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贤妃与龙竞宇派的杀手去到金家时,正巧在私库欣赏宝贝收藏的他,趁乱让人在几处放了火,最后乔装成了叫花子逃出城,记得他从宅子的角门离开时,满耳都是惨叫声。
机关算尽了一辈子,求来的荣华富贵却如镜花水月,还遭遇灭门的杀身之祸,这口气让他怎么咽得下去?
望着眼前的九门提督府,他眸中浮现一抹狠厉。
贤妃和龙竞宇既然不让他活,那么他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只是,若是入了此门,许是可以将龙竞宇做过的卑劣事都掀了出来,可同样也会为他带来杀身之祸,该怎么办呢?
正在踌躇两难之际,他蓦地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想也没想便抬脚跟了上去。
前头的人宛荇散步一般的慢慢走着,而金晓企则左闪右躲的跟着,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前头的人早已心知肚明。
金晓企被诱着慢慢走出了城门,等到达一荒僻处,前头的人突然转过头,闪避不及的他瞬间与那人四目相对。
慕寒月眸光中的冰冷让金晓企忍不住一颤,曾几何时,那个恭恭敬敬喊他一声「金伯父」的少年郎已经长成眼前身姿挺拔、气势凛然的男人了。
望着因为一路颠沛流离,早已不复贵气、只余满脸风霜的老人,慕寒月想起了父亲的死亡,也想起了金映烟抑郁的闺阁时光,更想起了眼前的男人一心一意想要让他送死的狠绝。
有那么一刹那,他恨不得伸手掐死他,以告慰他爹的在天之灵。
可他终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冷眼看着他,直看得他瑟瑟颤抖、双腿无力地跪在他的面前。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老人,慕寒月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虽然在知道实情后,他曾经恨不得手刃金晓企好让他为父亲的死偿命,可此刻他更在意的是中毒的烟儿。
他相信父亲一向疼他,万不会让他用一世的幸福陪葬。
「我可以留你一命,并保你一世衣食无忧,只要你将解药和手中的证据交给我。」终于,他开口提出了条件。
这样的条件让金晓企愕然抬头,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道。
「映烟生,你生!」不欲与他多说一句,慕寒月冷然的一句话,便将金晓企刚刚燃起的希望全数浇熄。
「那毒药是贤妃让人送给我的,我没有解药啊!」希望与失望交缠,让曾经胸有千万算计的金晓企颓然地、冲动地开口道。
「贤妃吗?」原来是她,他就奇怪了,金晓企不过一介商贾,哪里弄来这般刁钻的毒药。
这贤妃的手倒是伸得挺长的,想来当初金晓企会派金映柳前来也是谋算好的,宁愿亲手葬送两个女儿也要求得那泼天的富贵。
眼神如刀般扫过了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金晓企,终于还是看在了金映烟的分上饶了他一命。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从没想将金晓企带回庄子去,不想让他的烟儿瞧着堵心,他会为他安排一个衣食无忧的后半生,但也仅此而已!
「把你手中的证据交出来,自会有人照顾你终老。」
背过身,不再去看金晓企如何急急地掏出手中的证据,他只是径直地往前走去,再不看一眼那一脸茫然失措的金晓企。
贤妃吗?只要知道债主是谁,他便不愁要不到债。
看着日升,看着月落,这几日,金映烟已再无气力为他打点一切,能醒着的时间已经愈来愈少,所以她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不能让他看着她死去。
只要不亲眼看着,便能在他的心里种下希冀的种子,但凡有一点希望,他就不会做傻事。她心中早已有了这样的盘算,想着陪他走到无力再陪,便潇洒离去。
任由欢雀流着泪搀起她,她慢慢前行,抚过他总爱坐的位置,再行过他特地为她找来的书案,将他曾经有过的用心,一点一滴地都收进了心底,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潇洒这样的难!
「夫人,咱们真的要走吗?」欢雀有些犹豫不定地问道,她自是愿意跟着夫人走遍天涯海角,却没有把握能够照顾好这样虚弱的主子。
更何况这一路走来,她算是看清了慕爷在夫人心目中的地位,若非自知寿元将尽,夫人又怎会这样默然离开?
「嗯。」虽然心中再不舍,她还是踩着坚定的步伐,缓缓地踱向门口。
她已经让欢雀安排好了一切,只要她到了后园,自然有人可以接应她离去。
闭了闭眼,逼退眸中的灼热,再睁眼,眸心中的不舍退去,只余平素的清明和果决。
抬脚踏出了门坎,由着欢雀将她安置在滑竿上,一行人便往后园疾走而去。
在滑竿的摇晃之中,她闭目养神,忽然,耳边响起了兵刃交击的声响。
她猛地睁眼,竟见慕寒月正与亲如兄弟的龙竞天打了起来,那场面浑然不似平素两人切磋练武时的点到为止。
眼前的这一切彷佛更像是一场出奇不意的剌杀,而向来能在武力上压制慕寒月的龙竞天,身手却屡显迟滞,片刻后,龙竞天的身子已经多了几道血痕。
见状,她骇然地杏眸圆睁,再见到那个站在离两人打斗处不远、与龙竞天有六分像的华服男子,她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思绪千回百转,无数的臆测涌上心头,最终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慕寒月必定是为了她又做了傻事。
本以为他近日的忧心忡忡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更为虚弱,却没想到他或许为了她,真选择了背弃自己的心。
她本就有些奇怪,以金晓企一介商人之身,去哪儿寻得如此奇毒,原来出处还是宫里吗?所以,慕寒月还是为了让她活下去而背叛了兄弟情谊吗?
想到这里,金映烟的瞳眸蓦地一缩,连忙示意欢雀让仆妇们放下滑竿,她则在欢雀的扶持下起身。
许是心急,她竟不觉得自己虚软无力了,急急迈步走去,正想扬声阻止,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心中大骇——
慕寒月手中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没入了龙竞天的胸腹,然后向来傲气十足的龙竞天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寒月,身形缓缓矮下,单膝跪地。
来不及了,大错竟已铸成!他怎么可以这么傻?
就算他真的为龙竞宇除去了龙竞天,拿到了解药,可一个弑杀皇子的人又怎么可能可以平安无事的活在世上?
当今圣上怎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杀害亲子的人安稳的活在世上,他这是在用他自己的命换自己的命啊!
金映烟的步伐微微顿住,随即又踉踉跄跄地往慕寒月的方向疾步而去。
她的靠近自然打破了四周的一片寂静,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在此时出现,惊愕过后的慕寒月几步抢上前去,将她稳稳接进了怀中。
被那熟悉的气息包围,她忙不迭地抬首望向慕寒月那双载满深情的幽眸,再多责备的话也无法再出口,只能吐出一句叹息——
「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个傻男人啊……
罢了!一如他所说的,天涯海角,相伴相行也就是了。
他只想着救她的命,却没想到他若死了,她怎能独活!
难道他不知道他爱她多深,她便也爱他多深吗?
「解药!」
一只手牢牢地扶着她的腰,支撑着她的虚弱无力,慕寒越朝着满脸漾着得意又张狂的笑容的龙竞宇伸出了手。
龙竞宇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瓷瓶,很是爽快地扔给了慕寒月,并以居高位者的姿态看着他——
「放心吧,本皇子向来怜香惜玉,怎舍得让你的女人香消玉殡呢?这是解药,服下之后三息,毒便可解,接下来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即能痊愈。」
「殿下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
「我答应只要你帮本皇子手刃龙竞天,便给你解药,等本皇子登基后,还许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并不稀罕您给的荣华富贵,我会做这事不过是因为想要救我的妻子罢了,从无效忠三皇子的想法。」
「你既手刃了龙竞天,若是让皇上知道,你焉能有命活?反正皇上也身中奇毒,再活不久了,本皇子从来是个惜才的,你若肯乖乖投入本皇子的麾下,本皇子自然不会亏待你。」
以为自己已胜券在握,龙竞宇说起话来竟不再遮掩,狠毒自大的本性尽皆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