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还要王爷陪我。”
碧水阁里,杨苓珊仍紧抱着朱晋棠的手臂不放。
朱晋棠深幽的黑眸不禁冒出一波怒火,正要甩掉她的手,她竟索性抱住了他的腰,他黑眸一眯,伸手扣住她的小手一用力,杨苓珊痛得脸色一变,不得不放开环抱他腰部的双手。
他这才放开手,冷冷的看着她道:“你最好向上天祈祷,再过二十日,你的预知梦会实现。”言下之意,若是欺骗他,他绝不善罢干休。
瞪着朱晋棠挺拔的身影步出屋外,再低头看着被他捏到瘀青的手腕,杨苓珊知道他一定是去找丁乐乐了,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不过没关系,一定会有大灾难降临的,上天眷顾的始终是她!
朱晋棠的确是去找丁乐乐了,但当他来到燕云轩时,竟见梁侑聪跟她站在院子里。
皓月下,丁乐乐强忍住心中的狂喜,看着梁侑聪送给她的一本医书,“疑难杂症大全,这本是?”
“这是老夫行医至今,打从心底佩服的一名大夫的珍藏书,这本医书她相当珍爱,也时时翻阅,在后半部,还有她许多手写的笔记及心得。你明日就要离开,老夫觉得将这本书给你,你受益更多。”说来,若他与她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他是很乐意收她这个徒弟的,可他也清楚,杨苓珊不会让她留在他身边习医。
“那位大夫人呢?”她太激动了,这就是师父的书啊!
“她也曾住这里,但不告而别,老夫见这本医书被落下,怕奴仆们不知贵重的丢了,于是就拿走了。说来也不怕你笑,老夫天天以此书当枕,想到什么不明白的,就拿出来看看。”梁侑聪叹了口气。
难怪她跟晓研把这院落里里外外都翻遍了,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夜探他的屋子,也一样没寻着,原来竟在枕头底下。丁乐乐边想边听他说着。
“这本书送给你,会是个很好的传承,相信她也会认同的。”
“谢谢梁老太医,我会好好学习并珍藏它的。”她诚挚的道。
他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真的不再去郡王府?”
说起这个,丁乐乐心里也有个问题,“梁老太医对何姑娘的病有何看法?何姑娘说梁老太医也替她看诊过的。”
他点点头,“老夫曾怀疑是中毒所致,但脉相看来又不像,未能查明病因。后来老夫忙于杨姑娘的病,郡王那里也找了其他太医诊疗,老天就不曾再见过何姑娘了。”
话语间,丁乐乐认真的打量他,见他眼神没有半点闪躲,莫非他是真的不知道何贞仪与杨苓珊中的是同一种毒?
“可是,我确定她中的毒与杨姑娘身上的毒是一样的。”
梁侑聪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怎么可能?不会的,杨姑娘的毒——”梁侑聪突然住了口,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刻又想不出来,“老夫会找时间再去看看何姑娘,也希望能有机会与你再见,讨论医学。时间也晚了,老夫就不打扰了。”
她看着手上的书,倏地抬头,一脸诚挚的看着梁侑聪,“梁老太医,我师父常教我一句话,我也想送给梁老太医,心宽,就不怕路窄,心正,就无所畏惧。”她一直觉得梁侑聪会帮杨苓珊,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梁侑聪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苦笑一声,脚步沉重的离开了。
丁乐乐抱着师父的书,猜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讯息,正要回屋找答案,眼前突然落下一黑影,她一抬头,竟然是朱晋棠。
她绷着俏脸欲绕过他,他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你会去郡王——”
“不会!”
“不行!”
她用力扯回自己的手,“王爷,一个时辰前,何总管让我把什么保密不谈论病情的纸张都签了,几百两银票我也拿了,咱们是两清!”
他咬咬牙,再也忍不住的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不可能两清!你那三个愿望,我都允你。”
“谁管你允不允?!哈,我也允许杨苓珊当你的母猪,替你生下十只小猪,你放开我!”这算什么?一想到他方才将杨苓珊抱在怀里温柔的喂药,现下又回过头来抱她,就算有什么苦衷,她也觉得喔心!
“让不让开?”
“不让。”
她狠狠的踩了他的右脚,他痛呼一声,却没有放开她,“给我一点时间,乐乐。”
她咬着下唇,目光看着她紧抱在怀中的医书,要自己冷静下来。眼下她还有寻师父的事要办,也许这医书里会有其他的线索……她抬起头,看着黑眸深幽的朱晋棠,将心比心,事关那么多百姓的性命,他确实不能置之不理——
“放开我,我会去郡王府。”
他这才松手放开她,却问了她另一个问题,“你确定何姑娘中的毒与杨姑娘身上的毒一样,为什么没跟我说?”
这个男人是片刻都不让人松懈的,他肯定也联想到她所想的那些事了。
“说了又如何?没凭没据的也不能说何姑娘的毒是杨姑娘下的,何况杨姑娘自己也中了毒,说她毒害自己好留在晋王府,恐怕也难以说服别人,何必告诉王爷?王爷烦的事够多了。反正我能治好何姑娘,这才是最重要的——唔!”
朱晋棠看着她开开合合的小嘴,听进耳里的却是她对他的体贴,他忍不住心中激荡,低头攫取她的唇。
一吻结束,见她脸红红的,双眸熠熠发光,在月光下更加吸引人,尤其被攫取的唇一片红润—他深吸口气,“我还有事得交代孟均他们,你进去吧。”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丁乐乐的脑中一片空白,全然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许久后才终于回神,红着脸抱着手上的医书走进屋里,却见到晓研带笑看着她,两人虽为多年主仆,但情比姊妹深,丁乐乐马上就猜到了。
“你看到了?”
晓研噗赤笑了出来,“没办法啊,主子在外面那么久还不进屋子,当丫鬟的怎能不出去瞧瞧?结果……太好了,我还担心若王爷真的爱上杨姑娘,那小姐该怎么办呢!”
“不过,暂时他还得顾着她呢。”她吐了口长气,见晓研还要问,她连忙抢话,“好晓研,现在不是说那事的时候,你去收拾收拾,我去看师父的医书,别来吵我。”她拍拍她的手,抱着书在椅子上坐下。
晓研的确还有好多话想问,但一看主子一脸认真的开始翻阅书本,她只好咽下所有的疑问,替她泡了壶茶,倒了一杯放在桌旁,连文房四宝也替她移到桌面,这才进卧房去收拾包袱。
寂静夜色中,丁乐乐愈看愈快,前半部的医书没有什么线索,但后来的一些手写笔记就能看到一些密码讯息,师父意识到自己有危险,但她还不能离开——
就这样?怎么可能只有这些?!她连忙快手翻了翻,后面几页全是空白,不由得蹙眉。
这几页好像是特别留下来的,要不明明还有空白页,为何师父却是在前几页连空行都没留的将每页纸写得密密麻麻?
这时她灵光一闪,是了,她跟师父玩过一个游戏,用特殊药水在纸上写字,火烤后会现字形。
她遂将桌上的油灯拿近,将那几页空白纸全撕下来,拿出第一张,慢慢的在火上烤——字透出来了!
她忍着兴奋,一张张的烤出字后再细看,却是愈看愈心惊。
杨苓珊竟然真的是妖怪来着!
师父从种种迹象推测而出,杨苓珊是重生的,所以很多事她都掌握先机,塑造出她的预知能力,成功的让某些人成为她的帮手,梁侑聪便是其中之一。她知道他的独子在与好友到恒州一游时,会因马车坠谷而亡,她刻意告知,梁侑聪在半信半疑下,要独子多待在恒州一天,而其他同行好友隔日真的坠谷身亡,救命恩情便让正直又备受晋王信任的梁侑聪成了杨苓珊的棋子。
看完这段,丁乐乐觉得头都有点晕了。
杨苓珊竟然重活了一次,她的人生也太精彩了吧?!
后面,师父说她特意配合杨苓珊,要当她的军师,向她套问未来的大事,却让丁乐乐愈看愈心惊——
杨苓珊开始怀疑我了,我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老天爷真的听到我的祈求,让乐乐你来到晋王府,并看到这留言,切记,一定要把这些都烧毁,绝不能让第二人看到。
她的重生,我的穿越,都是匪夷所思的事,与我曾经有交集的你,在他人眼中也许会被视为妖魔鬼怪,这绝不是我想看见的。
杨苓珊利用重生优势,收买的人心不少,她让他们功成名就,也让他们趋吉避凶,那些朝臣崇拜她,视她为神只,对她忠诚到连命也肯付出,她想登上后位,既知晋王才是未来的帝王,所以重生后的她得铲除异己,包括何贞仪。
我虽小心,就怕防不胜防,若是乐乐看到这些时,我已失联多月,那代表我已经出事了,乐乐也别难过,也许我还能因此回到原来的世界,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别再寻我。
至于改朝换代,权势之争,古今皆然,乐乐尽一己之力也撼动不了,切勿涉入。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下,丁乐乐神情凝重的坐在桌前。一个心术不正的女子仗着重生之势,竟然将那么多人的人生玩弄于股掌之间,太可恨了!
不行!她绝不可以让杨苓珊称心如意!
翌日一早,丁乐乐主仆在用完早膳后,刚拿了包报步出屋外,就见朱晋棠、孟均跟聿宽走进院子来。
朱晋棠一看丁乐乐双眸下方有着淡淡黑印,蹙眉道:“你没睡好?”
她点点头。师父留的那些讯息让她想睡也睡不好。
“昨晚也不知怎么了,小姐睡得好不安稳,后来还哭着醒过来。”晓研忧心忡忡的看着主子。她知道小姐是看了葛姨的医书才会夜不成眠,可小姐又不愿与她细说,只让她配合着演戏便好。
“那为什么还急着走?再去睡一下。”朱晋棠拉着丁乐乐的手就要回屋里。
“不用了,我没事,也不困,只是作了一个恶梦,那印象太鲜明,场面太可怕,以至于没能睡好。”她摇摇头,突然示意他低头,接着便在他耳边轻声道出那场恶梦。
“我梦到东北砚城先是天摇地动,后来,近郊上方的河谷大崩坍,洪水轰隆隆灌入砚城,屋毁了,人也都被冲走,后来画面一变,满满的尸体与伤患,少说也有上万人,但有更多人流离失所,还引发疫情,我还听见百姓向天哭喊,可朝廷却无人前往救灾,地方官也自行逃命去了,更可怕的是,我看到天灾发生的日期,距离今天只有十九天,你说是不是很可怕?”孟均在说明情况时提过这项灾变,恰好师父也套出了同样的事,她便详细告知了,不仅能帮王爷解套,也可以救许多人。
朱晋棠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那双充满恐惧的眸子。怎么可能?她说的地点与时间都与杨荟珊的预知梦吻合!
晓研静静的站在一边,耐心的等着主子跟晋王说完话,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下意识的回过头,就见聿宽一双冷阵直直的看着她,她恨恨的瞪他一眼,转过脸去。
聿宽抿抿唇,缓缓的别过眼,不再看。
见状,孟均摇摇头,轻拍聿宽的肩,“你不跟她说几句再走吗,不是春心动矣?”
聿宽俊逸的脸上有着可疑的红色,“不懂你在说什么。”
“孟均、聿宽,咱们后会有期,有缘再聚。”
丁乐乐突然向两人道别,他们转过身去,也礼貌的行礼,并与朱晋棠一起目视她们离开。
三个月来,由于丁乐乐主仆俩与王府的人相处极好,不少人觉得不舍,还有更多人感到可惜,虽然他们一直不明白晋王为何变心变得那么快,而这或许也是丁乐乐走得这么突然的原因。
朱晋棠没送丁乐乐到门口,反而要孟均及聿宽跟着他往书斋去,一进书斋,他立即向他们提及丁乐乐昨夜的恶梦。
孟均一听差点没脚软。他的姑奶奶啊,这肯定是她胡诌的!他急道:“王爷,预知梦哪这么容易梦到,不合理!”
朱晋棠却很认真,“杨姑娘能作预知梦,没理由乐乐不能。”
孟均傻眼,呐呐的道:“王爷这是信了?”一向谨慎的主子,这回却轻易的信了,爱情会不会太伟大了点……
聿宽却瞄他一眼,“预知梦原本就很虚幻,丁大夫既能梦得如此详实,我便信她。”
完了!孟均头皮发麻,完全不敢说是他多嘴的跟她说了些预知梦的内容。话语间,朱晋棠已坐在桌案前,很快的写了三封信函交给孟均,“你派人将这三封信送出去,聿宽,调动暗卫,我有任务给他们。”
两人听令,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