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累,全身都毫无力气,但那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已经消失,身体虽然变得轻飘飘的,却也毫无压力。
她大概睡了很长的时间,不过究竟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在她完全失去意识前,最后遇到的人是……
“醒了?”伴随著房门被推开而出现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站在门口的人不出意料,就是君盛棠。
徐崎心有半晌的沉默。“这里是哪里?”最后,她选择了最安全的一个问题。
“这些日子我住的地方。”他走了进来,手里端著一个托盘,托盘上放著牛奶和猪肝粥。
“我不要吃那个东西。”她敏感的瞪著托盘上的食物。
“我请家庭医师替你看过,也喂你吃了药,医生说只要好好休息就没问题。”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将托盘放在床头,然后拿起猪肝粥。“吃吧。”
“我说了不要吃这个。”看到放在自己嘴边的食物,她立刻转过头。“小时候就吃了很多,我一点也不喜欢。”
“这是我亲自煮的,没有腥味,我保证。”他平静的看著她。
“你自己煮的?骗人……”微张嘴,她愣在当场。
拿起勺子,他立刻将一口温热的粥塞进她张开的嘴里。
徐崎心再度被吓到,却自然的咀嚼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腥味?”
她咽了下去,发现粥品意外的清香可口。
君盛棠继续面无表情的喂她喝粥,她也只是机械般的张口吞咽。
他们彼此沉默著,但气氛却不紧张,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吃完了粥,他这才满意的点头。“今天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太阳那么大,你一个人在街上干什么?”他抿下嘴角,不怒而威。
徐崎心的脸倏地苍白。“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可是……突然间就那样了……”低下头,她心思百转千回。“你怎么会开手机?不是已经不用那个号码了吗?”
他默然了一秒。“反正就是突然开机了。”
“那……你都听到我那些话了。”就算当时的她处于神智浑噩的状态,却依旧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他们再度沉默。
对徐崎心来说,刚才的电话算得上是个耻辱,这让她的心情变得沉重。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既然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要打那通电话。可是很多事我一直不明白,我有疑问也是应该的吧?”她低著头,看著浅蓝色的丝质被单。“你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快?突然间就变成我不认识的那种人,说什么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过去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吗?”
今天的她很虚弱,所以不需要再强装坚强了。反正她也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就趁机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吧!
君盛棠疑惑的眯起双眸,一度他的眼里闪过愤怒,但是立刻又被研究的目光取代。她在说什么?因为他回到创伦,所以她又想和他重修旧好?
不,不是这样!她的话里透著某种奇怪的讯息,提醒他应该要注意。
“从那天起,我一直在等你电话,手机我从不离身,就怕会错过。我深信你绝对会打电话给我,会告诉我真相,而不会让我变成最后一个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事的人。”听不到他的回答,徐崎心兀自说道。
君盛棠眼里的打量意味更浓,他直勾勾的梭巡著她白皙的面容。
“可是最后我连你的电话号码都无法得知,你在做什么事更是一直瞒著我。”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双手紧握。“很好笑吧,还说是恋人,但对于你的事我竟一无所知。你没有任何的解释,那么轻松的就同意分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出现在我面前。”忍住哽咽,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想哭的念头。
他的表情充满狐疑,严峻的五官透露出内心的紧绷。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明白我说什么吗?在你眼里,我其实什么也不是,你和你父亲一样,都看不起女人,觉得我只会坏你的事,所以什么也不告诉我……”
“等一下!”他举手打断她变得愤恨的话语。“徐崎心,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有打电话给你,是你没有接听。我也发了简讯,是你回简讯说要和我分手!”君盛棠语气冰冷。
此刻的她不像在撒谎,可是她的每句话都和他知道的事实不符。
“什么?”她茫然的抬起脸,饱受震撼的望著他。
“我的确没有再打电话给你,因为那是你的要求。而且我希望能给你时间厘清自己的想法,不想仓促的和你谈,更不想因为冲动而做出彼此会后悔的事。”他的眉心打著结。“如果你想解释,我也会见你。”
徐崎心缓缓摇头,心寒到极点。
“你为什么要撒谎?我从来没有不接你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任何的简讯,更不可能会回覆。”屈辱的泪水晶莹的滑落颊边。“君盛棠,你不要随便耍人,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他的眼里揉入一丝冷漠。
“你想否认?那么这是什么!”愤怒在他心里高涨,她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拿出手机,他立刻就调出那条他读完后,就再也不想看第二遍的短讯。
徐崎心接过手机,先是不屑的望著简讯内容,突然间,她瞪大了双眸,不敢相信的看著那条简讯的内容,更不敢置信地看著显示出来的名字。
“要珍惜的人”,这是他为她的电话号码输入的名字。她翻阅著他的电话本,果然对应这个称呼的号码,就是她的手机号码。
泪水再一次掉了下来,她心乱如麻。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我发的,绝对不是我……”抬起头,却看到他眼里的轻蔑。“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在撒谎?”
“不然我无法解释。”他眼神冷漠,语气却很平静。
“你到底怎么想我的?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情况愈是混乱,她知道愈要保持冷静。她必须搞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我怎么想的?”君盛棠从她手里拿回手机,目光扫过上面那条让他血液冻结的简讯。“我相信你上面的话,以为你只是需要整理心情。可是后来我开始怀疑,你不是那种承受不了压力的脆弱女子,你很坚强,也很坚定。”
她秀丽出尘的脸上笼罩著一层肃然,目光一瞬也不瞬的聚焦在他脸上。
“前一天你还不想接我的电话,第二天在你知道我离开创伦后,又紧张的打电话向我父亲询问。而后,当我真正独立以后,你打电话来,我再度确认你要和我分手的决心。”他咬紧牙关,深刻的轮廓上浮现出冷硬线条。“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应该猜不出我的想法。”
徐崎心缓缓的移开目光,她微微的颤抖著。
“你和你父亲的想法一样了。”心口处传来挤压痉挛的声音,她的眼里浮现悲伤。“那天我打电话去找你时,你父亲就说我是为了创伦才接近你。”
君盛棠握紧双拳,肌肉绷紧,漆黑闪亮的眼里闪著阴沉冷酷的光芒。“如果你休息够了,我打电话给你父母,让他们派车来接你。”
徐崎心低著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泪水一滴又一滴的滴到蓝色被单上,晕出一片片水花。
他表情冷漠的看著她的眼泪,心脏却一阵阵的缩紧。她对他还是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就像今天一样,只是接到她的电话,就让他放下所有工作来到她身边。
“你是不是一点也不相信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以为只是我的狡辩之词?”等了一会儿,她哽咽的问。
君盛棠眯起双眸,强硬的点头。“不管中间过程到底是什么,反正我们也已经分手了。”不想再看到这么软弱的自己,更不想再受她的影响。
“我知道了。”她掀开被子下地。“谢谢你的照顾。”脚一落地,胸口阵阵的剧痛,让她忽觉一阵天旋地转。
“小心!”他的身体总是比他的理智更快行动,他冲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肩。
“你不要管我!”徐崎心用力甩开他的手,身体又跌坐在床上。“既然我是那么卑鄙的女人,你为什么今天还要管我?就算我发过那个简讯,在你尚未亲耳听到我的话之前,不就已经判了我死刑吗?”她大声的喊,泪水沿颊而下。
君盛棠站在原地,被她突然的激烈反应吓到。
“那条简讯我会调查清楚,上面发送的时间……”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却让她情绪更为不稳。“我会调查清楚,然后给你一个交代。我没有觊觎过创伦一分一毫,也不会利用自己的感情。”徐崎心再度哽咽,压抑在心头的辛酸无法用言语形容,却是最深刻的痛楚。
“我要和你分手的理由是我以为你并不在意我、轻视我。不仅因为你没有和我联系——当然我现在知道是错怪你了,还有你在外面发展自己的事业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觉得不被尊重、我觉得不被信任!”她用力敲打床单,愤怒的火焰在她周身燃烧。
“并不是因为你离开创伦集团,我没有那么下贱无耻。”她再度想要站起身,但双腿依旧发软,同时泪水更是如断线珍珠般不断滚落。
君盛棠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捏紧,她的眼泪、她的愤怒、她的声音……一时间,他同样无法负荷这些讯息。
“我付出的感情都是真的,因为我真的爱你……即使在我认为你不在乎我时,我也没有怀疑过你曾经喜欢过我……你又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把我们的过去全都一笔勾销?甚至以为我有那么卑鄙的目的……”闭上眼,她心如死灰了。
哀莫大于心死,应是她现在的心情吧?他们之间也许真的有误会,然而还是结束了,一切的一切……快乐的,幸福的,悲伤的,痛苦的,煎熬的,憧憬的,美好的……所有那些都结束了……
“崎心。”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她的耳边响起温柔的声音。“不告诉你我在发展自己的事业,的确是我的错,可并不是不尊重你,那一次你告诉我你母亲反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的看著他。
“可是我不说,是觉得不是时候。如果说了,只会增加你的负担和烦恼。”
“这根本就是大男人主义……”
“是的,也许你说得对,我也很大男人主义。可是请站在我的立场想一下,我想保护我爱的人,不想增加她的烦恼,想要让她快乐,而且我并不是不告诉你——我离家的那天晚上就打算要告诉你,只是却打不通电话,还收到那样的简讯。我的骄傲让我感到痛苦,所以我不愿意主动联络你……”
君盛棠蹲在她身前,眼里是一片坦白的澄澈。
“你还是不信任我,不然不会怀疑我!”她呢喃著开口,可是身体中的绝望,却在刹那间抽离开了。
“以后我会试著改变,我父亲也开始改变了,我更要开始改变。”他握紧她的手。“我现在相信你,那条简讯不是你发的。”君盛棠的声音有著坚定。
他不再相信那些所谓的逻辑、证据,只想相信自己的心。“你说的每句话,我都相信。”他用力的将她搂进怀里。“事实的真相让我们一起调查、一起面对。以后,不是你亲口说的话,我都不会相信。”
徐崎心委屈的噘起嘴,她很想推开他,哪有这样随随便便就和好了?
他的转变这么大,她还无法接受。“如果不是我今天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永远不会亲口问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你,要和你分手的理由?”她想推开他,可是他的怀里很温暖,她也浑身无力,所以还是待在他怀里吧。
“我忘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就是沟通,忘了我们都骄傲,忘了我们之间横著许多阻碍。”他握紧她的手,抱紧她柔软的身体。“还好你今天打电话来。”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你。”徐崎心沉淀下心情后,正视自己的心。“如果我完全信任你,也不会患得患失,还打电话去直接和你说分手,而不是问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我们不要再互相批判下去,你需要休息。要不要喝牛奶?你知道今天我看到你时,吓得差点心跳停止。”君盛棠轻啄一下她的唇。“以后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不顾自己的健康,知道吗?”
她听话的点点头,发现在他的面前,即使放下所有的骄傲也无妨。因为他是真的对她好。奇怪了,刚才还那么恨他,怎么瞬间就完全信任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