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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仙妻(下) 第十五章 死皮赖脸求赐婚(1)

  因为地缘关系,府城是徐闻县城和雷州共有的,因此这两处的物产都因为海运畅通的关系会来到府城,再换上更大的货船驶往各处,所以热闹异常,南北货物、山珍海味,奇石异人,感觉上并不亚于京城的繁华。

  难得可以陪姑娘逛街,美貌逛得非常认真,沿路叽叽喳喳,这也好,那也不错,兜里有姑娘的钱,又兼之力气大,不需要别人帮忙,两手提了不少玩意之后仍不停的买买买,比乡下人进城还要乡下人,总之见什么都想要。

  她也微妙的察觉姑娘有些不同,可要她说出来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她知道姑娘开心,那喜悦挂在脸上,举手投足间整个人像飘着似的。

  既然姑娘心情好,那么她更要多买些主子喜欢的东西让她开心了!

  这可看呆了锦衣和诺了,到底谁才是主子,谁是丫鬟?

  两人毕竟对晓星星和美貌这对主仆还不熟悉,心里嘀咕归嘀咕,却也没什么立场说话,没多久,美貌大肆采购的大包小包全挂到两人手上了。

  一路走来,晓星星的笑容始终没断过,来到一处小集市,一个衣服满是补丁却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怯生生的凑了过来,声音比蚊虫大不了多少。

  「大姊姊,我这有好东西,珍珠呦,货真价实的珍珠,虽然只有两颗,可每颗都很漂亮,你要不要看看?」

  晓星星目光一凝,光天化日的卖珍珠,这丫头是哪来的胆子?随便个官差来盘查她就要糟了。

  她不动声色把人领到路边少人的地方。「你有珍珠卖?」

  小姑娘认真的点头。「大姊姊要看吗?那珠子我放在家里,你可以跟小丫一起去吗?」

  身边几人的眼光都是不赞同,锦衣更是直接反对。「姑娘,这种来路不明的货色不能要。」

  小丫头眼见晓星星要打退堂鼓,大胆的拉住她的裙襦,神情哀求。「大姊姊,小丫不骗人的,我爹被人打坏了腿,要是请不到大夫替治病……我娘和我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晓星星蹲下身与她平视。「你告诉姊姊,珠子是哪来的?」

  小丫眼含着泪,可她没哭,把眼眶的泪水逼回去,坚强的说道:「……是我爹采回来……偷偷夹带回来的。」

  燕荡朝的珍珠都是王朝的,就算只有一颗也不允许珠民挟带,一经查获,下场会很惨,小丫爹能带回两颗珍珠,应该是拼死才带回来的。

  「你家住哪?」这叫小丫的丫头还真勾起她的好奇心了。

  小丫带着晓星星一行人去了府城附近一处叫小草的偏僻渔村,因为偏僻,也没几户人家,晾晒的渔网是海边唯一风景。

  小丫家其实不是家,就几块木板子和海边的漂流木搭出来的简陋居所,一踏进去,除了满屋子的草药味,更重的是满鼻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张用两条长凳、一块板子拼成的床上躺着一对中年夫妻,女的脸色蜡黄,瘦得只剩皮包骨,宛如骷髅,有人来了,连眼皮都打不开;她身边的男人是个大光头,脸色通红,口中发着不明的唾语,显而易见发着高烧,最骇人的是以一块破布盖着的双腿从膝盖以下都失去了,伤口只是草草的用脏布缠上,血迹斑斑,令人不敢卒睹,就连见惯生死的锦衣和诺都皱起了眉头。

  家徒四壁的房子,一对生死未卜的夫妻,看起来他们就小丫一个孩子,没有别人了,而且夫妻俩病的病、伤的伤,也不见有人来探一下头。

  其实这能怪谁,住在此处的人没有一家是好过的,人死了,对这些已经失去希望,只是捱日子的珠民来说,也许死了比活着还痛快,也就这样而已。

  小丫自从进屋就钻进窝似的破布堆里,拿出一团更破烂的布,她仔细的打开,裹在里头的是两颗拇指大的珍珠,盈盈闪现光泽。

  「姊姊,小丫不要很多钱,小丫只需要可以请大夫来给爹娘治病,让他们不要继续睡了,好不好?」她大大的眼睛满是祈求,看得出来强忍着心酸,也直到这时刻才能听见她声音里的颤抖。

  晓星星只看了一眼,便对锦衣道:「你去府城最大家的医馆,请个内外科皆擅长,通晓手术的大夫过来,如果一个不行,就带两个。」

  锦衣动了动唇,不发一语,迳自去了。

  「诺,现在你还追得上你家主子的马车吗?」她态度温和,言语中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一见他点头,便说道:「给你主子带话,我要这家人,等小丫爹娘看过大夫,我想把人带回徐闻,放在这里,他们活不了。」

  也就是说,她把这家人带回徐闻的后果,可能遭遇的麻烦要推给元璧让他去解决了。

  她的大胆是诺生平仅见,指使他家主子也指使得太方便了吧?

  晓星星知道自己又冲动了,但她知道就算自己给小丫再多的银钱让她请大夫,她一个人怎么照顾得来两个卧床的病人。

  何况她也不可能天天从徐闻到府城来瞧这对夫妻,唯一的办法只有把他们带回去。

  「还有,办完事不必再回到这里来,我们在县城碰头就行。」

  诺消失了。

  小丫爹原来只是个单纯的渔民,自从他爹也就是小丫的祖父被逼迫下海采珠在暴风雨中失踪后,新上手的男孩便取代父亲出海采珠,也不知他运气好还是怎地,十几年来他只要下海总能采到一颗甚至更多珍珠,监督的官员看重他,对他也不像其他珠民那样严酷,只要上岸近乎不把人当人的搜身。

  他这两颗珍珠,原先是为了替久病不癒的妻子看病私藏的,哪里知道那一趟出海,他的好运气终于用光,被海底的鬃鬣给伤了腿,官员见拉起来的是个只剩下残肢断腿的采珠人,知道他再也没有用处,就置之不理了,还是同船的采珠人把剩下一口气的他带回来,否则还不知道他会被扔到哪里去。

  锦衣回来的很快,一个老大夫是被她挟着带过来的,老大夫似也看惯了这些珠民的惨状,直言就向晓星星说:「恕我说句不该的,他这模样,救回来也就是个废人,还是让他走吧。」

  晓星星知道不乐观,也知道这种事勉强不来,「请大夫尽力施救,尽人事听天命就是,银钱不用担心,我会负责的。」

  大夫叹了一口气,他将银针刺入小丫爹双腿的大穴,止了血,削去腐肉,洒上金创药,整整撒了两瓶才让伤处缓住了。

  他抹了抹额上汗转身又去忙那妇人,切脉,翻看她的眼皮,药方也不写了,直接从药箱里取出准备好的药材、药粉,「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天三服。」

  积劳成疾,气血两亏,长期的营养不足,五劳七伤,几乎也是油尽灯枯了。

  大夫忙完一切,告辞而去,晓星星让美貌给了诊金和药钱,也就这样便花了将近五两银子。

  小丫没有作声,只是跪到晓星星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头,也没起身,她的头抵地,双手高举把两颗珍珠呈了上来,「大姊姊,谢谢你,要是我爹娘能好,小丫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她还小,不是很明白银钱的价值,但是她知道她爹在海里拼死拼活,一年也赚不到能让一家人吃饱的钱,娘从早劳作到晚,划着小船去捕鱼,因为不识字,陆上的良民总欺她们不懂数数,有时还会把辛苦捕来的鱼摔烂,诬赖她娘不老实,以次充好……可她今天终于遇到了一个大好人。

  「大姊姊,这珍珠小丫不要钱了,送给姊姊。」

  这姊姊给她爹娘请了大夫,她方才摸了爹的额头,似乎没有那么烫,也不再胡乱说话了;她娘这病了好几年,不管吃了都少药都不顶事,身子还越来越弱,她很怕,真的很怕再这样下去爹娘都要没有了。

  这姊姊是神仙!

  小丫看着晓星星不出声也不接过珍珠,急得都快哭了。

  晓星星诧异的挑了挑眉毛,看着小丫,让她起身,这才开口,「小丫,你爹娘的身子都不好,需要长时间的休养生息,如果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就算你把珍珠都卖了也没多大作用,你爹娘需要一处安静的地方养病,要是你们愿意替我干活,我可出银子把你爹娘治疗到痊癒为止,你替我做工,签约十年,这十年你替我做事,我自然也会付你酬劳,十年后还你自由。」

  美貌却道:「姑娘这是要给四箴院添人吗?」

  「不行吗?她家里这样子,下一顿饭还不知道有没有,跟着我好歹能混个温饱,我会替她请大夫过来替她爹娘看病,直到好起来为止。」

  小丫听了觉得有道理,「跟着姊姊可以学数数吗?」

  她想学数数,不想让自己被骗,也不想她娘被骗了。

  「你想学,就教你。」

  小丫二话不说,又重新跪下,给晓星星磕了三个头,为了爹娘,她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不过,我住在徐闻县,你可要跟我去?」

  「可以吗?我爹说我们是贱民,不是想搬就能搬的。」她家还有附近几户珠民都是最卑贱的那种,这事打从她生下来就知道了。

  「这个我来想办法。」

  「真的能?我愿意!」小丫几乎毫不迟疑。

  「那一式两份的合同回到我家再写,白纸黑字,签字盖章。」

  虽然还没有真正的明立文书,小丫却似乎对自己的身分有了认知,微微的低下了头。

  晓星星转向肃立一旁的美貌道:「你去雇车,要大车,再买十床被子,让人铺在马车上。」

  要大车才容纳得了这夫妻俩,像小丫爹这样的病人是不适合搬动的,但是留在这里,她看顾不到,只能尽量做到最舒适,不要因为马车颠簸弄开了伤口,反倒不美了。

  「奴婢这就去!」美貌转头便去办事了。

  这时晓星星才想到另外一件事。「小丫,你在这里可还有亲戚需要告知你和爹娘的去处吗?」

  小丫茫茫的摇头,「小丫家里本来很多人的,有爷爷奶奶,有大伯叔婶,还有哥哥,只是他们都被大海吞掉了,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晓星星也有些鼻酸,偌大一家子说没就没了,只剩下三口人。

  「你去收拾东西吧,看有什么需要带的,」她环顾四周,「算了,东西过去后再添置,这些带着也没用。」

  美貌和苏暮回来的很快,两人各赶着一辆马车回来停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美貌抱着小丫娘,苏暮也抱着小丫爹放进了马车。

  小丫一家人一辆马车,晓星星一辆,苏暮和锦衣充当车夫,两辆和环境格格不入的马车很快消失在这无人闻问的小渔村。

  因为载着病人,马车想快也快不了,晚间的乌云压下来,走到半路便下起了瓢泼大雨,一直到进了城门才转为淅沥小雨,到晓家时已经子夜。

  半路的时候小丫娘曾醒来过,发现丈夫就睡在身侧,身上不再烫得吓人,又见他断肢都包紮过了,她又惊又吓,也不知高兴还是悲伤,搂着小丫,眼泪直掉。

  小丫懂事的宽慰母亲,把所有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向谢氏说明原委,还拿了晓星星让人送过来的饭食要喂她娘吃,谢氏的眼泪掉进饭菜里,那么好的饭菜她一辈子都没吃过,有女儿在,她哪肯吃独食,小丫却说她已经吃饱了。

  谢氏这才发现女儿的脸干干净净,细黄的发梳起了两条小小的瓣子,身上不再是补过又补的补丁,是一身全新又干净的细棉衫。

  她几乎发抖了,听着辘辘的马车声,身下垫着像云朵般的床褥,这才真正的回过神来,嘴里直叨念要去拜见晓星星这大恩人。

  娘儿俩哭着说,笑着说,搂在一起说,说给还昏迷不醒的丈夫听,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哭过笑过,填饱了肚子,谢氏又昏睡了过去,不过这回枯槁的心不再沉沉的积压着满腹的苦涩和悲情,而是看见了一丝希望。

  一行人回到晓府,晓星星本想让马车直接驶进二门,后来才想到宅子在巷子里,别说大马车,小马车进出也勉强,等她有钱,一定要换一幢更大的宅子。

  诺已经在门口等着,练武的人耳朵最是灵敏,大步流星的走向马车。

  除了小丫爹还依旧昏迷不醒,小丫娘难得是醒着的,所以在小丫的搅扶下,艰难的下了马车,她这才见到晓星星,便挣扎着要过去跪谢。

  晓星星见到谢氏,阻止了她的举动。「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是啊娘,大姑娘也累了。」小丫已经改了口。

  谢氏默默点头,让出了道,让诺和苏暮把小丫爹用被褥裹着,抬进了屋里,她朝着晓星星弯腰,行了个深深的鞠躬礼,这才随着进屋去。

  不用人吩咐的美貌一下马车就直奔堂屋,逮着一个丫头,便让她去把后罩房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谢氏一家暂住,所以等小丫爹抬进来时,丝毫不曾耽误,直接送进了干净又什么都不缺的小屋。

  晓星星则是直接回了四箴院。

  「姑娘?」白露迎出来。

  晓星星摆摆手,不想讲话。

  白露知道姑娘这是累了,她捋来温热的巾子让她擦脸,又替她换下一身衣裳,梳开了发,最后轻轻按着晓星星的肩膀,晓星星整个人才觉得缓了过来。

  她刚阖上眼,外面的二等小丫头过来说诺有事要见姑娘,晓星星让他进来。

  「事情办得怎样了?」

  「主子说姑娘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凡事有他兜着。」

  「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和锦衣都下去歇着吧。」

  这时美貌也回来了。「姑娘。」

  「都安顿好了?」

  「不过小事一桩。」

  「记得明日一早把县里最知名的大夫请过来给那夫妻详细看一遍,该用药、用钱都不必吝啬,你自己拿主意就好。」白露的按摩功夫了得,按得晓星星昏昏欲睡……差那一咪咪就真的睡着了。

  「姑娘为什么要对那家人这么好?费力气的把人带回来,奴婢不明白。」

  「想帮他们这一家子是一回事,另外,小丫爹那一身的本事将来能帮上我也说不定。」反正一切还是未知数,走着瞧吧。

  姑娘说得玄乎,美貌有听没懂,对于自己不懂的事不懂就不懂,反正姑娘吩咐什么照做就是了。

  这会儿晓星星不再像刚回来那么精神不济,终于有力气问一问别的了。「白露,家里这一天半天的可有什么事?」

  她回来还没去见爹,这三更半夜的,老人眠浅,要吵起来就不好睡了,明日早起再过去请安吧。

  「老爷跟着那些族老们一道回雷州去了,包叔陪着,老爷说就是回老家去看看,权当散心,让姑娘不用担心。」

  她爹老早就有意思回雷州老家瞧瞧了,虽然感觉很临时,但家中无事,回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小弟那边,赶明儿个再问问可开课了,与夫子学习得可好?

  还有那个男人到哪了,半道上可顺利?

  她心里一堆事,迷迷糊糊的想着,连自己何时睡着都不知道,就连自己如何上的床都没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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