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是谁在讲话?这个声音……好陌生……
「没想到王妃这一回真的做绝了,差一点就把自己的命给赔上了。」
「但王妃昏睡了这么久,也不知还会不会醒来呀……」
做绝了什么?王妃?她们到底在说谁?
她从浑浑噩噩的沉睡中睁开眼,感到万分疲累,眼睛好一会儿才凝聚焦距,终于瞧清楚眼前景象,却诧异的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头顶那华丽的床帐,与原本所使用的素雅床帐完全不同,还有屋里所弥漫的浓烈薰香,也让她极度陌生,闻得非常不习惯。
她到底在哪里?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床边的两位丫鬟一听到床上有动静,即刻转过头,见她张开眼,莫不惊喜的唤道:「王妃,您可终于醒来了!」
「您这一昏,可昏睡了将近十日呀,都快吓死咱们了!」
王妃?她们唤她王妃?可她并不是什么王妃呀!她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干哑不已,完全发不出声音。
「王妃,您想喝水吗?奴婢马上帮您倒来。」其中一名丫鬟转身倒茶去。
「奴婢去请御医再来帮王妃瞧瞧。」另一名丫鬟也转身离去。
她头昏脑胀,真的不懂到底怎么了,她又不是什么王妃,为什么她们一直这么唤她?
她明明就叫朱羽茵,只是个商贾之女,甚至根本从未下嫁于人,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王妃?
丫鬟倒了杯茶过来,扶起她虚弱的身子,喂她喝茶,她从茶水中见到了自己的倒影,猛然一震,不敢相信眼中所见。
「王妃,怎么了?这茶水……有问题吗?」
她不顾喉咙疼痛,勉强发出一点沙哑到了极点的声音,「镜、镜子……」
「啊?是。」
丫鬟只好暂时将茶杯搁着,转身至妆台拿来一面铜镜,她用着虚软无力的手勉强捧住镜子,在看到镜面上所映出来的容颜后,再度一愣,迟迟回不了神。
镜子里的女子是个娇艳的美人,虽然因为昏睡多日而显得非常憔悴,但还是看得出原本艳丽的模样,绝对是个倾城倾国的绝色。
怎么会这样?朱羽茵哑然无语。这不是她的脸蛋呀!她再低头看着自己涂上丹蔻的指尖、傲人的胸脯,与过往的纤细如柳完全不一样,再度惊觉这个身子也不是自己的。
这是梦吗?要不然怎么会发生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
「王妃,御医来了!」
朱羽茵还陷在错愕之际,另一名丫鬟已经领着御医进到房内了。
御医在替她把过脉,上上下下都检视过一遍后,微扬笑意说:「王妃的身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养、多多进补,很快就能恢复精神的。」
「我……不是什么……王妃……」
「什么?」因为她的声音非常虚弱,御医有些听不真切。
「我不是……你们口中的……王妃……」
御医一愣,他后头的两位丫鬟也错愕的倒抽一口气,低声喃道:「王妃……失忆了!」
她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失忆,但她到底该如何向他们说明白呢?
御医镇定的再帮她诊了一次脉,上上下下又看了一遍,才道:「王妃,请别担心,您可能是因为意外受到太大的冲击,而暂时失去了记忆,才记不得自己的身分,不要紧,多休息个几日,记忆应该就会慢慢恢复,要是过一段时日还没恢复的话,咱们再来想其他的治疗办法。」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或许她真的在梦里,只要从梦里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她不必惊惶害怕!
所以她不再与他们争辩她的身分问题,浓浓的疲惫感爬满全身,她躺回床榻,闭上眼,心想这么做或许就能离开这诡异的梦境,回到她所熟悉的真实世界。
结果她睡了醒、醒了又睡,浑浑噩噩又过了三日,却始终都在这一间华丽的陌生房间里,陪伴在她身边的,一直是那两名陌生的丫鬟,直到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接受事实,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上天再度开了她一个大玩笑,她以为自己病死了,就该去阴曹地府报到,没想到阴曹地府没去成,却附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因此又活了过来!
为什么?她真的不懂,上天如此的安排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从刚开始的错愕震惊,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她不知道这种状况会维持多久,或许再过个几日,鬼差就会发现这个错误来将她带走,那么在这个错误结束之前,她又该如何自处?
想来想去,也只能先暂时顶替这个身子原本的主人过日子,没有其他方法了。
希望鬼差来带走她的日子不会太久,因为她不想占着其他人的身子太久,毕竟顶替着别人的身分过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日子,心里总觉得不舒坦。
等到第四日,朱羽茵暂时对现状认命、精神也好上不少时,一个男人不期然的闯入房里,不但吓了她一跳,还带给了她极大的震撼—
「你可终于醒了,这一回没死成,真不知是你的遗憾,还是我的遗憾。」
她坐在床上,傻愣愣的瞧着眼前男子,他非常年轻,约莫二十五上下,长得非常俊秀,全身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但那冷傲的表情,再加上不带情感的讥讽口气,却有种强大的疏离感,难以亲近。
「你是谁?讲话为何如此不客气?」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只因他那冷淡无情的话语实在是太过刺耳,让她很不舒服。
「寻短不成,现在开始装失忆,想博取我的同情或愧疚?」男子冷哼一声,明显的不屑。「不管你的失忆到底是真是假,都别以为我会因此改变对你的看法,所以你还是省省吧。」
寻短?这个身子原本的主子是自杀而亡的?为什么?她错愕的呆愣住,久久没有接话。
一旁的丫鬟见她呆愣又苍白的表情,以为她被男子所说的话大大打击到,只好硬着头皮出声缓颊,「王爷,王妃才刚苏醒没几日,身子还虚得很,请王爷……怜悯一下王妃吧。」
王爷?所以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就是她现在所依附的身子主人的丈夫?看来这一对夫妻的感情……很不好。
朱羽茵此刻真有一种想笑的冲动,笑此情此景的荒谬,她居然得哑巴吃黄连的承受根本就不属于她的讥讽,她何其无辜?
男子冷瞪了出声的丫鬟一眼,丫鬟畏惧的瑟缩一下,之后才转身拂袖离去,临走前道:「希望你好自为之,别以为你每一回都能那么好运的逃过一劫。」
直到那男子离去,两个丫鬟才松下一口气,不过瞧着她的眼神都有一些尴尬,似乎怕她会承受不了刚才那些无情的话语。
朱羽茵只是淡淡笑了笑,根本就不介意,因为她又不是他所厌恶的正主儿。但她想,她有必要弄清楚这对夫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不会像刚刚一样,没头没脑的被骂了一顿。
瞧见主子不怒反笑,两个丫鬟错愕的对望一眼,如果是从前,她们俩可能就要开始收拾满屋子被摔碎的花瓶残片了。
「你们俩……一个叫春花、一个叫秋月是吧?」
「是。」两人同声应答。
「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你们可以告诉我,我所该知道的一切吗?」
「呃……这个……」她们有所顾忌的犹豫着。
「不要紧,好的坏的全都告诉我,我不想听好听话,我要听的是实话,就算是难听的实话,我也不会怪罪你们,放心吧。」
秋月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是这样的,王妃……」
经由两个丫鬟的述说,朱羽茵才明白,这个身子的主人名叫「姚孟筝」,是当朝户部尚书的独生爱女,虽然是个绝色美人,却被家人宠得任性骄纵,脾性是出了名的泼辣。
而刚才那名男子,正是当今皇上的三皇子闻人玄绪,受封礼王,为周贵妃所出。
姚孟筝之所以会嫁给闻人玄绪,全是她主动向爹提起的,因为她偶然间见过闻人玄绪一回,就被他那不容人随意靠近的矜贵之态所吸引,打定主意非他不嫁。
户部尚书爱女心切,只好硬着头皮向皇上提了这门亲事,而因为户部掌握国家的财政,皇帝多有倚重,便允了,于是姚孟筝顺顺利利成为礼王妃。
但这却是一切错误的开始。她的任性骄纵在嫁人后一点都没有改变,让闻人玄绪非常厌恶,所以夫妻关系没几个月就闹僵了,闻人玄绪甚至直接与她分房居住,在王府内能不见她就不见她,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姚孟筝怎么能够容许自己被冷落,因此开始在府内拼命惹事,就是要逼他出现面对她,这任性的举动导致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糟,如果不是碍于是皇上指婚,再加上她有户部尚书撑腰,他早就将她休离,哪还容得下她在礼王府作威作福。
两人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就在十多日前。
姚孟筝在后花园内拉住看到她就要离开的闻人玄绪,两人停在大池边大吵一架,接着他愤而甩袖离去,不打算再与她说任何一句话——
「闻人玄绪,你给我站住!」姚孟筝拔高嗓音尖叫,「你再不站住,我就跳池寻短,让你后悔莫及!」
他根本甩都不甩她,继续往前迈步,她总爱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他早就没感觉了,况且他很清楚她只敢嘴上逞能,才没那个勇气真的寻短。
然而这一回她是真的被气到失去理智,也像是突然着了魔,居然不顾一切地转头一跳,栽入又深又冷的池子里。
「啊——王妃跳池了!」
「快来人救命哪——」
在场的春花及秋月尖叫求救,闻人玄绪才惊觉她真的跳池了,他即刻跑回来,跳入池里救人,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将不断往下沉的她捞起。
姚孟筝先被赶到池边的仆人们拉上去,紧接着闻人玄绪才被拉上来。
他一身湿淋淋的焦急询问:「王妃状况如何?」
其中一名仆人颤抖的探了探躺在地上的王妃的鼻息,才小声回答,「王妃……没气了。」
「你说什么」闻人玄绪讶异的来到姚孟筝身旁,伸手一探,真的没气了,再摸她颈间脉搏,也感受不到跳动。
她就这么死了?简直太可笑、太荒谬了!
「快、快去请御医!」闻人玄绪回头命令仆人,就算这么做根本于事无补。
此刻的他心绪很混乱,不知自己到底该懊恼刚才的不理不睬,还是庆幸自己终于解脱了,不必再面对这么一个骄纵、不可理喻的女人?
他虽然厌恶她,但也没想要逼她死,她为何要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甚至真的将命给赔了去?
正当他紧皱双眉、内心纠结不已时,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姚孟筝突然眉一皱,噗的一声吐了好大一口水,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王妃?」他讶异的再度探她鼻息,发现她又开始呼吸了,虽然气息非常微弱,但肯定是有的。
真没想到她在断气没多久之后又活过来了,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