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跟母亲诉说今天遇上的倒霉事时,一个柔柔软软的嗓音打断了她。
“庆雅。”
吓!一听见这声音,梅庆雅立即从沙发上弹跳而起,顺着声音看去,惊喜地看见预想中的人。
一个身形娇小,穿着典雅小洋装,留着清汤挂面黑直发,面容白嫩精致得宛如陶瓷娃娃的小女人出现在她面前。
“芷琳!”是跟她年龄相差四岁,感情很好的表妹何芷琳。
“你怎么会来?”梅庆雅开心地冲过去拉住何芷琳的手,表妹在台北当儿童钢琴老师,好长一段时间没来看她了。
何芷琳抿唇浅笑,说话温柔细语。“我请了一些假,想回来陪外婆、阿姨和你住一阵子,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一百个可以,芷琳,晚上睡我房间吧!我们挤一张床,好好聊个通宵。”
身为独生女,没个可以聊天谈心的姊妹一直让个性外放的梅庆雅很遗憾,所以一有机会,她便想和何芷琳天南地北地聊天;对了,今天遇上的乌龙事也一起告诉她,让她来评评理。
此时梅母却开口提醒:“庆雅,晚上别拖着芷琳太晚睡,她……身体不能熬夜。”
“嗄?”梅庆雅先是疑惑,仔细观察着何芷琳白皙的脸色,问道︰“芷琳,你该不会整天躲在家里练琴当宅女吧!都没在晒太阳是不是?肤色好白喔!而且比上次看到时更瘦了。”
何芷琳眉心带着淡淡的忧郁,没有马上回答,梅庆雅转头看见母亲在一旁眨眼暗示,聪明地住了嘴,没有再追问,马上转移话题。
“芷琳,走,我们去找外婆,等一下她会去附近公园散步,我们陪她去,你很久没来了,这附近变了很多……”
她边说边拉走表妹,心里知道表妹突然来访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没关系,找机会她再私下问。
晚上十点,梅庆雅和何芷琳窝在床上谈心。
“庆雅,听阿姨说你今天去台北面试,结果如何?”
“厚!说到这个我就一肚子火。”梅庆雅想起面试前的意外插曲,满腹牢骚不吐不快。
她双手握拳,激愤地说:“原本我是信心满满地去面试,结果在咖啡厅时真的很衰,不小心撞到别人的桌子,那人的咖啡就倒了,弄到我的裙子和他的笔电,我跟他道歉,要赔他咖啡,可是对方很机车,不要咖啡就算了,一直摆一副臭脸,我气得快爆炸了,要不是急着去面试,我一定跟他大吵一架……”
梅庆雅越说越生气。
“我还跑去买了一条两千多块的裙子换穿,那笔钱根本就不该花的,我真是损失惨重!”对一个还在找工作的人来说,这笔钱花得她很心疼。
何芷琳一贯温柔地说:“听起来那个男人让你印象深刻。”
梅庆雅咬牙切齿地说:“何止印象深刻,我猜他可能也是那家公司的员工,如果我应征上了,就不要让我在同一栋大楼跟他狭路相逢,否则我就……”
“就怎样?”何芷琳温婉地轻笑出声。“你也只是口头说说,才不可能真的对那个人怎么样。”
她很了解表姊的性子,纸老虎一只,嘴巴硬,但其实心肠很软。
“这倒是,我也不能怎样。”梅庆雅耸肩,她确实不能怎么样。
何芷琳问:“对了,你去应征的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哦!你也许有听过喔!”一说起她去应征的大公司,梅庆雅可是兴致勃勃。“是一家叫做‘品诚’汽车零组件的内、外销公司,规模很大喔!”
“品诚?”何芷琳掩嘴惊嚷,脸色倏地刷白。“庆雅你说……那家公司叫品诚?”
被她的表情吓到,梅庆雅紧张地拉过何芷琳的手,急问:“你干么?怎么一副被吓到的表情?”
“我……”何芷琳咬唇,温柔的双眼忽然水光盈盈,下一秒,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芷琳!”梅庆雅惊呼,赶忙抽面纸给她拭泪。“怎么突然哭了,发生什么事?”
想不到何芷琳哭得不可收拾,扑倒在表姊怀里痛哭失声,直到哭累了,才说出她离开台北来高雄的原因。
她哽咽地说:“庆雅,其实我认识品诚企业里的人……”
“你认识?这么巧!”梅庆雅很吃惊。
“对!我认识,而且,那人是我的男朋友……他是品诚企业董事长的儿子,我们是在赛车场认识的,虽然他父亲是大公司的董事长,但他没有接受父亲安排的工作;他喜欢玩赛车,而且玩得很出色,我瞒着爸妈跟他交往,不过后来还是被爸爸发现了。庆雅,你知道我爸爸的个性有多严谨守旧,他很反对我和那个人在一起,觉得他不可靠、吃不了苦,又爱玩赛车,随时都会受伤,以后我会整天提心吊胆……
“他知道我的压力,为了不让我在爸妈面前难交代,他改变了自己,跟他父亲妥协,进入自家公司工作。他很努力想做出好成绩,证明他不是只会玩赛车的纨裤子弟,但是爸爸就是不相信他;那天,有一场很重要的赛事,我想去替他加油,可是爸爸不让我出去,还没收我的手机、切断我所有对外联络的方式,我爬窗户偷溜出去找他,但是来到他住的地方却看见……”说到这里,何芷琳双手掩面,哭到说不下去。
“看见什么?”梅庆雅拧眉,听得都紧张了起来。
“我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床上,两人都没穿衣服……我心痛到怎么离开那里的都不知道。”至今回想起来,她都还觉得心脏抽痛不已。
“……”梅庆雅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十分震惊。
“而且……”何芷琳又说。
“还有而且?”梅庆雅声音扬高。
“我后来才发现我怀孕了……”
梅庆雅快晕倒,瞪眼大喊:“你什么?怀孕?!”情况更糟了。
“不过……”何芷琳眼帘垂下,忧郁地看着自己平坦的肚子。
“不过什么?”梅庆雅很紧张地问。
何芷琳黯然神伤,缓缓地说:“流掉了……我在马路上失神地走了很久,脚很酸,等到再也没力气走的时候不小心跌倒了,当时只觉得肚子痛,等回到家之后,腹痛加剧,我爸妈送我去医院……总之我不只失去了他,也失去了孩子……爸爸怕丑事外扬被邻居议论,所以安排我这段时间住外婆家。”
泪痕仍挂在何芷琳脸上,现在的她脸色灰暗惨淡,犹如一尊没有灵魂的破碎布娃娃。
梅庆雅看了好心疼,她张开双手紧紧抱住表妹,声音哽咽地说:“芷琳……没事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