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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护师 第7章(2)

  「他都那样说了,我当然就以为他是说真的嘛,所以有事我就喊他,哪知几次下来,他竟然插腰跟我说『你别有事没事都喊好吗!我很忙的!』  听听,多过分!」馨馨接续道。

  「义哥不是这种人啦,九成九是你连芝麻绿豆大的杂事也喊他来,打扰他工作。」喜儿想都不想便猜中了。

  「是他没说清楚呀……我、我好意喊他来喝杯凉茶,还有吃块甜糕、还有向他问声早、还、还有……」馨馨替自己辩解,到后来连自己都汗颜地闭上嘴。

  「难怪他嫌你烦。」桃红笑了:「换作是我,我也觉得你烦呐!你当严家护师天天都闲荡无事吗?」

  「臭桃红,你说什么呀你!」馨馨佯怒地拎着一根菜叶,作势要打人。

  「义哥的确很容易害姑娘自作多情呐,先前赫连府里那位被掳来的小婢女不也误会义哥喜欢她,加上她的身子全被义哥给看光光,直嚷着要义哥负责哩。」喜儿说的那一位小婢女,就是欧阳妅意潜到赫连瑶华府里卧底,为了吻合府上婢女数量,便直接打昏一只,剥光她的衣裳,丢给尉迟义处理。

  「义哥负责了吗?」馨馨问出沈璎珞也很想知道的疑问。

  「人都被送回赫连府了,你说哩?」当然是没有啦。尉迟义告诉赫连府的那位小婢,抱歉他当她是路人而已,害小婢哭着回去。

  「……那不是人财两失了?」

  「什么人财两失?你用的词儿真怪!」

  「你们这几个丫头,做事没有嚼舌根利落!」李婆婆在骂人了,喜儿她们噤声,吐吐舌,加紧手里动作,李婆婆唤沈璎珞到后头帮忙。沈璎珞存在与否,都不防碍喜儿她们聊天,毕竟从头到尾沈璎珞都没有插嘴半句,她被李婆婆叫走,她们仍是交头接耳,咕咕笑着,继续在说关于尉迟义的是非,至于夏侯武威,她们不敢提、不敢评论,他是属于小当家,其余女人沾不得,她们不想成为第二个冰心,因为夏侯武威之故,被叫价卖掉,踢出严家当铺。

  她隐约听见,她们说道:「女人何必追,看对眼就一拍即合,浪费时间在女人身上的男人最蠢最呆最白痴……」

  这话,也是尉迟义的口头禅吗?

  「她们说的,别浪费时间去听。」李婆婆见沈璎珞仍频频回首,想听喜儿她们还说了些什么,李婆婆音量不大,对着她说道:「义小子不是坏家伙,他只是有些随兴,有些大剌剌,以前几段情事也都过去了,别为那些小事在不开心呐。」

  沈璎珞吃惊地从李婆婆眸中瞧见她对一切的了然于胸。

  沈璎珞瞒得过众人,瞒不过李婆婆雪亮双眼。

  「义小子待你很好,我还不曾见过他对谁这样呢。」李婆婆尽可能不让沈璎珞感到不自在,于是话不挑明了讲,仅淡淡微笑,为尉迟义说话。布满风霜纹路的眼,看着沈璎珞黑亮秀发上素雅漂亮的小花钿,不难猜出那是尉迟义送她的饰品。

  「嗯……他确实待我好,很照顾我。」沈璎珞颔首。喜儿她们口里的尉迟义,与她认识的尉迟义并不相同,她们说他用情不专,她却看见一个专宠着她的男人,成为他的女人约莫一个多月,他的嘘寒问暖、他的细心呵护,总是教她发自内心地动容戚谢,除爹之外,再也没有人会待她如此之好,却不求回报。

  他会因为知道她喜爱荷花,天天为她摘下几朵,让她供在白瓷长瓶里。

  他会因为知道她喜爱弹琴,替她找来琴筝,缠着要她弹些他压根不懂的音律幽曲,听得相当认直甲

  他会因为她一句无心「以前娴儿拿过一种甜孜孜的糕点,内馅是红豆泥,我不记得它的名称,但挺好吃呢」的闲聊,隔没几天,他带回十数种红豆甜糕,有的白膨如球、有的扁平如饼、有的捏成小花形状、有的扎在小竹叶里,非得要找出她曾吃过的好滋味,要她重温红一旦泥糕的甜美。

  他会因为明白她的遗憾,试图为她寻来沈府出售的「飞仙酒」、「灵芝酒」「玉冰烧」,陪着她一块儿啜饮它们的辣、它们的甜,细酌她祖父与爹亲最自豪的成品。

  他会因为单纯喜欢她笑,使出成千上万的方法逗着她,喜欢看她脸红,他会用健壮结实的身体调戏她,甚至是将她吻得昏天暗地,他让她几乎没有时间去为自己沦为奴婢的命运自怨自艾。身为沈家富贵千金女,拥有的是物质上取用无虞,身为一无所有的「沈璎珞」,她拥有的,是笑容、是喜悦、是安心、是依靠,还有他,她觉得自己富裕无比。她眼中的尉迟义,个性可爱,不拘小节,有时像个孩子,明明是她窝在他怀里,撒娇的人却是他,他最爱把脸庞埋在她发间,直夸她好香,用挺直的鼻,磨蹭她的耳廓、她的鬓发,用粗浓的气息,煨热她的粉颊、她的肌肤;有时又变回成熟男人,用宽厚的肩,让她枕着、偎着,用有力的臂膀,将她圈着、揽着。

  他为她做的,她全数都领受到了,并且,毫不保留以她的爱情回韵予他,她也希望能让尉迟义明白她的情意,她不想只成为接受的那一方,享受着他的付出,而自己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即便她能力有限,最多就是陪伴在他身边,为他弹琴、与他说话、直一诚流露他最爱看见的笑颜、全心全意爱着他,除此之外,她还在探寻着自己能为他做哪些事,若她做得到,她会尽力去做。

  她现在最为他担心的,便是日前那场火烧的梦境。

  她希望那只是自己胡乱偶发的恶梦,千万千万不要成真,她情愿自己承受,也不要身陷危险的人是他。

  偏偏事隔几日,她又再度梦见,梦里没有骇人大火、没有尉迟义,只有她孤单一人,在黑暗中,蜷身落泪,那几乎要吞噬掉她的浓黑,宛若天崩地裂的绝望,教她不得不与火烧梦境做起联想,一想到或许是因为失去了尉迟义,她才会被打入那般无助的孤寂,她害怕它在未来的某时某日会发生,更是天天叮嘱他要远离火烛。

  「那就是了。那几个丫头对义小子的认识,恐怕没有你来得深,不用去听信流言辈语,相信你自己看见的他。」李婆婆给她一抹打气微笑。

  「璎珞明白。」

  李婆婆轻拍她手背,跟她说:「好孩子,春儿方才来告诉我,小当家想喝酸梅汤,你去仓库替我拿罐酸梅来,好吗?」

  「好的。」

  李婆婆眺望沈璎珞的背影,浅浅一叹,说得极为含糊:「希望义小子这回的热度可别只维持了几个月呐,否则一个好姑娘就被糟蹋掉了……」

  沈璎珞去了仓库一趟,取了酸梅回来,又替李婆婆生火煮沸热水,将酸梅置入,熬煮出味,再盛于小锅放凉,严尽欢嗜冰,在盛暑里,烫口的甜品她是不碰的,于是,每日都会有专人送来由雪山承接的冰泉,快马送抵严家。

  沈璎珞将小锅置于冰泉里冰镇,待其凉透,再让春儿端给严尽欢消暑。

  锅里还剩一些酸梅汤,李婆婆舀给沈璎珞,悄声叮嘱别被其它丫头们看见,要她快些喝掉。兴许是李婆婆歉疚于一开始对她的排挤,后来很明显在补偿她,她待她比厨房里任何一位女孩都更加的好、更加的怜惜。

  沈璎珞道了谢,端着冰冰凉凉的酸梅汤,舍不得自己喝,她走出厨房,在水榭的栏杆旁轻喊尉迟义。这碗酸酸甜甜的汤,怕热的他会比她更需要。尉迟义来了,像只鹏鸟歇翅,落在她面前。

  「酸梅汤,正冰着呢。」她露齿微笑,将汤递给他,拈起腕袖,为他拭去额上热汗。

  尉迟义正要一口饮尽,被她阻止:「凉品要小口小口喝,才不会伤身。」

  「你喝过了吗?」

  「嗯。」她在熬煮之际,试着味道浓淡时,已经尝过一些。

  尉迟义喝完,轻吁口气,她接过空碗,问他:「滋味好吗?」

  他点头:「好喝,酸得很够味。」说完,他顿了顿,唤她:「璎珞。」

  「怎么了?还想要一碗吗?没有啰,这是最后一碗呐。」她以为他喝不过瘾,想再续杯呢。

  「不是,我没有要再喝。璎珞,下回……」他又停顿,似乎在思索着如何开口,她眨眸觎他,等他接续说,他深吸气,开口:「下回有重要的事再喊我。」

  她不懂他为何重申这句她早就知道的话,他告诉过她无数回,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喊他一声,只要他人在府里,他都会随时到来。

  「我的意思是……重要一点的大事再喊我,像这类吃吃喝喝的小事,就不要了。」尉迟义补充说道。沈璎珞微怔,仰着小脸看他。「最近我比较忙,恐怕没法子拨冗在小事上。但若是有紧要之事,你还是要叫我,知道吗?」

  「紧要之事?」

  「像你上回落水,就是紧要之事。」攸关性命安危,无论再忙,他都会飞奔赶来。

  所以,唤他来喝酸梅汤,是小事?

  所以,想让他尝到热呼呼的饺子,是小事?

  所以,只单纯想念他、想见他,是小事?

  他的意思是,要她没事就别打扰他吗?

  他说的那些小事,对她而言,是每日里,她最期待的事呀。

  沈璎珞眸光黯淡,但明白他不是游手好闲之人,当铺里的工作她不清楚,不过应该也是有许许多多的事等着他去做,这类吃喝的闲杂事,确实微不足道,她小小反省了自己,才发觉近一个月来,她真的……很打扰他。

  她被他告诉她「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喊我,只要你有想到我,你就喊,别顾虑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我不是在跟你客套,我是说真的!」所误导,当真以为无论何事都能喊他,仔细想想,自己太黏他……

  「我知道了,小事我就不吵你。」沈璎珞温婉颔首:「你自己也要当心安全,忙归忙,别累坏自己。」

  他笑笑亲吻她的唇,接着便以「有事」为理由,先行离开。

  沈璎珞笑容敛下,心底的失落不是没有,她想起了方才喜儿她们的谈话,馨馨的埋怨声清晰得像仍在耳边迥荡着!

  义哥什么都好,就是用情不专。

  他老是做些会让姑娘家误会的举动,像在戏耍人一般,事后又不认帐,一副「我当初说的话全都不算数」

  我还宁可他打从一开始就像谦哥那样,保持冷冷淡淡的距离麻,干麻待人好,等人家误会了才来解释!

  他竟然插腰跟我说「你别有事没事都喊好吗?!我很忙的!」,听听,多过分!难怪他嫌你烦。

  她握紧了柔黄,要自己别胡思乱想,尉迟义不是这种人,他有正事要忙,哪有法子管些小杂事呢?

  只是可惜了以后不能趁着叫他来喝碗甜汤时,享受与他并肩而坐的甜蜜时光。幸好,晚上还是能见着他,两人一样可以偎着说些体己话,思及此,沈璎珞脸红心跳,暗斥自己被尉迟义给带坏,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思念起他的体温及拥抱……沈璎珞没料到,小小的希冀,在尉迟义足足两日未归的清晨,破灭。

  尉迟义告诉她:「璎珞,你要不要……暂时先搬回小竹屋去睡?」

  「呀?」沈璎珞的表情从怔仲变成愕然,以为自己听错。

  「最近,我想自己睡。」他抱歉地挠挠脸道。

  将她从小竹屋搬到他房舍的人,是他。

  属于她的物品,一项一项出现在他的房里,他榻上的枕,由一个变成两个,纯粹阳刚的房,逐渐融入姑娘家的芬芳气息,是他用壮躯和热吻把她困在他的床上,缠着要她别回小竹屋,要她就睡在他伸手可及之处,要她温暖地包覆住他!

  两人早已同床共枕了好些时日,他现在却要她回到小竹屋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沈璎珞不解。

  「没有啦。老是不小心把你踢下床,我挺不好意思的。」

  我保证,我一定改!绝对没有第二次,不然,你把我手脚都绑起来好了啦!璎珞——  一块儿睡麻。这是他头一次睡沉之后,在梦里练功夫,失脚将她踢到足踏上,猛拍胸脯向她担保,那时他可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她知道,他很努力想改掉梦里练武踢人的恶习;她知道,他在尽快习惯身旁多睡了一个人,他必须要分享一半床位、一半棉被给她;她甚至察觉好些个夜里,他不敢睡得太沉,生怕无意识中,失手把她踢离床榻,摔下足踏,会误伤到她。她舍不得他睡得不够,提议夜里她搬回小竹屋去,他连忙摇头,抱着她、赖着她、用发有刺人胡渣的下巴猛哈着她痒,央求她留下来。

  一个月前不介怀,一个月后,他却介怀了……

  「我不在意。而且你已经收敛许多,我现在醒来,几乎都不曾是在足踏上……」

  沈璎珞还想说什么,看见尉迟义皱起浓眉,努力要想其它理由来赶她回去,似乎早已打定主意非要她搬离他的房,她若再争执,彷佛就像个不知检点的淫娃,非得赖在男人房里一样无耻。

  她抿细唇,咽回后头未说完的话,改口:「好,我回小竹屋去睡。」她将放在他榻上的软枕抱在怀里,就要走出去。

  「璎珞,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暂时想……」尉迟义在她经过身旁时握住她的手。

  「你只是暂时想自己睡,我懂。早歇。」她虽然一肚子疑问,又不敢真的问出口。他怕她误会,却又说不出让她安心的理由,教她一个人独自猜想、困惑着为何日前还腻在一块儿的亲密,不过几天,竟改变得如此突兀?

  沈璎珞躺在小竹屋的榻上,身旁没有听惯的沉稳吐纳声,她睁着大眼,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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