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儿子方添福则将方利纺织推到最高峰,不仅成为上市上柜公司,更开始代理国外知名品牌,然后一场金融风暴、大陆的人工低帘,突如其来的双重打击,致使方利在他手上化为泡沫,终至瓦解。
而方婕宇,就是这方家的大小姐,所谓的掌上明珠,自出生以来就是长辈的宝,穿的是名牌绸缎,用的不是LV就是Coach,念的是贵族学校,出入都是两千C.C.的宾士接送。
她有参加不完的宴会、跑不完的趴,以及数不清的追求者,她高高在上,习惯众星拱月的生活,然而这一切,都在弹指之间,啪的全数消失。
“一共二十元,谢谢光临!”便利商店的工读生亲切的把发票递上。
方婕宇背着唯二没卖掉的Coach包,手上拿着热腾腾的咖啡,自便利商店走了出来。外头斑马线上的小绿人亮起,她跟一群上班族同时过马路,准备前往对面的捷运。
混在人群中的她,一点也不突出,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是啊,她本来就是普通上班族,已经不是什么方家的千金了。
自从父亲宣布破产之后,所有的奢华与享受全然消失,留给她的只有现实的人生——
人必须汲汲营营的工作,才能有饭吃!
还有另一个领悟,那就是人生是残酷的,以前所有的朋友与追求者,自从破产之后,全数都消失了。
她承认那对十六岁的她有着极大的打击,父亲因偿还不出庞大的债务而潜逃大陆,全家搬离那日式的大房子,挤到窄小的公寓里。
她没有了司机、没有了庭园、没有了园丁和佣人,甚至连厨师都不见了,接着她必须转学,卖掉许多名牌的东西,然后母亲再也不能陪在她身边。
一开始母亲曾为这个家努力过,她外出去工作,试图养家活口,但一向养尊处优的她,根本什么都不会,常常薪水没拿到,还得赔偿摔破的东西。
某一天放学回家,她饥肠辘辘的等着吃晚餐,一路等到九点,母亲都没有回来,一直到奶奶也饿到醒,从房间出来,才发现饿得发慌的她。
自那日起,她就没再看过母亲了。
高龄的奶奶担起养育她的责任,她也学着面对现实。
她开始打工,学习做家事,而且非常努力的念书,因为没有那个钱再念什么私立大学或是贵族学院。
她不怪谁,这是人生的淬炼,她们以前过得太舒适,总是该她们辛苦了。
“方秘书早!”一进公司,特助们立刻热络的跟她打招呼,“今天也那么早啊!”
“是啊,早点来,可以收收心。”她穿着白色的套装,精明干练。
现在的她,拥有比谁都强的能力,是个称职的秘书。
“总裁有打电话来,交代要麻烦你买一些东西……”其中一名特助尴尬的耸了耸肩,“好像要买花还是什么的,我抄了张纸条搁在你桌上。”
“他不是在国外吗?”方婕宇微蹙了眉,“OK,我知道了!”
她再跟同事微笑点头,然后疾步的进入总裁办公室。
“方秘书有够认真的,总裁不在,她还是每天准时到耶!”特助们开始啧啧称奇,“她不是唯一不必打卡的人吗?”
“拜托,你以为她这么年轻,是怎么当上总裁秘书的?”女同事娃娃一脸八卦的模样,“她可是我们抢过来的耶!”
“真的假的?”奇怪?方秘书不是自个儿来应征的吗?
“她之前在两家知名企业待过,全都是高级主管的秘书,不但能力超强,而且效率十足。”大家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他们早就领受到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闪电辞职,接着就投履历表到我们公司了。”
“为什么?她比较喜欢我们公司吗?”有人很是狐疑。
“她该不会喜欢总裁吧?”这是大部分秘书来应征的终极目的。
谁叫他们有个风流倜傥、英俊多金的年轻总裁呢?
“反正看到她的履历表,差点没跌破人事处的眼镜,他们就极力的想要把她拉进来,把之前的秘书给换掉。”之前那位秘书除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外,实在没什么工作能力,累死他们一票人了。
“结果,有风声说旧东家出高薪想请她回去,我们这边一得到消息,我立刻跑去请示总裁—— ”娃娃跟说书的一样,还知道这时要顿一顿,“结果你猜,我进去时总裁怎么说?”
“怎么说?”一票人异口同声。
“前秘书正坐在总裁腿上娇声嗲气的说话咧,可总裁还能抽空拿过方秘书的履历表一看,二话不说就给一句Yes!”
“哇……”后面的事他们知道,前秘书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结果总裁给了她一百万,请她拍拍屁股走人不要吵。
所以这方秘书,还真的是总裁钦点进来的耶!
问题是,在前头那家国际企业做得好好的,人家还愿意砸重金留人,说明对她的重视,她干么要跑到这里来应征呢?
为什么?方婕宇打开门,原本是要叫人帮忙做点事,却听见外头那票八卦军团谈论着她来到“远达集团”的原因。
这些人真的是吃饱太闲,还各种臆测都出笼,可惜很抱歉全部都猜错。
她之所以在这里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她调查发现,被拍卖掉的日式祖厝正是被她的老板—— 言纪东买走,并作为居所。
她只是单纯为了有机会接近祖厝而已,什么接近总裁?怎么可能!
有钱人的少爷她看多了,她身边过去都围着这种人,虽然方利过去跟远达并没有生意往来,但在一些名流社交场合,她还是有见过言纪东的。
不过就是个标准的多金阔少,她不否认他有张极招桃花的脸庞,还有那贵公子般的气质也确实出众,但是,他换女友的速度,她可不敢恭维。
回到位子上,她拿起纸条。
言纪东自海外打电话回来叫她订花,还是订给在台湾的另一个女人。
是啊,当花花公子也得要有本事的,长得帅只是其一,最重要是嘴要甜、人要体贴、记忆力要好,再不然得要有个万能秘书,至少要记得所有女朋友的生日。
方婕宇立刻打电话订花,花束得下午到,届时那位女艺人正在棚内录影,收到这一大束玫瑰,铁定喜出望外。
虽然寿星心目中的情人这会跟名模在法国度假……
她轻笑着,希望这个假能度得越久越好。
她开始着手处理公事,总裁不在不代表她会轻松到哪里去,言纪东很信任她,平时就交由她帮他处理大小琐事,除非是非常重要的文件,才需要他这位总裁盖章签字。
所以现在她一如既往的埋首于公文中,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抽空瞥了眼来电显示,突然有点愕然。
“总裁?”她按下扩音键,这办公室只有她,用不着防。
“早啊……我亲爱的秘书。”那头是慵懒的声音,对照时刻,法国那儿应该是三更半夜。
总裁铁定又跟女伴在夜店玩疯了。
“早安,您那边现在应该是半夜,是睡觉的时间了。”
“没办法,我有点想你。”言纪东的声音很性感,光从电话就能勾人。
“要给徐小姐的花我已经订好了,请问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可惜勾不住她。
言纪东站在落地窗前,听见秘书的回答,他不觉莞尔一笑。这位秘书真的很特别,可以无视于他傲人的魅力。
“是关于房子的事。”
此言一出,让方婕宇心里闪过一丝心虚,她紧张的握住话筒。
怎么会?应该没有人知道那件事的啊……
“我想请你帮我打扫一下,我好像忘了跟你说?”言纪东悄声的走到阳台,他喜欢静寂的夜晚。
“呃,打扫房子?”
“嗯,我当初只有把钥匙交给你,要你帮我保管一下而已,忘了说打扫的事了!我下星期天回去,到时可不希望看见家里都是灰尘,前一天你帮我叫佣人们回来清扫干净。”
“是!”她暗暗松了口气。
“那……就这样。”他觉得方秘书的声音跟这寂静的夜晚,有相似之处。
让人感觉很舒服。
“晚安。”方婕宇礼貌的说着,挂上电话。
呼!她吁了好大一口气,发现心跳得比平常还快。
这就是作贼心虚的写照吗?唉,要不是为了奶奶,她千百个不愿意做这种事!
一查出大宅被言纪东买走,她就大胆的辞职,应征远达的总裁秘书,虽然知道当时并无此职缺,不过她们秘书界盛传,言纪东的秘书向来是装饰用居多,而且很容易被拐进花名单里。
因此她姑且一试,也知道依自己的能力,旧东家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的找她回去,这样就能在业界制造出一股风声,证明她的能力与抢手程度。
她的计画成功了,顺理成章的进入远达集团,踏上四十七楼的顶端—— 总裁办公室。
她之前早就先对远达的人事与公司性质做了一番了解,一上班便逼自己要在三天内进入状况,绝对要成为一位称职的秘书,让言纪东对她产生信任感。
一切都按照她的推测进行,托之前那位花瓶秘书的福,她的出现宛如救世主一般,超强的工作能力拯救了特助群,也救了言纪东。
看来之前秘书工作不力,他自己也累了个半死,这倒是令她稍微改观,她原本以为他是个只会玩乐的花花公子,想不到他也是有在上班,并且运筹帷幄并不马虎。
捱了三个多月,下班后的精力全用在安抚奶奶上头,好不容易通过试用期,成为正式秘书,言纪东对她赞誉有加,然后说为了庆祝她正式任职,他决定要去法国度假,让她休息一阵子。
虽然她不是很清楚这跟帮她庆祝有什么关系,但她却巧妙的说服言纪东,拿到他房子的钥匙。
当时她是这么告诉他的—— “总裁将有一段时间不住国内,万一有什么紧急文件要拿怎么办?总是要有把备分钥匙,请交给您信任的人保管。”她几乎有八成的把握他会交给自己,即便没有,只要他有留下备钥,凭身为他的贴身秘书,她认为要从保管人手中拿到钥匙也不难。
“那就交给你吧。”言纪东不假思索,把钥匙就交给她。
她差点没当场尖叫起来。
她终于可以让奶奶安心了!她下班后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不必再应付奶奶的拗脾气。
没办法,奶奶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不管什么愿望,赴汤蹈火她都会帮奶奶完成!
她是没有能力把房子买回来,但是、但是她可以借住一下吧?
对!只是借住一下下,绝对不是什么鸠占鹊巢……在总裁回国前,她就会哄着奶奶搬出去。
是,一切都会按照她所计画的,皆大欢喜。
“什么?整修 ”跪坐在榻榻米上的张桃妹,瞪大了眼睛。
“是啊,这屋子太旧了,梁柱说不定都被蚀了,总是得修一下。”方婕宇陪在奶奶身边,跟她一起吃饭。
“不成不成,这屋子好好的,想修成怎么样?”张桃妹连忙摇头,急了起来。
“你放心好了,奶奶,他们是专家,不但会保持原貌,还会把屋子弄得更新!”方婕宇连哄带骗的拍了拍老人家,“我们,就暂时搬回去小公寓,等整修好再回来嘛!”
“可这是我的祖厝……”好不容易搬回来,张桃妹是千百个不愿意离开,说着又开始滴泪。
“奶奶……所以我说,一切都不会变的。”她温柔的安慰着。这间屋子里,有她们太多回忆。
但是,这已经不是她们的屋子。
带奶奶住进来前,她曾先来过一次,打算拍几张照片,以防要是家具有了变动,无法恢复成原貌。
她还记得进到屋里的她有多惊讶,因为看起来欧风派的言纪东,竟然维持了这栋老屋子的原样,一样家具、一扇纸门都没有更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