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万江城内一片静悄悄,夜阑人静,万物都进入梦乡,唯有一处灯火通明、红灯高挂,丝竹声与招呼声遥相呼应,煞是热闹。
那是万江城的朱雀大道。
万江城乃楚日国的首都,共有四条主要支道,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命名。
青龙大道为皇城所在,居住于此的大多是达官贵族,除却这些高贵的府邸以外,便是些官夫人们的嫁妆铺子,这些商铺所卖之物愣是比其他地方贵上几分,精致度自然是高端细腻。
除此之外,楚日国文武并济,青龙大道上多是学院,文武皆设,国内最为有名望的白鹿书院也在此处。
能进白鹿书院就读的学子多出身望族,是族内属一属二的佼佼者,从白鹿书院出来的学生几乎都是未来的朝廷官员,更别提有多少翰林学士,又有多少入了阁,因此学子们皆以进入白鹿书院为目标。
总体而言,青龙大道的宅子可说是整个楚日国最矜贵的。
而白虎大道也是一繁荣之处,多是商铺、酒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为楚日国外来客最多之处。
白虎大道除了在商业上发达之外,还有座极为出名的寺庙——清水寺。
清水寺里供奉的不是神明,而是楚日国的开国之祖崇高帝。
据说百年前的楚日国不过是个村落,常年受边城蛮国的鞑子侵扰,生活苦不堪言,却从未有人想过将鞑子给打回去,直到崇高帝崛起。
崇高帝乃平民之子,却天生聪颖、力大无穷,因不堪长年遭受鞑子侵门踏户,号召众人对抗鞑子,本是为扞卫家园,谁知这一路打过去,竟打出了一大片的疆土,将鞑子给赶回了草原,成了楚日国的开国帝王。
若不是有崇高帝,楚日国恐怕仍是那残破的村落,根本不会是如今这安乐繁荣的模样,百姓们感念崇高帝的好,故盖了清水寺,一方面让崇高帝死后也能收到百姓们的香火,一方面更是乞求家园平安。
与青龙大道及白虎大道这两个繁盛之处相较,玄武大道便普通多了,此处是一些中低阶层百姓的住所,没有琼楼玉宇、雕梁画栋的府邸,也没有门面奢华的店铺,却有着纯朴的风气,街景虽然平凡,却是最能呈现如今和乐安逸的景象。
最后一处便是朱雀大道了,这里可说是楚日国的销金窟,街上满是青楼、伶人馆和赌坊,白日犹如死街一般,到了夜晚,那送往迎来的嘻笑声,可是能持续整整一夜呢!
今儿个朱雀大道依旧热闹非凡,甚至比往常更加的喧譁闹腾,原来是有一间赌坊新开张,搞了个噱头。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儿个是咱们聚财赌坊新开张,但凡光顾的客人,本赌坊都将送上一两银子当作赌金,除此之外,今日在本赌坊赢得最多银两的客人,更能额外获得一万两的白银,各位客倌可千万别错过这大好机会……」
听见这话,本来只是路过的看客莫不双眼放亮。
一两银子当本金?若是他们能以这一两银子赢钱,那岂不是无本生意?
有这种想法的人可不少,一时之间,聚财赌坊的大门外挤满了长长的排队人潮。
聚财赌坊不仅会招揽生意,赌坊内的设置更是华丽奢靡、觥筹交错,一楼专门接待普通百姓,二楼则是为了世家子弟而设,三楼是独立包间。每上一层,赌资就更高,三楼甚至还有赌妓相伴,可说是名符其实的销金窟。
赌坊内的桌子皆是楠木所制,漆红的柱子刻着各色财宝,四周轻纱漫漫。
坊内有护卫四下巡逻,一个个身强体壮,面无表情,一看便知这赌坊的靠山有一定的实力。
坊外大排长龙,坊内更是人满为患,其中以一楼一桌赌大小的赌桌最是热闹,几乎大半的人聚集于此,目不转睛的看着骰盅,等着庄家开盅。
那庄家被近百双眼睛这么盯着,背脊冷汗直流,忍不住朝三楼一处包间望去,见包间里头依旧没有动静,只能咬着牙开盅。
这盅一开,四周突然一阵寂静,就连开盅的庄家都瞪大了眼,好半晌才颤着声报色子,「开、开!四、四、四——豹、豹子全红!」
这报色犹如平地一声雷,轰地一声引起了暴动。
「哇!豹子的赔率是一比二十四倍,全红是一比五十倍,这小公子押了多少银子?」一名赌客扳着手指算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另一名同样瞠目结舌的赌客显然算学不错,张口便道:「那位小公子一共押了三千多两,若照这赔率去算,这一局庄家该赔……该赔二、二十二万两……」
这数字一出,众人又是一阵譁然。
「二十多万两!那位小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打进赌场便未曾赌输过,单单是掷色子便连赢了二十九场,用的还是赌坊送的一两银子当本金,这、这简直神了!」
众人惊叹,身为被围观的当事者却是十分的镇定。
只见那身着一身雪白衣袍、面容白净的小公子朝庄家微微一笑,道:「今儿个裴某玩得十分尽兴,劳烦将这些筹码换成二十万的银票,其余零头换成碎银,这些碎银就当是裴某给在座各位的吃红,让诸位也沾沾喜气。」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欢呼。
这两万两的银子,比起那二十万两虽说只是零头,可赌坊内才多少人?到顶也不过一千多人,这么算一算,一个人可以分到近二十两的银子呢,岂能不欢呼!
众人高兴之余,有人听出了重点,惊讶的直呼。「姓裴?难不成是近日崛起的裴圣手裴知墨公子?」
众人蓦地恍然。
近日出现一名身分成谜的公子,年纪看上去不大,生得无比俊美,总是在子夜时分出现,身旁仅跟着一名小厮,身着雪白衣袍、手执羽扇,逢赌必赢,最重要的是,他使的是正正当当的赌术,而非千术,从未有过败绩,每每赢了银子,皆会将零头分给在场的赌客,自称姓裴,名知墨。
庄家在听见他的名号时,原本绷紧的背脊顿时松了松。
原来是这位瘟神!
这名庄家是聚财赌坊用重金从别处赌坊给挖来的,有着金手指之称,掷色子的功力堪称高段,能从他手上赢钱的赌客少之又少,他本想着今日能替新东家赚上大笔金银,谁知会遇上这位瘟神。
没人知道裴知墨从何处而来,每间被他光顾过的赌坊都是哭爹喊娘,往往一夜便被赢走二、三十万两的银子。
然而能开得起赌坊的,谁家没有大靠山?一下输了这么一大笔银子,赌坊的围事还能不动作?
偏偏这裴瘟神总能前脚拿了银票走人,后脚便消失无影,让众赌坊就是想截胡都截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银子被人给端走。
万江城里出现这么一号人物,简直是众家赌坊的悲剧,好在这裴瘟神不常出门,少则数月、长则半年才会到朱雀大道上溜一溜,且见好就收,不会让赌坊赔到脱裤子。
他甚至会把赢来的钱分给在场的赌客,赌客有了钱,自然是继续赌喽!一夜下来,赌坊虽还是亏本,却也比一夜被赢走二十万两来得好,要不照裴瘟神那运道,朱雀大街上哪还有赌坊能够生存?
庄家知道今日是休想从裴瘟神手上拿回钱财了,想必东家知道这事也不会怪他,于是忙让人换了银票,递给他。「裴公子,这是您的银票。」
「多谢!」裴知墨得到银票,那双眸子极快的闪过一抹晶亮,优雅的起身,临走前笑着朝大伙道:「裴某祝大伙赢钱,告辞!」
众人目送他离开后,赌坊再一次喧闹了起来。有了方才那一幕,谁都想成为下一个赢走二十万两的人。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一个时辰后,化名为裴知墨的上官流烟眉开眼笑地揣着满满的银票,熟门熟路的闪过众多追捕她的人,来到一处平凡的屋舍之中。
这是她去年买下的宅子,一个被抄家的官员的府邸。
前世买下这府邸的人因要扩建,打算将园子里的假山给打掉,这才发现假山之中竟藏有一条有着百年岁月的冗长地道,地道直通朱雀大道,而出口就在上官府的后头。
这一世,她抢先买下这个府邸,除了那被抄家的官员一家,再无人知道这条地道的存在,这地道也就成了她的秘密。
地道的出口就在上官府桃林外一个十分隐蔽之处,虽不知当初建设地道之人为何会把出口设立于此,却是便宜了上官流烟,这也是为何这么多人在找她,却无人抓得到她的原因。
在确定四下无人后,她轻巧的走出地道,往自家宅邸走去。
她伸手往墙中的一块突起一扳,下方顿时露出一处小洞,她弯下身就要爬进去。
「狗洞?」
身后突如其来的一道嗓音吓得上官流烟险些尖叫出声,她蓦地转过身,在看清眼前站着的人后,脸色极差。
他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