哪户婆婆媳妇的闲事,就是吃着透心凉的冰。

  商天雨把盲人手杖放在一边,让榕树为她挡去炙人阳光,跷课的阿乐捱在她身边,也是一人一枝冰棒,吃得津津有味。

  「阿乐为什么不上学?」阿乐是她到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她碰碰小男生的头发,他很高,几公分不知道,但比她高很多,现代小孩营养好,才十六岁就很有大人模样。

  「不想去。」阿乐抖着脚回答。

  「又和老师吵架?」

  「屁咧!我和他吵,他是宜兰三星葱哦,高贵的咧。」

  她揉揉他的头发。「叛逆少年,就算不爽老师,也不要不上学。」

  阿乐终于拉掉她的手。

  那是她摸他,要是换成别人乱摸,他早就一拳给他揍下去。拜托,看清楚,他是青少年,嘴下没几根毛,头上那几根很重视的。

  「林北不爽老师、不爽教育部、不爽政府,我是在抗议啦!」

  她大笑,笑得很不淑女。从希腊逃走后,她逃到这个人情味浓厚的海边小镇,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她喜欢这里。

  这里的人不因为她是瞎子,而觉得她特殊或感到怜悯,好像她看不见就和阿乐下巴长两根胡子一样,没什么了不起。

  「靠天,失电哦,干么不说话?」阿乐推推她。

  「要说什么?」她懒得纠正他的脏话,对他来说,那是「家常话」。

  「你没事还在打电话给什么阿誉?」

  她点头。「打啊。」

  他冷嗤。「无聊,他又不接电话。」

  「就是知道他不会接,我才敢放心讲。」

  阿誉和杜绢到美国了吧,他们两个人无论是生活或工作都搭配得很好,一定能做出优秀成绩。

  「你很怪咖,猪头才做这种事!」

  阿乐转头看她,风吹过,把她的发丝吹到脸颊上,他伸手想替她拨开,却在手指头快要触及她的脸颊时,脸红心跳。

  「怎么不说话?」商天雨皱眉,疑惑。

  他猛地缩回手,把整枝冰棒含进嘴巴,嘶……好冰。

  「要说什么?」

  「随便都可以。」

  失去视力,她能充份利用的只剩下听力,她要努力收集声音,和善的、热切的、诚恳的、快乐的……每一个声音。

  「随便是要怎么说?」

  「就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身边那个女生好了。」

  那时候,她的视力尚未完全消失,偶尔还能看见一点东西,而躲在庙后偷偷盗上二垒的阿乐和阿月,是她来到这个小镇的第一印象。

  当时,她已经戴上大墨镜,手拿盲人杖,开始适应当瞎子的新生活。

  「阿月?她哪有什么好说。」

  「没有吗?在庙后面、竹子丛旁边。」她一边说一边想像身边男孩的糗样,乐得笑盈盈。

  「你是看得到哦。」他伸出五根手指头在她面前挥来挥去……没反应,靠么,是哪个抓耙子跑去告诉她,说他在那里亲了阿月?

  「说嘛,你是不是很喜欢阿月?」

  「哪有!是她说想要试试看接吻是什么感觉,我才帮她。好心给雷亲,搞得现在每天都来跟我勾勾缠。」

  都是他鬼迷心窍,那天不小心看到阿月的红色内衣包裹着胸前两团软软的,脑血管差点爆开,才会糊里糊涂,她说要亲就给她亲下去。

  结果才亲完,她就耍赖说要当他女朋友,还说他如果不答应,就要哭得很大声,回去叫他阿爸把他打死。

  这种事要是真的给阿爸知道,他一定会被打死的,阿爸很早就有交代,要当政治人物,不可以给他有性丑闻。

  商天雨忍笑问:「你不怕乱亲会亲出小Baby?」

  「Ba屁啦,只有亲来亲去不会生小孩啦!」欺负他毛没长齐啊?拜托,他是年纪小,不是白痴好不好!

  「啊、对,你家隔壁那个房子租出去了,租房子的老男人叫很多工人去整理房子。」他突然想起来。

  「知道,阿桂婶告诉我了。」阿桂婶受雇在她家帮忙,做事很细心,有她在,她轻松很多。「阿桂婶说,新屋主有过来打招呼,还说她这辈子没看过那么帅的男人。哦,对,他是写小说的,他说这里安静、空气新鲜。」

  「到处都是咸鱼的臭味,哪有空气新鲜。」阿乐闷闷说。

  他不开心,商天雨倒是很快乐。写小说的啊……青鸟的故事可不可以变成小说?对这位小说家先生,她还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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