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妃聊到自己只为皇上生下晋王,因那时难产,皇上心疼她,不愿她再受孕,又聊到晋王于她有多么重要,再聊到丁乐乐的家庭,也聊杨苓珊的病情,她在晋王府上的日常等等,当凌妃提问丁乐乐对晋王的感觉时,原本率性的丁乐乐顿时有点不自在。
“哪有什么感觉啊,娘娘。”
“乐乐对皇儿没感觉?那我的皇儿岂不自作多情了?”凌妃笑说。
丁乐乐小脸通红,“娘娘别逗乐乐了,王爷那么优秀,不会对乐乐存有什么心思的,唉……有些事很难解释的。”她知道凌妃肯定误会了什么,但要解释又好像有些难度。
“为什么不会?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有精湛的医术,相貌更是出色,不输世家闺秀。”凌妃说得真诚,何况,皇儿的眼光,她有信心。
丁乐乐含羞带怯的笑了,“娘娘谬赞了。”
“是吗?那我们问问皇儿,本宫是谬赞吗?”凌妃的目光突然落到她后方。
“不是。”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
凌妃“噗赤”一声笑了出来,丁乐乐一脸愕然的转过头,就见朱晋棠正朝她们走来,神态自然的问:“怎么,你不相信自己?”
“相信,只是没想到王爷也认同,嘿嘿。”她很开心,天底下有谁不想让人赞美。
凌妃笑看着她,如此坦率的姑娘,她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很热心。“对了,皇儿,母妃请她帮忙一件事,是有关贞仪的。”
“她的相貌,是吗?”
丁乐乐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何贞仪可是凌妃原本看中的儿媳妇,听凌妃说他对此也没有意见,可见应该是喜欢的,不过……瞧他此刻坦荡荡的神情,好像对这人没什么感觉?
“是啊,如果能医好贞仪,那就再好不过了。当然,本宫会先派人通知东宁郡王府,免得乐乐冒然过去,让他们不知所措。”凌妃道。
“王爷,我已答应娘娘明日就过去,反正杨姑娘那里也没我的事了。”丁乐乐跟着说。
朱晋棠明白的点头,旋即看向凌妃,“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他伸手牵起丁乐乐,她想也没想的就要抽手,他却握得紧紧的。
她忍不住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娘娘还看着呢。”
“无妨,无妨。”凌妃笑了出来。
丁乐乐粉脸红通通的躬身离开,直到长廊上,朱晋棠的大手还牵着她不放。
“干么在凌妃娘娘面前也演戏啊?被误会怎么办?”她娇嗔道。
“那就误会吧。”他无所谓的说着,惹得她差点同手同脚的走路。
稍后,两人回到皇宫大门,上了马车。
马车达达而行,朱晋棠注意到丁乐乐一脸认真的思索,却又不时的看着他。
“有话就说。”
她捣着嘴,轻咳一声,“王爷不会是因为我被你看光光,想要负责吧?我乃江湖儿女,那种危急状况下所做出的举动是可以……唉,被、被允许的,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她明明想说的很洒脱的,可在他那双温柔黑眸的凝睇下,她一句话竟说得七零八落,舌头差点没打结。
“知道了。”他笑说。
所以?她咬着粉嫩红唇,见他的目光突然落在她的唇上,她连忙转头看向车窗外,心头小鹿乱撞,还有股说不出的甜蜜涌上心头。
没多久,两人下了马车,甫进入晋王府,孟均就阔步走向朱晋棠,在他耳边说了些话。
朱晋棠浓眉一蹙,却是看向丁乐乐,“你先回去休息。”
丁乐乐见他脸色微变,没有多问的点点头。
朱晋棠跟孟均随即往书斋走去,一入书斋内,原在门口的聿宽也跟着进入,门外,立即有两名侍从补上守在门口。
朱晋棠在桌案前坐下,聿宽立即拱手禀报,“禀王爷,探子的情报无误,南宫将军的确已进京数日,现下人就在东宁郡王府做客。”
“重色轻友。”朱晋棠似笑非笑的说道。南宫昱与他曾统领大军,大战侵犯边疆的异族,在行军打仗上英勇无敌,但在情事上却太过内敛。
孟均跟聿宽互看一眼,眼中都见笑意。
但他们能理解南宫昱为何没来见主子这名好友兼战友。
晋王妃的位置还空着,全皇朝的人也都知道凌妃有多满意何贞仪,何贞仪花落谁家还很难说,更甭提南宫昱这两年多来长驻边陲,难得回京,只想见见心上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事,朱晋棠心里也有数,暂且放下。他再看向孟均,表情却变了,“说吧,我才进宫一趟,杨姑娘那里又出了什么事?
孟均随即报告杨苓珊说她又作了预知梦,直指大约再过一个月,东北某一地会有天灾,死伤上万。
依过去经验,她每作一次预知梦,身体就会变得更为虚弱。有时身体状况较好,她的预知梦还会重复,甚至会有更清楚的景象出现,而这回她更是明言,若主子能多陪她散心,她定能恢复神速,说不定便能清楚梦见灾处为何,摆明要主子为此相伴。
“某一地?这未免太过笼统。”朱晋棠冷嗤一声,“她不愿意配合乐乐的诊治,现在我只让梁老太医跟魏太医看诊,她倒直接言明本王就能影响她的健康跟预知梦了。”
孟均也在心中对她吐口水,但有一席话他却不得不说,“王爷,杨姑娘直指时间只有一个月,如果来不及预知地点并疏散百姓,死伤可是上万,届时,王爷能不内疚不痛苦?王爷原本有机会救那些百姓的。”
“杨姑娘的预知梦虽然不确定是否真是梦境所示,可几次印证,都非空穴来风。”聿宽提醒道。
这一点的确让朱晋棠有些顾忌。他眼神阴鸷,脸色极差。
孟均咬牙又道:“还有一点,她明知道王爷心属丁大夫,却还是提了当平妻的事,若她有心捏造一个假的预知梦,利用王爷对黎民百姓的关心去陪她,谁知她后续还安排了什么招?”
朱晋棠其实也想到了,孟均的推测不无道理,但他忧心的是,这会不会是杨苓珊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当他不在乎,她所说的灾难却发生了,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情形下,转而投向太子怀抱,对太子坦承她曾早一步向自己说出预知梦,他却轻忽才造成百姓伤亡,这一点若被太子利用,甚至落井下石,都会是抹黑他的最佳机会。
“兹事体大,王爷不得不重视,小心驶得万年船。王爷就勉强一个月,陪陪杨姑娘?”在无其他办法的情况下,聿宽只能如此建议。
朱晋棠心弦一紧,冷峻的脸孔再无表情。
这一晚,当丁乐乐照例送来宵夜时,就发现朱晋棠的神情有些怪怪的。
“没事。”他察觉她的目光,嘴角淡淡钓扯出一抹笑,一如既往吃完了宵夜。“明天,我陪你一起到东宁郡王府。”
“好。”
丁乐乐收拾完后回房,一路轻咬着唇瓣。她总觉得朱晋棠哪里怪怪的……
翌日,早膳过后,朱晋棠、丁乐乐坐在马车内,由孟均与晓研坐在前头驾驭马车,一行人来到离晋王府约半个时辰远的东宁郡王府。
由于凌妃已先派人过来知会,郡王府门口早有人迎接。
东宁郡王夫妇都是亲切的人,一提及凌妃对自己爱女的惦记与关切,两人语带硬咽,还是朱晋棠安慰几句才收了泪水,转而谢谢丁乐乐肯走这一趟。
“二位不必客气,怎么不见令千金?”丁乐乐对她可好奇死了。
“我带丁大夫过去,贞仪从出事后,就极少再踏出闺房一步……”温婉又高贵的东宁郡王妃说着,眼眶又红了。
“没事,我们就跟着郡王妃走。”丁乐乐轻轻拍拍她的手,再回头看了眼拿着药箱的晓研,示意她跟上,同时望了望朱晋棠。
朱晋棠看丁乐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摇摇头,“我要见个朋友。”
她明白的点点头。其实在乘坐马车来的这一路上,她问了朱晋棠好多有关何贞仪的事,但他总答非所问,反而在提及另一位正借住在这里的南宫将军时,他意有所指的说——
“若有机会,劝劝何姑娘,真心人难得。”
“我懂,要她珍惜南宫将军的真心。那王爷是否也找到可以给予真心的女子了?”她一点就通,接着好奇的问。
可惜当时马车已抵达东宁郡王府,朱晋棠并未回答。
朱晋棠等一行女眷离开大厅后,看着东宁郡王道:“我那位朋友——”
“我在这里。”一个含笑嗓音陡起。
朱晋棠与东宁郡王齐齐将目光落在从另一侧门走进来的南宫昱身上,他一袭月白袍服,玉树临风,温润如玉,难以想像这样的人,竟是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如此人品,自然是京城闺女眼中的好夫婿,偏偏他只心仪于何贞仪,可惜她因毁容而自卑,迟迟不肯答应他的提亲。
朱晋棠摇头一笑,“真是个好朋友。”
南宫昱与他相交十多年,明白他说的是反话,可此刻他比较在乎的是另一件事,“丁大夫行吗?”
他明白好友的意思,“行。”
这让南宫昱激动的眼眶几乎要红了,“终于!我的人一直没放弃找你说的那位葛大夫,但她却像是消失了,半点消息也没有,若这回真能医好页仪,她就不会再用“一个将军夫人怎么可以有张见不得人的脸”来拒绝我的一片真心了。”
朱晋棠拍拍他的肩膀,“我对乐乐有信心,但要耗上多久的时间,得听她怎么说。”
“没关系,再久我都愿意等。”他深情的说。
另一边,丁乐乐在东宁郡王妃的带领下,一路穿过绿意盎然、花团锦簇的花园,来到一雅致院落。
在一植树栽花的亭台旁,就见一个窈窕身影伫立在那。
“贞仪。”
东宁郡王妃一喊,该名女子转过身来,微风吹起她脸上的蒙面丝巾,只见右半边脸上竟是一大片诡异的红斑,有如胎记,她见到来的还有旁人,急急拉好丝巾。
但仅仅一眼,丁乐乐就瞧见她的左半张脸是毫无瑕疵、肤如凝脂的。此时再走近,她心里不禁直叹可惜,何贞仪有股娇婉温柔的气质,相貌更是出众,就那半张脸坏事。
东宁郡王妃还没将丁乐乐介绍给女儿,丁乐乐已经自来熟的拉住何贞仪的手,在石凳上坐下,一旁的晓研俐落地从药箱内拿出一小枕垫在何贞仪的手腕下,好让主子把脉。
何贞仪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姑娘,心想她应该便是凌妃所提及的大夫,只是没想到她的相貌如此出色,一双澄净灵活的瞳眸更是吸引人。
丁乐乐一边把脉,一边说着,“我听凌妃娘娘说了,何姑娘脸上那片像胎记的东西原本是没有的,是在十四岁那年,先是起了点点红斑,最后扩及大半张脸,多名太医来看过,就是无法找出病因。”
何贞仪点点头,东宁郡王妃也坐在女儿身边,握着她的另一只手。
晓研则将文房四宝摆放在石桌上,磨好墨,摆好毛笔,站到主子身后。
丁乐乐突然拧眉,漂亮的脸上尽是凝重,其他人全屏息以待,一时之间,院落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叶片拍打的沙沙声。
丁乐乐把脉了一阵,接着示意何贞仪将脸上丝巾拿下,“抱歉,我得触诊。”
何贞仪点点头,羞惭的拿下丝巾,忐忑的看向她,蓦地鼻头一酸,想哭了。
丁乐乐的脸上没有半点因为看到她这张恐怖脸孔而有的惊愕、嫌恶或害怕,就连几名太医看到时的尴尬神情也没有,好像她脸上什么印记都没有。
丁乐乐轻柔的以手指抚触何贞仪的脸,发现硬皮上有极小的疹,她倾身向前细看,再依据方才的脉象,判断何贞仪应是中毒而且这种毒跟杨苓珊中的毒是一样的,可以控制毒发位置,杨荟珊的不会毒发至脸上,而何贞仪的却只发在脸上。那女人到底在算计什么?自己中毒就算了,为什么还刻意下毒来伤害何贞仪?!是了,凌妃喜欢何贞仪,而杨苓珊喜欢晋王,她想藉此打退所有可能的敌人,毕竟皇族终是顾颜面的,不好娶个毁容的女子进皇室。
“丁大夫,怎么样呢?”东宁郡王妃实在等不及,忍不住出声问。
她收回手,看着连忙将丝巾再戴回去的何贞仪,微微一笑,“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闻言,何贞仪眼中立刻盈满泪水。
东宁郡王妃声音颤抖的问:“意思是你有能力治,是吗?”
“当然,只是需要两至三个月的时间。”她诚实的说。
一直随侍在何贞仪身旁的丫鬟突然朝她跪下,痛哭失声的道:“太好了!丁大夫,春儿给您跪了,我家小姐终于不用再以面纱示人了!呜呜呜,真的太好了……”
丁乐乐连忙将人拉起,半开玩笑的道:“你也等我治好你家小姐再跪呀!”
何贞仪太激动,泪水不断落下,久久无法说话。
这张脸蛋令她的人生完全变了样,她曾是他人眼中,与杨苓珊并列第一的美人,未到十三岁,便让媒婆将门槛都要踏平的才女,不料转眼间,围绕自己尽的是嫌恶、害怕或是怜悯同情的目光,让她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别哭了,你父亲、晋王跟南宫将军正走过来呢。”东宁郡王妃远远的便看见一行人,连忙替女儿拭泪。
东宁郡王、朱晋棠跟南宫昱在一干随侍下走过来,看自家王妃一脸笑意,东宁郡王又惊又喜,东宁郡王妃也快步走到他身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笑着频频点头。
朱晋棠也走到丁乐乐的面前,“你有把握?”
“那当然,我是小神医啊。”她含笑的目光落在急急的越过自己,走到何贞仪面前,失控的握住何贞仪双手的俊雅男子。
“太好了,贞仪。”
何贞仪羞涩的缩回自己的手,低头不语。
朱晋棠则向丁乐乐介绍南宫昱,丁乐乐见这男子笑容温和,彬彬有礼,与何贞仪还真的很匹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