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中午,她到德利和一些主管做案子的最后确定,想起五天前赫墨言的过敏不知道有没有比较好,她便顺口问与会的主管设计图要不要让赫总看一下?怎知那位经理竟说——
「赫总啊?不用吧,他后来对您的设计图也没意见,而且这几天……」该名主管压低声音道:「头儿住院了。」
梁冬薇一怔。「他?不会吧?」住院?这几天他半通电话也没打,可是一直有传相片给她,除了第一天,每天都有一张天空的相片。也因为这样,她打了两通电话给他,但电话有接通却没人接,她只想他或许很忙,后来就没多打扰。
「他为什么住院?」她的心狂跳着,十分的不安。
「过敏,严重过敏。我们家的头儿啊,别看他高头大马的,小小的红豆就搞定他了。」
「红豆?」
「是啊,他对红豆制品过敏,可是又爱不释手,不过他一向算有自制力,虽然吃,也吃得很有节制,顶多发发红疹抓一抓。像前几天那样,过敏到一度休克的状况,之前真的没有过。」
「休克?」她吓了一跳。
「是啊,还好他是倒在住所外的公共通廊,很快被发现,迟了可就不好了。」
离开德利后,梁冬薇直接驱车前往医院。原来赫墨言住院了,难怪没消息也没再约她见面。
既然对红豆过敏,他明知道还吃?这人怎么像小孩子一样!
她到医院的时机有点不巧,病房外守着的司机告诉她里面有重要的客人,想了想她决定先行离开,等一下再来。
低着头走在病房外的长廊,忽然有个高大身影追上她的步伐,她回头一看,怔了怔,「你、你……」赫墨言?他追来了?
看着他大咧咧的笑容,她心上的大石落了地,这才想起他不是有贵客造访?
「你……」
「嘘!此地不宜久留,带你到一个好地方。」
这男人的声音怎么哑得像鸭子叫?跟着他出了安全门往上走,她忍不住问他,「你的声音……」
「一并过敏了,哈哈……」前几天,他根本发不出声音呢。
「身体还好吧?」
「可以出院了,就老人家不放心。」
「你……」她刚发出一个单音节,脚底就踩空的往前扑,还好他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女人,你是运动细胞太差,还是心不在焉?」扶正她后,赫墨言的手却没松开她的,反正这女人从来不给人占便宜,不喜欢的话她自会挣脱。
这几天不见,他很想她,想到方才一见到她便好想将她拥入怀中,只是怕吓着她而作罢。
赫墨言粗糙的大手意外让梁冬薇感觉到安全感,想到德利主管说他差点就把小命玩完了,现在还能牵着他的手感受他的温暖,她没有挣脱,反而是回握住。「你不是在病房里见贵客?」
「是我老爸。他太闲了,有空就到医院来碎碎念。」真不知道一件事情老人家可以念这么久。
医院的顶楼风大,视野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梁冬薇看着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对红豆过敏?」
赫墨言搔搔头,神色有点尴尬。「只是小事……」还是被知道了。
「小事会住院?」
「现在不也没事了?」他打哈哈的想蒙混过去。
「也好,住一回医院,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吃?」
「红豆之于我啊,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也就是之后还会再吃喽?「真不晓得你这是什么个性?明知道不好,却还戒不掉?啧,自虐。」
赫墨言笑了。被她念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看他那副无关紧要的死样子,梁冬薇非常火大。「对于一个会让你过敏到休克的东西,一般人在倒地前一定十分懊悔,别告诉我,你连这样的后悔都没有。」
「还真的没有,因为我还有更后悔的。」
「后悔红豆吃得不够多?」她没好气的问。
赫墨言大笑。
「你为什么这么离不开红豆?」事出必有因。
他双手撑着栏杆,迎着风道:「也许是妈妈的味道吧。你应该听说过,我是个孤儿,据说在三岁就到了育幼院。听育幼院的院长说,我妈是在距离育幼院不远的乡镇卖红豆汤品的单亲妈妈,也许是曾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即使我不记得我妈的样子了,可是我的身体仍对味道有记忆。我想,长期日巳聿夕熬煮红豆,我妈身上可能多少都沾着红豆汤品的香甜味道,对我而言,红豆香是我对我妈仅存的记忆了。」
是啊,每个人都有对妈妈特殊的记忆。梁冬薇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赫墨言……其实是个感觉很细腻的人。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也许我只是为贪吃找借口,哈哈……」
看了看天上的白云,她转移话题说:「这个地方还真不赖。」
「我住院闷得慌时就会偷跑上来,白天有蓝天白云可以看,晚上还有满天的星斗。」
梁冬薇笑了。「真像你的作风。你这种人很能随遇而安,连住院都能自己找乐子。」以前总觉得他可恨可恶,越接近他越觉得这个人其实很不错。「干啥传一堆天空的相片给我?」
「那个……」
「嗯?」
「……现在手机的照相功能普遍都还不错。」
「看来是这样。」还以为有什么特殊意义呢。
彼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梁冬薇看着远方若有所思,赫墨言则是犹豫着事情怎么开口会比较好。
「梁冬薇……」
「嗯。」
「我出院后,一起去吃好料的。」
「好啊。」
「梁冬薇,有点怀念你煮的咖啡呢,出院后再煮给我喝吧。」
「好啊。」
「梁冬薇,再帮我画素描吧。」
「好啊。」
「梁冬薇……嫁给我吧。」
突然感觉到不对,她猛地回头看他,看得出他很紧张,眼神却是十分认真。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也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想过他有朝一日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她无措得根本不知道该给什么答案。
她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像是大海里抓到浮木似的,她连看来电显示都没有就直接接起电话。「喂……是……什么?」
梁冬薇语气的震惊和慌乱让赫墨言也关注起发生了什么事,见她脸色苍白、脚下一阵虚软,他连忙扶住她。「发生了什么事?」
心肌梗塞,这名词三不五时就会出现在新闻上,周遭的亲朋好友也不乏有人中奖,只是当它降临到自己最爱的亲人身上时,还是让人措手不及。
梁冬薇和赫墨言并肩走在医院外的花圃步道中,她一个闪神又差点绊倒,同样仰赖身旁的他扶了一把。
「小心!」他搀住她道:「早点回去吧,打从你外公出事,几天来我看你也没怎么睡,精神很不好。」五天前她的外公心肌梗塞住院,那些天他正好也在住院,最尴尬的是……那一刻他正在求婚……
唉,也许冥冥中有什么在告诉他,时机不对吧。
「我没事。」
「老人家已经脱险转到一般病房了,他看你这样也不会高兴,反而会觉得连累你。」
梁冬薇皱眉。「他没有。」
赫墨言说道:「对,我们都会这样想,可我们不是他们,老人家最不喜欢造成别人困扰,他们很敏感、会想很多,我家有个老顽固,我很了解老人。」看了她一眼,他又说:「你该好好回去睡一觉,把自己弄得神清气爽,明早为他煲个好消化的粥给他。」
她看着他,不再坚持了,赞同的点点头,「赫墨言,谢谢你。」
「谢什么?」
「很多。」这几天,尤其是外公出事的第一、二天,那时的她处于随时可能失去亲人的恐慌焦虑中,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不曾说要他陪,可他却看得出她的不安,陪着她度过最难熬的两天。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谢谢你帮我处理了一些我不拿手的人情世故,甚至……外公公司内部的一些杂音。」外公病倒的消息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第二天就有媒体到医院来吵闹,在公共场合他总是伴在她身边,坚定地牵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