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一黑的身影白暗处徐缓的走出,戴着白色帷帽的男子上前儿步,“滚。”
语意里含着浓浓的杀气。
他身上传来的杀气是这么的明显,冷汗滴落,黑衣人迟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儿一眼。可恶!出城门开始,他就一直躲在暗处跟着她,直到来至破庙,正想动手,却被破坏了!
抿抿唇,他衡量着形势。眼前的两人呼吸吐纳浅得几近无,方才一点也没听到他们靠近的声响,那代表他们的武功不俗,一对二,对他大大不利。犹豫了好一会儿,黑衣人咬咬牙,一个纵身窜出庙口,眨眼间消失在两人眼前。
“嗯……唔……”陷入昏迷的晴旸难受的呻吟一声。
麒格取下头上的帷帽,一个箭步冲上前抱起她,借着月光看清她的面容,脸蛋上染满不正常的红晕,颊旁的发丝全让汗水沾湿黏在颊畔,心一痛,他伸手小心的拨开她脸上的乱发。
“快走。”她滚烫的身躯让他一惊,抱起她,麒格心急的往破庙外走。
博赫半句话都没说,只是紧跟在主子身后,一起骑上系在破庙外的马,快速地往最近的城镇奔去。
麒格一手驾驭着胯下骏马,另一手将晴旸紧紧环在胸前。他低首看向怀中人,心痛着。后悔了,他不该放她一个人独行的。
从茶棚分开后,他控不住自己,无法向前,也无法离开,牵着马儿跟在晴旸的身后,见她步履虚弱的一步步走着,眼睁睁的看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见她走进破庙休息才安心,他原本只打算在暗处守护她的,是突然冒出的黑衣人逼得他不得不现身,这也才发现她病了。
没办法再自欺,他喜欢上怀中这个小姑娘了。她灿烂如星的眸子,笑着望他的模样,早在那一夜就刻在他的心版上,她看着他的目光,是纯然的欣赏,星光下,她的眸底只有他。离开时,她眸底闪烁的失落光芒,也是为他,那令他的心跟着蠢蠢欲动。只是他的面貌、他的跛足令他却步,他如何配得上甜美纯真的她呢?
昏昏沉沉中,马上的颠簸让晴旸睁开了眼,朦胧的秀眸里映上他的人影,病重的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哽咽的开口,“我讨厌你……”呜咽的嗓音软绵无力。
心一痛,黑眸倏缩,绷紧的面容越见冰寒,“我知道……”黯然哽咽。
“我讨厌你……你不在意我……我也不要在意你……”心里又疼又酸,喃喃低语了几句,高热已经磨去她所有的清明,眸一闭,再次摔落无边的黑暗里。
心弦一震,黑眸里的束缚就像被击散一样,细细碎碎的情愫从破碎的地方流泄而出,麒格深深的凝视怀中人,环着她腰间的手缩得更紧。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在意他?她的意思是那样吗?是吗?
“风邪入体,姑娘身子虚弱,要好好歇上一阵子……”
“药的话……”
“佐以针灸是最好…”
细碎的谈话声缥缥缈缈的听起来不真切,缓缓飘进渐渐苏醒的神智中。
晴旸徐缓的睁开眼,长长睫羽无助的颤动了下,迷蒙的眼眸渐渐清明,眨眨眼,她看着陌生的床顶板,一时间,还弄不清自己在哪儿,慢慢的记忆回笼,双眸一瞠,急急的起身。
“唔!”大病刚愈的身躯承受不了她激烈的动作,晃了晃,天旋地转,她虚弱的扶着床头,等待那一波波的晕眩过去。
她打量四周的环境。古朴的桌椅、小巧的布置,这里是哪?使尽全身力气坐直身子,手臂抖了又抖,就是没力气,她气喘吁吁的松开手,“砰”的一声,她又躺回床上去。
该死的,她是怎么回事?身体怎会虚弱成这样?依稀记得,她走了一天,好累、好累,然后终于走到一间破庙里,再然后……
一个模糊的印象一闪而逝,柳眉轻拧。她好像……有看到麒格?
房门外刻意压低的声音不停地传进来,方才她就是让这些谈话声给吵醒的,是谁在外面?才这么想,门就被推开来了。
“她已经昏睡三天了,何时才会醒?”清雅的嗓音低沉的响起。
下意识的,晴旸闭上了眼,还顺道将方才滑落的被于拉回盖好。
“姑娘呼吸渐稳,脉象也越来越有力,这一两日应该就会醒来。”另一道较为苍老的声音回道。
随着声音响起,晴旸感觉到有人走到她床旁,被子被掀开一角,有人搭上她的手腕,一会儿后,手又被放回被子里。
“如何?”清雅的声音里透露着关心。
“可以安心了。待老夫回药堂后再开几帖药,药帖饮尽,姑娘也应该痊愈了。切记,莫让姑娘情绪过于起伏,她身子骨本就不强壮,如今又大病一场,安心养病为上策。”老大夫细心的叮咛着,心底有些好奇两人的关系。
三天前的深夜里,这个戴着帷帽公子抱着床上这病得只剩半口气的小姑娘来到他们小镇,镇上就他这么一个大夫,救人如救火,老头子当然是爬起来救人。这小姑娘着男装,他眼拙一开始还没认出来,把了脉,马上就知道是女的。这些日子,就看这公子对小姑娘关心极了,但两人又不像夫妻,他们的关系……
“博赫,送大夫回去顺道取药。”
脚步声响起,然后就是开关门的声音。
晴旸闭着眼,眼珠也不敢乱动。那个清雅的声音,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麒格。
他为什么在这里?难道在病重时所见的真是他?是他救了她吗?但是她在茶棚看到他时,他不是什么反应也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海中乱糟糟一片,晴旸依旧装作沉睡,无预警的,一个略带冰凉的东西碰上她额头,她一惊,差点就要睁开眼。
“快点好起来吧。”他的声音近得就像……在她耳边!
房内又是一阵沉默,坐在床畔,麒格忧心的看着她,轻触她发间的手指不自禁的下移,碰过她紧闭的眼、浅浅呼吸的鼻、苍白没有血色的唇,一颗心为她疼着。
晴旸的心跳乱了,每当他的手指滑过她脸上的每一处,她的心就跟着紊乱跳动,指尖传来的不只是冰凉,还有……怜惜,那样的轻柔,像怕碰疼了她似的。
去而复返的博赫回来时,就见主子用着忧虑眷恋的目光看着床上的人,心一紧,忍不住开口道:“爷儿,您为何不老实告诉皇上,您喜爱晴旸格格?”从赏花宴之后,他就常见爷儿遥望向远方,似乎在思念着什么人,一听到路边传来的笛声,更是会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这一切不都显示爷儿喜欢上晴旸格格了吗?
可为什么那一日皇上要赐婚时,爷儿却不说?
抚着她颊畔的手指一震,麒格深深的凝视着这张清秀的小脸,“她才几岁?十六岁的丫头,你要她嫁给一个破了相又跛脚的丈夫吗?”他有身份、有地位,却没有健全的身子,皇城里对他的嘲讽一直没有减少,那样轻辱的目光,他怎么舍得让她陪着承受?
“爷儿,那一日我见晴旸格格也是喜欢您的。”他不懂爷儿在意什么,论身分,爷儿是堂堂的亲王世子,个性又内敛沉稳,有哪一点配不上这个尚书府的二小姐?
“那只是小姑娘家一时的迷恋,不能当真。”麒格苦笑了下。晴旸还这么小,怎么确定她对他的感觉是什么?当不得真的。
放屁!谁是小姑娘家?躺着不动声色的晴旸在心底臭骂着。哼!就说这家伙喜欢她吧!要不那一天为什么会问她许人了没,是他自己不把她的情意当真,以为她是个小丫头而已。
原本空荡荡的心窝,听到这一番话后,渐渐的又被填满,晴旸心底又酸又甜,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看着此刻背对着她的男人。她听得出来,麒格对自己的容貌总是多作着墨,对他的跛脚也很在意,说坦白点,大爷他就是自卑啦!
突然间,心底一阵不舍,她眼眶不由得微微泛红。他是受了谁的打击,才会自卑得觉得配不上她?
“爷儿,我觉得不是……”他不相信自己会看错,晴旸格格看着爷儿时,脸上泛起的红晕与羞怯,在在说明她对爷儿也是有意的。
麒格一挥手,不让他再多说扰乱他心湖的话语,“我让你找婢女你找得如何?药帖吩咐人去熬了吗?”别多听、别多想,才不会有冀望。
他逃避的意思那么明显,连躺在床上的晴旸也一清二楚,博赫也只好暗暗叹气,“这小镇要找个伶俐的婢女不容易,等格格醒来,到洛阳,再派人过来比较妥当。方才上来之前,属下已吩咐店小二去熬药了。”
“嗯,出去吧。”麒格再看一眼晴旸,拢了拢她身上的被子,这才安心的跟着博赫离开,留下她一个人休息。
门一关,晴旸马上睁开眼,气嘟嘟的鼓着脸。说她是小姑娘家的迷恋?笨麒格!她都是个二十来岁的老姑娘了,还小咧?
瞥一眼紧闭的房门,苍白的小脸染上一丝红晕。她第一次对男人一见钟情,难得对方也对她有意,她怎么可以随便放弃?
被里的手抬起来抚过自己的脸,小嘴甜甜的弯起。等她好起来,她就让他看看,她,章佳晴旸,可不是一时意乱情迷,她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