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说我爱你、从不懂得甜言蜜语,但他的手握住她,加了几分力,她就知道,这种话不必说出口,早就在他心底烙印。
“我们要在一起一生一世的,好不好?”
这是小事,所以他当然说:“好。”
“我们就算吵架,也不可以提出分手,好不好?”
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好。”
“就算有不识相的第三者想在我们当中制造问题,我们都不要让他们成功,好不好?”
“好。”他已经明令吩咐,阿丰不准再穿女装出现在向晴面前,要是他敢惹老婆大人醋劲大发的话……杀无赦。要知道,就算是怪医黑杰克,也没办法替自己动手术。
收下木头那么多个“好”,她怎能不知足、不快乐?!
“木头,为什么你最近常到台北去?”
前两天他又去了,两个天天黏在一起的男女,分离四十八小时有多痛苦,知道吗?幸好,他上台北时,会顺道把她和乖乖、坏坏送回娘家,他不想她的脑袋瓜作怪。
“以前的老板要我回去帮忙。”他虚应。
“你不是有了新老板了?是不是旧老板舍不得你被挖角?”她接过很多软体公司的电话,他们乐意和木头配合,听语气,他们家木头肯定很有才干。
“是。”他避重就轻。
“如果旧老板对你很好,你为什么不要待在老地方?”
“我不喜欢住在台北。”这是原因之一。
“噢。”
向晴甜甜笑开怀,她也喜欢这里,虽然热了一点点,但大海、星空,都是在大都会欣赏不到的自然美景。
“下次你要上台北的话,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要见老板和阿丰他们?眉头拧了起来,他不愿意。
“为什么?”
“我那些当空姐的朋友,埋怨我不肯上台北和她们聚会,以前我们常常凑在一起,喝咖啡、聊是非,哪个机师很讨厌、哪个机师和空姐暗渡陈仓……很无聊,但也很好玩。”
只是女人间的八卦聊天?他松口气。
“没问题。”
他知道自己有个人际关系很棒的老婆,随时随地都有朋友会打电话给她,无论旧朋友或不断累积的新朋友,她是让朋友很舒服的女人。
“木头,今年龙眼采收,你帮我好不好?”
“又要送人?”
“才不是,今年我要做龙眼干,冬天到的时候,给你泡茶。”
木头不爱喝乌龙,只好喝矿泉水,她看电视新闻报导,知道用保特瓶装的水不安全,可是他固执得很,她只好想办法,好一天改变他一点点。
现在他爱上菊花茶、洛神花茶、决明子枸杞……他的冰箱里面,不再是矿泉水为王道的天下。
“你会做吗?”
“陈太太要教我,她说用炭火烘焙的龙眼干味道特别香。”
“好,我去买木炭。”
“木头,你觉得今天的新娘美不美?”话题绕开,从龙眼干跑到美人评论。
“不美。”他的老婆比较美。
“可是我觉得她很美耶,纯白色的新娘礼服、完美的蕾丝花边,听说那套礼服是专程从巴黎订购的,知道吗?我们女生,从六岁开始就在等著穿上白纱礼服的那一刻。”
蓝天回她一眼。是遗憾吗?嫁给他,没有白纱礼服可以穿,只能穿她母亲压箱底的红旗袍。
向晴滔滔不绝的继续说:“我一直想啊,等新娘走过来敬酒时,要偷偷摸一下她的蕾丝,看看法国货和台湾货有什么差别……”
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扯住他的手臂问:“对了,你刚刚在生气什么?为什么二话不说,拉了我就跑,喜酒很难吃吗?”
她想起来了,是他害她没摸到那件唯美高贵的新娘礼服。
“不是。”
“不然是为什么?”
他抿嘴不说。
“说啊,你不讲,我还以为自己做错事。”
“跟你无关。”
“所以,真的有人惹到你喽?快告诉我,谁敢惹我们家的大木头生气,我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向晴拉高袖子、捏紧拳头,蓝天笑著握住她的手。她的拳头真的很不够看,想吓人还得花时间去练一练。
“坐在你旁边那个。”说完,脸微微泛红,他知道那种不爽叫做吃醋。
“林医生?他是林妈妈的儿子,在台中当医生,表哥结婚,他专程赶回来吃喜酒,咦,他惹到你什么了?”
“他在偷看你。”蓝天说完,脸更红更臭了。
哦,了解,原来他们家的木头也会嫉妒,真好,心底在乎才会嫉妒吧!向晴很高兴,自己已经成为他的“在乎”。她靠近他,抱住他粗粗壮壮的手臂,脸贴在上面,深吸气,她好爱他的气息。
“木头不必介意啊,别说医生,就算他是总统,我也不看在眼底,因为我已经有全世界最棒的木头。”
这是她的甜言蜜语,不高明,但他听进去了,大大的嘴咧出一个满意笑容。
“我知道。”蓝天说,口气是她最喜欢的“笃定”。
“你知不知道女生和男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女人的心很小,只收得下一个男人,没办法摆进一群的莺莺燕燕。”她在暗示,“心胸宽阔”是男人的毛病,和女人无关。
“嗯。”
蓝天的手一揽,把她揽进怀中,但他没告诉她,自己的个头虽然大,不过心脏一样很普通,装进一个老婆就足够,再多的……无福消受。
“你不必担心,因为这里装一块木头已经很重了,再装一个,会害我喘不过气的,医生解剖死因,会发现我死于缺少氧气。”向晴拍拍自己的胸口,要他安心。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下亲吻,倏地一紧,他拉起她的手腕,哑声道:“我们回去吧!”
“我们才出来一下,为什么要回去?”
风很舒服,和木头聊天很愉快,可以的话,她想一路走下去、说下去,直到天明。
“我们有事要做。”他看著她的双瞳里,闪过情欲,可惜天色太黑,她没看清楚。
“有什么事没做吗?衣服收好了、厨房洗干净了、地板拖完了、明天要烤的地瓜也处理好……”
向晴扳动手指头,一件一件算,认真想想,自己还有什么工作没完成。
倏地,蓝天低头,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热情的吻吻乱了她正在清点的“正事”,唇舌进攻间,她的意识退位,忘记两人身处公开场所,她圈住他的脖子,期待与他更贴近。
骤地,他狼狈的放开她,克制起伏不定的胸口,在她耳边丢下一句话,“我们回去生孩子。”
轰……她的血压高涨。
*
回程的时候,没有去时那样慢条斯理,蓝天等不及的打横抱起向晴,他双脚在沙滩上面练快跑,即使现在不是大清早。
他的臂力很强,身上多挂了个人速度也没有差多少,在接近家门时,他突地变脸,手臂肌肉僵硬。
“木头。”她感觉不对,轻轻扯住他的领口。
嘘!他做了噤声的手势,身子往下压,躲在木麻黄后头。
平常很不听话的乖乖、坏坏好像也感应到什么,被蓝天眼光一扫,合作地趴在他们身后,半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向晴想转头看看自己的家发生什么事,木头不准,大手往她额前一覆,盖住她的眼帘。
蓝天的眼神像鹰隼,射向那些带著重装备的黑衣人。
他们在木屋,里里外外、旁若无人地自由进出,并且无声无息。
浓浓的呼吸声显示出他的紧张,向晴圈住他的背,紧贴在他怀间,不明所以的压抑与恐慌,让她噤若寒蝉。
出事了吗?有强盗、小偷,还是更可怕的绑票集团?
她开始担心,是不是上星期阿发婶问她,“你老公为什么不必出门工作?”她随口应一句,“我老公钱太多。”所引出来的事情?
她满脑子忧郁,任蓝天抱在怀里,他们僵在树后等著,倾听海风在耳边聒噪,蓝天一动不动,仿佛成了雕像,她的身子发麻,但是她忍著,她很清楚若不是有危机,木头不会表现得这么突兀。
等过一阵子,几户吃完喜酒的邻居回来,那些黑衣人才迅速坐上大车子跑掉。
眼光扫过,蓝天记下车牌号码,二十分钟后,他们被公路警察拦下来,他们没乖乖接受拦检,一路冲撞,撞坏警车、伤了一名警察,这个事件在隔天上了新闻头条。
所有警察都在找这部车,最后在云林海边被找到,车子已经遭到焚毁,而车牌是伪造的。这些均是后话。
蓝天放开向晴,扶著她过马路、回家,打开门,屋里没什么损失,就连有人闯进来的痕迹都看不到。
他淡淡一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都是高手,专业级的杀手。他确定,这次失手之后,敌人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再度造访,他还有时间布置一切。
向晴一进屋就到处逛、到处看。没什么不对劲啊,为什么他那么紧张?“木头,刚刚……”
“没事,只是几个小偷。”
“可是屋里很干净?”
“他们只在外面张望,邻居回来,他们就散了。”他碰碰她的头发,安抚她。
“那你还那么担心?!”她的确松口气,紧绷的心情松弛。
“我不要你碰到半点危险。”
原来是担心她啊!向晴扯扯他的衣袖说:“会不会是我不好?”她把那天跟阿发婶讲的话,对他实招。
他笑了笑,环起她的腰,把她带到楼上。“放心,不关你的事。”
“你想,要不要加装防盗系统?”她还是有些担心。
“我会处理。”蓝天笃定的口吻让她安心。
对咩,木头在,有什么事解决不了?
“嗯……那……”她笑望他。生孩子的事要开始了吗?
他捧起她的脸,在额头轻轻印下一吻。“你先睡,我打几个电话就上来。”
“很重要的电话吗?一定要现在打?”她暧昧地拉下一边衣领,露出姣美的肩膀,勾引老公。
“是合约上的事,我答应今天给人家答覆,忘了。”
他说谎,说得粗糙,但向晴没发现,因为他们家木头连话都不爱讲了,怎会花力气去说谎?
“可是这么晚,人家说不定下班了。”
“他说二十四小时等我电话。”
“好吧,你每次弄合约都弄得很晚,要是我睡著了,可不准挖我起来。”她鼓起腮帮子,嗔道。
“好,晚安。”他抱抱她,转身下楼。
向晴心头浮上一抹不安,至于为什么?她也下明白。
书房里,MSN通了。
老爹,我被盯上。蓝天对著电脑打下一行字。
我猜也是,黑鹰受重伤,你还好吗?老爹问。
黑鹰?!他是他们当中手脚最矫健的家伙,如果连他都受伤……蓝天的眉毛皱紧,黑黑的两道接成一线。
我还好,黑鹰受伤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十分钟前。
所以,他们是同时动作的?
情况怎样?
阿丰正在处理,我想他至少得在床上待半年以上。麦基是有仇必报的家伙,上次,你们三个联手炸掉他的工作室,让他研发十二年的生化武器化为乌有,他吞不下这口气的。
阿架情况怎样?三个有两个出状况,他呢?
他在俄罗斯出任务,三分钟前我刚联络上他,他没问题。
这次派出来的都是高手,和以往不同。蓝天提醒著。
我知道,他和黑鬼搭上线,我担心他们已经东山再起。
黑鬼?他是美东势力最大的武器供应商,如果他也加入,情况就更难缠了。
他们会联手发展生化武器?他忧心的问。
情况可能比你想的更糟。
你的意思走……
武器恐怕已经研发成功了,当时,我就怀疑他有备份资料,这三年,他另寻金主、开发武器,现在又有黑鬼为他撑腰,我觉得不妙。老爹不抱乐观的回应。
没有好消息吗?
有。FBI已经介入调查,昨天找上我,要我们帮忙。
成功机率有多少?他不打没把握的仗。
如果只是黑鬼,我们有五成的机会,假如他还搭上其他人……三成吧。
蓝天望向窗户,黑漆的玻璃上,映出一张冷冽残酷的面容。
阿天,你什么时候归队?老爹急问著。
十天,我需要安排一些事。
好,我会为你们做最完善的准备。
他们从来就不需要“最完善的准备”,这次要用上了,代表……这一仗是史无前例的危险。
让阿丰和灿灿来找我。蓝天提出要求。
好,这两天我让他们下去。
我知道了。
如果向晴需要我帮忙……
不必,我会安排。他不要向晴进入组织里,他要她的生活单纯、安全。
关掉电脑,蓝天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