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几十辆马车浩浩荡荡送聘礼到右相府,宫人光是进进出出搬运就一个白日,足有一百二十抬满满的聘礼,可以预见的,大婚当日定以十里红妆风光入宫。
魏氏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一箱箱被锁进库房的聘礼,再想到孟乐雅在府中待嫁的点滴,皇上对她可真用心,什么事都为她安排得细致妥贴,真真教人妒嫉。
此时,一个娇俏身影在众奴簇拥下如众星拱月般走来,不就是未来的皇后吗。
她瞬间堆出满脸笑意,「乐雅,前天伯母跟你说的事——」才一开口,便意识到周遭那么多人,连忙咽下后面的话。
邓嬷嬷带领的宫人们很有眼色的退到十多步远,寂静无声且整齐迅速。
孟乐雅嘴角微微勾起,直言道:「大伯母,乐雅都尚未入宫,你不会太急了吗?」要她入宫后,多办些宴席,邀孟诗雅进宫小住都好,这都什么事儿啊。
魏氏表情尴尬,但说话也不客气,「这怎么会太急?自家姊姊入宫作客,也有个照应,免得左相那里有动作,你的个性柔弱可欺,姊妹帮衬也是好的啊。」
孟乐雅好气又好笑,转身往屋前的廊下走去,魏氏连忙跟上。
「多谢大伯母担心,但这些事是皇上、太后作主,我一个未进宫的就开始指手划脚,怕是不妥。」
魏氏一手死死绞着帕子,她哪敢将女儿塞给皇上,女儿的心机手段,皇上也已看不上眼,倒是他身边围了不少青年才俊,如今其他世家名门见皇上已有皇后,与她有志一同,也急着为自己女儿抢个优秀的乘龙快婿,孟乐雅身为皇后,为自家姊妹拉拔一些,总有机会啊。
还想说什么,但眼角余光瞥见那些宫人嬷嬷都过来了,魏氏撇撇嘴,神情僵硬的笑着走人。
随着大婚日子渐近,孟乐雅在家的日子也在倒数,孟家老小逮着机会,总会来找她坐坐的。
今日,孟老夫人跟孟乐雅说了些婚后叮嘱的话。
「孙女谢谢祖母叮咛,孙女定会克尽本分,不敢有丝毫懈怠。」孟乐雅神情恭谨,丝毫没有半点将成为皇后的架子。
孟老夫人精神矍铄,自是感觉得到她的拘束,唉,年纪渐大,看得更多,心里也更有感慨,三丫头小时了了,尽现聪颖天赋,但众人因她是庶出没有在意,而今成为一国之母,不管是她这老太婆、大房夫妻想要与她亲密又显得虚伪算计,二儿子看在眼中,除了对女儿歉疚,也对母亲兄长无奈,左右为难,她不免苦笑,一步错,步步错啊。
而田氏热络又自以为是疼惜,乖巧的孟乐雅虽促膝奉茶,状似柔顺,但她这双老眼看得还很清楚,到底是慢了,多年的疏离哪是短短几日就能变得亲密?只有那个孩子是真心的,她看着坐在一旁陪同的孟磊,对着一桌香软可口的糕点竟是一块也没吃,倒是茶水灌了不少。
「三姊姊,我会快快长大,但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后,你都是我三姊姊,有什么难过的事,一定要跟我说,我很聪明,总会想到法子帮你的。」
少年俊秀的脸上,又是高兴又是不舍,眼眶泛泪的双眼是那么实诚,却也反映出他们这些长辈们内心的算计城府及不堪。
而大房这边,孟书雅在府中筹备孟乐雅婚事前,已嫁为人妇办了喜宴。
如今娘家出了个皇后,她也让夫家回来送嫁,看来过得尚可,只是双颊略削瘦了些,大宅里的弯弯绕绕,总是要自己品尝的,唯一觉得后悔的是,不曾对孟乐雅付出一丝姊妹情。
至于孟诗雅则被禁了足,随着家人将心思全放到孟乐雅身上后,她愈来愈抑郁难平,情绪脱序一时而尖叫辱骂,时而痛哭失声,就怕她在皇上大喜之日有不当举止,因此里三层外三层的丫鬟、粗使婆子守着她。
但除了这个偶而发出尖叫或哭声的院落外,右相府处处都是大喜的红色,红缎灯笼,喜气洋洋的等待吉日到来。
*
这一日,帝后大婚,皇宫喜迎新后入宫,普天同庆,前一日大雪纷飞,积了一层厚雪的街道早已被清理干净,此时,两边早早挤满兴高采烈的老百姓,鞭炮声更是一阵阵的响彻云霄,当天子迎亲的长长车驾抵达右相府时,太阳已开始偏西。
绵延车队停止不动,一身喜服的傅言钦被迎入前院,孟家亲友老小与众多官员宾客们跪迎圣驾。
时间流逝,繁文缛节的仪式如序进行着,直到孟乐雅坐上红色帷幔的凤舆。
傅言钦如沐春风的率着迎亲礼队一路迤逦的回到皇宫,此时早已夜幕低垂,内侍们提着宫灯、举着火炬,多名女官随侍在喜轿前后,皇后妆奁嫁妆一箱笼一箱笼的让侍卫们扛着,长长的一列队伍,见不到尽头。
喜气洋洋的皇宫内,到处张灯结彩,帝后依礼一前一后进到殿内,两旁官员早已侍立,成为皇后的孟乐雅一身大红喜服一步步走向皇上,他微笑的牵起她的手,两人面对文武百官,接受众臣跪拜贺喜。
待封后的繁文缛节走完,孟乐雅终于进到喜房坐在柔软的床榻上时,她都想哭了。
她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拆了,但还是撑着听伺候的宫人们说着吉祥话,又等了许久,傅言钦才进来,身上有着淡淡酒气。
他看着红色幔帐下,凤冠珠翠半掩的一张如玉脸庞,明眸潋灞着波光,明媚照人,他俊美的脸上忍不住扬起满足的笑意。
两人深深凝视对方,在姚光笑得看不见眼睛的伺候下,举杯喝下合卺酒。
他们移身到圆桌,龙凤烛火下,笑看着彼此,眼中都是喜悦。
姚光为了主子的幸福,见那龙床上仍洒了不少花生、桂圆、红枣、莲子等物,无声指示宫女们速速将床收拾干净,又小声的跟主子爷说了些话。
傅言钦看着娇美的新婚妻,摸摸她柔嫩的小手,「累了吧?先去梳洗。」
她点点头,让人伺候着进到后方浴池卸妆梳洗,再一身清爽的回来。
姚光乐颠颠的指挥宫人们换热水,又急着伺候主子爷一番洗漱,好跟皇后洞房,快快生出个小主子爷给他玩啊。
宫人们用棉布小心的将孟乐雅一头柔顺湿发绞干,她身上散发着沐浴花香,红色中衣衬得那白皙肌肤比外头的雪花更吸引人,完美无瑕。
待发丝微干,她便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昏昏欲睡时,房内有了动静,姚光等伺候内官都极有眼色的全退出去。
傅言钦亦是穿着一袭红色中衣走出来,长发已绞得半干披在肩上,他的黑眸闪烁着灼灼光芒,领口半敞,露出健硕胸膛,一副勾人心魄的来到床上。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那个……」
话甫出口,下一刻,火热的一吻已落下,柔软坚定的触感令她的心一揪一跳,她太紧张了,双手不自觉攒成拳头。
他骨节分明的手拉开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他吻上她红润的唇,舌滑入她的唇,她双眸渐渐迷蒙,他以手、以唇狂妄的点燃她体内的欲火,她身子益发娇柔绵软,无措的低声呻吟挑起他愈压抑愈高涨的情欲。
没多久赤/luo/luo/的身躯交缠,在她意乱情迷之际,一阵钻心痛楚陡地传来,来不及呼出的痛呼,尽数入了他的口。
他用温柔的亲吻安抚,低喃说着情话,待她再度准备好,与她一起沉沦,翻云覆雨……
*
新婚后的第一个清晨,内室里,纱帘下,新嫁娘睡得香甜。
傅言钦早已起床,姚光倒了碗茶水给主子爷漱口,又捧漱盂伺候完才退到后面,另一名小太监又端温水过来,伺候主子爷洗脸洗手,再恭敬退下,姚光却笑咪咪的站在一侧,不知自己贼贼的眼神有多么欠揍!
呜呜呜,主子爷终于成为男人,第一次真正品尝到女人的滋味了,那是他这阉人一辈子也无法感受到的男欢女爱,但他没关系,姚光看着主子爷的眼神闪动着闪闪泪光,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
「终于……呜呜,是男人了。」姚光还是忍不住的低头偷偷擦泪。
这话让耳力极佳的傅言钦差点没抬腿一脚将他踹出殿外,再翻几个圈,但他强强的忍住了,因为内室传来细微的动静,适时的救了姚光。
姚光眼睛一亮,立即召来宫女进内室伺候皇后。
稍后,傅言钦从椅上起身,迎接梳妆打扮好的孟乐雅,她梳着妇人髻,只是那张脸看来太娇俏稚嫩,眉宇间还透着一抹动人的妩媚,可见洞房花烛夜的春宵很美好。
孟乐雅面对一室宫人行礼,还有点不太习惯,不过被傅言钦那眼中只有自己的深深凝望着,她顿时有种被迷惑的感觉,不舍移开目光,直到他低笑出声,她才回过神,粉脸涨红,有些手足无措。
傅言钦温柔牵起她的手,往摆放早膳的餐桌走去,经过姚光身旁,又见到那与有荣焉的自豪表情,他眼角都要抽搐了。
基于那次中了春药,他未与孟乐雅成就好事,姚光以为他不懂,拐弯抹角、偷偷摸摸的找来教导人事的老嬷嬷不说,还扛上一大箱他派人到民间四处搜括的春宫秘籍,要他恶补行房技巧。
毕竟上次情欲脱序,全是药物所致,不想贸然行房伤到佳人,他还真的挑灯用功,没想到当真正男人的滋味是如此好。本以为自己情欲寡淡,竟也有热情如火、沉沦情欲的时候,原来一切都因人而不同,他觑了姚光一眼,像是告诉他差事办得不错,姚光马上就笑得嘴开开。
随即帝后一起用膳,又是一番浓情蜜意,尤其是傅言钦,一张俊秀的脸庞可见餍足,眉宇还有春色,姚光看着这画面,怎么看怎么美好。
用完膳,帝后整理一番后便前往宁和宫。
秦太后等人早已坐在上位等候。
这么多年来,后宫不曾添新人,掌管后宫权力的自是秦太后,其他还有几位太妃,但多已不管事,今日也是出来见见新后。
一对俊男美女走进来,就是一阵你来我往的行礼,帝后自然是先向秦太后行最大礼。
秦太后笑容满面的道:「好好好。」她一脸和蔼地打量两人,皇帝整个人看来温润如玉,黑眸中更见细润柔和,孟乐雅面貌原就不俗,娥眉淡妇,便有那倾城绝艳之色。
「从今往后,你们夫妻互相扶持,尤其是乐乐,除了好好照顾皇上,母仪天下,一行一言皆要慎重再慎重。」
「谨遵母后教诲。」孟乐雅羞涩行礼。
秦太后让身边太妃等人与新后认识后,便让新人回宫休息,她也曾为新后,个中滋味一清二楚,她这当母后的更清楚儿子等了多久才抱得美人归,她可不想让儿子埋怨呢。
皇帝新婚,五日不上早朝。
这五日新婚燕尔,蜜里调油,帝后手牵手漫步花园,也曾红袖添香,一磨墨,一写字,同写诗画,或者哪里也不去,晨起来个画眉之乐,窝在豪奢寝宫,在花梨木牡丹金漆大屏风下,铺上毛茸茸的毯子,帝后两人在上面说说心事,做做滚床的亲密事儿。
姚光总是竖直耳朵,一有动静就将宫人遣得远远的,只是这宫内,家具多为紫檀木,上面放了不少古董名画花瓶、珊瑚盆栽,样样都精美夺目,损了不打紧,伤了帝后怎么得了?于是,趁着帝后来场浪漫的雪中散步,相拥在红柱亭榭内,静静的听着雪落下的声音,姚光找了暗卫将寝宫内任何能移动的对象尽可能的用黏的、用钉的牢牢固定。
当帝后回来,屋里已烧了地龙,暖烘烘的,两人坐在炕桌面对面深情凝睇,偶而还能听到窗外呼呼作响的风雪声。
点亮烛火,姚光很坚持的站在一侧,微笑的感受这烛影下,岁月静好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