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往侧厅,一双锐利的眼神瞟了那四名有姿色的姑娘一眼,懒懒的出声问,“你们想见我?”
“奴家来了多日,终于能见到侯爷了。”琴湘捏着手绢,一脸泫然欲泣,神色凄楚的上前说道。
瞧见他那张清俊的脸,她忍不住想着倘若能得到这位新晋侯爷的宠爱,那她这辈子就不用愁了。这么一想,她身子益发柔若无骨,一双眼频送秋波的睇着他。
见她似是要投怀送抱,崔开平机警的退开一步,避开了她,让她扑了个空,踉跄了下险些摔倒,琴湘脸色忍不住一黑。
另外三人也扭着蜂腰围上前,嘤婴的控诉着白蕴惜,“侯爷,这几日咱们一直想求见您,却被关在一处小院子里,迟迟见不到您!”
“夫人居然还想把咱们当下人使唤,让咱们去干那些低贱的粗活。”
“保爷,您可要为咱们作主。”
嫌弃的看她们几眼,崔开平不由得再次觉得还是自家娘子好,她不仅模样生得美,那性子又柔顺,教他怎么看怎么满意,不像眼前这些一瞧就虚情假意的“野女人”,哼,她们当他是什么人,以为假惺惺的装装柔弱、扮扮可怜就能迷惑他吗?简直是太小觑他了。
他对娘子的心可是坚贞不渝,没人能动摇得了。
他毫不留情的岀声,“我家娘子的意思就是本将军的意思,你们若还想继续留下来,就照着她说的话去做,否则就给我滚!”
说完,他冷漠的掉头便走,没再多看她们一眼。
留下的四人傻住了,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他竟然对她们的美色无动于衷?!
她们能被四公主挑上,容貌是一时之选,有柔媚的、有艳丽的、有秀美的、有娟雅的,可崔开平适才看她们那眼神……竟然一脸嫌恶,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让她们不禁怀疑起自个儿的容貌是不是变丑了。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适才侯爷说夫人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难道真要咱们去干那些活?”
“我才不干!”
结果这晚,四人饿着肚子没饭吃。
第二天一早,也不再像先前一样有丰盛的朝食可食,只有一碗稀粥与一颗白馒头,送来朝食的丫头离开前,还冷冷的朝她们说了句,“想吃饭就得干活,咱们侯府可不养只会吃白食的人。”
“那女人竟如此歹毒,不给咱饭吃,想饿死咱们。”
“咱们去告诉四公主。”
“不成,你忘了四公主是让咱们来做什么,结果咱们什么也没办成,就这么灰滑溜的离开,四公主会怎么惩罚咱们?”
“那要怎么办?”说着,看见另一名同伴竟往外走去,她叫住她,“小舞,你要去哪?”
“我去绣房。”
“你真要去干活?”
“我不想饿死在这里。”今天还有白粥和馒头吃,若再不做事,也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得吃。
先前还未被送过来前,她听宫里一个跟着古总管的太监悄悄提过,乐安侯府的侍卫是古总管奉皇上之命亲自挑选的,那些巡守的侍卫一个个都不比宫里差,她们几个难不成还天真的以为侯府能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随意进出吗?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她没其他三人那么傻,很明显乐安侯一心向着乐安侯夫人,不是她们能挑拨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决定照着夫人说的话去做,不与她作对,至少能吃顿饱饭。
见她说完就走,另外一人犹豫一会,也跟着往绣房去。
琴相与另一人不肯就范,但又饿了一天后,隔天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去绣房做事。
朝堂上,皇帝与众臣被一封来自西南八百里加急的奏报给震动了,俺答人一连攻下西南五座城池,边关失守,守将战死。
“短短几日就丢了五座城池,咱们边关难不成是纸糊的!”皇帝怒道。
先前不支持劳师动众派兵征讨的大臣,此时噤声不语,不敢说话,其他大臣也面面相觑,一时不敢接腔。
邹骐些出声说道,“父皇,军情紧急,刻不容缓,不如让义弟即刻点兵前去驰援。”
闻言,兵部尚书连忙附和道,“皇上,兵马和粮草都己经差不多备齐,随时可以发兵。”
皇帝看向崔开平,问道,“你可准备好了?”他当时给他十天的时间,如今才只是第七天。
崔开平出列禀道,“回皇上,臣已准备好,随时可以领兵出征。”
皇帝略一沉吟,下旨道,“邹熙听旨,朕命你领兵五万,明日卯时出发,征讨俺答人。”
“臣遵旨。”崔开平躬身一揖,领命。
散了朝后,崔开平在离开前特地前去求见皇帝。
进了御书房,不等他开口,皇帝便先开口问道,“这一仗你可有把握?”
“眼下还不清楚西南局势,臣不敢妄自在皇上面前夸口,能一举击败俺答人,但臣会尽全力而为。”
听见他这么说,皇帝露出放心的笑容,若自信满满说定能击败俺答人,自己反倒要担心他过于自负了,因为骄兵必败。
“很好,此去若是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写奏报回来给联,这次是你第一次独自领兵出征,万事小心,朕会命木涛山为你的参将,他为人谨慎,擅长行军布阵,你可多听听他的意见。”
崔开平应了声,“是,多谢皇上。”说完这事,他向皇帝提出一个要求,“臣领兵出征,府里只剩蕴惜一人,能不能请皇上帮着臣照应一下?”
皇帝待他一向亲近,京里他也没别的亲人可以托付,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放心不下自家娘子,担心有人欺负她,他不得不大着胆子替她找个靠山。
闻言,皇帝笑着摆摆手,“你放心吧,你府里朕会让人替你照看着。”
得了皇帝的允诺,崔开平这才放心出了宫,回了侯府,告诉妻子他将要出征之事。
白蕴惜以为还要再两、三天他才会走,没想到这么快,明天就要出征了,抑住想出口挽留的话,她急忙替他收拾行装。
这会儿已是初冬,她担心他受冻,拿出几件这阵子她刚替他做好的厚实冬衣,一边柔声叮嘱——
“天气越来越冷,在外头你要穿暖和一点,袜子我也多帮你准备了几双,若天气冷,记得多套一双,别冻着了。”她不敢让自己流露出软弱的神情,怕影响了他,让他无法安心离开。
他从背后拥抱住她,“你放心,我会尽快打完这场仗回来。”两人成亲都还不到两个月就要分离,他恨不得将她拴在裤带上一块带走。
“你不要急,一切以稳妥为上,我会一直守在这个家里等你回来。”为他收拾好行装,白蕴惜转过身依偎在他怀里,眷恋的轻轻抚着他的脸,她盼着他能早日回来,但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拥着她,崔开平万分不舍,“我真想把你一块带去。”
“你别担心我,我会替你好好守着这个家!”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件事。
“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崔开平不得不离开了,他还得赶去京畿大营,明日将从大营那里直接领兵出发,没时间再赶回侯府了。
“这孩子幼时就没了父母在身边照顾,好不容易娶了妻,可才刚成亲不久又要出征,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他娘子,你平日里多关照关照蕴惜,别让她被人欺负了。”
凤辰宫里,皇帝亲自过来交代皇后这件事。
送走皇帝,皇后沉吟片刻,让人召来四公主。
“拜见母后,不知您找筝儿来有什么吩咐?”进了凤辰宫,平素里骄纵的四公主也收敛了几分,依着规矩行礼问安。
“本宫听说你前阵子领了几个人到乐安侯府去,可有这回事?”看向她,皇后神色淡然地询问。
“这是张贵妃让我将人带过去的。”听她这么一问,四公主连忙将这事推到张贵妃头上。
“本宫先前不是已交代过你,不许插手干涉乐安侯府的事,你为何还违背本宫的意思,把人给领到了乐安侯府去?”皇后语气不冷不热的质问。
四公主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忍不住暗自害怕起来,解释道,“先前听了母后的话,我也没敢再领人过去,可后来张贵妃找上我,说是担心乐安侯府人丁单薄,让我把那几个人带过去,好给乐家侯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孩子,这真不是我的意思,全是张贵妃的意思。”
她虽打小养在皇后跟前,平时皇后也没太管束她,可一旦违背皇后的意思,皇后也不会轻饶她。
皇后脸色一沉,“你当本宫是三岁稚子好糊弄吗?”
扑通一声,四公主惊得连忙跪下,不敢再辩,认错道,“筝儿知错,求母后恕罪。”
根据以往的经验,做错了若是坦白认错,皇后会酌情轻罚,但若是狡辩不认,只会罚得更重。
“去思过斋抄写慈德太后遗训一百遍。”慈德太后是开国皇帝的皇后,她辅佐太祖帝打下邹家江山,掌后期间,处事公允,深得太祖帝敬重,她留下百条遗训予邹氏子孙,告诫子孙何事当为、何事不当为,所有邹家子孙启蒙时都需熟读慈德太后遗训。
罚了她后,皇后再吩咐,“还有,你去抄写遗训前,先把你带去的人给本宫领回来。”
“……是。”四公主不敢违抗,不甘心的应了声。
待她出去后,皇后轻叹一声,对身边伺候她多年的嬷嬷说道,“这孩子只怕不明白,本宫这般处罚她都是为了她好。”
嬷嬷说道,“四公主还年幼,等她再长大些就的明白皇后的用心良苦。”
“你说她哪个不好惹,怎么偏要去招惹乐安侯。”
“这乐安侯生得俊俏,又年纪轻轻就立下大功,也难怪四公主她会……毕竟谁也想不到乐安侯竟会是皇上的亲儿子。”嬷嬷替四公主说了句话。
皇后警告的看她一眼,“这事可不许再传出去。”
当年皇帝未登基前曾被先皇赶回封地,皇帝先走,府里家眷则晚走几日,后来她抵达封地时曾见过崔允慈几面,当时最后一次见她时,崔允慈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但崔允慈的丈夫当时已去世四、五个月,她腹中那孩子不可会是她亡夫的遗腹子,至于是谁的孩子,后来在崔允慈不告而别,皇帝心急的派人四处找她时,她已心知肚明。
不久前得知崔开平的生母就是崔允慈后,哪里还会不知道皇帝为何会认他为义子,甚至对他比对自己的亲皇子还要宠爱。
思及当年崔允慈不告而别,皇帝几乎急疯了派人寻她,她忍不住心忖,那崔允慈虽然只在皇帝生命里出现短短时日,但这一生最数皇帝无法忘情的人,怕是也只有她了,爱屋及乌,所以皇帝把对崔允慈的思念和情爱,全都给了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儿子。
为了崔开平,他还特地亲自前来吩咐她多加照看崔开平的妻子,皇帝都开了金口,这事她自然得帮着他做好。
“等三公主出嫁后,四公主也该议婚了。”尽快把她嫁出去,也省得她对崔开平还存有一丝不该有的妄念。
白蕴惜没想到四公主会再登门,且一来便发脾气。
“你把她们四个叫出来,我要带她们回宫!”
白蕴惜正为她竟主动要带走那几个姑娘而讶异之际,四公主接着恶狠狠地撂下话——
“你胆敢跑去向皇后告状,害我被皇后责罚,这笔帐我记下了,咱们走着瞧!”说完,她怒气冲冲扭头就走,只留下一名宫婢等着要领回琴湘她们四人。
青儿一脸气愤道,“夫人,这四公主是怎么回事?一来就骂人,骂了人便跑了。”
白蕴惜看向被留下来的宫婢,一沉吟,吩咐一个丫鬟去将琴湘等四人给领过来,离开前对那宫嬷说道,“劳烦你回去转告四公主一声,我并未向皇后告什么状。”
说完,让宫婢在厅里候着,自个儿回了寝院。
“夫人,这四公主到底当咱们侯府是什么地方,想来撒野便来撒野,实在是太过分了,身为公主就能这般蛮横不讲理吗?”青儿委实气不过地骂道。
白蕴惜忖道,“我猜想约莫是她先前领着那几个姑娘过来的事被皇后知道了,皇后让她将人带回去,她这才会一脸气恼的跑来领人。”
对这位性子骄纵的公主,白蕴惜也不喜,但对方贵为皇室公主,纵使再不喜,她也只能一再忍让。
“希望皇后能管好她,别再让她跑出宫来乱咬人。”青儿说着,想起明日主子要去附近的一座寺里抄写经书,为出征的侯爷祈福,脱口说道,“明儿个我跟夫人去云来寺,我就祈求神佛,求祂别放那刁蛮的四公主出来祸害人。”
这时另一边,在绣房里被逼着绣衣物的琴湘几人,得知四公主来领她们回去,一时又开心又担心。
开心她们终于能够脱离这不干活就没饭吃的苦日子,却又害怕回去后会被四公主责罚,可四公主都让人来领她们了,她们不能不回去,只能心惊胆颤的收拾了行李,跟着宫婢走了。
而她们这一阵子做的衣裳与鞋子,白蕴惜吩咐丫鬟全都发给府里的家丁和侍卫们,没一件留下来。
自家夫君的衣裳和鞋子自有她替他准备,她才不会让他身上穿着那几个姑娘做的衣物和鞋子。
知道青儿要陪主子去云来寺,虎子特地跟着过来,充当护卫保护白蕴惜。
抵达云来寺,白蕴惜上完香后便随着一名知客僧去了静室抄写经书,她只留了个侍婢替她研墨,便让其他随行的婢女去外头歇着。
青儿惦记着昨日自己说的话,跑去大殿,跪下祈求神佛让四公主别再出宫来祸害她家主子。
“青儿,你方才在祈求什么?”虎子在她起身后,过来殷切的问道。
“求让四公主别再出宫。”
啪啪啪,虎子抬手拍着胸口,“她要再来欺负嫂子,你差人来告诉我,我去给她一个教训。”
他如今虽然暂住在侯府院里,不过已在崔开平的帮助下在京城里开了个卖杂粮的铺子,等攒够了银子就会买个小宅子搬出去住,再将青儿给娶回去。
“她是公主,你有胆子教业她?”青儿斜瞥他。
虎子憨笑着说道,“不怕,我先找人将她身边那些人给引走,然后趁她落单再给她套上布袋,狠狠揍她一顿就跑,她不会知道是我做的。”
青儿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呿,你尽会出些馊主意,你以为她身边那侍从都是傻子呀,那么好引开,”她接着警告他,“你要是不想掉脑袋,就别做这种蠢事。”她就是再恼恨四公主也只敢嘴里骂几句,不敢真打她。
“我这不是想给嫂子出气吗”虎子涎着笑,一脸讨好的道。
“你这猪脑袋,出气能用这种法子吗?这只会惹祸上身!”青儿抬手戳着他脑门,而后再踩了他一脚,便扭着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