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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儿女皇(上) 第4章(2)

  李弼肩头肉险些教豹子给硬生咬下,出现了将近一尺长近一寸深的撕裂伤,血流如注。

  可他要求先行诊治其他弟兄,随行的两个御医实在是奔波不及,赶紧差兵回宫请调,这一来一去也得要等上一个时辰,大伙就怕他的伤等不到那当头。

  “没关系,御医们先去替王爷诊治,这里交给我。”跟在御医身旁,舒雪尹只要御医上完药,便立刻着手帮伤者包扎,速度极快,动作极轻柔,转眼间就已处理好数字伤兵。

  “这位姑娘以往也曾在药铺里工作?”

  “那不重要,请御医大人们赶紧替王爷诊治吧。”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御医瞧她身手利落得很,于是放心的留下药和干净的布巾,让她在行宫围墙内替受伤的禁卫包扎。

  身穿镶银边玄色长袍的上官羿方巧从行宫深处的寝殿走出,瞧见她纤瘦的身影在围墙内的广场上穿梭,眸光一黯。

  又地动了,说来也巧,第一次地动,是她扶着布蕾要上天坛,第二次地动,是她站在天坛墙下……太巧了,巧合到让他找不出任何为她脱罪的理由。

  瞇起杀气横生的黑眸,他缓步走向她。

  “国师,王爷还好吗?”

  上官羿垂眼瞅着那张不掩担忧的秀脸。“王爷尚好,御医已在看诊。”

  不像,压根不像,她没有半点皇朝人该有的霸气和傲慢,更没有与生俱来的华贵气质,她根本就像是个村野乡姑,哪里像欲归朝夺权的李凤雏子孙?!

  “他疼吗?”她又问。

  上官羿先是不解地看着她,随后摇摇头。“他不会疼的。”

  “是人都会疼,怎可能不疼?”她垂下眼,快手包扎着伤员。

  上官羿没回答,只是看着盘起长发,露出秀美赛雪颈项的她。

  不像又如何?他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

  然,当他探手欲掐上那纤细玉颈时,却突地想起她曾经将李弼摔在地面,迟疑了下,又缩回手,同一时刻,便听见她低喊。

  “你还好吗?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这娇软急促的问句,引起广场上禁卫兄弟的注意,只见她趴在一名士兵胸口上,随即抬高他的下巴,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地朝他嘴里灌入。

  在现代,这不过是CPR的动作,但在金雀皇朝里,根本是伤风败俗的行径,就连上官羿也不解地攒紧浓眉,然而下一刻,便见她立刻起身,双掌压在那士兵心窝处,不断用力往下挤压。

  “……妳这是在做什么?”上官羿既惊讶又疑惑。

  “别吵我。”她淡道,嘴里念念有词,不断地默数着次数,随即又吸了口气,注入他嘴中。

  “臭丫头,妳在做什么?!”李弼低哑的怒斥依旧活力十足。

  闻声,舒雪尹蓦地回头,面露喜色,但还是快速地在士兵心窝处按压着。

  “妳到底在做什么?”甩开后头的御医及禁卫,李弼飞步跃到她身旁,垂眼瞧着那平躺的士兵。

  “我在救他。”她的手没停下,看着他身上的中衣开敞着,肩上染了大片血迹,直到袖口。“王爷,你怎么还没上药呢?”

  看她满脸大汗,他不以为意地回答,“已经上药了。”

  “怎么还在流血?”看着他血淋淋的袖口,她的秀眉攒在一块。

  “无所谓,倒是妳,这是在做什么?”

  “救人,他没有呼吸了。”按压结束,她趴伏在伤兵胸口听了会,再吸口气,准备继续人工呼吸,却见李弼伸手挡在那士兵的嘴上。“王爷,你这是在做什么?正是危急时候哪!”

  这士兵只是痉挛休克,并非因为失血过多,趁现在赶紧救,还是有机会的。

  可他就是不挪开手。“本王可不懂什么危急不危急,既然没了呼吸,那就是死了,既然死了又何必救?何况更没听过光是亲吻就可以救人的,妳懂不懂妳已经没了清白了?”他气急败坏,莫名很想让这士兵死得彻底一些。

  “清白?”她哭笑不得,随即又正色地瞪着他。“王爷,一个人的性命比不上清白吗?”

  算了,不让她渡气,继续按压心脏也是一种方法。

  “姑娘清白等同性命!”

  “就算我没了清白,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可这士兵现在不救,他就没命了,孰轻孰重?”

  李弼瞇起黑眸,难以置信这迷糊的天真丫头,竟也会有满嘴道理的时候,好像无论谁有难,她都护,没有人在她眼里是特别的,每个人都一样,包括他……

  “啊……”躺平的士兵突地发出痛苦的哀鸣,舒雪尹见状,露出喜色。

  “没事了,你已经没事了。”她轻拍着士兵的胸口,确定他呼吸顺畅后,赶紧为他上药,又跟旁边的士兵要了保暖的衣物盖在他身上。

  这一幕,让上官羿和李弼皆傻了,两人对视一眼,脸上表情同样惊疑不定。

  “好了,都差不多了,王爷,你的伤可以让我瞧瞧吗?”抹了抹额上的汗,舒雪尹动作自然地拉开他的中衣,李弼还没来得及斥责她的放肆,便听见她掩嘴低呼。“伤口太深了,上药也没用啦,这一定要缝。”

  “……缝?”

  ***

  行宫寝殿里,上官羿和李劭站在锦榻边右侧,两位御医则是守在左侧,而坐锦榻上的李弼正看着舒雪尹挑选针和线。

  “就这支好了,以防万一,还是消毒一下比较好。”她喃喃自语,拿着挑选好的绣花针来到几步外的桌上,以烛火烧烤着针,一会又踅回锦榻,挑选坚韧的线穿过,正打算动工时,总算发现有好几双眼都盯着自己。

  “呃……怎么了?”她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妳拿针线要做什么?”李弼终究忍不住问出疑惑。

  “缝伤口。”

  话一出口,两名御医立即倒抽口气,李劭和上官羿也面露不认同地看着她。

  舒雪尹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古有关云长刮骨,不知道大伙有没有听过?”

  “是有。”李弼淡道。

  “那就对了,刮骨都有了,缝伤口算什么?”她轻拍李弼另一头的肩膀。“王爷,不要担心,你看过我的针线活的,缝得很漂亮,对不对?”

  “……妳确定缝上去就会好?”

  “至少总比现在好,这伤口太深太长,要是不缝的话,搁着一两个月,若是处理不当,免疫系统降低,会变成蜂窝性组织炎的。”

  李弼听得一头雾水,益发觉得她古怪,但却下意识地认定她不适宜再说太多。

  “王爷,其实──”

  “要缝就缝,话这么多。”他低斥。

  扁了扁嘴,舒雪尹跪上锦榻,瞇眼看着伤口,深吸口气说:“王爷,没有麻醉,会满痛的,你忍忍吧。”

  “闭嘴。”就要她闭嘴,偏还是这么不识相地说些令人起疑的话。

  她好心安抚他,他居然这么凶,那就别怪她无情了!单手按住伤口一端,舒雪尹随即以针刺入他的皮肤,快速穿到另一头,快手反转线身,将绽开的皮肉紧拉在一块,再打了个死结。

  而被缝的男人毫无痛觉般,反倒像是若有所思。

  “疼吗?”

  “不疼。”

  “真的?”

  他横眼瞪她。“就这么一点伤,有什么好疼的?”他的心思烦乱,主因全在她!可他却不知道自己烦的是她奇特的能力,还是她碰触其他男人?

  明明不想深究,可问题却缠着他不放。

  “王爷,你不懂痛,怎会知道别人身上的痛?”叹口气,她继续缝他的伤口。

  “妳现在是在教训本王?”

  “不是,我只是想跟王爷说,刚才我对那个士兵又亲又压是在救他,这是一种医术,真的只是救人,救活了他,你想他的家人会多开心?若为了救人没了清白,那我也认了。我只是想救人,没打算要惹王爷生气的……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义正词严的语气到最后,竟变成软软的撒娇,还带了点不知所措的无奈,很甜很暖,很教他心动。

  “……妳话真多。”他低哑喃着,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一点弯。

  原来,她是在乎他多一些的?

  “王爷还没习惯吗?”她嘿嘿笑着,见好就收,继续手上的动作。

  一旁的上官羿眼也不眨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为蹙了下眉。

  好一会,总算把伤口缝完,舒雪尹接过御医递上的药,在伤处仔仔细细地抹过之后,再取来纱巾将他整个肩头包扎好,利落的手势和动作,看在御医们的眼里,根本像极了个从医多年的大夫。

  “王爷,你没有衣袍了吗?”看他光着上身,忙到一段落的舒雪尹赶紧拿着床榻上的被子,将他团团包起。

  “妳在做什么?”李弼赧然地瞪着她。

  她把这里当王爷府了吗?居然拿床榻上的被子盖他,以为他有那般弱不禁风?

  “无妨、无妨。”李劭不在意地笑道。“凤凌王,王爷府总管以取了王爷官袍在外头候着,待会便要他取来吧。”

  “谢皇上。”李弼拱礼。“只是今年的春搜……”

  “无妨,你好生歇着,今年春搜就让朕大展身手吧,往年有你在,朕想威风都不成,今年可得要让皇后看看朕狩猎的本事。”

  他点点头,心里很明白皇上是在帮他圆场。

  “皇上,臣看这小婢有如此高超的医术,不如请她进宫,好好教导御医,以让医术更加卓越。”上官羿浅声进言。

  不等李劭开口,李弼便冷冷地拒绝,“皇上,她已经是臣的人了。”

  李劭迟疑了下。“既然凤凌王如此喜爱,朕也就不多说了,不过,若在你的陪同之下,偶尔带她进宫,陪陪皇后吧。”

  “臣遵旨。”

  “国师,今年春搜,就咱们来较劲吧。”李劭微笑着朝殿外走去。

  闻言,上官羿一改先前的阴冷,爽朗笑道:“皇上,你明知道臣的武艺不值一哂。”

  “朕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赢了朕两剑。”

  “皇上,那年你才十三,臣赢你,一点都不值得骄傲。”

  两人的声音渐远,就连御医和守在殿外的太监都一并撤下,好半晌李弼才抬眼瞪着一脸傻样的舒雪尹。

  “不知死活的丫头。”

  她明显地愣了下。

  “我……又做错什么了?”

  他闭了闭眼,不愿跟她说得那般深入。

  他太清楚上官羿的为人,当年他提议开设御凤衙司,力荐他当统领,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一定会卖他情面,给他机密,任他暗地里除去眼中钉。

  身为皇朝国师,他知道得太多,也疑心更多,只要是一丁点可能动摇朝堂的存在,哪怕只是一只蝼蚁,他也宁可错杀,不愿错放。

  而这会连续两次地动都与这丫头有所牵连,相信这已经令上官羿起了十足的疑心,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做呢?

  “王爷,对不起,我又说错什么了吗?”她怯生生地问。

  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李弼叹了口气。“过来。”他缓缓扯掉沾满血的手套,想了下,也将另一只手套扯下。

  她乖乖地走到他面前,没有防备地被他扯进怀里。

  “王爷?”

  “别动,妳不知道本王肩上有伤吗?”

  迟钝的舒雪尹马上不动。”王爷,你是不是觉得冷?你流太多血了,说不定晚上还会发烧,要多穿几件衣服,不然很容易着凉的。”说着,她主动环过他的胸膛,避开他的伤口,给他满满的温暖,但也发现他不自在地想闪开。“……王爷,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诱惑你?不是喔,我只是怕你冷而已。”

  “闭嘴。”他犹豫了下,双手轻轻拢在她身后,再慢慢慢慢地收紧,让她整个人贴在他怀里。

  这就是拥抱的感觉?像是一团暖进心里的火,不烫,却教他心头跳颤着。

  他已经太久太久,不知道肌肤相亲是怎样的滋味,不知道光是拥抱,竟也能让他心旌震摇。

  “妳知不知道,本王这样搂着妳,妳的清白已经毁了。”毁了她的清白,然后……孤老?
  
  “没关系啊,又不会少块肉。”她笑了笑,听着他突地急促的心跳,心也莫名其妙的跳快,可她仍是力持镇定地说:“只是一个拥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不是,连亲嘴妳都不在乎了,拥抱算什么?”他掀唇讥笑,下一刻,便使力推开她,让没有防备的舒雪尹再次摔上了石板地。

  忍住想牵起她的冲动,李弼逼自己笑,冷冷的笑。

  他宁可孤老,也不愿牵扯她后……还是一样孤老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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